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不平的肉球也努力长出了一根细长的神经,以绿萝的根茎做桥,努力伸出去观察着房间内的情况。
明亮的房间内摆满了透明的观察箱,一只又一只瘦骨嶙峋的变异动物被关在逼仄的箱子里,没有多余的活动空间,只能收起四肢,匍匐着动弹不得。
过道的尽头,一名穿着蓝色实习生制服的年轻女人微微垂着脑袋,眼角噙泪,正在低声啜泣。她双手正扶着一辆半人高的金属推车,推车上装着一只大型垃圾桶,上面歪斜搁着个摇摇欲坠的塑料盖。
不知道为什么,终日萎靡不振的变异动物们今日都出奇地焦躁,急促的喘息声在房间内不断回荡。
绿萝直接探出了一整片叶片,居高临下地往下望。
透明观察箱里的动物更加亢奋了,它们毫无规律地嗅闻,吠叫,就连惯常喜静安分的那几只都一反常态地躁动起来。
女实习生此刻终于回过神来,擦干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惴惴不安地捂住胸口,口罩内呼出的热度模糊了镜片。
变异动物们的叫声更大了,实习生抓紧推车的把手,犹豫地四处张望。
突然,此起彼伏狂暴凶狠的吼叫声震得垃圾桶上的盖子掉到地上,本就疑神疑鬼的实习生顿时吓得失声尖叫,害怕地连连后退。
塑料盖落地,露出垃圾桶里一截黑色的塑料袋,还有底下一头奄奄一息的六足虎,这分明是一头成年的雄性东北虎,但却能塞进这么一只大小和它完全不相容的桶里,瘦骨嶙峋,毛发枯败,血肉几乎都看不见,只剩下了一具骨架,可怜地蜷缩在桶中一动不动。
就像一团报废的垃圾。
女实习生等了会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才惊魂未定地弯腰拾起盖子,想要重新盖回去。可当她低下头的时候,却发现六足虎竟然睁开了两枚浑圆的褐色眼珠。
“你醒了!”实习生惊喜地露出个笑,她左右看看,连忙从身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袋葡萄糖,打开倒进盘里,小心翼翼地递到六足虎吻边。
六足虎深深地看她一眼,没有动弹。
实习生急了:“你喝呀!刚才你都没呼吸了,助教说你死了,让我把你的尸体丢进海里,我,我……”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吓得实习生立刻收起了葡萄糖水,出风口里的绿萝叶片和神经也紧跟着缩了回去,但紧接着实习生似乎认为给将死的变异动物喂点葡萄糖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助教去而复返她也能承担后果,于是又理直气壮地递了回去,“喝!”
六足虎仍旧是没有动,它尝试了两次,终于勉励从垃圾桶里站了起来,随即抬起了脑袋,金色的毛发中黑色纹的王字刻在其中,它急促地喘息着,忽然张开嘴,如同它半年前被北营地捕捉到的那一天,威风凛凛地发出森林之王的咆哮——
变异绿萝带着戊寅从高处一跃而下,藤条甩出,直接勾上了推车的把手。六足虎又是一声地动山摇的咆哮,根根分明的肋骨都在震动,绿萝瞬间把戊寅丢进了葡萄糖水里,接着自己也把根扎了进去。
女实习生吃惊地看着这一切,手一抖,盆子反穿扣在地面,水花四溅。六足虎吐出舌头,不堪重负地喘息着。
就在下一秒,无数墨绿色的绿萝根茎倏然如疯了一般肆意伸长,它们好似河中快速繁殖的海藻,瞬间沿着所有能攀附的墙壁、地面、玻璃毫无节制地生长,每一处被它碰过的地方都会扎进去强劲有力的根,接着便有碧绿的叶片绽开,犹如最顽强的生命力在水泥中扎根。
倒扣的水盆下,戊寅将意识附身在绿萝体内,每一条藤蔓都是他的视野。他随意控制着绿萝的生长方向,用快捷的途径打碎了实习生刚才取葡萄糖水的柜子,接着无数条根茎就像是他的无数根吸管一样,肆无忌惮地钻进这些瓶瓶袋袋里,大力汲取能量和养分。
其中还有一条猥琐的根鬼鬼祟祟地去取了一包生理盐水,包裹着爬回水盆边,一个大力掀开,再献宝一样把生理盐水交给戊寅。
其余肆意蔓延的根茎爬到了每一个观察箱的锁眼前,细长的前端钻进去,疯狂繁殖,一阵电光火石之后,焦糊味传来,门锁报废。
愤怒的黑猩猩发出了刺耳的吼叫声,率先推开门冲了出去。
接着是一头羚羊,它没有角,只有额头上两道丑陋的疤痕。
一群崖沙燕低空飞过……
女实习生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她意识到不管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她造成的错误,这份工作都大概率是保不住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竟然没有多难过,甚至还有一种解脱的畅快。
