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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是个娇气包(岛里天下)


“是是是,乡亲们都晓得,大伙儿自是感恩里正一家的。”
这逢年过节,村里同乡谁家杀猪宰羊的不往纪家送一块儿肉去。
纪桃榆冷声道:“我做这些也不为着大家感恩,只求大家伙儿同村过日子和睦友善便好,偏生有人是不念同乡情义,既如此,我又何必巴巴儿热脸相向。”
再蠢也听得出这话是冲着她说的,孙娘子喊冤:“桃哥儿,这是哪里的话?”
“孙娘子素日也是温和之人,看此般也是还不知事情全貌。如此不防回去仔细问问夏哥儿是如何对待同乡的。”
纪桃榆徐徐提醒道:“还望孙娘子能问出些实话来,若是那般颠倒黑白的话反倒是不听也罢。”
“事情我尚且未曾说来让我爹娘忧心,若是孙娘子能回去劝得夏哥儿给个像样的说法,那也便罢了。若是固执己见,我这般病弱无用之人,也就只能依赖我爹娘主持公道了。”
余孙氏虽然没有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情惹恼了纪桃榆,话里话外跟自家哥儿是脱不了干系了,她猜测是不是两个小哥儿闹了嘴,但纪桃榆这番话却是听的她心惊肉跳。
素来纪桃榆都柔和好说话,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冷脸,她隐隐觉得自家哥儿犯了大事。
“我这就回去问问夏哥儿,无论对错,还望桃哥儿别太动气伤了自己身体。”
余孙氏药也不买了,匆匆的折返朝着自家方向去。
纪桃榆见着人走远,偏过脑袋确定没有再回来,长长舒了口气,这才重新蹲回去拔葱。
余家哥儿害的他落水险些丢了性命,不管他是一时意气还是本来心眼子就坏,若是不受些责罚,他心里那口气都平不下去。
“口齿倒是伶俐。”
纪桃榆正想着即便没在这儿碰见孙娘子,他空了也预备自己去找她评评理。
然则背后乍然响起了说话声,狠吓了他一跳,险些跪在土里。
要是叫村里人听去了方才那席话,保不齐惹出多少是非来。
他徐徐回头,见着了张不怒自威的脸,此时正抱着双手站在高处,垂眸正看着他:“只是推你落水的是她的哥儿,你可保证亲娘能胳膊肘往外拐,替你主持公道?”
“我是不能保证,但也由此可知这家人是什么秉性。他若能来告歉认罪,我也就不节外生枝,若不肯认,那我就要让爹娘操心了,一个村子的人,天长日久总能寻着机会。”
霍戍深看了纪桃榆一眼,看着人有点迷糊还挺呆的,但却不蠢。
“倒是个方法,只是太过麻烦。你既要出气,我倒是可以帮你,他家在哪儿?”
霍戍道:“正好我的刀很久没有用了。”
纪桃榆闻言大惊失色:“杀人是要下大牢的!”
“我说要杀他了?”
纪桃榆愣了一下,接着却又听见霍戍淡淡道:“剁手便可以了。”
“那、那有什么区别!”
纪桃榆见霍戍不应话,总觉得他是真的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紧张道:“村子里安稳,不能、不能乱动刀枪。”
霍戍见小哥儿的脸都有些发白了,有些恶劣的想会不会又哭,不过显然是失算了。
“你要这样,我、我可就去报官了。”
小白菜还敢威胁他,霍戍挑起眉,真有意思。
“也罢,你不想便算了。”
纪桃榆见此长松了口气,又忍不住轻声道了一句:
“竟不知义士还有听人墙角的习惯。”
“青天白日,我没捂耳的习惯。”
纪桃榆自知理亏,弱了声音:“你…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吧?”
霍戍道:“视情况而定。”
纪桃榆摸不准这模棱两可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觉得霍戍这样子的人也不是喜好去说人长短的,如此一想,倒是让他稍稍宽心了些。
“义士怎会在这儿?”
“上香。”
“是赵叔的坟?”
纪桃榆记得赵家那位瘫痪在床的乡亲前两年去世了,就埋在这一块儿,他还去赵家吃了丧葬席。
“嗯。”
“你一个人来的么?”
“伯母引我来的。”
纪桃榆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偏头四看了几眼,却又没再看到第二个人的身影。
“元娘子人呢?”
