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因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夏知笑盈盈道:“意思就是,你手上的东西对我来说不管用。现在寒无见不在任何你考虑过的人手上,而只在我手上,我,一个再卑微不过的奴才,您平素恐怕不会看上一眼,如今却要来求的低贱下人。”
“你要我求你,怎么求?”
“你是聪明人,谢兰因。”夏知站起来,“跪下来求我,我告诉你他在哪里。”
谢兰因抿唇,夏知进一步道:“时间不等人,陛下,我虽是阉人,但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
以这种方式喊出这声“陛下”,他似乎更得意了。
谢兰因屈下腿,然后干脆利落地折起另一只,眼神直视他,那模样简直不像在求人,但也不像憎恶。
“他在水牢。你有那么多牢房,你要自己慢慢找他。”夏知冷眼道,“给我磕一个头,我给你钥匙。”
谢兰因握紧拳头,低下头依言照做了,近乎是低吼出来的:“把钥匙给我!”
夏知差点笑出来,他蹲下来,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记不记得一个女人,她原本只是个小宫女?你不记得,没关系,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迟早都会死绝的。”
谢兰因瞪着他:“如梦。”
夏知笑了,带着一点疯狂的意味,把钥匙丢给了他:“去吧,去找他,慢慢找,但愿您还来得及。”
夏知说完带人快速从密道离开,确保谢兰因追不上,他以非常快的速度到了水牢,叫人解开了寒无见的铁链。
寒无见有些发烧,有气无力地问:“怎么回事,你要带我去哪里?”
夏知冷目道:“送你上西天。动手。”说罢后退一步,命令行刑人上前,用铁链缚住了寒无见脖颈,两方收紧。
看着剧烈挣扎的寒无见,夏知悲悯道:“去了下头您可别怨我,冤有头债有主的,是王爷想杀你,不止是王爷,反正不是我。您自己也是造孽。下去后您要看清了人再报复……算了,搁你这德行也报复不了什么人。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的好公子。够了!停手。”
于是他们停了。
寒无见跌在水里,剧烈喘息,脸涨的通红,不住的咳嗽,还咳出了血丝。
夏知故作慈悲的面具已经逐步被疯狂渗透,但又隐藏地恰如其分,他跟寒无见道:“我这不是为了别的,我是为了如梦。”
话一出口便颤抖起来。
寒无见不明白:“什、什么?”
夏知告诉他:“如梦死了!”
“她,怎么会?”
“她是因为你死的!”夏知也激动起来,抓住他的衣襟,“她都是为了救你,她担心你,担心你的死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知道吗?所以她是因为你死的!”
寒无见被这个消息一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夏知压抑住怒火:“我放过你,完全是因为如梦!她不希望你死,那你就好好活着吧。但是你要给我永远记住,如梦,她是因为你死的,你听到没有?”
寒无见悲伤地看着他,夏知受不了他这幅仿若洞察一切的表情,毅然推开他,悄声命令狱卒:“按计划,把他带走。”
夏知一个人呆了一会儿,快速收拾好情绪,令他没想到的是,谢兰因找来得这样迅速,他简直始料未及。但是对方一开口他便知道不是他。
“夏公公?是你。”顾影抓住他,“你有没有——”
“是的,寒公子,我知道,”夏知小心翼翼避开他的剑,依靠那么微薄可怜的情分,他与他道,“寒公子被王爷转移了,我在他手底下做事,想帮一点忙,奈何人微言轻。我只知道他如今被转移到了安平和安乐两位公主手上,他们这些权利纠纷我们怎么能懂呢?但是两位公主总比王爷要仁慈地多,王爷不仅狼子野心心狠手辣,而且对寒公子有不轨之图……”
顾影皱眉听他这番说辞,打断他:“你只要告诉我他在哪里,我会去把他带出来。”
夏知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位与谢兰因极其相似但心思却是格外单纯的顾统领,“您这样莽撞说不定会伤到寒公子。这样吧,我来给您支一个招,您知道,谈判是需要筹码的。”
第280章 有你在就不会。
夏知本来是想折断与公主的交易,他想干脆杀了寒无见,然后让谢兰因过来找到他的尸体,再欣赏一次谢兰因疯狂堕落的样子。但最后他还是觉得不必为此葬送自己的大好前程,但如果有人愿意用他动了恻隐之心为他进行粉饰他也不会在意。
背着谢辞送寒无见去了公主那里,谢辞不能留,夏知不必公主少明白这个事情的重要性,自古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狗尚且不能有两个主子呢,当狗凌驾人之上,谁又能说得清谁是贱种呢。
夏知与顾影道:“您去取了定安王项上人头,我去为您同公主的交易牵线搭桥。相信我吧,看在如梦的份上——您还记得她?再好不过了,那你就知道,我是不会骗你的。”
陈相因进来的时候半身是血,不过只有少数是她自己的。
谢池看了她一眼,与趴在桌上奄奄一息的寒无见继续叙旧:“你听,外面打打杀杀的,这样的事一个月发生好几回,我四哥就是不中用,兰因这一不在,这个世界都会崩盘。那几个没用的哥哥又压不住,还不如女人呢。你说是不是,不央?”
