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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换一具新身体(不间不界)


他抬首,坚毅的目光环顾在场其余人:“但是如果我能够得到船夫手里那部分资料,包括他仿造[核]的实验追踪记录,或许我可以根据这些推出灾厄污染真正的起源,从而针对性研制出解药以及防治疫苗,有了疫苗,免疫者还有什么理由挑起战争?”
听到他慷慨激昂陈述的人里大部分都没什么反应,戊寅对拯救世界和阻止战争没有切实的概念,解临渊这个阴暗挂则完全是对北营地存在偏见,癸酉甚至干脆闭上了眼睛装死,思想觉悟非常之低。
唯一和解教授产生共鸣的竟然是庚午,他板着一张稚嫩的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解教授。”
肯定过对方的意识形态后,庚午又转头望向戊寅:“这件事就拜托你了,戊寅。”
“……”戊寅不满,“哪有这样责任层层转包的?”
薛鸿意在实验室里转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他心心念念的吴小虎,他疑惑地回到门口,看到坐在一把小马扎上吃早饭的解临渊。
以往的每一次,他都是一见到解临渊就想给他一拳,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薛鸿意看到解临渊竟然一点也不反感,还不受控制地屡屡将视线投到解临渊身上,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终于,在和殿下牛头不对马嘴地聊了半天之后,薛鸿意忍不住走到解临渊身前,别扭地问:“吴小虎呢?我来接他。”
解临渊放下剥了一半的红薯,抬起头,和薛鸿意对上了视线。
这一瞬间,薛鸿意倒退半步,后背汗毛都立了起来。
因为面前这个‘解临渊’的左眼和右眼完全呈现的是两种眼神,就像是两张来自不同人的脸,各裁剪一半,再由人工强行剪贴拼接而成,诡异又阴森。
“我就是吴小虎。”解临渊戏谑地挑了下左边眉梢,非常恐怖的是,他的右眼一片平静,关注点甚至还在手里的红薯上。
“你,你这个异能……不但能顶替被附身的人意识,还能跟他人共享一具身体?”薛鸿意反应非常快,立刻想通了目前的状况。
伍哲洗完脸回到实验室内,显是一副聆听的样子,接着又大声地转述道:“戊寅哥哥,庚午哥哥说,他还是觉得你这种不但能附生,还可以共生的情况非常奇怪,因为按照常理来说,一个[核]只会有一种能力。”

听到伍哲的话,婴儿壳子里的癸酉挥舞起了小爪子,“我也这样认为。”
“都说了是解临渊的身体构造特殊。”戊寅回身朝他们解释,“他是半机械体,很大一部分器官都进行过机械改造,即便是灾厄污染那种癌细胞式扩散的寄生虫也拿他没办法……”
讲到这里,戊寅倏然灵光一现:“说起来,陆捌感染后也是半污染状态,解临渊你之所以敢以身犯险故意被感染,是不是因为Z系列实验体被污染后都是这种情况?所以你才确认自己绝对不会成为污染者。”
“你才发现吗?”解临渊掌控自己的嘴,“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那这岂不是防治灾厄污染的一个办法。”戊寅说,“只要进行机械改造,被污染者袭击之后最多也就陷入半污染状态。”
“非常好的想法,真要按你说得来,灾厄污染跟你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解临渊就差直接点明戊寅是个弱智,“你以为半机械体改造是大白菜吗?说改造就改造。两千名实验体最后活下来的就两百名,十分之一成功率,地球上仅剩的这点人都不够你玩的。”
戊寅:“……”
戊寅抬起右手去殴打自己的左手,解临渊又抬起左手去防卫自己的右手。
癸酉看着解临渊一个人在这里左右互搏,一张小脸缩成了老太太:“……我都说了,这和他体质特不特殊没关系。你的能力是附生,附生不了[核]就会被排出体外,怎么可能又是附生又是寄生?”
这个疑惑他上次就提过,因为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且按下不表,但这回还有庚午在场,伍哲立刻应声:“庚午哥哥认为癸酉哥哥说得对,他严重怀疑戊寅哥哥有问题!”
