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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松图木(盛星斗)


“每年都有无数的人前往西境之地,去追寻那些传说中的宝物,然而,那些人进了大漠就杳无踪迹,再也未在世间出现过。”
裴缜的声音低沉下来,成南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们找到了那传说中的鸟,每一只鸟的嘴里果然都衔着宝物,那些人兴奋地杀掉了鸟,掰开鸟喙,拿出宝物,然而就在他们碰到宝物的那一刻,那些死去的鸟化成白骨,而这些人……”
裴缜故意地在这里停住,虽然他看不见那小叫花子的脸,但他知道他在听。
成南眼睛瞪得溜圆,屏息等待着后面的故事,可裴缜就是不再吭声了,他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等到,忍不住抬起脸,问:“那些人怎么了?”
“那些人……”裴缜卖关子,话锋一转,有些得意地问道,“想知道?”
成南点头。
“那之前咱俩的事儿两清。”
成南低头看手里的碗,上面几道裂痕,从碗底向上延伸,碗沿也多了一块不小的缺口,但总归没烂到不能用。
他摸了摸那块缺了鱼尾巴的地方,裴缜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用的手劲不小心大了些。我赔你一个更好的行不行?”
成南摇头,眼圈又有些红起来:“我就要这个。”
裴缜挠了挠头,只觉得这小叫花子比他妹妹还难哄,还没想好怎么办,就听小叫花子问道:“那些人怎么了?”
他低头看下去,只见小叫花子抬着脸看着他,夕阳余晖洒在他脸上,模样乖巧,眼仁清透。
“答应了?”裴缜问。
成南点头。
裴缜笑了一下,垂下来的一条腿晃晃悠悠,带下几瓣桃花:“他们拿到宝物,自然是也变成了那些鸟,衔着宝物一生滞于荒漠。想得到什么东西,当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远处的西山愈发青黑,此时周围已掺了将夜的昏暗之色,配着裴缜的故事,显得莫名阴森。
成南皱起眉,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裴缜被他逗得大笑,“当然是假的啊!你是不是傻啊?”
成南感到受了愚弄,气呼呼地转身就要走,不要再听这人胡说八道了。
裴缜诶了两声,轻轻巧巧地从树上翻下来,拦在成南面前:“你这就要走啦?”
成南想发狠推他一下以示报复,但他平日里没主动惹过事端,手攥了攥,还是没伸出去,只是小声道:“天黑了,我要回去吃饭了。”
裴缜奇道:“你不是个叫花子吗,叫花子还能按点儿吃饭?”
成南有些恼羞成怒,红着脸绕过他就要走,裴缜偏偏不依不饶,紧紧地跟着他。
“等会儿再回去吧?”裴缜道。
远处升起炊烟袅袅,随着日光收尾的是一日的生活,街上人烟渐稀,大多是归家的人。暮色之中,裴缜无处可去,心底里竟有些不想让这小叫花子走。
正巧有个卖糖葫芦的收摊在他们旁边走过,裴缜眼一亮,道:“你等会再走,我请你吃糖葫芦行不行?”
成南的脚步一顿,眼睛下意识地黏到了小贩举着的糖葫芦上,舔了舔嘴唇。他以往也尝过几次糖葫芦的味儿,都是其他乞丐捡的别人没吃完扔掉的,上面剩着一两颗,一般成南能分到一颗半颗的。
他还在犹豫,裴缜已经走到小摊贩面前,买下了最后一串糖葫芦,伸手递给成南。
成南受宠若惊,看着眼前整整一串糖葫芦,没敢接,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都给我的?”
