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因吻了他一会儿,抱紧寒无见,躬起身子把头埋进寒无见温暖的怀里,声音又哑又沉:“现在不冷了。”
第63章 做什么
谢兰因发了点热,他说着自己没事的话,趴在寒无见身上撒不开手。寒无见瞧着他一副话都说不清楚的样子,放任他倒在自己怀里。最后同顾影帮忙把他扶回了房间。
林琅去请大夫,本是寒无见要去,谢兰因拽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
房间里侍从都低着头,屏着呼吸。顾影直直站着,对一切熟视无睹的模样。倒是把林琅看脸红了,主动接了找大夫的活借口出去了。
大夫看过后,喂了药,又叫人去煮些滋补的燕窝,银针试毒。谢兰因不喜欢没什么味道的粉条子,寒无见亲自给他喂才勉强吃了。
不久谢兰因睡下,其他人都出去,寒无见在他房里坐了一会儿,拿了一卷兵书读。
王者之兵,胜而不骄,败而不怨。
他想起大几年前,他在营房中点灯读书,谢兰因来敲他的门,为什么事情忘记了,也许是送急件文书之类,看见他读兵书,会凑过来看一眼,说,这个我读过了。如果没读过,他会要求寒无见借给他。
我会还你的。谢兰因盯着他道,我也不会弄脏它。
寒无见冲他笑,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侧,说傻孩子,你随时过来取就好了。
寒无见外出行军,总是带着一只橡木书箱,塞着一些老兵嗤之以鼻的兵书。平时可以拿来野外坐,也可以站在上面发布军令鼓舞士气。
谢兰因有一段时间都趴在书箱上看兵书,其实箱子里还有其他著述,但谢兰因除了兵书一概不看。寒无见问过他为什么。谢兰因说那会影响他的判断。
兰因是个成熟很早的孩子。王爷未雨绸缪时,非近人一概不信。兰因才十岁出头就已经在为他做许多要以身试险的事。寒无见想想十多岁的孩子,也不过和阑珊差不多大。
同样是世子,阑珊是金玉里长大,兰因却从小流放苦寒之地,早年失去母亲,穿着袖口磨破的衣服。
寒无见心里总是无法抑制对谢兰因泛起心疼。尽管他做了很多错事,他对自己几乎是强迫地做了那些,但自己也近乎是一度地纵容他。
他同自己发生了不能示人的关系,因为欲罢不能的情欲。寒无见想。但这是错的。说到底他还才刚刚长大,对感情的欲望一无所知,也许还没有人教他应该去和一个女人做那种事情,而不是……寒无见想。是我把他带进了有悖人伦的泥沼。
谢兰因睡着了仍然抓着他的手,寒无见动一下,他也会紧跟着动一下,但并不会放开。此前寒无见还没有被别人如此依赖过。
……阿暮的话,也许他更依赖阿余。至于阿余,就更无从谈起了,他一向和自己隔着某道无法逾越的沟渠,寒无见已经习惯了在离他遥远的地方默默地注视他。凑近了,反而失真。
寒无见拿开书,注视谢兰因的脸庞。明明也是品貌非凡器宇轩昂的少年郎,却总是阴冷着一张脸,睡觉也锁着眉,倒跟他父亲是一个样的。
寒无见的手指虚虚顺着谢兰因眉宇下滑,绕过他深邃眼睛,指腹点在了他眼下那颗泪痣上。
谢兰因眼睛动了动,睁开了,看着他。
寒无见想到他会醒,但心下还是猛的一跳。
谢兰因睁着有些惺忪的眼睛看他,没有平素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气和寒冰一样的敌意,甚至没有那种复杂的不可说的情愫。只是简单望着他,然后像是放心了一般,继续沉回梦境。
寒无见的心仍旧没有平复。
翌日清晨,寒无见匆匆进宫,和陈相因打了个照面。
寒无见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不应该跟着赵将军在外围吗?”
