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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眉眼(贰两肉)


他沉下声,冷言道:“傅少爷,这玩笑可不好笑。”
“怎么是玩笑?秀秀不信我?”傅荣卿的手掌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把,接着调情一般慢条斯理地揉,“怎么才肯信?我今天来,打定了主意,要定你了,你不跟我好,我就把你抢回去,绑在床上…”
商昀秀彻底恼了,直接打断他的话,“有传二爷博爱,现在看来,也并不都是谣传。”他掰开腰上乱摸的手,冷冷清清立在桌前,“无论真假,商某都对此事不感兴趣!另外,我会想办法把傅大少好好给您送回去,二爷回吧。”
傅荣卿这下是真的想笑了。
这个小古板,一本正经拒绝人的模样还是有几分趣味的。
二爷装模作样地伤心:“秀秀,在这平阳城想跟我好的人多的是,偏偏你不愿意。”
“……”商昀秀不想理会他,见他的手又伸过来了,不动声色避让开,态度更加冷淡,“傅少爷有话直说。”
“行,那我把刚才那些话再给秀秀说一遍?”
“不用了。”商昀秀蹙眉,一口回绝。
“你越是不肯,我越喜欢。”傅荣卿拿起商昀秀倒了却没喝的茶,贴着唇抿一口,问道:“秀秀什么时候有空,赔不是哪能口头说说,我请你吃饭?”
“也不用。”商昀秀换了一张椅子坐下,正色道:“傅大少得罪的那位富商身后有人撑腰,出了看守所也要提防有人再从中作梗。我不说您也该清楚,他的性子容易让人钻空子,以后要当心。”
傅荣卿手上动作微顿,玩味儿的笑意未退,微眯了眸,思忖他这话的意思。
“傅少爷?”商昀秀见他盯着自己愣神,问了一句,“在听吗?”
“秀秀…”傅荣卿忽而感动道:“你在关心傅家…也在关心我?”
“……”商昀秀面色变了变,“我姓商,名昀秀,傅二爷叫名儿叫全的,否则我实在不知道你在喊谁。”
“就跟了我吧,秀秀。”傅荣卿句句真诚,没说几句就要动手动脚,和外边那些登徒子没什么两样。
商昀秀哪里被人这样占过便宜,一眼不愿多看,起身出去了。
唐轶目送商老板离开,推门进来,惊讶问:“爷,您都做了什么,商老板跟逃命似的。”
“摸了两把细腰,”傅荣卿抿唇笑,“还挺软。”
“真的?”唐轶说:“那我也摸摸!”
“摸什么摸,”傅荣卿抬腿虚踹了他一脚,“怎么样?他那房间摸清楚没?”
“清楚了,三楼靠里,挂画的那个门就是。”
傅荣卿起身拍拍褶皱的衣裳,“精神点,今晚还有正事要做。”
入夜凉风阵阵,祥乐汇打了烊。管事吩咐人快些闭门,说话间让风灌了喉,冻得直哆嗦。
嘴上念着要落雨了,走出来看天象。
落不落雨没看出来,倒是逮着一个翻墙的毛贼,挂在三楼的窗台上,下一步就要翻进去了。
“快快快!有贼!有贼翻墙!”经理招呼身后几位保镖过来拿人。
那小贼非但不怕,不紧不慢翻进阳台,站定后,充满挑衅意味地回首朝众人做鬼脸。
商昀秀听见动静,拉开窗帘,无可奈何将人拉进来,“元英,别胡闹。”
少年趴得满头是汗,告状道:“小哥,他们说我是贼!”
商昀秀递帕子给他擦汗,倒杯温热的水等着,问他:“正门不走,翻窗进来,不当贼当什么?”
正说话,经理带着一众保镖已经冲上来了。
“商老板,有人翻进您屋了,您有没有事……”
元英率先过去开门,皱着眉,跋扈道:“是我翻进来了,怎么?你们给我再赶出去?”
这位少年是商老板的远房表亲,他们见过,都认得。见状杵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元英!”商昀秀把人拉到身后,放缓声对经理道:“他不懂事,辛苦你们跑一趟。不早了,收拾收拾回去休息吧。”
众人一走,元英还是气不过,嘟囔说:“小哥和他们道什么歉……”
元英看不惯这群人,好听点是帮衬他小哥的手下,难听点就是洪锦文派来盯着他小哥的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商昀秀回到书桌前坐下,拿起没对完的账本,问:“怎么想起半夜来我这里?”
