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釉把车停稳,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坐在驾驶座上再次打量了一遍许嘉言,问道:“你向来都是这么直白地夸奖别人吗?”
许嘉言说:“我没有夸你,我是真的觉得你长得好看。”赞美的话明明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可面对沈青釉幽沉的目光,却让他率先红了耳朵。
以防自己再说出什么不经大脑解释不清的话,许嘉言主动转移话题,“我今天的面试不太理想,估计还要在你这里打扰几天。”
沈青釉说:“没关系,刚好我家长辈这段时间也没空过来。即便你已经找到工作,也希望你能等等他们,住到他们过来看你为止。”
许嘉言说:“这个没问题,等多久都行。”
不知是不是白天喝了太多咖啡的缘故,和沈青釉在二楼分别回到房间以后,许嘉言一直没有睡意。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考虑要不要去乔木森的公司,想到凌晨五点,依旧没有想出一个结果。
他从心底里不想放弃刻刀,但如果不放弃的话,他又没有办法在A市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所以无论如何,都要选择一个。
许嘉言觉得口渴,从床上起来翻出自己的保温杯,轻轻地走到楼下。
这会儿天还没有大亮,王姨也还没有起床,许嘉言摸到厨房倒了杯水,不想上楼,就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
正如王姨所说,这栋别墅应该很久没人住过了,虽然到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但却没有一丝生活气息,就像房产公司对外展示的样板房。
许嘉言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温水,站在客厅里面参观了一番,他没有去别的地方,只在沙发周围徘徊,毕竟主人没有发话,他也不好到处乱走乱晃。
客厅设计的简约大方,皮质沙发上面放着两个同款皮质的抱枕,沙发旁边摆着一个方形的边几,边几上面放着一盏看起来非常昂贵的水晶台灯,台灯旁边有一个快递盒子?许嘉言看着那个盒子迟疑了一会儿,弯了弯腰,确认了一下盒子上面写的内容。
M县琉璃街青竹路131号……
这不是……
这不是他店面的地址?!
许嘉言再次确认了一下寄件人的信息,竟然真的是从他店里寄出来的。
而且看盒子的样式还是他亲手包装的?!
许嘉言盯着那个盒子回想了一番,清楚地记得在他来A市之前确实接到过一个定制摆件的单子,他当时已经接连半个月没生意了,正在为关店做着最后的准备,却没想突然听到“叮咚”一声,有人在他的网店里面拍了一单。
那一单的收件地址也确实是A市,但收件人的名字是“一马平川”。
一马平川?
难道是前天接他过来的那位叫做林川的助理?
许嘉言围着快递盒子转了一圈,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沈青釉安排林川订的。
他满腹疑惑,本想等吃早饭的时候问一问,却听到“嗒”的一声门响,沈青釉从三楼走了下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咖啡杯,身上依旧穿着昨晚去公交站接他的那件衬衫,眼圈看起来有些黑沉,头发倒还是一丝不苟,只有额前落下了几根凌乱的发丝。
“沈先生?您这是……一夜没睡?”
沈青釉似乎没想到他待在客厅,拿着咖啡杯来到岛台,问道:“你呢?”
许嘉言说:“我也没睡。”
沈青釉点了点头,看到许嘉言站在沙发旁边,又看向台灯旁边放着的那个快递盒子,没再说话。
他不说话,许嘉言只好主动问他,“沈先生,这个快递是……”
沈青釉说:“是我安排林川订的。”
“真是您订的?”
“嗯。”
许嘉言满脸写着疑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特意在他的店里订一个摆件,如果说只是巧合,打死他也不信,他不相信两个人的缘分可以深到这种程度,刚好沈青釉想订摆件,刚好林助理就找到了他的店里。
沈青釉倒完咖啡喝了一口,用着平淡到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的语气说道:“你那天给我打完电话,我派人调查了你。”
“调,调查?”
“嗯,毕竟有人突然告诉我,跟我有个婚约,我是不太相信的。”
“那您为什么没有直接挂断我的电话呢?”