“嗯,”裴缜说得理所当然,“都给你啊。”
成南双眼放光,嘴角忍不住上翘,这才珍惜地接过去。
山楂粒粒红艳饱满,外面裹的糖浆晶莹剔透,咬下去先是沁香的甜味,接着是山楂的酸,成南从来没拥有过那么大的一串糖葫芦,吃得满足又无比珍重,咬着里面的两颗种子慢慢地吮,非要榨干最后一丝甜味。
天色渐暗,成南和裴缜并肩坐在桃树下,一个吃糖葫芦,一个看着另一个吃。
“好吃吗?”裴缜问。
成南用力点头。
裴缜忍不住也咽了咽口水,他在树上坐了一天,先前只顾着赌气了,没觉出什么饿来,现下看成南吃得香甜,竟也有些馋。
他偷偷地摁了下干瘪的肚子,刚想拧过头去,眼不见心静,眼前却突然伸过来一串红。
“你要吃吗?”成南把糖葫芦举到裴缜嘴前,问道。
裴缜爱面子,装得不屑地嗤笑了声,摆手要拒绝,手刚伸了一半,对上成南清亮的眸子。他心中一动,改了主意,手大咧咧地摁在成南捏着竹串的手上,低头衔住一颗,从竹串上咬了下来。
他刚咬下来,还没咽,成南就急忙缩手,将剩下的糖葫芦又拿了回去,生怕他多吃了似的。
“抠死你得了,”裴缜有些不乐意,边嚼糖葫芦边咕哝道,“还是我给你买的呢,多吃一个怎么了?”
成南未理会他的不满,目光灼灼地盯着糖葫芦看了半晌,扭头看向裴缜,小声问道:“我再吃一个行吗?”
“行啊,”裴缜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都是你的,你想吃几个吃几个。”
成南眼睛里亮晶晶的,嘿嘿乐了两声,小心地咬了一个下来,然后又将糖葫芦递到裴缜嘴边,裴缜也不推辞,利索地跟着也咬下一颗。
两个人一人吃了两颗山楂,天已经黑下来,成南站起来要走了。
裴缜往四周看了一遍,也站起来,跟上成南,问道:“你要去哪?”
成南有些奇怪地看他,终于意识到了些什么:“你没地方去吗?”
裴缜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烦闷和不甘一闪而逝,没等成南开口,他随即蛮横地拍板:“我不管,你吃了我的糖葫芦了,今晚得让我跟着你。”
成南手里还拿着人家的半串糖葫芦,他想有志气地把糖葫芦还回去,手却像跟木棍黏在了一起,怎么也舍不得,最后只得闷闷地任由裴缜在他身后跟着。

成南住在城东的一座破庙里,从霖河边的桃树到那座破庙,要走小半个时辰。
越往城东走越是荒凉,夜色渐深,周围是一片深重的蓝,往常若是这个时候回去,一个人走这段路成南是有些怕的,这日里却只觉得烦。
“糖葫芦你怎么不吃呀,是想留着之后再慢慢地吃,还是怕我吃你的?”
“哼其实我才不喜欢吃这甜不拉几的玩意儿呢,小姑娘才爱吃这个。”
“我今天在树上看你,你好像一整天都没要着什么东西,你不饿吗,你是怎么长这么胖的?”
“你住在什么地方,里面是不是还有很多其他的叫花子,不会还有姑娘吧?”
成南攥在糖葫芦棍上的手指用力收紧,小脸绷得紧紧的,脚下越走越快,试图甩掉裴缜。
然而裴缜脚步轻快,跟得极紧,根本就甩不掉。
成南手攥了又攥,在内心艰难斗争,觉得要不还是把糖葫芦还给这人,让他滚蛋吧。
“你怎么不说话?”裴缜又问道,“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成南手伸了一半,又收了回来,抿了抿唇,回答道:“成南。”
“成南?”裴缜笑道,“好名字。”
他本来以为乞丐都没什么正经名字的。
因着被夸了,成南心里一松,有些得意道:“是我爷爷给起的。”
“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裴缜道,“你爷爷是希望你能像鲲鹏一样直上九万里向南而飞,早日出人头地,不再当个小叫花子吧?”