“忘带火折子,回去取了。”
“……”
纪桃榆松了口气的同时抿了抿唇,这人真是旁人问一句才答一句,一点都不愿多话。
要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都不愿意搭理了。
“那、那你事情都处理好了?”
“没。”
纪桃榆觉得自己实在说不动了,不主动问两句显得他卸磨杀驴,多问又怕刺探了隐私。
见此,他索性道了一句:“嗯,那义士尽可在村里住下,慢慢处理。”
说完,他便继续拔葱了。
霍戍看着蹲在地里的人,看着像是一团无害的卷包白菜一样。
他徐声道:“同村里人说话这么伶俐,与我说话却结结巴巴,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纪桃榆咬住下唇,是不是洪水猛兽,心里自不晓得么,一会儿要杀人,一会儿要剁手的,谁能不怕。
他默默拔着小葱,没应答。
霍戍见小哥儿不应他的调侃,转而正色道:“我想寻个人,但不知此人姓名家住何方。”
纪桃榆闻言方才顿住了手上的动作,重新举头看向霍戍:“那怎能寻到,既是如此,寻他做什么?”
“给这个人一样东西。”
“那就是说有信物了。”
见霍戍应了一声,纪桃榆想着他也不是会与人闲聊的性子,既没头没脑的同他提起这事儿,想来是:“义士想让我帮着找么?”
霍戍未置可否,顿了顿。
“如果可以的话。”
纪桃榆闻言眼睛不可思议的睁大了些。
见此,他小声道:“那你别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帮你找。”
霍戍看着哥儿脸上试探着想讨价还价的神色,挑起眉:“我救了你,你替我找人,不相欠。”
“我替你保守秘密,另当别论。”
纪桃榆眉头叠了起来,这人先前不是还一副施恩不图报的模样么,而下竟又暗戳戳的给盘计下来了。
“那、那你要怎么样?”
霍戍慢悠悠道:“封口费。”
纪桃榆沉默了一下,小声嘀咕:“你没有钱么?还要这个。”
“我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没钱不是寻常?”
纪桃榆虽知失礼,心里却也忍不住暗暗嘀咕,瞧着年纪也不小了,竟然还没攒钱,这仗打完了,以后可拿什么安家。
他抿了抿唇,为难道:“但我也没攒多少钱啊。”
霍戍眉心微扬:“那请我吃顿饭。”
纪桃榆讪讪道:“好吧,什么时候义士得空说一声,我让爹娘预备了酒菜请义士吃饭。”
霍戍道:“你爹娘请,那是答谢救你,封口得你单独请我。”
“那怎么能行!男子小哥儿有别。”
纪桃榆当即拒绝,抬起的眸子发现霍戍微凝而变得危险的神色,他连忙又敛下眉眼,躲避着霍戍鹰眼一样的打量。
“如此……我的嘴也挺松的。”
话毕,霍戍折身要走。
纪桃榆见状急道:“我虽是不能单独请义士,但可以自做些小菜,到时候装在食盒给义士,可以么?”
霍戍没回头,但也止住了步子:“你厨艺如何?”
“还可以的。”
“那便也行。”
纪桃榆吐了口气,转而想问霍戍要找的人有些什么线索,不料赵母带着火折子从旁头过来了,他便又止住了话头。
“桃哥儿摘菜呢?”