陈相因打着哈欠道:“我现在给公主当近身侍卫来了。她说她缺一个驯兽师。”
说着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雪屑,示意不远处,谢阑珊正在雪地里追着一只兔子跑。
“训兔子?”寒无见有些好笑,“我以为是驯马呢。”寒无见本身骑术高明,也是数一数二的驯马高手。
“是啊,”陈相因无精打采道,看来这差事给他闲得慌,“估计公主是希望,这兔子能徒嘴咬死一只豺狼,那就成功了。以我看,能让它成功把萝卜叼回来就很不错了。”
寒无见冲谢阑珊喊:“阑珊,别摔着了!”
几个仆从慌里慌忙地跟着谢阑珊追兔子。
“对了,”陈相因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林琅来了没有,他这两天还在休沐吗?”
“林琅?我不清楚他的休沐,也许你应该问……”他本来想说王世子,印象里陈相因并不喜欢兰因,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寒无见是能察觉出来的。
陈相因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摆手,道:“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别往心里去。我主要是看,你昨天不是在王府睡了一夜吗?”
倒不用细究他是怎么知道的。陈相因行事也一向诡谲。
陈相因语气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戏谑,冷冷的。他对寒无见一向如此,阴晴不定。两人交情说深也深,说牵也浅。大都是因为李暮的情谊。也是因着李暮,寒无见总习惯对陈相因这个晚辈照顾一二。
寒无见“唔”了一声,想做出点简单的解释,李高径直走了过来,与寒无见行了礼,请他跟自己走一趟,陛下在等他。
“陛下等了您一夜。”李高道,“他不知道您会留宿王府。”
寒无见进入御书房,淑妃才出去,两人匆匆打了个照面,淑妃看起来面色不佳。
谢余正在用早膳,见着寒无见进来,道:“有时候,我真的会怀疑自己的决定。”
寒无见给他行了礼,谢余没叫他起来,他只好跪着,“陛下……是何意?”
“朕直白些说,不想绕弯子。”谢余用手扶他起来,道,“我不想你跟他纠缠太多。”
寒无见抬头。谢余道:“你知道我在说谁。”
“陛下……”
“他是乱臣贼子。”谢余道,“意图谋反,证据确凿。”
寒无见道:“陛下,这之中怕不是有什么误会!王爷他——”
“你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事情。”谢余颇为冷淡道,“王府自朕登基起就不满,始终蠢蠢欲动。他们勾结南蛮一族招兵买马这种事干的还少吗,更不要说在地方买卖田地聚敛财富,背后伸的都是他们的手,甚至公然驻兵在皇城。哪一条列出去都是死罪难逃。”
寒无见沉默。王爷与陛下对着干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谢余对他们一支忍受很久了,王府确实太过嚣张,势力从漠北迁入京城,动摇了陛下根基。
“王爷纵然是行事有失偏颇,但他为大魏做的功绩也不可磨灭。”寒无见快速思索,“也许陛下不必由着他胡乱,他原是不怎么得到陛下斥责,才一度逾矩,拥兵自重。”
“我知道你有各种保全的更好的办法,你不希望看见流血事件。”谢余道,“无见,你性子太软了。这有时候不见得是多好的事,容易遭人诽谤,还遭人利用。你知道那不是朕本意,我已经一度忍让,但他们实在是咄咄逼人。我得到消息有过万兵马藏匿外城,但并没有任何通报,你以为是如何?”
寒无见眼皮一跳:“难道……他要逼宫?”
“所以说不是朕要怎么样,是他们要怎么样。”谢余在桌下抓住了寒无见的手。寒无见手很冷,谢余的手心很热,甚至是汗淋淋,恐怕握了很久。“所以说,是他们在逼朕。而不是我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也许有什么误会。”寒无见不自觉想为他们辩解几句,但对上谢余漆黑的眸子,终是不忍继续。
“阿见,我知道他们对你很好,我也不想你总是陷入两难境地,到头来被各种人非议。”谢余道,“我不会让你太为难的,你听我的话,我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寒无见抬头望向谢余。听话,什么话?
“毕竟我不是他们父子,没他们那么绝情。”谢余道,“更何况他们也是我的亲人呢。”说到“亲人”两个字,听上去更像是讽刺。
“陛下要臣做什么?”