元英跟过来,趴在书桌另一面,扭捏半天,问:“小哥,你和傅家二爷好上了?”
商昀秀轻咳两声,眉头微蹙:“哪里听来的?”
“我同学的朋友晚上在祥乐汇玩儿,他说看见傅二爷抱你了!就在月台底下,抬眼就能看到!”
元英不信他小哥会和那种人搅和到一块儿,不满说:“谁都行,他不行,小哥,你千万别被他那张脸迷惑了。”
商昀秀并不在意,“没有的事。素日听的都是傅荣卿宠了谁家姑娘,还没听说要过哪个男人。他这个人,要真像表面这么简单就好了。”
元英说:“他以前在平阳是没要过哪个男人,可留洋回来,转性了呢?”
商昀秀放下账本,轻轻笑道:“转性也不能转到我的身上。有人栽赃傅家,他这时候来,目的已经很明确了。先不管他。”
元英摸了摸鼻子,灰溜溜‘哦’了一声。
“这段时间书念得怎么样?”商昀秀边问,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推到他面前:“别混了,下次见着廖先生,我抬不起头。”他嘱咐说:“你回学校把这封给廖先生送去,就说空闲了去芙蓉楼吃酒,我请他。”
“吃什么酒,不带我...”元英收了信,两根眉毛皱到一处,“小哥今晚不打算留宿我啊……”
“我这就一张床,不留你了。”商昀秀说完又给他一个鼓囊囊的信封,“得空你去趟大院,这钱悄悄塞在江婶的枕头下,别让她看到。”
“哦。对了!婶婶又领回来一个孩子。飘在江里的,木盆都进水了,小婴儿命大,这几天挺过来了。”元英踹好两封信,撸起袖子为翻窗下去做准备。
商昀秀颔首,忆起一些往事,一时低沉下来。
“过几天我去院里看看。”他抬头,就见元英正在翻窗,忙过去把人拉下来,“这是三楼,太危险了。你以后别再翻窗,我不在的话,他们真把你当贼打一顿怎么办?”
“翻窗比较帅啊!”
“胡闹,走,我送你下去。”商昀秀穿着一身素色睡衣,送人从饭店后门出去。他嘱咐几句,目送人走远了。
回身时,撞上了近段时间都不想再见的人……

第3章 秀秀
墨色汽车停在巷口,车门倚着一个人,手上的烟火星子明明灭灭。他背着风,头发吹得凌凌乱乱,在路灯下倒衬出几分随性和洒脱。
光看剪影,商昀秀就知是晚上那个没分没寸的登徒子。
傅荣卿抬眼,不偏不倚和他的视线撞上,暗道这个位置停得好,不偏不倚就在祥乐汇的后门。
商昀秀朝他礼貌点头,转身就要上去。
既然都碰到了,二爷怎么肯直接放人走。掐了烟,喊他一声秀秀,几步跑过去,带来一阵凉风。
他扶着商昀秀的肩,皱眉心疼道:“晚上风大,秀秀怎么穿件单衣就下来了?”
商昀秀:“……”
傅荣卿手指捏了捏,“要是病了,可怎么办?”
商昀秀着实被他的举动吓着了,抬手推开他的手,“傅二爷,有话好好说。”
傅荣卿做戏做全套,松开人后立刻脱了西装外套裹在他身上。
浓情蜜意道:“行,我好好说。也没别的事,几个小时不见你,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来再看你一眼。我怕不是得了相思病,秀秀,可怜我吧,和我好。”
商昀秀面色淡淡,一字一个字耐心听他讲完,善解人意道:“我会挑几个漂亮的给二爷送到家去,现在太晚,你我都该休息了。”
傅荣卿顿了顿,随即露出受伤的表情:“秀秀这就要赶我走?”
‘秀秀’听得商昀秀有点不舒服,却还是耐着性子点头,“不早了。”
傅荣卿端详他的表情,觉得很是有趣,笑道:“是该休息,我人都到了,将就在秀秀这睡下?我傅荣卿正人君子,睡觉也……”
“傅荣卿,”商昀秀直接打断他的话,“我还是希望,你有话开门见山地说,这样不会浪费彼此的时间。”
“你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果然好听,”傅荣卿挑眉,挂着一抹玩味儿的笑,语气更算不得正经:“我想请秀秀吃饭,就我们两个,怎么样?”