‘解临渊’停下左右互搏,两道冰冷的目光一致对外地射向了伍哲……壳子里的庚午。
庚午:“……”
“啊!庚午哥哥说这句话我不该说的!”伍哲一副做错了事的愧疚表情,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含含糊糊道,“对不起。”
庚午在他脑子里难得是恼羞成怒的语气:“你都跟我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小兔崽子,你就是偏心戊寅。”
伍哲自顾自哼一声,凑到殿下身边吃早饭去了。
薛鸿意:“……”
薛鸿意感觉他不是来到了神秘叵测的不明生物巢穴,而是来到了相声大会。
这群以六十甲子年命名的寄生虫们显然就没把他当外人,或者根本就没把他当人,你一言我一语,随意吐露出的每一个字母都是庞大的信息量,把他都给听懵了。
或许是因为觉得他就算知道些什么也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或许是因为在不久的将来,这些令人闻所未闻不可置信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
薛鸿意调整好心态,问‘戊寅’:“你目前待在Z的身体里,那你原本那具身体呢?”
“我已经将它妥善保存好了。”解临渊微笑道,语气非常礼貌,但不多,“就不劳烦您了,薛队长。”
“别废话了你们俩,出发吧。”戊寅说,“薛鸿意,金翅雀被你停哪里去了?对我爱答不理的变异动物,还是头一回见到。”
说着,他将吃剩的红薯皮往身后一抛,殷切期待这点小零嘴许久的边牧顿时张开血盆大口嗷呜把它吞了下去,金毛抢得慢了还在旁边跺脚生气。
解临渊笑着伸手揉了揉金毛的脑袋,“由此可见,金翅雀对薛队是真爱,死心塌地的跟着薛队。”
听到自己名字的变异金翅雀从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黑眼珠滴溜溜地乱转,然后就看到自己主人十分暴躁地发飙:“到底是谁在和我说话?你们能统一一个发言人吗!”
“……”
解临渊和戊寅内部讨论了一下,决定接下来由他们二人之中比较会做表面功夫的解临渊来代表发言。
薛鸿意认为这是一个糟糕透顶的主意,他幽怨地注视着解临渊,满心欢喜地来,白眼乱翻地走。回北营地的一路上全程保持冷漠脸,半句话也没跟解临渊讲。
当然,解临渊也没空理睬他,他收到了来自动物园的信息。自从戊寅让Z429和1305盯死甲辰之后,这两个行事严谨到一板一眼的家伙就开始给解临渊写日记,将甲辰每日的一举一动甚至包括一天上几次厕所都事无巨细地报告给解临渊。
就这样过了三天,429终于汇报来一个还算有价值的信息:甲辰生病了。
顺带还附赠了一个极为没有营养的消息:甲辰好几个追求者轮番上门关怀他,其中以花孔雀和严光誉为首,架势非常夸张,跟甲辰不久于世一样,花孔雀发悬赏求药,严光誉甚至打算亲自去西区基地为甲辰求药。
解临渊觉得非常荒谬,认为这个世界疯了,被一只爱慕虚荣的寄生虫耍得团团转。
“没事吧?”戊寅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解临渊脑海中,解临渊收回注意力:“没事啊,怎么问这个?”
“我担心你害怕。”戊寅说,“毕竟我们马上要去北营地了。”
“……你是把我当伍哲看了吗?”解临渊想笑,“你见我怕过谁吗?”