可怜天下长辈心。
“啊?”成南一脸迷茫,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玩意儿,“我爷爷说,南是这世上要饭最厉害的乞丐的名字,我要好好地要饭,成为像他那样的乞丐,这样就能每天都要到一个鸡腿了。”
“……”裴缜半天终于挤出来一句,“是我僭越了。”
领会不了你们叫花子的崇高理想。
成南名字的由来其实比他自己所知道的更加草率。
成南,城南,城南边捡的。
崔瘸子,也就是老乞丐,把成南捡回来的时候,成南才出生不久,还在襁褓之中。本来乞丐们就是朝不保夕,自个的性命都难保,更何况这样小的一个娃娃,更是难养,活不三天不是饿死就是病死。
崔瘸子却不知是中了什么邪,非要养他。
头里几天,乞丐们常常来看今个这娃娃死了没,要饭的时候碰见,聊的也都是那个城南捡的小娃。
说也奇怪,这小娃娃长在乞丐窝里,饥一顿饱一顿的,崔瘸子一个要饭的老头子,也不会养娃娃,常是把他放在庙里遮风避雨处,随他自个玩耍,没多照料过,他却不仅没死,反而身强体壮健健康康,没生过任何毛病。
他没名没姓,乞丐们提到他的时候都用“城南捡的”代称,慢慢地就省事儿简化成“城南”,到最后,索性化“城”为“成”,当了名姓。
成南长到六岁的时候,因着长得圆滚滚像个团子,在乞丐堆里极其打眼,也不知是哪个爱戳事的起的头,给他带出个诨名,喊他“阿团”。
成南委屈地跟人辩解,说自己不叫阿团,叫成南。
有乞丐故意地逗他,说你长那么胖就像个团子,叫阿团不是正好吗,成南是什么意思啊?
成南答不上来,回去问崔瘸子,崔瘸子也答不出来,总不能说因为你是城南边捡的,所以就叫成南吧。
崔瘸子含混过去,等成南委委屈屈地睡着了,他把李老三踹醒,让他抓紧掰扯出个狗屁意思来。
李老三苦思冥想半晌,终于想起来有个诗人,曾写过一首题名为“城南”的诗。
“一番桃李花开尽,惟有青青草色齐。”李老三道,“意思是别去看那花开得好看,它们再好看也是开不几天就谢了,还是安安心心地当根小野草的好。”
然而崔瘸子将那两句诗念叨了一夜,死活记不下来,第二日成南再问的时候,便顺口胡诌了个故事,说是有个叫南的乞丐,要饭十分厉害,每天都能要到一个鸡腿,给他取名成南,是希望他能好好要饭,成为南那样的叫花子,天天吃肉。
成南边听边流口水,等崔瘸子讲完,吸溜着口水心满意足地蹦出破庙,找先前的那些人理论了。
只可惜他再抗议这个诨号一直没能甩去,主要是因为从小到大,成南没吃过好的没喝过好的没玩过好的,偏偏也没瘦过。
小脸白嫩圆润,脸颊带着些软肉,笑起来软绵绵的还是像个团子,胳膊腿的也是骨肉均亭,饱满健康,在常人堆里姑且算是匀称,在骨瘦如柴的一群乞丐里面,却是堪比异类。
可能是受了打击,后半程裴缜没怎么说话,只有脚步声跟在成南身后。
他们越走离城中心越远,周围越暗,天上星子闪烁,草中有虫鸣不止,成南心底初始的敌意也渐渐地消失不见了,以往总是他自己走这一段路,还是第一次有人与他一起。
他们到庙里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七八个乞丐,裴缜跟在成南身后走进去,虽是有意克制,眉头还是忍不住一皱。
乞丐窝里的气味着实算不上好闻。
火堆旁有几个乞丐坐着,剩下的则是大多横七竖八地躺着,脏乱异常。
裴缜强忍着舒展了眉头,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站在庙门口没再往里进,一时间庙里所有乞丐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裴缜有些尴尬地笑着打招呼:“你们好。”
没人理他。
一只手从下面伸上来,拽了拽裴缜的袍角,裴缜吓了一跳,往后蹦了半步,才看到庙门口的暗影里还坐着个人。
那人从阴影里探出半个身子,一只空洞的眼睛盯着裴缜,低声问道:“这位少爷,有钱吗?”
裴缜呼出一口气,手忙脚乱地翻口袋,半天什么都没翻到,只能有些抱歉地冲那人干笑两声,把空空的口袋给他看。
那人哼了一声,又卧回原处了。
裴缜后悔起来,觉得自己压根就不该来,还不如找棵树蹲一夜。
成南将剩下的糖葫芦给几个乞丐分了,才想起来他后头还跟着个人,去看的时候,裴缜已经不在庙门口了。
“那人谁啊,”余不行舔着糖葫芦棍上沾的糖问道,“跟你来的?”
成南点点头:“他也没处去。”
庙内一片嗤笑声,余不行道:“你是不是傻,那人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怎么会没处去?”