“朕想看看王府的兵力分布图。至少我们得知道城外在哪里究竟有多少人,分别是哪几位在朝或不在朝将军统领吧。”
寒无见犹豫了一下:“这……要如何拿到?”
“这有什么,”谢余道,“你去找谢兰因。”
作者有话说:
元宵节快乐!!
第64章 调职
谢余望着他,笃定道:“你去找他,他很相信你,不认为你会在他书房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动什么手脚。”
“可是……”寒无见避开他的目光,迟疑,“这,他,他怎么好信我呢。”
“为什么不信?”谢余道,“他不是一直很喜欢你吗?你一度是他曾亲近的老师?”
寒无见闻言呼吸一滞,“不是。”寒无见蜷手抓住膝上布料,“他并不是那么喜欢……我。”寒无见想起谢庭跟自己说的话,兰因心性尚未成熟,跟他谈什么喜欢呢。
寒无见抬头道:“陛下,也许可以有别的办法,不一定要通过他。”
谢余大概没想到他会干脆利落的拒绝,吸了一口气,满是疑惑:“为什么不用更简单大方的方法?你觉得自己在利用他?是又怎么样呢,他不见得没有利用过你,无见,有时候有些事,没必要那么一板一眼,而且你不是在害他,我们只是在防止叛乱。阿见我答应你,我不会判他死罪,我甚至不会伤害他。”
寒无见道:“可是陛下,是这样,我觉得自己,我不能,不会再同世子一起了。”
“为什么?”
“不合规矩。”寒无见道,“而且,我有些……有些害怕。阿余。”寒无见抬头望回谢余,他很少有直视他眼睛的时候。
寒无见说害怕的时候迅速眨了下眼睛,他是认真的,这倒不是说恐惧一类,而是更深层的胆怯,连他自己也不好说。这种害怕在谢余面前,没有得到宽慰,反而膨胀得越发迅速了。
“这有什么,”谢余再次抓住寒无见的手,扣住他的手指,很亲昵的动作,专心致志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陌生至极,“你只要和他吃个饭,说说话,也许你们还会去看两出戏,这又能怎么了?”
寒无见反握住他的手指,恳切摇头:“不行的,阿余,我不能再跟他呆在一起。”
“很快一切就会结束的,你不是很相信我吗?”谢余咬了咬牙,“就最后再为我做一次?有什么不好?”
“阿余,这样真的不行,他对我,他对我,”寒无见道,“他对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
“到底有什么好拒绝的?你不是都已经跟他睡了那么多次了,现在想起来礼义廉耻,知道避嫌了?”
谢余是一时气言。寒无见身体一僵,一瞬间想夺门而逃。原来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
寒无见默默把手收回去了,攥在袖下,握紧,又拿出来,捂住眼睛和小半额头。
谢余把手重重放在桌上,道:“对不起,阿见。我不是要你跟他睡觉的意思。”
“我知道了。”寒无见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寡淡无味,道,“陛下,你真的,真的希望我像你说的那样,去对他,卑躬屈膝还是强颜欢好?”
“阿见,你知道有时候,我是真的没办法了。”谢余撑住额头,“我有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知道你也很为难,就算是坐上皇位我也没办法好好保护你,就像没法保护阿暮那样。”
“我会去做陛下吩咐的每一件事。”寒无见低声,“在我还能为陛下尽力的最后时日里。”
“你什么意思?”
“陛下,我想辞去官职。”
“你要去沧州吗?”
寒无见摇了摇头,一缕发丝散落下来,“我想四处去走走。”
“如今灾祸四起,遍地流民,哪里都不安全。你要去哪里呢?”
“哪里都可以看看,不做官还可以经商,族人安好便可,我一直都想去天底下游山看看水,您知道的。”寒无见道,“从来没变过。”最后的尾音微颤。
谢余伸手想帮他挽起头发,本以为他会避开,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坐着,说完,他添上一句:“陛下刚刚说的,不治死罪,是真的吗?”