“也是。”
说完戊寅就安静了下来,可几秒过后他还是淡淡地再次开了口:“虽然你说你不怕,但我还是要跟你讲,别担心,有我在呢。”
“……”
解临渊忽然转念一想,甲辰可是顶着戊寅的脸——一张让他第一眼看到都蠢蠢欲动的脸,再加上庚午也跟他们走了,没人盯着甲辰,这家伙说不定彻底放飞自我,饥不择食撩拨一切雄性生物证明自己的魅力。不管被他勾引的人到底做出多疯狂的事,都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就比如解临渊自己,为了戊寅竟然主动回北营地自投罗网,然后又因为他短短几个字的安慰而心跳入股,荒诞可笑,但又顺理成章。
质疑——理解——成为——
确认解临渊情绪稳定之后,戊寅就彻底沉浸于骑在金翅雀背上飞行的刺激和快乐。他趁着解临渊继续和429和1305敲键盘,右手掌心抚向金翅雀的翅根,蛊惑道:“你很不错,别跟着薛鸿意了,跟我吧。”
薛鸿意防风镜后的眼睛睁得溜圆,不敢置信戊寅竟然当着他的面挖他的墙角。好在变异金翅雀态度非常坚定,即便戊寅主动抛出橄榄枝,它依旧坚定不移地表示它就要跟着薛鸿意,戊寅这个坏蛋不能共患难就别想跟它同富贵。
“没意思。”戊寅这种带恶人向来得不到就毁掉,恶狠狠拽了金翅雀好几根羽毛。
出席和平会谈的双方代表各有五位,解临渊坐在薛鸿意的临时根据地里,一边看着他提供的名单,一边在自己的数据库里寻找对应的身份信息。
他将一头银色长发都盘进帽子里,戴着墨镜,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速写纸,问和薛鸿意对接的北营地政府军代表,“这个人会来吗?”
纸上正是解临渊根据癸酉的形容,描绘的船夫肖像素描。
代表摇了摇头,根本没见过这个人。
“如果您说的是提供畸变体操纵技术,和反叛军合作的那名神秘匪徒,那他一定不会出席。”他笃定地说,“这个人非常谨慎,从不轻易现身,甚至是反叛军想见他本人一面都不容易。”
解临渊其实非常想让戊寅寄生船夫一劳永逸,毕竟附生技能有CD,连续使用会让戊寅疲惫到本体休眠。但想来船夫知道寄生的机密,肯定会多加警惕,所以想要接近他绝不简单。
既然没有捷径可走,解临渊也就只能继续在反叛军的五人里挑选合适的人选。他考虑得比较多,综合各方面条件,辛辛苦苦比对了二十分钟,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他都没有做出决定。
然而戊寅想的就简单多了:“就找里面职位最高的,不会错。”
“……”解临渊无法反驳。
戊寅浏览了一遍名单,发现里面职位最高的也非常喽啰:“……这个和平会议出席的人员是不是过于敷衍了?每个名字后面似乎都备注着两个字,炮灰,感觉没什么诚意。”
“当然没诚意了。”薛鸿意说,“政府军根本打不过反叛军,现在战场上纯粹就是一边倒。所以只有政府军这边在极力促成和平会谈,反叛军那边只是至于出于舆论压力,意思意思随便派出几个小喽啰进行会谈。先前已经开过一次会了,反叛军的代表在会上各种胡言乱语,然后对外声称不是不想谈,纯粹谈不拢。”
他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靠着墙站立:“这次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
“那我还去什么?”戊寅不满道,“要是寄生在这群炮灰身上,明年我能有资格见到船夫吗?”
北营地政府军代表已经离开了办公室,所以他说话也随意很多,大大方方地命令薛鸿意:“给他们施点压力,逼迫他们派出更高级的官员出面。”
薛鸿意很无语:“你把我当什么了,畸变体的爹吗?说给压力就有压力?”
解临渊瞬间抓住他的小辫子阴阳怪气:“薛队不是高贵的变异者吗,这点本事都没有?”
薛鸿意也没跟他客气:“您不是矜贵的机械战神吗?要不您给打个样?”
“都是废物。”戊寅一视同仁地骂。
解临渊、薛鸿意:“……”
戊寅想了想,问:“下次和平会议是什么时候?”
薛鸿意:“……这次的会还没开呢,你就想着下次了?”
