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式仰起头看它的主人,半晌,土御门伊月把它从地上捞起来。沉吟了一会儿,他又买了一提小酥饼。
大佬:花钱使我冷静。
冷静下来,他提着两扎小酥饼,二话不说先跑为敬。
无论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他现在并不想跟对方碰面,而且如果真是光哥,这会恐怕会……
汽车开出一段,年轻的军官手中文件却迟迟没有再翻一页。他盯着文件上的字迹,屈起手指敲了敲司机的座位靠背。
“倒回去。”
司机不明所以,却很迅速地作出反应,汽车比来时更快的返回,年轻的军官下车,眼神锐利的扫视四周,只有一个卖酥饼的小贩正在静静的收摊。
大佬把小酥饼买空了,小贩乐得早一点回去,身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他迟缓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红瞳。
“刚才那个打着蓝色伞的人,去哪了?”
小贩两股战战,指向土御门伊月离开的方向。那名军官顿时大步走入那条小巷,四下扫视,看到了那抹极为耀眼的蓝色。
他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追过来,只是直觉告诉他似乎错过了什么,需要回来看看。
他走近那把晃动的蓝伞,主动出声道:
“你……”
小巷之中,土御门伊月在一众小孩子期待的目光里,将手里这把伞送给他们。
“大哥哥,没有伞,你会不会淋湿呀?”一个小女孩关心的问道。
土御门伊月笑笑。
“没关系,我还有一把。”
他打开了自己的金鱼伞,小孩子们这下放心了,拿着那把漂亮的瓦蓝瓦蓝的大伞嘻嘻哈哈跑远。目送他们离开,笼罩在心头的危机感也逐渐散去,土御门伊月轻松地往回走,小酥饼在他手底下散发出温暖的热气。
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光哥呢?他思索着,可光哥明明是人类,除非是发生了跟他一样的穿越奇遇。
实在想不明白,他决定回去问问奴良鲤伴,打听下对方的身份。至于如果是光哥,要不要相认的问题……
土御门伊月冷静的思考了一下他曾经做过的事情,无论是挖墙脚还是背叛师门还是最后的那件事……不,绝不能相认!
他顺顺利利一路回到奴良组,正好牛鬼也回来了,向他微微一点头。土御门伊月也笑着回礼,把手里的小酥饼分给他一提。
“刚刚买回来的,还热着。”
牛鬼谢过他的好意,收下小酥饼,说道:“二代目早我一步回来了,恐怕是在厅里等您。”
“啊,我想正好有事情想问他,我在街上见到了一个人。”
“能让您感兴趣的人,可不算多。”
闻言,土御门伊月只是随口描述了一下。
“是个坐得起汽车,白发前额有赤色的年轻军官……牛鬼先生,您认识吗?”看着牛鬼的表情,土御门伊月惊讶道,“如果方便,还请您告知我那个人的身份。”
这没什么不可以说的,特征如此明显,在牛鬼的记忆里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您遇到的那位,恐怕是源信直的孙子,源义衡。”他又补充了一句,“上次在源信直的宅邸里,你们应该差点碰面,就是那位衡少爷。”
仍旧在落雨的小巷中,年轻的军官不顾一身白军装被雨水打湿,站在雨中沉吟。他手里握着那把瓦蓝的伞,已经合拢,却掩不住那些灿烂的油菜花和粉蝶,小孩子们呜呜哭着从他身边四散跑开。
良久。
“哼。”
他撑开那把伞,走入雨帘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我不会翻车的!(flag)(flag)(flag)
大佬:我要冷静!(花钱)(花钱)(花钱)
大佬:伞没啦!(哭哭)(哭哭)(哭哭)
第105章 花时雨不夜天(三)
土御门伊月惦记着莫名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疑似光哥的人,思前想后, 决定作一把小死, 试探试探。他也查到了对方这些年的一些行事, 风格确实相似得很,但还差点东西。
源义衡是个叛逆者。
他放弃了祖父的荫蔽, 拒绝接受与妖怪和平共处的建议,对于敢威胁普通人生存的妖怪组织,曾有过炮轰的举动, 还是奴良组出面, 才勉强达成妥协。
这个时代的阴阳术有些衰微, 但是人类手中握有了更为强大的火器,有一些就连妖怪都要暂避锋芒。源义衡就如同长刀刃上最锋利的那一点尖芒, 他嘲笑试图与妖怪妥协的官员——这其中包括他的祖父——自己组建队伍, 成了妖怪组织极为忌惮的存在。
这是光哥的作风没错的, 他永远对妖鬼心存怀疑。