纪桃榆笑着点了点头:“阿祖来村里收药材了,我想他晚食吃了再回去。”
“桃哥儿真是好孝心。”
纪桃榆和赵母寒暄了两句。
再转头,已经不见了霍戍的身影,方才好似是并没有人来过一般。

土坟头上已经长了些草,不过正是如此,倒是使得坟土受雨水不那么容易坍塌。
霍戍点了炷香插在了土坟头,作了个揖。
到底是山河稳固才是最好的日子,虽是故人已逝,但好歹还有一方土地用于缅怀祭奠。
不似北域铁马不歇,连亲友的坟头也被踏平了去,当地的人只能不断辗转迁徙。
他心中感慨,收回手,看着旁侧在撕纸钱,絮絮叨叨同赵父说话的赵母,忽的远处传来了一阵鞭炮声。
炮声响亮不绝,炸了好一会儿。
两人同时朝着鞭炮声响的地方望了过去,直到炮声停歇为止。
“瞧着是尤家的方向,想来是尤家二郎从城里回来了。”
赵母与有荣焉般:“咱村里读过书的儿郎也不少,论有才学的还得是尤家二郎,一路从童生考到了秀才,前儿桂榜出来,又中了举子。”
说着,赵母脸上流露出了难掩的羡慕:“他母亲这下子可熬出头来了,老早失了丈夫愣是没改嫁,一个人拉扯着一双儿女,现在二郎成了才,往后就等着享福了。”
同样都做了寡妇,她的儿子出息,然则自己却白发人送黑发人。
霍戍听出了些悲凄来,道:“伯母别太伤怀。”
“不妨事,我这是高兴呢。”
赵母道:“咱村子里多了个举人,尤二郎年少就有了此般功名,指不准以后做大官儿,咱同村人说来也是自得。”
村里的妇人家打发光景的趣味儿少,总是跟爱说谈些村中事。
她道:“看这势头尤家是要做席面儿宴客的,届时你同伯母一道去吃酒,这般喜事儿,主家都喜欢热闹。”
霍戍没答应也没不答应,他对村里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没什么兴趣,不过紧接着却又听赵母喜气洋洋的说道:
“桃哥儿也是个有福的。”
一直没怎么搭话的霍戍闻言冷不伶仃问了句:“刚才地里那个?”
赵母笑起来:“你见着他了?”
“嗯。”
“桃哥儿可是我们十里八乡生得最水灵的小哥儿,就是可惜了身子不好,可里正眼光好,早早就给他和尤家二郎定了亲,现在到了年纪尤二郎又中了举,便是里正舍不得哥儿也要办亲事了。”
“尤家二郎文质彬彬,桃哥儿心又好,总是照料村里乡亲,又门当户对,这是桩再好不过的亲事了,到时候做席面儿肯定气派又热闹。”
霍戍听着赵母一直没个停歇的说着村里的喜事,眼角轻跳,脸色算不得平和。
那张白玉一样的脸和清澈有点呆的眼睛从他脑子里一晃而过,霍戍抿紧了唇。
赵长岁说的倒是不错,他们江南相貌好身段佳的姑娘小哥儿一大把,可惜就是旁人下手太快,一家有女百家求。
所以在同龄男子还只晓得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的时候,他就已经懂得摘地里的春花讨姑娘小哥儿欢心了。
昔年霍戍对赵长岁的自得嗤之以鼻,如今一语不发,他抬脚而去:“我四处转转。”
赵母拿着纸钱站起身,看着不知怎的忽然远去的伟岸身影,嘱咐道:“那你早些回来,夜里伯母给你烧肉吃。”
“娘,你回来了!听见没,表哥家里放了好久的鞭炮,定是他从书院里回来了!”
余孙氏方才回到家,就见着自家的哥儿收拾得鲜亮,作势要出门去。
她一把拽住人:“你上哪儿?”
“自然是去姨母家里恭贺表哥啊!这乡试三年一回,上榜之人不足百号,平素姨母待我不错,这般大喜事儿怎能不去祝贺!”
余孙氏去紧紧的抓住自家哥儿,拉着他往屋里去。
“有的是你祝贺的时间,不差这须臾。我有话同你说。”
余夏见着他娘的神色似乎有些凝重,虽是心思早飘去了尤家,却也还是跟着他娘往屋里走。
“娘,什么事儿非要现在说不可。”
进了屋,余孙氏四瞧了几眼附近没人,她将门合上。
余夏见着他娘反常的行径,不由得道:“到底咋了娘?”
“我问你,且同我说实话,不得一句隐瞒。”
孙氏一脸正色,道:“你同纪家哥儿怎么一回事?细细说明白了来。”
余夏闻言心里咯噔一声,顿时脸上的喜悦褪却而低下了些头去。
孙氏见他这幅模样,便晓得是真犯事儿了:“还不快说!”
“便是那天乡试放榜,我和纪桃榆一同去的城里,那布告栏下人多得很,他自己不当心掉进了河里。”
孙氏听得心里一惊,眸子都放大了三分。
他一把抓住自家哥儿的胳膊:“他是自己掉进去的还是你弄的,不准同娘撒谎!”