“这次的会没有任何意义,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戊寅笑了笑,“这样吧,我来决定,就定在七天后。”

北营地的白日静谧犹如无人区荒漠,连鸟雀都不见踪迹。
枫叶血一般的红,阳光明亮但温度却在持续下降,冷风席卷着灰尘和沾满泥土的塑料袋,枯黄的叶片在地面跳跃回旋,不知从什么地方断裂开的铁片散发出锈蚀的腥气,被无形的手牵动,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噪音。
站在楼房高处向远处眺望,方圆数里全无一名人类的踪影,只剩下各种奇形怪状的畸变体,以及半死不活的人造变异怪物,在街头巷尾蜿蜒移动,贪婪狰狞地寻觅活人的气息。
自免疫者开战以后,白天的北营地俨然就是怪物的巢穴,唯有夕阳西下进入深夜,才有窸窸窣窣的人声从各处角落中传来。
这似乎已经变为了这里不成文的规矩,日光出现与消失的刹那,就是世界线调转的哨音,一方落幕,一方登场。在不属于自身的时间里,保持安静和谨小慎微,是活命的必要准则。
坐落于中心小学的机械钟楼已经有半百的高龄,屹立于高坡地势,俯瞰周边一切。即便是动乱的末世三年,北营地仍然有专职人员为它调整精准度,确保它能够指向最正确的时间。
雕着花纹的黑色时针分毫不差指向了正午十二点,悠扬的十二响报时声4在北营地上空回荡。
不少四处游荡的变异动物和畸变体抬起头颅,望向声音来源的地方,但很快又视若寻常地低下头,继续觅食。这些怪物的智商低下,并不能很好地分辨敌友,除了那些体内植入[核]的命令者,它们大多一视同仁地将所有免疫者和非免疫者都纳入了食谱。
就在钟塔的楼顶,一名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男人轻松一跃,踏上了围墙的边缘。呼啸的疾风吹得他衣袍裤腿猎猎作响,但男人却能稳稳当当地踩在墙沿,姿态轻松,两条长腿犹如焊在了地面。
又是一阵狂风掠过,强势地带走了男人深灰的山地帽,一头亮银色长发霎时倾泻如瀑,在男人背后肆意飘扬散开,如最显眼、最张扬、最炙热的旗帜,向目之所及处宣告男人特殊的身份。
一张深色金属面罩遮住了他的面容,但在这之上,一对猩红的眼瞳若盛开的彼岸花,于寒风之中灼灼燃烧。
银发男人在高处沉默地伫立着,等待钟楼下方逐渐聚集起闻味赶来的畸变体,等待免疫者的侦查机锁定他的存在,等待他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刷足了存在感。
解临渊脱去了外套,绑在腰间,露出底下独属于Z系列机械战神的缺臂紧身作战服,一把通体漆黑的狙击□□自他左手臂组装成型,沉重、冰冷,散发着代表死亡的肃杀气息。
白光瞄准镜抵上右眼,他保持着瞄准的动作,慢条斯理地调整视差转轮。
解临渊开枪射击根本不需要瞄准时间,左眼的分析数据库早在他做出射击动作之前就判定好了所有的信息,他今日的异常举动纯粹是为了给免疫者制造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就是要让整个北营地都知道,这里出现了一名计划外的高等级Z系列机械战神。
——一发不知道何时何地就将射进敌人心脏的子弹已然上膛。
“看到了吗?”解临渊嘴唇小幅度的张合,他调整好瞄准镜倍距,“那就是我度过整个童年的地方,北营地最大的科研基地,像不像一座环境优美的庄园?”
“像一座庄园。”戊寅说。
“是的。”解临渊笑了笑,“无数的人命和鲜血滋润了它的土壤,生长出葳蕤繁茂的植物,用伟大而神圣的使命论掩盖住最深处的冷酷和残忍。”
“门口还有一座雪白的圣母像喷泉诶……”
戊寅的话音未落,解临渊扣动扳机,一枪带走了圣母雕塑的脑袋。
“……”
戊寅非常惋惜地看了眼缺了个脑袋的雕像,由解临渊掌控身体,从钟楼内部翻了下去。
钟楼顶端的枪响是发起攻击的号角,埋伏在阴影中的变异者们争先恐后地跃出,深黑污浊的眼瞳边缘是鼓起的蛛纹脉络,狰狞可怖,他们的身体比人类强健数倍,同时拥有畸变体的破坏力和正常人类的智力,灵活穿梭在道路和高楼之间。
仅仅出场五分钟不到,这群不知来历的恐怖生物就清空了近十只畸变体。
这已经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发动袭击,从前日至今,已经出现了七九次这般的闪电战,都是训练有素地分头行动,并且默契十足地全部杀完就消失,即使遇到棘手的畸变体无法短时间击毙,也不会恋战。
这群鬼魅的出现将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叛军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免疫者总部数次紧急集结手下兵力,联系畸变体特战队准备应战,但他们根本连变异者们的人影都抓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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