杂乱的脚步声近在咫尺,下一刻持枪的安保人员就一脚踹开了实验室的门。但迎接他的却不是势单力薄的一颗植物和一枚不知名撒尿牛丸,而是一大群盛怒状态下的变异动物。
它们形销骨立,几乎是以自杀的形态扑向了这群身穿制服的人,悍不畏死。
安保猝不及防受到这么猛烈的攻击,竟然节节败退,一路退到了走廊外。变异绿萝顿时大喜过望,裹住装了肉球的生理盐水袋就跑。
戊寅在颠簸中回过头,看到六足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颓然栽倒在地,女实习生惊慌地去搀扶它,而六足虎竟然用吻将她往门口的方向拱,接着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女实习生手足无措地抱着它的脑袋愣了两秒,随后咬紧牙关,红着眼站起身,跟着这群变异动物往外跑。
电网下,一只又一只的动物被电得毛发焦糊,但与此同时,也有好几名安保被咬断了脖子,鲜血渗透地板。
绿萝头也不回地跃过这些尸体,如一幕庞大的绿网,在过道间跳跃,藤蔓所及处,变异动物都狂乱地嘶吼着,带着那些人造变异动物也跟着不安分地吼叫起来。
一道又一道的门在渗透每一寸墙壁的根茎下向外敞开,无数动物如洪水一般涌了出来。
跑在最前面的黑猩猩猛地撞开了往下的楼梯门,直接顺着中间的缝一跃跳至最下一层,满是尖牙的嘴发出咆哮,威慑地恐吓着甲板上的工作人员。
一只又一只的变异动物跟着冲了出来,包括盘在羚羊头顶坐顺风羊的戊寅和绿萝,仿佛峡谷的大型迁徙。
它们就像是一群无头苍蝇一样看着眼前的人群,越来越多的安保人员围了上来,驱散其他工作人员之后毫不留情地开枪射击。
变异动物们惨叫着,杀红了眼,推搡着这些敌人一起跳下甲板,碧蓝的海水中瞬间漾开刺眼的深红色。
戊寅也没犹豫,指挥着绿萝中途甩过根茎换乘一只低飞的崖沙燕,抛去其他多余的枝叶,只留主根在啾鸣声中一个完美的弧线划上了高空。
离开超声波的范围之后,戊寅只感觉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精神上异常的疲惫,整颗球都在生理盐水里疯狂地吐泡泡。
戊寅——鸟师傅帮个忙,往南边飞,找个小岛,有人在那边等我
崖沙燕——……
崖沙燕——南边是哪边?
戊寅——……燕子往南越冬都是鬼故事对吧?
崖沙燕——燕子?
戊寅——……
很快,绿萝化作缰绳,扣在崖沙燕的脑袋上,缰绳的另一端捆着一袋生理盐水,水里满满的小气泡。
崖沙燕听指挥盘旋着在海面飞了一阵,倏然一个俯冲,落到了一个藏在大洋中央的海岛沙滩上,一头巨大的金翅雀正用爪子踩着一条章鱼,美滋滋地啄食着。
金翅雀的背后,薛鸿意不知道在和谁沟通着,一边徘徊一边破口大骂;另一边,解临渊左瞳内快速划过无数排代码和弹窗,他眉头紧锁,专心致志地处理着数据,对于戊寅的到来还一无所知。
忽然,金翅雀发现了什么,松开章鱼,好奇的黑眼珠子紧紧盯住眼前驮着一袋水的奇怪崖沙燕。
下一秒,一条藤蔓直接甩了上来,像鞭子一样,打得金翅雀啾啾乱叫。
薛鸿意不耐烦地回过头:“黄金,安静点。”
解临渊却是恍然意识到什么,飞快传输的数据顿住,他眨了下左眼,恢复为黑红色的人类眼珠,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沙滩上。
倏然,他瞳孔放大站起来,快步冲了过去。
薛鸿意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挂断电话跟着跑过去。
解临渊小心地捧起没有挣扎的崖沙燕,看着绿萝主动松开了藤蔓,露出包裹其中的盐水袋,里面漂浮着一颗小小的肉球。
“……”通过解临渊分外珍惜的动作外加强烈的吸引力,薛鸿意大概知道了这玩意到底是谁,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特别是当他想起他当年想要玩囚/禁小黑/屋play的竟然是这么个肉球……
脚趾尬穿沙滩。
第147章
解临渊并不知道薛鸿意脑子里都冒出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只顾得上小心翼翼地托起生理盐水袋,仔细观察里面究竟是一只活的寄生[核],还是一颗煮熟了的火锅丸子。
“戊寅?”解临渊隔着复合膜软袋用指腹碰了下水中的肉球,引起对方不满地吐出一连串小气泡。
薛鸿意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破灭了,他凑过头来:“这就是小虎的本体?……你叫他什么,误银?”