沈青釉说:“你说得很真诚,而且说出了我爷爷的名字。”
许嘉言说:“沈爷爷的名字应该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吧?”
沈青釉说:“确实,不过我爷爷在二十年前就改过名字了,你说的那个是他最开始的名字,很少人知道。”
怪不得,许嘉言当时还在想为什么沈青釉没有直接了当地挂了他的电话,还在电话对面听他说了那么多来龙去脉。
“那这个摆件……”
“我知道你开了一家雕刻小店,顺便买来看看。”
许嘉言恍然大悟,笑着说道:“我其实可以送给您的。”
沈青釉把咖啡杯放在一旁,来到许嘉言身边,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嗓子带着一宿没睡的沙哑,“谢谢,不过在我拍下这个摆件之前我们还不认识,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接受。”
许嘉言也没再跟他客气,他记得沈青釉定制了一只木雕小熊,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结合床上摆着的那只毛绒小熊的由来猜想,他会不会是因为看到照片之后买了跟他带着同样帽子的小熊,又在买了小熊之后顺带让林川定制了相同的摆件?
沈青釉拆开快递盒子将里面的小熊取出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又将目光落在许嘉言身上。
许嘉言说:“跟我很像吗?”
沈青釉说:“差不多。”
哪里差不多了!?
难道戴了同一种颜色的帽子就是长得差不多吗?而且这只木雕小熊的帽子还没有上色。
许嘉言不能理解沈青釉对于“像”的定义,又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
沈青釉看了一眼时间,问道:“为什么睡不着?”
许嘉言说:“可能是昨晚的咖啡喝多了。”
沈青釉应该忙完了,拿着那只雕刻好的小熊在手中把玩,跟许嘉言聊道:“今天还要去找工作吗?”
提到工作,许嘉言叹了口气,他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此时终于有人可以跟他聊聊,就把心里想的,以及昨天下午碰到乔木森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沈青釉静静听着,问道:“那你现在考虑好了吗?”
许嘉言摇头:“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为什么?”
“乔木森任职的那家公司很大,招聘网站上面对于学历以及专业的要求很高,我怕我达不到要求,给乔木森丢人。”
沈青釉说:“因为这个原因?”
“嗯。”其实面对抉择,许嘉言已经准备放弃雕刻了,正如乔木森所说,以他现在的情况,在A市很难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他不能因为这点事情犹豫不决,所以在下楼喝水之前,他就已经决定先将雕刻当做业余爱好,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再捡起来。
但做出决定以后,新一轮的困扰又涌了上来,他毕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在正式的公司工作过,总觉得真的去了,也不一定能够干好。
“其实我昨天见到乔木森还是挺羡慕的,明明我们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他已经变得如此出色,而我好像一直站在原地踏步,一点长进都没有……”
许嘉言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甚至听不清他在说着什么。
沈青釉拿着木雕熊的摆件坐在沙发上,那只小熊雕刻得活灵活现,圆圆的眼睛,调皮的动作,两个耳朵之间也应他的要求雕了一顶可爱的小帽子,帽子旁边还能到毛茸茸的毛发。
他把木雕放在台灯下面,又在快递盒里发现了一块薄薄的圆形的木头。
说是木头,不如说是一个直径五公分,厚度一公分左右的原材料。
那块材料像是直接从原木上切下来的,露出带有年轮的横截面。
沈青釉将那块材料拿了起来,问许嘉言:“这是什么?”
许嘉言说:“这是我给顾客们做的赠品。”
“赠品?”
“嗯,您看,我在这里穿了一个孔,穿上绳子就可以做钥匙链。”
纯天然的材料边缘果然有一个圆圆的孔,沈青釉将那块赠品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闻了闻上面的味道,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从木头里散发出来,“这是什么木?”他不禁问道。
许嘉言说:“胡桃。”
沈青釉说:“胡桃树吗?”