商昀秀默了几秒,一心想摆脱人,冷淡答应后转身就走。
傅荣卿倒是没拦着,手插裤兜,故意道:“秀秀,外套没还我呢。”
“多谢二爷的外套,夜里风凉,快些回去吧。”商昀秀就没打算还给他。
最好冻死算了。
听声儿,后门被锁死,傅荣卿很是满意,因秀秀今晚梦里估计都是他了。
唐轶看戏看了个全的,从车里露出一个头,咂嘴道:“爷,您刚才不像演的!”
傅荣卿懒得理他,上车吩咐他快点开。今晚虽把那个偷鸡摸狗的人跟丢了,好在多恶心了一遍商昀秀,傅二爷心理平衡不了。
他千方百计请人吃饭,一连过去三四天也不见有动静。这期间,傅家大哥走正规程序都被放出来了。傅荣卿得他爹的令,亲自开车去接人。
昨夜里雨疏风骤,路上泥泞。傅荣卿这会儿没工夫嫌脏,一路忙着琢磨上次商昀秀提醒他的话。
着实想不通啊。
小古板,真有这么好心?
到拘留所,傅大少已经等在门口了。不仅没瘦,还圆润不少……
打扮偏斯文,长衫配眼镜,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学校出来的先生。
傅荣城上车便问,“荣卿,林小姐现在怎么样了?我走时,她额头上都流血了!”
傅荣卿哪里知道什么林小姐李小姐,调了个车头,问是谁。
傅荣城:“林婉君,梅东苑的林家女儿,早年做海外生意破产销了声,房子都抵给银行——”
傅荣卿看他哥一眼,“挑重点。”
“她是你未婚妻。”
傅荣卿这会儿正琢磨把商昀秀诓去哪个饭店好,听到‘未婚妻’三个字,倏地惊得手抖,一口气没呼出来,呛得脸色都变了。
“你好好开车啊,不行就我来。”傅荣城默默抓紧安全带。
傅荣卿直接熄了火,蹙眉问:“你说林什么的,她是我什么?”
“未婚妻啊。”
“放屁!”
傅荣城摇头又点头,说:“你大可去问爹有没有这回事儿。林家破产后,二老双双去了,留林小姐一人在这世上,你可别没良心啊...”
傅荣卿越听越糊涂:“真事儿?”
“骗你我能捞着什么好?”傅荣城不放心他开车,下车和他调换了位置,系上安全带,斯斯文文地说:“你别觉得委屈,林小姐是个好姑娘。”
傅荣卿狐疑:“她不会就是你见义勇为的那个玫瑰?”
“什么玫瑰紫瑰,她叫林婉君。”
“哥,你不对劲。”
书呆子不围着书转,冷不丁关心别的事儿,肯定有问题。
“什么不对劲?”傅荣城抬手扶眼镜,清澈的眸子里,那股正义之气都快溢出来了,他追问:“荣卿,我快说说,我哪里不对劲?”
多虑了……他哥确实只知道读书。
傅荣卿摆摆手,“抓紧回家,我问问爹未婚妻是怎么个事儿。”
十分钟左右,轿车驶入三景园。
车窗外的倒影一闪而过。精雕的入户石桥、门楼,庭院的参天绿林,磅礴的飞檐戗角和假山潺潺的水流。
傅瀚林就在前庭的花园逗鸟玩儿,听到‘未婚妻’,不紧不慢地道:“有啊,我没和你说过吗?”
傅荣卿:“……”
“你大哥都记得清楚,偏你一点都不知道?”傅瀚林扔了逗鸟的木棍子,吩咐人送茶来,他道:“你姥爷当年定的亲,现在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选个日子把婚结了正好。”
“我不同意。”傅荣卿不假思索,一口回绝了。
“不同意也得同意,”傅瀚林吹了两口热茶,“你娘已经找到林小姐了,说是过段时间接来咱家住下。”
傅荣卿:“住就住,你们就当多了个女儿。我反正不想结婚,不娶。”
傅瀚林就知道会这样,幽幽地叹道:“别嫌人家在祥乐汇当歌女,人有骨气啊,不白拿别人分毫,你把她娶回家,没感情就慢慢培养,儿女情长不就.....”
傅荣卿听得耳根子疼,揉着眉心装昏。实在蒙混不过去了,半是认真半严肃道:“爹,儿女恐怕不能情长了,你儿我喝了两年的洋墨水,对姑娘提不起劲儿。”
“提不起?那...”傅瀚林忽而一顿,咂摸出了别的味儿。
他先是皱眉,再是一言难尽地看着傅荣卿,实在替他臊得慌,压低声问:“浑小子,你该不会对那商昀秀起劲儿吧?”