“天干地支的戊寅。”解临渊将水袋平放在左手掌心,一轮红圈自手掌中央徐徐亮起,暖意也随之传递进冰冷的水中,一眼望去就像一台电磁炉上面在加热牛奶。
变异绿萝顺着他的腿一路爬到手腕,解临渊顺便也给它在手臂上开了一圈加热红光,暖得绿萝抖索着全身的叶子,舒舒服服地展开根茎,不动弹了。
“戊寅?……怪不得叫自己吴小虎,还挺契合的。”薛鸿意喃喃着揉搓几下金翅雀的脑袋,“他现在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解临渊将软袋平举到眼前,看着肉球在水中规律又缓慢地呼吸着,“太累睡着了?不知道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把他累成这样。”
“没受伤就好。”薛鸿意说着,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海面远处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小黑点,他立刻示意金翅雀和解临渊躲避,随后自己也跟着跑远,齐刷刷藏到一块礁石后方,警惕地端起了枪。
解临渊眨了下左眼,一枚准心出现在他瞳孔中,高倍镜不断放大,自动瞄准锁定在海面上漂浮的奇怪黑点。
他很快就辨认出:“……是艘逃生筏。”
眼睛都快被海平面反射的光刺瞎依旧什么也没看出来的薛鸿意:“……”
他算是发现了,和机械战神合作真是爽爆了。爽就爽在这家伙是真的全能,带他一个人就像带了一整支装备先进优良特种作战部队。
自认识大体顾大局的薛鸿意迅速放下个人成见,不计前嫌和他配合:“筏上都有什么人?”
肉球在温热适宜的盐水中从左边漂到右边,咕噜咕噜地吐气泡。
黑点又近了一些,很快,解临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左眼变回正常的瞳孔:“……嗯,我看到了一只黑色的大猩猩在开船。”
薛鸿意:“……”
薛鸿意:“大猩猩在开船?”
“对,银背大猩猩,看过电影《金刚》吗?”
“……”
十分钟后,逃生筏终于接近了这座小型海岛的岸边,大猩猩率先从筏上跳下海,动作迅猛地游上岸边,接着是跳下水的是两只猫、一只大鹅和一条狗,外加一只浣熊和一条刺猬。
出乎意料的是,筏上居然还有一个穿着蓝绿色制服的年轻女人,她双手扶着逃生筏边缘往海水中望,在海面上不断摇晃。
“猩哥,别走啊!”女人大叫道,“这里好深,我不会游泳!”
大猩猩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站在沙滩上不耐地喷了喷鼻子里的水,又潜了回去,拖着大着胆子跳下水的女人一起泅上了岸。
“猩哥,逃生筏不要了?”女生冻得抖抖索索地问,“这里是哪?你是能直接跳进树林里就当回家了,那我怎么办?船上的人会追过来的吧?一定会追过来的吧?……我怎么就一时脑抽看着你们都往海里跳,也慌不择路地跟着跳了海呢?”