谢余知道他是在为谢兰因求生路,不动声色捏了捏手指。“你要的话。”
寒无见起身,对着谢余跪下来。
“臣不想陛下像先皇那样,落得一个残害手足子嗣的骂名。”
“寒无见,你大胆。”谢余的语气却并不带上一丝责骂。
他们私下尽管会讲究礼数,但从未有跪下行大礼的时候。
谢余望着他,转回头:“朕知道了。你会再留下来吗?”
寒无见疲惫地摇摇头。
“朕命令你留下来呢。”
寒无见俯身以头触地:“臣无名无德,恳求陛下革去职务。”
谢余笑了一声:“你一定要这样?”
“是的。”
“为了谢兰因?”
寒无见沉默片刻,“为了我自己。”
“好,行。你去吧,不必再过来见朕了。”
寒无见站起身,临走,道:“陛下说的,我会去做的,也希望陛下记得自己的承诺。”
寒无见转身走了。
雪都已半融,比他想象中快得多了,台阶上尽是碎冰,哪里都好不到哪里去,叫人无处下脚。
他信步走着,脑子里全是方才谢余恳切望着他,却是叫他去陪谢兰因的模样。
他早就知道了。寒无见想。心口细密的疼痛终于缓缓泛起,他几乎透不出一口气来。他一直假装不知道,现在甚至主动把自己推给谢兰因,不管是为了什么,寒无见一时都有些无法相信,只感到身体发冷。
寒无见自知自己同谢兰因,早已无有颜面。可谢余这番,又算得了什么呢。
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还总是为些无谓的风月事伤怀。
他想笑,冷风一碰面,眼睛涩疼,他抬手,眼泪落在掌心,他攥紧,缓两口气,再走回去。
烧热水融冰的宫女打打闹闹撞见他,忙不迭行礼。他恍若未闻,差点一脚踩偏,从台阶上滑下去。
一只有力手掌扶住他,寒无见看袖口暗金色花纹,以为是谢兰因,抬头,是谢庭。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谢庭打量他一番,身上包得还严实,也不知道他那个滚蛋儿子是不是又对他做些过什么。谢庭问他:“这里做什么?不好好走路,眼睛盯哪里,心里想什么?”
“不过随处看看罢了。”寒无见道,“多谢王爷。”
想他是从御书房出来,谢庭问他:“陛下与你说了什么?”
知道王爷想探自己口风,寒无见一笑:“不过聊了些私事,我这官怕是做不下去了,陛下放我去地方呢。”
“回家?”
“暂时还没有。”寒无见含糊道,“想是调职一类。”
“是吗?他舍得放你。”谢庭蜷手咳嗽两声,道,“我不日便要去地方,你一同来吗?”见他眼神游走,谢庭适时补了一句,“兰因不去。”
寒无见微一愣神,“好。”
作者有话说:
谢兰因:不,我要去
谢阑珊等的打了个哈欠,问李高:“李公公,为什么陛下不去送三哥哥?”
李高欲开口,门开了,李高与旁边照看世子的嬷嬷道:“去,带小世子回去歇息。”
李公公的意思一向就是陛下的意思,谢阑珊没什么好不听的,一行人拥着谢阑珊走了。
李高接过徒弟手里的盒子,亲捧了进去,道:“老奴知道陛下不想见人,邃擅自做主让阑珊世子下去了。”
谢余揉了揉眉心,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陛下也要注意身体。”李高走近,把盒子放到他面前,“这是寒大人走前交到人手上的,说是,”他低了低头,显得更谦卑些,“还与您。”
谢余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信,几块香,剑穗之类的零碎玩意儿,还有一根笛子。
谢余把盒子推远:“他这是什么意思?”
“恐是陛下伤了他的心。”李高道。
“他人呢?”
“东门,王爷车驾去了。”
寒无见受命调查水患,同谢庭车马一起。旨意是他亲拟的,他怎么会忘。
谢余拿着笛子站起来,快步向门外走去,李高匆匆跟上:“陛下!”
在去往宫门的半道上,钟声敲响了,谢余算了下时辰,已是来不及了。
李高拿着拂尘跟上,走过跪了一地的侍从,与谢余道:“陛下,寒大人已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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