土御门伊月合上资料,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奴良鲤伴还没有回来,他想早点把推演好的数据交过去, 索性就跟奴良组的干部说了一声, 自己打着伞出门。
那把蓝伞送给小孩子了, 不过伞这种东西,他喜欢画多少就有多少,更别提还有阴阳师自带的装备。金鱼伞看起来不大, 却完美的隔开了所有雨水,土御门伊月打着这把伞出门, 前脚刚走,后脚奴良鲤伴就回去了。
“伊月呢?”他的不安感已经渐渐减少了许多。一来都快两个月了,伊月仍然在他身边没有离开;二来伊月本身也不是那么活泼的人,待在奴良组的时间比较多,他通常一回来就能看到他。
狒狒正在玩他的面具,闻言答道:
“刚刚出门,好像是去给源信直交什么东西。”
“已经推出来了?真不愧是伊月!”奴良鲤伴毫不怀疑土御门伊月在阴阳术方面的建树,索性连伞也没放,直接就出门去接土御门伊月。
说起来……今早走的时候他找了半天那把蓝伞,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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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外时间流速是一致的啊……”源信直陷入沉吟,“不过这件事情似乎也无法验证……”
土御门伊月能够理解他的顾虑,在这个世界,他只不过是个毫无根基的阴阳师罢了,不可能要求所有人都像在平安京时那样信赖他。不过对他而言,阴阳术是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东西,他推演,得出结果,然后进入龙宫,这是一套很自然的流程。
“我理解您的疑虑,所以本身也没有打算让很多人一起登上龙宫。”土御门伊月笑了笑,“我和鲤伴前去即可,遇到麻烦也方便解决。”
一个半妖,一个人类,这样的组合确实考虑到了最多的可能性。源信直点点头,他表示会提供一切需要的东西,土御门伊月自然也不客气地应下,万万没想到自己又被当成了人类。
事情谈完,他离开房间,远远望见大门处有人影晃动。
是源义衡。
阵雨潇潇而落,打在院中本就湿漉漉的紫阳花球上,青年的白发有些偏银,在雨幕之中更添了几分朦胧的灰度,然而前额那一缕赤色,犹如引燃所有苍白的火焰,使得那个人的气势尖锐起来。源义衡穿了一身纯白的军装,仿佛是与得到政府承认的奴良鲤伴刻意区分一般,这身白色却完全压不住他整个人的孤傲和锋利。
汽车开走了,源义衡并不打伞,直接穿过庭院向主屋走来。
土御门伊月眨了下眼睛,那个作死的想法蠢蠢欲动,他闪身就藏在了拐角处。与此同时,大门处又传来响动,半妖撑着一把紫阳花的大伞,上门接人来了。层叠雨帘之中,他的金色妖瞳也仿佛笼着一层雾似的,掩着花影和亮光。
土御门伊月关上了房间的拉门,这间房明显是平时不怎么用的,呼吸间有淡淡的烟尘味道。他屏着呼吸,等源义衡从这个房间前经过,转过一个拐角,这时候,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光哥……”
这一声仿佛是从梦里传来的,又轻又软。源义衡猛然回头,他的白发发梢还在向下滴水,轻缓的落到地面上。
“滴答……”
“谁在那里?!”
他下意识地向回走几步,自己的足音响在回廊上,廊外雨声倾泻而下。
错觉吗?源义衡深深地看向那个拐角,一手捋一把湿淋淋的额发,转身离开。隔着一个拐角,土御门伊月小声呼出一口气,试探完毕,他觉得源义衡可能跟光哥有那么点关系,但至少没有记忆,不然刚才肯定就叫“小混蛋”了。
没有记忆的光哥,恕他直言,半点不能打!
果然如他所料,脚步声在渐渐远去,一声一声渐渐遥远起来。大佬一撑拉门,让脊背离开墙面,拍拍手上沾的灰尘,打算走人,突然他耳尖一动,感觉这脚步声未免也太持久了一些。
不对!
被认为已经走远的源义衡嘴角勾起一抹笑,他根本就没有走远,不过是在模拟脚步声,现在直接转身,大步走向那个可能会藏人的拐角!
什么错觉?不过是伪装成错觉的刻意为之,就像在树丛中下伪装猫叫的行为那样天真而愚蠢!他不会被所谓的错觉蒙骗,他相信着自己的感觉,相信着自己的判断,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折回去,打算抓住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和他玩这种游戏!
土御门伊月心里叫了一声“药丸”,不过他仍然是很沉着的,很沉着的当场变成了一个穿着狩衣的小纸人,飘飘悠悠落到地上,抬脚就想钻进旁边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