一觉至午后,江言望着外头蒙蒙的天色,感慨着今日又没有什么好天气。
仓库的门口被人推开,撒特德带了些柴上来。
高大的身躯走近,江言抬头,清楚地看见对方脖子上的几道痕迹,耳根不由泛起一阵轻热。
他心想:自己会不会挠得太用力了?
忍着羞耻回忆,甚至不记得这些痕迹什么时候挠出来的。
又低头打量自己的指甲,没有指甲钳都不方便把指甲修剪整齐干净。
撒特德看着他,道:“风大,去火边坐着。”
说完,还把他平时拿来靠背的兽垫放在竹椅后,目光落在他腰腹上。
江言揉了揉,脸蓦然连着耳根热起来,轻声道:“其实不是很疼,睡一觉起来有点酸而已。”
他拿起壶里还温的水倒了杯,喝了。
至于那种“你技术不错或力道挺合适”的话说出不口。
撒特德沉沉“嗯”了声,去准备晚饭。
江言看着对方沉默的背影,知道他也在害羞,嘴角扬起的弧度渐渐深了。
深夜,就着火光,江言用石刀慢慢磨指甲。
撒特德道:“该睡了。”
江言盯着指甲:“再磨会儿。”
其实撒特德不介意身上那些挠伤,不痛不痒的,而且他愈合能力很强。
江言似乎看出撒特德内心所想,道:“你都没弄伤我,那我也要注意的。”
撒特德默然。
作为纯种兽人,他原本并没有把磨指甲这件事放在心里,可……江言不同,太细嫩了,之前还说过不剪指甲会戳得疼。
所以撒特德开始留意,定期把指甲磨平。
一连几日不放晴,江言的活动范围局限在山洞之内。
他给自己和撒特德多做了一条围脖和毡帽,样式相同,撒特德原本不需要戴毡帽的,看见江言笑眯眯戴着,模样十分高兴,便鬼使神差地一同把毡帽戴上。
连佩奇也得了一身新的冬衣,天冷了,它很少外出,整日趴在窝里睡觉,睡醒就蹲在火堆旁,陪江言练习弓箭。
又一箭射出,江言蹲在地上拾取箭矢,兽袍穿得太厚,加上肚子已经有点显了,动作十分小心。
冬衣厚实,更显他清瘦,看不出肚子的变化。
但如今他做什么都会小心,怕闪着哪里。
江言热了些羊乳,加入糖块搅匀后喝,就着炸好的红薯条,吃吃喝喝一阵。
火光照亮他气色润泽的脸庞,发了会儿呆,本来都要睡着了,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唤他。
江言拢严实披在身上的兽袍,脚下踩着毛绒绒的自制绵拖鞋朝外走。
出现在洞口外的兽人是族长和林卡。
林卡朝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定睛望去,赫然是粗制简易的弩机。
江言诧异:“那么快就做出来了?”
林卡搓搓手,哈哈一笑:“那日回去以后我兴奋得不行,这些日子没睡觉,光顾着捣鼓弩机,你瞧我眼睛,青了一片。”
林卡没有夸大其词,眼皮黑青黑青的,唯独瞳孔亮得很,像烧着两把火。
族长道:“我听林卡说了弩机的事,言,可以再跟我详细说说吗”
江言没有拒绝,他把路让开:“外面冷,进来聊吧。”
又将还热的羊乳添上糖块,盛出两碗分别递给族长和林卡:“暖暖身。”
林卡挠挠头:“来得匆忙,下次拿点肉来看你,白吃白喝多不好意思!”
尹林斯文的面上同样浮起几分愧色,表示自己下次也一定带东西过来。
江言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客气。
江言清亮温和的嗓音仿佛徐徐春风,耐心将弓弩和弓箭的区别讲了一遍。
过程没闲着,掀开浸泡过沥干的大豆,加水捣碎。
林卡搓搓手,道:“给我吧。”
江言没扭捏,手上的石杵递给对方。
“尽量都捣碎了,细腻些,拿来煮豆汁。”
他看向族长:“除了弩弓,其实还可以用别的办法,比如在箭矢上抹毒,或者用网。”
林卡道:“那些隼族人勾爪锋利得很,石头都能击碎,翅膀刮起的骤风能把兽人掀倒。”
想起之前混斗,因隼族人不断用翅膀卷起气流,石块从山顶上源源不断滚落,跟下雨似的,江言深有感触。
林卡道:“所以往箭矢抹毒,就跟能不能射中他们眼睛一样,看运气。”
他往身上拍了拍:“那身鸟/毛,丝毫不逊于咱们的鳞片,箭头太难射穿,只能往这儿找机会。”
林卡指着自己的眼睛。
江言把火柴移动到灶头下,转成大火,很快就把豆汁煮好。
他继续用储备的卤水点豆腐,盖上布压住。
林卡和族长神色掩不住疑惑。
“言,你要做什么吃的?”