陈相因听见这声,道:“您放心,已经解决好了,我去换身衣服,你们继续。”
寒无见奇怪她叫“不央”,但也没问,如梦死了,加上各自世态炎凉,他心力交瘁,只能有气无力地问:“景……行,”
公主善解人意道:“他很好,我只是借他骗骗你。你也知道我骗你,但咱们就配合得挺好,百试百灵,你说是不是?”
寒无见剧烈咳嗽起来,五脏六腑简直要绞在一起地疼。
“歇着吧,省得死在这张桌子上,我怪害怕的。”谢池道,“煦华就是这样死的,就在你坐的位置。我的好侄子将了我一局,害的我把好容易从九弟手里拿过来的皇印弄丢了,哎,让兰因拿它来换你,这不算什么吧?这叫物归原主。”
寒无见努力支起身:“你,你想当女皇。”
“而且很快就会成真了?没有那么简单,你不惊讶,好的,你没有你爹那个老东西那么顽固不化。无见,我看着你很是喜欢,要是我们都在年轻些,你家里势没那么大,或者你出生得卑微些,我就会很喜欢你。你看,我都老了,你还是这么漂亮。”
“公主,煦华死在你面前时候,你在想什么呢。”
“不如去问问兰因在想什么,当他亲眼看着你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吓坏了,你还记得吗?完全像个小孩子,这谁能想到。”谢池讽笑,“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我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寒无见问:“您到底想要什么?”
“最简朴也是最原始的答案,钱。”谢池道,“国库的账目有至少一半都对不上。谢兰因曾经给你下过聘礼,粗略算了一下,光黄金就有五百万两,白银的数目远在这个之上。当时的国库都没有这么多。他哪来那么多钱?恐怕用了之前王府的家底。我曾经以为他打仗花掉了,后来发现他根本没动过这笔钱,还有淮南一带的地权,如果把所有混淆的账目理一理——我们苏殊姑娘对此道还是很精通的——这样算大魏有一半都能是你的名下了。除了你和谢兰因两个人,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恐怕没有了吧……不,具体应该是只有你知道了,因为兰因全无保留地送给你了,近乎半个大魏江山。他真是了不起,你们在赌什么,谢兰因赌你不会反他,而你因为这个事深受感动,觉得他爱你爱疯了。你们简直可以,就这样把所有的一切都当成你们感情的赌注吗?”
“我并不需要那些,也从来没有过要挑起事端的意思,所以它们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基本上等同于无。公主,我可以告诉你在哪里,但是,”他按住胸口,缓了缓,“我要给景行,我要见到他是完好的。”
公主沉默了一会儿,门打开了,顾影走进来,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寒无见想站起来:“小影!”被身后的侍卫强行按下了。
顾影把手里的袋子丢下来,道:“放开他。”
陈相因走出来,把袋子打开看了,面无表情,走向公主,低声:“谢辞死了。”
公主与眼神凛冽的顾影道:“夏知跟我说了,你可以带走寒无见,现在他是你的了。”
她转向寒无见,低声:“无见,我原本以为你远远活不到今天的。看来你总是会超乎我的预料。你说的话,可以。希望你不要反悔,毕竟景行可是一直在我这边,如果你不给他点东西,在这样萧瑟的时代里,他如何保障自己的安全呢。我们回见。”
侍卫松开寒无见,扶他起来,顾影快步走过来把寒无见拉进怀里,寒无见回头看了一眼谢池,后者淡漠的眼神在缓慢变化的光影里显得有些微妙。
陈相因问谢池:“真要放他走?那皇印——”
“他和谢兰因想彻底离开就得把皇印双手奉上,谢兰因就应该会料到这种事。”看着寒无见和顾影走到马匹前,她的神情忽然变得高深莫测,“再说了,其实那都不算些什么。没有皇印人一样可以当皇帝,在这种乱世,想要什么去抢就行,还管谁是谁的东西吗?”