许嘉言说:“这一块是胡桃树,但不是所有的胡桃木都是胡桃树。”
沈青釉看起来有些不理解,许嘉言说:“胡桃木不是代表某一个树种,它是一个很大的分类,像青钱柳、枫杨,都是属于胡桃科,这些木材也可以统称为胡桃木,只是软硬度不同,雕刻难度不同罢了。”
许嘉言说到专业性的问题,就开始变得滔滔不绝,“我每次都会给顾客送一块这样的原材料当做赠品,大家虽然常见木雕摆件,却不太清楚木材的结构,还有啊,年轮不是一圈就代表绝对的一年,也是有偏差的。”
许嘉言觉得这样讲得不明白,走到沈青釉身边,拿起那块还带着树皮的赠品说道:“您看,这里是年轮,年轮最中间的这个圆点是髓心,紧贴年轮最边缘的这圈是形成层……”
许嘉言说得停不下来,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哪里还有半点低落的样子,沈青釉安静的听他说着,从头到尾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直到六点半,王姨起床,才让许嘉言停止了对于木材知识的讲解。
他惊讶地看了一眼时间,从沈青釉下楼到现在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两人也从最开始的一站一坐,变成了一起坐在沙发上面,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还抽空上了一趟楼,从行李箱里面拿出了一本他的作品集,正一页一页地翻给沈青釉看!?
许嘉言惊骇地瞪大眼睛,静静地等着沈青釉翻完作品集的最后一页,问道:“怎,怎么样?”
沈青釉抬眼,发现许嘉言的语气变了,察觉到这个后知后觉的小木匠似乎刚刚意识到两个人还没有那么熟。
沈青釉把作品集合上,还给他,认真地说道:“很厉害。”
许嘉言说了声谢谢,又不好意思地说:“挺枯燥的吧。”
沈青釉说:“不会,很新奇。”
许嘉言咧开嘴笑了笑,刚准备上楼,让沈青釉休息,就听沈青釉说:“我觉得你可以去试一试。”
“什么?”
“工作。”沈青釉说:“或许你并没有你自己想得那么差。”
许嘉言一时愣在原地,片刻之后又觉得有些感动,甚至还红了眼圈。
沈青釉的面部表情难得有些错愕,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许嘉言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没事。”
沈青釉不信,皱着眉问:“到底怎么了?”
许嘉言说:“真的没事,就觉得您真的挺像我们教导主任的,他之前也鼓励过我,说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差。”
沈青釉脸上的那一抹担忧似乎在“教导主任”几个字蹦出来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拿着咖啡杯转头上楼,走了两个台阶又退了回来,问许嘉言:“你们教导主任多大年龄?”
许嘉言说:“我上学的时候五十多,现在估计六十了吧。”
沈青釉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今年28岁。”
“哦。”
“按辈分来讲我们应该是同辈。”
“嗯。”
“以后跟我说话的时候不要用‘您’。”
“可是……”
“没有可是。”
沈青釉转身上楼,这次没再退回来。
许嘉言总觉得他是咬着后槽牙,跟他说出的最后几个字,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是生气了,又是为什么生气。
他还要在这里多住几天,本着尽量不给主人添麻烦的心理,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王姨正在准备早餐。
中式、西式各准备了一份。中式的是简单的山药白粥,西式则是她自制的火腿三明治。
这个三明治许嘉言昨天早上就吃过了,味道好得不得了,跟他在外面买的那些简直天差地别。两份三明治外表看起来一样,里面夹的内容却不太一样,其中一个就是正常食材,青菜、火腿、煎蛋、番茄以及王姨自己调制的酱汁,另外一个则只有煎蛋,煎蛋里的蛋黄似乎还被取了出来,变成了煎蛋清。
王姨曾说沈青釉口味刁钻,没想到会刁钻到这种程度。
王姨见到许嘉言进来,笑着问他:“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早啊?”