成南没理他的埋汰,从庙里走出去,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裴缜。
裴缜本想是和成南说一声就离开的,谁知成南过来,有些愧疚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刚才把你给忘了。”
裴缜心里的郁结霎时烟消云散,摆手道:“没事。”
他们没再回庙里,而是并肩坐在了庙外墙边。
天气好的时候,成南喜欢一个人在庙外睡,他喜欢此时安静的夜,还有繁星闪烁。
庙里的火渐渐灭了,乞丐们也都陆续睡着了,周围归于一片静谧。
成南转身面向裴缜,轻声问道:“你说西境有很大的荒漠,那你去过吗?”
裴缜默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我很想去。”
“那你不害怕吗?”
“什么?”裴缜问。
“那种怪鸟。”
裴缜笑了起来,他枕着手,看着夜空,半天才道:“那是编的故事,不过西北之地的大漠下面埋着许多座城,藏着许多奇珍异宝,前些年沉天教覆灭,也流离了许多举世无双的珍宝。”
“我很想去那里看看。”
过了一会儿,裴缜又道:“我想去找到一样宝物。”
他的语气坚定:“即便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他像是陷进了什么情绪中,半晌才恢复正常,喂了一声,这才发现旁边的小叫花子已经蜷着身体睡着了。
裴缜收回视线,夜风吹过树梢,周围是陌生的荒野之声,他对着漆黑看了许久,才闭上了眼睛。
睡到半夜,裴缜被成南用力推醒,周围一片兵荒马乱的喧哗,他听到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快跑啊官兵来抓人了!”
裴缜还没清醒,有些迷糊,就被成南硬拽了起来:“快跑!”
裴缜一脸莫名:“不是,出什么事了?”
成南也是一脸莫名:“不知道,先跑!”
裴缜和成南跟着乞丐们左奔右突,来回瞎跑,一片混乱中,裴缜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少爷!”
怎么这么像他们家的大管家?
裴缜狐疑地回头。
操!还真是!

一场闹剧以裴缜丢人地被揪回家收场。
他被他家那面慈心狠的大管家推进门的时候,远处孤星犹存,这个夜晚还未彻底过去,裴铭书正端坐在他房间里的椅子上看书,不知是已经醒了还是一晚没睡。
桌上摆着的烛火微微摇晃,映得裴铭书的脸明暗不定,也让裴缜心里有些发毛。
他对裴铭书的畏惧在过去十多年几乎是刻进了骨子里。
虽说不久前还极有志气地扯着嗓子与裴铭书喊过,甚至最后还摔门而去,试图离家出走,但那点愤怒之下激发出的勇气终不长久,他裹着衣裳和那小叫花子在破庙外面睡了一觉,再醒来,连一开始生气的由头都快忘了大半。
这会儿站在门口,裴铭书不说话,裴缜也不敢吭声,周围静得简直令人心慌。
八岁那年母亲故去后,裴缜就由裴铭书一手管教。裴相的端谨严正是出了名的,朝堂之上如此,朝堂之下也不遑多让。
这些年里裴缜虽也没少招猫逗狗,但那些混账事的恶劣程度是万万拿不出门去和京城一众纨绔们比较的,就这还因此挨了不少的打,让他一度觉得十分抬不起头。
就如前年秋天,他刚得了一匹漂亮的小黑马,好不容易寻了个空子牵出去给朋友们炫耀,中途不知谁提议说骑马出城去围猎,立马得到群呼响应,其他人都是上马即走,只有裴缜抓着他那匹小黑马的缰绳,原地转了八百个圈,最终还是红着脸吭吭哧哧地说回家先问问他爹。
在他怒气腾腾冲进家门之后,果不其然,允准没得到,得了劈头盖脸一顿教训。
裴铭书看他的眼神中除了愤怒,还有些烂泥扶不上墙的痛惜,说良马可以用来驮物行千里,可以用来带人骋疆场,绝不是用来供败家子消遣玩乐的。
裴缜平白得了顶败家子的大帽子,还没从一顿教训中醒过神来,便听裴铭书下令让人把他的爱马牵走,吓得他一边哭嚎一边抱紧马脖子死不松手,连着好几天都是不放心地在马厩里睡的。
在京城的那些年,他虽是担了个相府公子的名号,却从未由此得到过什么好处,反而是更多的限制与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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