陈相因反应慢了一拍,谢池抬了一下手,几只箭就那么放了出去,寒无见用力推了顾影一下,一支箭贯穿了他的腹部。
顾影躲开了致命箭,但被射中脚踝,他反应十分迅速,几乎是瞬间把箭拔了出来,血流如注,他丝毫不顾,砍断寒无见腹部的箭杆将他带上马,用力夹马肚带着他跑了出去。
谢池也有些体力不支,她抓住陈相因的胳膊:“去,把他抓回来。不能叫他回去,我不是不相信无见,我只是以防万一。”
陈相因道了声好,快速上马带人追出去了。
马蹄震荡尘土,马腿都跑折了,两个人会狠狠摔到地上,顾影挣扎着向寒无见爬去,把他抱在怀里,寒无见用手握着腹部的半截箭杆,那里被血浸红,痛得他浑身发抖。
他抓住顾影肩部衣料,含着血艰难道:“小影,兰因,不要告诉兰因,不要跟他说我死了,咳咳,答应我,好不好,答应我。”
顾影给他喂服药丸,把他的手反复拿开,不许他拔腹部那枝箭,摇着头,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我不要,我不跟他说,你自己跟他说。你不会死的,先不要取箭,不要碰它,不要。”
寒无见伸手帮他擦掉脸上的尘渍和眼泪,“可是我疼得紧,把它取掉。”
“你会流血而死的。”顾影把他抱紧,“我不要你死。你好容易才活下去,我不能再失去你。”
“我本来,我本来就快死了,我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寒无见咳嗽起来,“不要告诉兰因,如果我死了,不要跟他说。他会……会难受……”
寒无见一咳嗽,血涌得更快了,顾影的手捂在他腹部,温热的血打湿他的掌心,让他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可是我也很难受,”顾影抑制着无法言语的悲伤,落泪不止,“我好难过,我爱你,你死了我就跟你一起死。”
“对不起……”
寒无见越来越虚弱了,他们在荒郊野外,一户人家也没有,追兵很快就要上来了,寒无见推顾影走,顾影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抱他更紧,在他眉心落下一吻,似乎要履行自己跟他一起死的承诺。
不是追兵。
一辆马车停下来,王熙宣掀开帘子,纳闷地看着这抱在一起的伤痕累累的俩人,“那个,喂,你们干啥呢?”
谢兰因找了大部分的地方,没有找到寒无见。他的心冷了一半,手心却是汗渍。
夏知在骗他。不然就是无见被其他人带走了。
这不难猜。果然,不多久,谢池派人来找他了。
王熙宣简直觉得震惊。这个人不是谢兰因陛下,居然是那个侍卫顾什么。
这八卦要跟吕韦说过去,也得惊倒一片人。
幸好王熙宣这边逃跑时候把家眷厨子和府医都稍上了,不然寒无见根本没得救。
帮寒无见处理完伤口,大夫顺便帮顾影处理了一下脚上的箭伤。方才帮寒无见拔箭时候,抱着他的顾影的表情心疼得就好像箭在他身上一样,轮到他自己就清干净伤口撒点药草草包扎了一下。
王熙宣纳罕地看着他们,顾统领就算伤成这样也是很有男人气概,毫不喊疼,但是在寒无见面前愣是……显得铁汉柔情。抓着寒无见的手不放开。
王熙宣懂了。他也喜欢寒无见,这下谁能分得清他跟谢兰因?