许嘉言也对她笑了笑,说道:“还没睡。”
“哦呦。”王姨说:“你们年轻人就是精神好,沈先生也是,工作忙起来整夜整夜地不睡觉,我都怕他把身体熬坏了。”
林川曾经说过,沈青釉是个工作狂,恨不得全年365天每天24小时都扑在工作上,这几天相处看来,确实如此。
王姨说:“所以这次得知许先生要过来,我们老先生和夫人可是高兴极了。”
王姨口中的老先生和夫人应该是沈青釉的爷爷奶奶,他知道沈青釉在接到他的电话之后,一定会第一时间找两位老人确认,只是不知道两位老人竟然会觉得高兴?
这种突然降临的三十几年前的婚约,难道不会打乱他们现有的生活吗?
许嘉言有疑问,便直接问了王姨。
王姨说:“他们恨不能让你过来打乱沈先生现在的生活呢。”
许嘉言说:“为什么?”
王姨说:“因为沈先生的生活太过一成不变了,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似乎对别的事情根本提不起兴趣,我来沈家这么多年,算是看着他长大,他小时候就喜欢独来独往,朋友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甚至还绰绰有余。我先前不小心听到他和他父亲吵架,说什么无用的社交就是在浪费他的时间,吵得可凶了。”
许嘉言来的那天晚上,也跟沈青釉一起探讨了恋爱以及婚姻的问题,那时他就发现沈青釉是一个极度讨厌麻烦的人,不喜欢繁琐的事情,对于恋爱也兴致缺缺。
他甚至可以接受没有爱情的婚姻,却不想花费时间接受产生爱的过程。
在这一点上,许嘉言恰恰相反,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却很喜欢那种浪漫的爱情故事,他总认为爱情和婚姻就像雕刻一样,相识最初只是一块没什么特点的木头,通过仔细地雕琢打磨,才会让木头蜕变重生,变成这世界上独一份的艺术品。
所以哪怕他和沈青釉存在婚约,哪怕在双方长辈都支持的情况下,也注定无法走到一起。
早饭是许嘉言自己吃的,沈青釉的那份由王姨送到书房,王姨从书房下来的时候,许嘉言又向她询问了几个沈青釉的雷区,避免以后不小心踩到,惹他不高兴。
吃过早饭,许嘉言终于有了一些困意,他看了一眼时间,给乔木森打了一个电话,约好去他们公司面试的时间,上楼补了一觉。
乔木森的公司不在市区,而是在A市东南角的一个园区里面。
这个园区很大,里面有绿草如茵的高尔夫球场,有设计现代新颖的艺术展场馆。
乔木森一大早就穿着西装地站在园区门口等着许嘉言,看到他从公交站牌的方向走过来,兴奋地冲他招了招手。
许嘉言拿着简历小跑了几步,同样兴冲冲地跟乔木森打招呼。
两人似乎还都没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跳脱出来,聊天的声音都要比平时高几个度。
乔木森带着许嘉言走进园区,指着远处的一座座建筑说道:“这个是艺术馆,那个是珠宝馆,后面那个是时装馆,还有最后面那个造型看起来很酷的圆形建筑是个体育馆,平时接的商演活动比较多,还能看到明星呢!”
“明星啊!”许嘉言惊喜得连声音都变小了,生怕分贝大一点就把他还没见着的明星吓跑了,“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明星呢。”
“哈哈,以后能常见,其实就是会唱会跳长得好看的普通人。”
“长得好看能算普通人吗?”
乔木森说:“怎么不算,你长得不就挺好看的。”
许嘉言说:“我这算什么。”
乔木森说:“你这还不算什么啊?咱俩一块丢人堆里,大家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你。”
许嘉言说:“我就是白了点。”
“一白遮百丑啊!况且你还不丑,我记得咱们高中时有个校草排名,你可是名列前茅。”
许嘉言傻笑,看着园区里各种各样奔走的人,紧张地说:“我行吗?”
乔木森拍着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有我呢,我们公司的各个部门我都混得如鱼得水,这个部门不行,我就带你看看下一个。”
乔木森知道许嘉言大学时期的专业是学设计的,第一时间约了设计部的总监,带着他找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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