江言道:“豆腐,已经失败过好几次,如果一会儿成功,晚上可以做鱼炖豆腐汤。”
他继续坐回凳子上,道:“隼族人在天上战斗,除了依靠他们的灵活自如的翅膀,锋利的勾爪,还有眼睛,能不能干扰他们的视野呢?”
“比如利用浓郁的瘴气让他们看不清楚,又或者找到能反光的东西,尽管不能灼伤他们的眼睛,却能教他们无法顺利地睁眼寻找目标。”
江言想到镜子。
尤其在出现阳光的时候,如果有能反射光的东西,虽然伤不到隼族人的眼睛,但被反射出来的刺眼光线追着瞳孔,眼睛会非常不舒服。
隼族人的眼睛那么厉害,肯定会更加敏/感。
尹林道:“光?”
他摇摇头,认为这个办法不太可行。
“除非隼族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天上看。”
否则没有比太阳更刺目的东西。
江言问:“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见过能反光的材质,或者石头之类的物品?”
族长和林卡齐齐摇头:“不曾见过。”
江言:“想来也是。”
所以目前最可行的办法还是研造出比弓箭更加便捷的远程武器弩机。
尹林和林卡陷入思考时,忽然听到江言喊:“成了。”
“什么成了”林卡凑过去,盯着用布包起来,一坨白色的东西。
“这是刚才的豆汁”
江言笑道:“没错。”
他欣喜看着这次卤水点出来的豆腐,没有沾布,形状压得也不错。
盐卤豆腐虽然没有石膏豆腐那样软嫩,但韧度和弹性比较强,口感并不差。
他笑吟吟道:“今晚多做几道菜,族长和林卡留下长尝尝吧。”
林卡一听有吃的,还是江言做的食物,二话不说答应了。见状,尹林也应下。
多两嘴就吃饭,就要多准备食物。
尹林和林卡不好意思光坐着等吃的,主动提出帮忙。
“言,我能做什么吗?”
江言道:“帮我把莲藕洗干净,切成这个厚度的片片。”
他用手指比划一下。
比划完,撒特德恰好回来,手里还拎了快新鲜的肉。
还没问那两人在做什么,江言朝他迎来,道:“我留他们一起吃饭。”
撒特德:“……嗯。”
“这是刚切的肉。
江言:“那正好,把肉清理干净,剁碎了,做成肉泥。”
林卡笑不合嘴地问:“言,莲藕要和肉一起煮成食物吗?”
江言道:“等会儿做莲藕酿肉。”
撒特德带着新鲜的肉到平台外清理,之后剁碎,装了满满的一大桶肉。
江言用现有的食材做配料,有鸡蛋液,山药粉,葱姜蒜,将配料混入肉泥中搅拌,舀满满的一勺肉,接着用切好的莲藕片裹好。
他道:“照我这样把肉馅裹在藕片里就行。”
林卡跃跃欲试:“交给我。”
尹林已经包上了,动作十分细致。
林卡更是上手,他长年累月做着木工的活儿,肉馅和莲藕的分量拿捏得非常精准。
江言打量片刻,摇头失笑:“这里反倒没我什么事。”
于是带着撒特德去处理鱼。
天色还亮,山洞里烧了两个大灶。
一个炖着鱼和豆腐,汤汁浓郁鲜香,豆腐块滑溜溜的,浸泡着汤汁,尝一口满嘴都是味道。
兽人们没吃过这么滑嫩的食物,嘴巴都嚼得不利索了,软滑软滑的,差点咬到舌头。
撒特德把碗里的汤吹凉,递到江言手里。
“言。”
林卡目光转了转,忽然问:“言,有件事我实在太好奇了。”
尹林以为跟弩机有关,停下进食的速度。
江言喝了几口汤,看着撒特德:“快吃,不用给我盛。”
林卡问:“就是那日,你跟撒特德在山洞里抱一块,嘴这样……”
他都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分别把左右手的拇指贴在一起。
“就是这个,嘴巴这样表示什么意思昂?”