要出城门,他们果然被拦下了,王熙宣把自己老子都搬出来了,仍然不被叫过。
有人过来了。是陈相因。
顾影很警惕地拔出剑,她瞥了他一眼,径直掀开帘子,一眼看到了仍在重伤昏迷的寒无见。
陈相因毫无情绪道:“回去告诉公主,寒无见已死。不必再追了。”
顾影盯着她的侧脸,直到她放下了帘子。
一只苍鹰盘旋在宫墙之上,谢兰因按规定的时间到了他们约定的校场。
陈相因正在喂鹰,看了他一眼,面具,白发,似乎已然不同过去。她挑眉,放飞了手里的影子。
谢兰因对着她走过来:“现在应该称呼你为什么,孤女阮媛,暗卫陈相因,还是十二公主谢不央?”
“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仇恨,要在今天做个了结。”
陈相因拔出两把剑,丢给了他一把,谢兰因稳稳接住,道:“你是个女人,我很敬佩你能走到今天。”
“到不用因为这点敬佩我。”陈相因抬剑起式,“你要能活着走下去,才能见到寒无见。”
“知道了。”谢兰因摘下面具,满头银发被风吹起,“我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对你手下留情的。”
两剑相交,铿锵有力,刃口磨出火花,一招一式你来我往都是死招,互不相让。陈相因习武起步很晚,胜在后天勤加练习,谢兰因体格和力气更胜一筹,但后天远远没有那么刻意修练武艺,加上试药元气大伤,两个人打了几十回合没有决下胜负。
一阵大风起,两人再次长剑相击,剑身剧烈震颤过后,谢兰因的剑断掉了。
“太刚强的坏处。”陈相因收手了,“我有一个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
陈相因把剑插回去,夹杂剑回鞘的声音,她道:“林琅。不是我杀的。好了,结束了,你可以去见寒无见了。但是还有一个条件,我想不需要我再重复吧?”她笑起来,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你想要就拿去吧,”谢兰因把皇印掏出来,非常随便地扔到了她脚下,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别了,代我向姑姑问好。”
寒无见还在昏迷,他之前醒了一会儿,服了点药,很快又躺下了。
顾影出来见谢兰因,两个人身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只是一个白发,一个黑发。
顾影也没有问他怎么回事,似乎通过这一眼便能清楚所有。谢兰因同样不问,他们的对话向来拘束,如今也只是夹杂了一个寒无见。
“在里面。”顾影擦了擦脸上的灰尘,道,“他还睡着。他受了重伤,命是保住了,但是大夫说他内里衰竭得很厉害,恐怕要养很久。他似乎在失忆。”
谢兰因“嗯”了一声,但仍然没有进去。
顾影却催促他:“进去吧,看看他,照顾好他。他……一直很牵挂你,尤其是在受伤的,他完全在想你该怎么办。至于我,他活下来,我就很满意了。”
谢兰因进去了。顾影扶着窗,一瘸一拐走了两步,再忍不住,眼圈红了,只得用手蜷在嘴前,以防自己哭出声。
谢兰因走到寒无见身边,在他身边坐下,这一刻仿佛经过太久太久的跋涉,他已经精疲力尽,终于到了他跟前。
寒无见唇是毫无血色的白,整个人消瘦,脆弱,似乎轻轻一碰就会消散。他虚弱地睁开眼睛,看着谢兰因,轻轻喘息,似乎想要开口说话。
谢兰因凑近,听见寒无见问他:“陛下,现在您还孤独吗。”
谢兰因弯唇想笑,却险些落下泪来:“有你在就不会。”
寒无见看见他,似乎感到些许安心,重新睡过去了。谢兰因俯身吻了吻他的手心,在他床边趴下了,守着他蜷缩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寒无见提出要给景行,意思是不直接给景行,给景行也就是让二哥介入,公主明显不太愿意,而且害怕放寒无见出去(谢兰因不怕但是她怕,虽然他们都了解寒无见不会。但是公主更会以防万一)。所以她干脆杀了寒无见灭口,说现在都乱世了,管什么是谁的东西,想要就去直接抢。皇印也破罐破摔不要了,当初谢兰因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上位的。总之意识到不能利益最大化,那就防止可能的最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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