虽是心里有狡辩之词,想着说是他自己掉进去的,反正也没有人能作证是自己推的,可是见他娘凶了起来,他心里又没底,语气弱了好几分:“就、就是他自己落水的嘛。”
“还在说谎!”
孙氏大斥了一声。
余夏被吓得一个激灵,顿时眼睛也红了:“我、我也没想害他的,就是,就是想他出个丑。”
听到确有其事,孙氏又气又惊:“村里谁不晓得纪家哥儿身子弱,里正和他娘子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倒是敢把他往水里推。我打小就教你人要有良心,不可过于软弱受人欺凌,却也不能太过跋扈不讲理,如今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孙氏气极,反手给了小哥儿一巴掌。
余夏人都被打懵了,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脸,不敢相信这巴掌是他一向讲理的娘甩过来的。
“什么丑你要让人冲着丢性命去!”
“表哥是何等人中龙凤,纪桃榆那么一副身子骨儿还和表哥结亲,分明就是里正欺负姨母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尤氏一族又不怎么管,没有依靠存心拿捏,这才叫表哥连娶个身子健全的姑娘哥儿都没机会!”
余夏也气急了,觉得他娘胳膊肘往外拐,哭着喊道:“即便纪家是村里的大户,可现在表哥都中举了,何等荣耀!虽表哥早早没了父亲少了一重依靠,可尤家也是咱们村子里的大姓户啊,以前不管表哥一家,但现在表哥有了功名争回了气,尤家定然都会拥护着,纪桃榆他怎么匹配得上表哥!”
“糊涂,糊涂啊!”
孙氏气得胸口快速起伏,虽是气余夏不知事情全貌便自以为有理在此处叫嚷,但冷静下来立刻猜出背后肯定有人唆使,否则余夏一个小哥儿怎么会晓得这些大姓背后的事情。
至于这个唆使的人是谁,她不问都晓得是她那个好姐姐。
正是晓得是她姐姐,她才心寒的厉害。
孙氏未有辩驳村里大姓人家的事情,而是厉声道:“你让纪家哥儿出丑丢了名声,然后呢,要如何?”
没等余夏回答,孙氏道:“你姨母同你说如此两家的婚事也便有由头作毁,届时你表哥就能娶你了,是与不是?”
正中下怀,余夏脸微微一红。
“糊涂!”
孙氏骂道:“你姨母就不是个人,她怕是在二郎中秀才的时候,觉着前途无量就已经生出了悔婚的想法来。可惜纪家这些年对他们家又实在不错,这事儿不好开口,自就需要旁人帮她去办,这就盯上了你!”
“孩子,你姨母是拿你当刀子使呢!”
“怎、怎么会,那可是我的亲姨母。”
余夏迟疑道:“姨母说了,她喜欢我,想要我这样的儿媳。”
“你姨母连纪家都瞧不上,能瞧上咱们家?纪家尚且是村里的大户,咱们家算得了什么?”
“姨母说了,不是想要多好的人家,只是想有个康健的儿媳。”
孙氏嗤笑:“那纪家哥儿是不能跑还是不能跳了,不过是比常人弱些罢了,城里还时兴这般病弱之风呢。再者二郎既是中了举,难不成还需要个强壮的小哥儿姑娘回家种地?纪家哥儿是今天才弱的?你姨母若不是想要好人家,一开始怎么不说这套词了?”
余夏被她娘问得生生愣住,竟寻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你姨母打小便心高,当初家里同她说的人家其实是你爹,结果你姨母嫌弃余家穷死活不肯嫁,分明晓得你姨父身体不好,还是冲着尤家家境要嫁过去,然而没过几年你姨父便去了,留下两个孩子她一个人拉扯。你姨母当初都瞧不起余家,现在你表哥出息了还能瞧得上?”
“也是娘的错,这两年忙着你哥姐的婚事,见你总往你姨母那儿跑也没太留心。我知你喜欢二郎,可你姨母决计是不会应允的。”
孙氏叹了口气,把余夏拉到身前来:“此后,你便再别去你姨母跟前了,她支使撺掇你替她做些她不好干的事情,到时候你背了锅她倒是撇得干干净净。”
“咱们余家只是村里的小户人家,紧着裤腰带过日子,眼看你哥哥姐姐陆续成家,日子稍微好过了些,你可别再犯糊涂,你想想,要是里正记恨上咱们家,那余家在村里还有活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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