江言:“……”
尹林没见过。
“嘴巴怎么样?”
撒特德道:“吃饱了就回去。”
林卡夹起莲藕酿肉往嘴巴里塞,腮帮子鼓鼓的。
“没……还没吃饱。”
江言清了清嗓子,露在头发下的耳朵透出微红。
夜色刚降临,撒特德逐客的意思十分明显。
尹林起身:“我们先回去了,言,今日麻烦你做这么多吃的招待我们。”
江言道:“一起吃饭挺热闹的。”
他又开口:“能不能帮我个忙”
他把锅里还热着的豆腐鱼汤跟莲藕酿肉装好。
“我想给阿乔送点吃的。”
林卡主动提出帮忙。
“我顺路,我带给阿乔。”
目送他们离开 ,撒特德落下洞口外用来遮风的兽皮,回去烧了一锅水,让江言拿来擦身和洗漱。
睡前,江言照常喝药汁,过于苦涩的味道使得他皱眉不语。
嘴角袭来微凉的触感,撒特德贴在他唇边。
他忍着将要从嗓子溢出的声音,唇微微启开,对方的舌头立刻抵入。
直到气息喘不上来,呆呆看着那双涌动着很深情绪的浅色蛇瞳。
江言哑声道:“……这叫亲吻。”
“只有关系亲密,像我跟你这样,我们两个才能这么亲,别人不行。”
撒特德低沉生涩地开口:“亲……吻……”
又道:“我喜欢……亲吻言。”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帮言洗头,做润肤脂
江言从没在撒特德眼底见过如此深刻而明显的情绪, 他忍着触动,眼眶蓦然淌出少许湿意。
柔软却包含力量的长舌慢慢舔舐他的眼角,耐心把湿润的水渍舔干净。
撒特德不解。
“言, 为什么哭。”
江言抿唇,嘴角弯了弯。
“人的情绪一到,偶尔就会掉眼泪, 我此刻的眼泪并非因为难过而落。”
撒特德:“为什么。”
江言解释:“因为觉得开心。”
“有句话叫做喜极而泣,很高兴的时候人也会哭的。”
撒特德沉思,小心把他放在身上搂着,很快又把他放下,怕压到那越来越柔软的肚子。
江言闭眼:“睡吧。”
撒特德摸了摸青年泛红的耳朵,呼吸还有点急促, 但这时候不会再抱着怀里的人继续做那件事。
天色鲜少放晴, 一整日时常都是阴隆隆的, 江言等周围不怎么起风的时候, 会拿起斗篷披上, 戴好毡帽跟围脖, 穿毛绒绒的靴子,沿四处走走。
只要不下雪不下雨,部落中央就会有雄兽们聚集起来练习弓箭, 打斗。
因为隼族人的挑衅,这个冬季, 部落里的兽人没有丝毫懈怠。
江言坐在草垛后观赏, 在一群雄兽当中看见阿默。
阿默也看见他了,笑呵呵地朝他靠近。
阿默将尾巴一盘:“言!”
江言往他的肩膀打量几眼, 问:“伤势都恢复了吗?”
上次阿默被隼族人的铁爪勾穿, 两个伤口都露出了白骨, 非常严重。
阿默道:“给祭司敷过几次药,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转动几下肩膀,道:“这几日我跟着大伙儿练习箭术,说起来,言射中隼族人的那一箭真的太厉害了!”
江言腼腆一笑:“当时运气比较好。”
阿默语气憋闷:“我往时运气也蛮好的,结果还不是被隼族人抓起来吊天上了,想反抗都找不到机会。”
阿默年轻气盛,可并非盲目狂妄的性子。
经此遭遇,让他深知蛇族跟隼族之间的差异和劣势,同时明白过去为什么长老总叮嘱他们不要对每次的试炼松懈。
阿默打起精神:“我接着去射箭,晚点还要跟阿尔打几场。”
他们说话的动静让周围散开的兽人都注意到了,有兽人喊:“言,你来射一箭给我们瞧瞧吧!”