大猩猩凶神恶煞地朝她大吼了一声,似乎在示意闭嘴,然后又抬起爪子指向了一边,嘴里嘟囔着什么。女人疑惑地望过去,这就和一只黑乎乎的枪眼对了个正着,只见一黑一白两个男人缓缓从礁石后方站出来,脸色阴沉地注视着他们。
年轻女人唰地高举起了双手,脸色苍白,一副刚出刚出虎口又入狼窝的惨状。
面对薛鸿意的狙击□□,大猩猩倒是分毫不怯,手指又重点指了指解临渊左手臂上缠绕的枝叶,呜嗷呜嗷地不停叫唤。
女人也意识到什么,视线落在那条熟悉的绿色植株上面,立刻惊讶地叫了声:“你是它的主人?是你指挥它放走了船上所有的变异动物吗?”
“放走了船上所有的变异动物?”
“……也不是所有,但也差不多了。搞得船上一团糟。”
闻言,解临渊和薛鸿意同时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了在温泉里‘熟睡’的小肉球,怪不得累成这副狗样,原来是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整了这么一个大活。
薛鸿意收起了枪,上下端详女人几秒,问:“你是在实验船上工作的?干了多久了?”
女人老老实实回答:“两,两个月。”
“两个月也有点时间了,应该知道些什么。”解临渊小声在薛鸿意身侧说,两人对视一眼,直接一个手铐把女人扣住,绑到了金翅雀的后背上。
薛鸿意也握紧缰绳跨上了金翅雀,然后就看到礁石后方探头探脑,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小动物们。大猩猩也手脚并用地走过来,严肃地盯着他望。
“……”薛鸿意叹了口气,“等我把她送回去再来接你们。”
一群成了精的变异动物全部听懂,十分开心地在大猩猩身边围坐一团,等待救援雀一来一回运输它们回内陆。
在这期间,解临渊将软袋妥帖地放在里衣的夹层内袋,紧靠着心脏的位置,心跳的幅度和戊寅的呼吸融为同样的频率,仿佛交响乐的合作。接着,他在其余动物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游到逃生筏上,调转船头直接驶往实验船的方向。
和年轻女人形容的一样,解临渊远远便看见巨大的轮船甲板上一片兵荒马乱,有医护人员在救治受伤的工作人员,还有安保部队用□□和网兜搜捕着从实验室逃跑的漏网之鱼。
解临渊脱掉多余的外套,一个猛子扎下去,矫健若人鱼一般快速游向轮船。
海水中漂浮着不少人类和动物的尸体,血腥味很重,正好可以扰乱实验艇的视野,让解临渊安全地靠近船身,他谨慎地将脑袋浮出水面,复又潜下,将左手接触船身。
明亮的手术灯照射下,一根细如发丝的金属从保罗的鬓角间脱落,掉到地上,接着长出四条小腿,哒哒哒哒地绕过数双鞋面,艰难找了个缝隙钻出去,然后一路欢欣雀跃地追寻着主人的呼唤,从四楼顺着电梯井向下,再绕过人类大腿丛林,哟吼地跳下了海。
解临渊动了动完整的左手,满意地重新游回了逃生筏。
时至深夜,薛鸿意把从年轻女人这里他能问到的,对方能回答出来的,全部一字不落地整理成笔录,走到了解临渊所在的房间。
彼时,解临渊正单手托腮,对着办公桌上一个玻璃瓶发呆,无需置疑,能让Z1932盯着发呆的瓶子内里装的必然是是满满的葡萄糖水,以及一个在水中上下飘浮的丑陋肉球。
论起情人眼里出西施,薛鸿意坦然表示自愧不如。他拉过一把椅子反跨上去,坐到解临渊旁边:“戊寅还没醒?”
“醒了,半个小时前醒的,”解临渊伸手弹了一下玻璃瓶,肉球顿时如浮萍一般在起伏的水面摇晃,“但是他说他很累,不想寄生。”
当然,真实原因是戊寅现在根本没力气寄生,被解临渊说话的艺术稍微扭曲了一下,恰到好处地用骄纵的性格掩饰了他的虚弱期。
“你怎么知道的?”薛鸿意露出诧异的神情,“肉球开口了?”
解临渊瞥他一眼,伸手指了指墙边,一头虎背熊腰的黑色大猩猩正坐在那里,洗了个澡修了修毛,全身上下干干净净,手里还攥着本子和记号笔。见薛鸿意望过来,它立刻板起一张黑脸,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写下三个字:谢谢你。
薛鸿意:“……”金刚马上就要变成猩球崛起了……
解临渊拾起了薛鸿意拍在桌子上的笔录,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这女人就是纯粹饲喂变异动物的?没有接触过任何改造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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