难怪唐轶说在打商昀秀的主意了……
“挺好,明儿我就去试试,”傅荣卿看着不像开玩笑,手肘搁在石桌上,撑着下巴,认真地琢磨:“穿什么去见他好?他喜欢长衫,要不我也去弄一件?”
傅瀚林眉头紧皱头,欲言又止。
“爹,我要是明天和他好上了,下午就能给他带回家里来。”傅荣卿瞄他爹一眼,慢条斯理地添油加醋,“商老板年轻有为,脑子还好使,我要是把他哄来给您当儿媳,咱们傅家可就赚翻了!”

平阳城入夜,除开遍地花场的东兴街,处处都熄了灯。
傅二爷今晚在芙蓉楼潇洒,清客包场。房门一关,丢进来一个鼻青脸肿的车夫。
帽子摔掉了,汗津津的头发贴着头皮,双手反绑,半边脸杵地,拖出一道棕红的纹路。
所谓‘车夫’,就是戏耍傅荣卿快半个月的傅家船员,严武。那艘货船被查出假黄金的当晚,严武跑路了。这之后,猫捉老鼠的游戏让他玩得明明白白。
唐轶一脚结结实实踩在严武背上,锋利的匕首倏地杵到脸前,惊得他瞪眼挣扎,连声求饶。
“不是很会跑吗?”唐轶用刀面拍了拍他的脸,问:“还跑不跑了?”
傅荣卿指尖缭绕的烟差不多结束了,掐灭后抛进烟灰缸里,目光落在火气上头的唐轶身上,说:“别把人吓着了,我们请人来喝酒的,又不是土匪流氓,把刀收了吧。”
傅荣卿起身过来,在车夫面前蹲下,啧了啧,唏嘘道:“怎么把我的客人打成这样了。”
车夫死死瞪着眼看傅荣卿,牙齿都要咬碎了。唐轶脚下用力:“瞪谁呢?”
傅荣卿则抬手示意唐轶把脚收了,从兜里摸出一块白手帕,慢条斯理给严武擦脸上的污血。
动作轻柔,看着真像一个大好人。
傅荣卿责怪说:“你说你,这几天怎么见我就跑,不跑能遭这些罪吗?”
“你们想怎么样!”严武牙齿掉了几颗,说话漏风,吐字也不清。
“我想怎么样?”傅荣卿抿唇笑了一声,丢了沾血的帕子,“船上那箱假黄金是谁放的?你不说,今天我就要你半条腿,你要说了,我给你一百大洋。”
严武转转眼珠子,选择闭口不答。
“说话!”唐轶不惯人,一脚踹在严武肚子上。
严武哀嚎缩成一团,傅荣卿拦了拦,“唐轶,别这么暴力,做个文明人。”他轻轻掐着严武的脖子,笑着说:“有钱都不要,让我猜猜是为什么。”
傅荣卿敛了笑,语气转凉:“你背后有人,他给的钱比我多,或者你比较怕他。是不是?”
严武眸光一动,傅荣卿捕捉到这片刻异常,继续说:“不管你在为谁保守秘密,只要你肯说出来,他们怎么威胁你,我就怎么保护你,怎么样?”
“我不信!”严武咬牙道:“你们都一样,早晚会要了我的命!”
傅荣卿有点烦了,手指一点点收紧,“我的耐心不太好,脾气也不怎么样。”
窒息感袭来,严武脖颈上冒起了青筋,豆大的汗珠往下滑,他蹬了蹬腿,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我’字。
“真是不聪明,”傅荣卿松了手,把人丢开,起身接过唐轶递来的湿巾擦手,“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非得吃点苦头才肯罢休。”
严武只顾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唐轶则弯腰割断绳子,解开了他手上的束缚。
严武这才趴在地上磕头,“黄金的事和我没关系,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帮赵六的忙,把箱子搬上船,之后怕事情闹大才辞工不干...”
赵六?傅荣卿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了,问道:“既然和你没关系,为什么见我就跑?”
“有人想要我的命,我不想死,只有跑...”严武颤抖说:“我真的不知道赵六是受谁的致使,搬箱子的总共三个人,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赵六在警署关着,剩下我...也怕活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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