江言射中隼族人眼睛的事迹在部落里传得跟个神话似的,雄兽们看见他眼睛都在闪光,甚至还有想跟他比试的。
阿默笑骂:“你瞅瞅自己尾巴多长,胳膊都比言的腰还粗!还找言比试,脸呐?”
雄兽瞅着江言那瘦弱的小体格子,尽管他已经裹上笨重厚实的几层冬衣,可在蛇族兽人面前,依然不够看的。
路过的几个雌兽停下,也围着江言说话,看着他的眼神简直充满了崇拜。
江言这才意识到,他碰运气射中隼族人眼睛的事在部落里传得过于离谱了。
趁这会儿有不少兽人在附近,江言只好亲自辟谣。
他温声解释:“当时事况紧急,我又关心则乱,射箭时头脑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场上就有好几个箭术不错的兽人,江言走到他们身边,抓起一把比较小的弓箭。
兽人递来另一把:“这把小,言拿着趁手。”
他又换了另外一把弓箭。
等兽人们的目光都聚集在身上,江言抬起胳膊,调好角度,肩膀发力,一箭射出。
准头偏了,和靶子擦过。
江言给自己辟谣,道:“我的箭术没大家传得那么厉害。”
他连接几箭射去,有的中,有的不中,水平和兽人们练出来的差距不大。
阿默抓了抓脸,总感觉不太对。
江言道:"你们继续吧。"
他目光落在阿默脸上,顿了顿。
“出血了。”
阿默随手一抹,没当回事。
“噢,天冷都这样,脸上的皮肤干,容易裂开,之后会愈合的。”
倒是江言,一张脸比他们的半个巴掌都小,皮肤嫩得能出水。
阿默道:“外头时不时起风,言,你最好回去休息,不然吹两天风脸就跟我们一样裂开了。”
江言观察他们脸上干裂起皮的地方,若有所思。
回山洞不久,江言手有点痒,连带着脸也跟着隐隐泛痒。
他直觉不太妙,这样的症状一直持续到撒特德回来。
暮色深深,撒特德生了火,把已经切好的食材下锅炖,转头就见靠在竹椅上的青年不停挠手,。
他过去把那两只被抓红的手包在掌心。
“言,怎么了?”
江言叹气:“手痒,估计要起冻疮。”
想起白天在部落中央看见兽人们脸上皲裂的地方,他抽出双手,捧起撒特德的面庞仔细端详。
撒特德不明白江言在看什么,凝眸不动,银灰色的一双瞳孔只容得下青年的模样。
江言用手指轻轻戳了戳面前这张似雕刻般英俊完美的面孔:“撒特德,你的脸也裂了,不疼吗?”
撒特德道:“不疼。”
江言依然盯着:“不痒?”
撒特德:“不痒。”
江言无话。
想起撒特德的忍耐能力十分强大,就不再追着此事问。
他道:“我的脸痒,皮肤还越来越干,手指也很痒,再抓就抓出伤口了。”
撒特德垂下双目,大掌包起他的手,搓了搓,道:“我去叫祭司过来看看。”
江言摇头:“长冻疮又不是什么大病。”
而且看兽人们对皮肤干裂,长冻疮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大概都没找祭司看过。
“有个偏方,我先试试,没效果再麻烦祭司。”
撒特德欲言又止,江言道:“你帮我从地窖拿两根萝萝白上来。”
他把白萝卜去皮切成片,用火把白萝卜片稍微烤了会儿,烤得软了,贴在手上长冻疮的地方。
撒特德依旧捧起他贴满白萝卜片的手,面无表情。
江言自己打量两眼,噗嗤一下笑出声。
“先贴一会儿,等下再吃东西。”
后来也不用他等了,撒特德把热气腾腾的食物喂到他嘴边,睡前又喂了药。
因为手起了冻疮,江言几日没出去。
他的头发已经长到肩膀,需要时常打理。
这天,临近正午,天空浮出些许微光,晒在身上只有温温凉凉的感觉,不算很暖和,与阴冷的天气相比,聊胜于无。
江言想洗头。
他穿着厚实的兽袍,加上有点显怀,下腰之类的动作对他来说已经有些勉强了。
撒特德烧了水,兑些凉的到木盆上,搬来两张宽长的椅子合并,再铺上一层兽褥,低头看着他,
“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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