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虞白棠,你待会儿有空吗?”简燃单手撑住教室门门框,拦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一同被拦住的其他人自觉绕道走前门,几个跟虞白棠关系较好的男生和女孩子们踌躇站在原地,打算看看简燃又整什么幺蛾子。
虞白棠态度疏离而冷淡,“没有。麻烦让让,大家都着急吃饭。”
“我请你。”简燃不肯,换了个姿势结结实实挡在路中央,意有所指道,“下午的事还没聊完,我可以答应你的提议,咱们边吃边谈?”
虞白棠奇怪地瞥他一眼,“好,走吧。”
前世可没有这一出,简燃像条发了疯的恶犬,见人就咬,天王老子来了都得被撕下块肉。
简燃带虞白棠去了校外一家私房菜馆,把菜单往他跟前一推,“随便点,就当……就当是道歉了。”
他抓抓头发,一字一句斟酌着说,“我这个人脾气不大好,遇事儿容易急,没过脑子就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没关系,”虞白棠不动声色把菜单推回去,“你点吧,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相似的话虞白棠曾不止一次在成年后的简燃嘴里听到过,他记得对方每每提起,眼中流露的愧疚与懊悔,没想到这次提前这么久听到了。
简燃随意点了几道,都是下饭菜,什么麻婆豆腐,地三鲜,照烧鸡,还有一杯橙汁,不偏不倚都是虞白棠喜欢的。
虞白棠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眼神探究,简燃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那就照着我的口味点了,你吃不惯的话随时跟我说,咱们再点新的。”
虞白棠摇头,“不用,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和我的口味这么像。”
“这么巧?”简燃故作惊讶,一面想帮他涮洗餐具、把果汁倒满,一面又担心太反常招来抗拒,犹豫来犹豫去,本能战胜理智,清洗、倒饮料一气呵成,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次。
他拼命给自己找补,“那就好。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吃得香,还算什么道歉,你说对吧?”
“嗯。”虞白棠轻轻笑了一下,那点冷淡顿时荡然无存。
简燃看着他扬起的唇角,心脏咚咚咚狂跳起来。
以前净顾着跟虞白棠作对,错过了对方最青涩的一段时光,等他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离不开虞白棠,等他开始追求虞白棠,青年已经筑起了厚厚的心防,变得更加独立强大,难以靠近。
重回高中,某种意义上说也是种恩赐……
“虞白棠,我想过了,红包你留着,转走的钱泼出去的水,钱货两清咱们谁也不欠谁,”简燃见虞白棠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快速说完后半句,“但要把礼物还我,今晚就还。”
“今晚?”
“对啊,这你就不懂了吧,早拿早退货,晚两天人家不给退了怎么办。”简燃两辈子的谎话都在今天说尽了,除了拿礼物,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借口能名正言顺的跟虞白棠回家,看看外婆。
假如外婆病得厉害,他还能帮忙联系靠谱的医院。
“好。”虞白棠点头,下一秒简燃手机震了震,低头一看,虞白棠将他转的钱减去陪玩费用,原封不动的转了回来。
“我说不要就不要!”简燃心里着急,声音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
虞白棠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钱货两清,你不收,我也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了。”
他说完就走,简燃抽出三张粉红钞票压在桌上,大步追上去,“我收,我收还不行吗。”
这世道,怎么还有人送钱都送不出的啊QAQ
简燃不自觉去牵他的手,关键时刻想起来数小时前被甩开的感觉,默默收回来插进口袋,“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去,现在吗?”
“我、我真的很急。”
虞白棠在十六岁的简燃身上看见一点成年后的影子,渐渐放慢了脚步,“下晚自习。你要是觉得晚,明天我带过来也行。”
“不晚!”简燃立刻道,“那会子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高中生哪来的夜生活?”
“打游戏啊,你不是也打过。”
简燃头一回觉得晚自习如此难熬,游戏玩不进去,试卷上的方块字成了看不懂的天书,中性笔在指间转来转去,每隔几分钟就要看次时间。
戚远星纳了闷了,“这两天晚自习查得松,你要有急事可以先走,哥们给打掩护。”
走又不走,坐着生扛,图啥?
简燃回嘴,“你知道个屁。”
戚远星:“……”
行行行,我就多余问。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铃响,简燃抓起书包就往外冲,戚远星一转头,人早就跑没了影,“???”
简燃穿过人流,装模作样地倚在楼梯口等虞白棠,“好慢啊,我等得花都谢了。”
虞白棠挑了挑眉,看向他空空如也的书包,“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
简燃也不生气,把空书包往肩上一甩,不着痕迹用身体隔断旁边拥挤的学生,也因此和他靠得很近很近,近到能闻见虞白棠身上淡淡的香味,与五年后不同,但一样好闻,“我们怎么回去?”
“骑自行车,”虞白棠往车棚走,顿了顿又道,“我的是旧车,速度慢,你骑快了可能要等我会儿。”
简燃拍了拍自行车车座,“我自行车不在学校,但车技还不错,要试试吗?”
“这也是道歉的一部分。”他欲盖弥彰地补充。
虞白棠犹豫片刻,侧坐上去,小心地跟他隔开一肘的距离,手抓在后座上,时不时指挥简燃直行,或者朝哪个方向拐弯。
简燃十分卖力,带着初次体验校园偶像剧式的兴奋,以至于经过减速带时忘记了放慢速度,后座上的虞白棠一震,无意识揪住他的衣服,又很快放开了。
简燃十六岁的身体里住着二十三岁的灵魂,他追了虞白棠四年,恋爱两年,他牵过虞白棠的手,拥抱过虞白棠,和他做过许多亲密的事,如今虞白棠避他如蛇蝎,落差之大叫人难以适应。
又是一条减速带,虞白棠揪着简燃的校服,轻轻吸了口气,“这就是你说的‘车技很好’?”
“抱歉,第一次来这边不太熟悉路况。”简燃试探着开口,“担心被甩下去的话,你可以抓着我的衣服。”
他等了好一会,等到以为虞白棠不会答应时,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校服下摆。
夜风徐徐,拂过少年人的面庞,简燃在自行车吱嘎吱嘎的响声里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路越来越窄, 自行车开始在迷宫一般的巷子中穿行。
喧闹声逐渐消失,路灯不知罢工了多久,迟迟没人来修, 照明全靠窗户里透出的星星点点的橘黄色灯光, 与繁华的城区仿佛两个世界。
楼与楼之间垂落的黑色电线和晾衣绳如蛛网, 密密匝匝遮住天空, 行走其中无端让人感到压抑。
简燃将车速放得很慢很慢, 偶尔灵活地转弯,绕过装有杂物的纸箱或污水。
前世他不止一次陪虞白棠回过这里, 每一次他都在后悔, 为什么没早点认识虞白棠,早点把他和外婆接出来。而现在,这样的机会就在眼前。
自行车停在筒子楼下,路面倒整洁, 实际环境不比附近好多少。薄薄的墙板半点不隔音, 站在楼道里, 哪家夫妻在吵架, 哪家看的什么电视剧都听得一清二楚。
“走吧。”虞白棠熟练地给自行车上锁, 跺了跺脚, 几秒钟后一盏低瓦数的节能灯泡慢悠悠亮起——原本的声控灯几百年前就坏了, 也没人修, 是虞白棠担心外婆夜里出门看不清路摔倒, 自己踩着凳子换的。
钥匙刚插进锁孔, 门便自动从里面打开了,“棠棠回来啦?路上冷不冷, 外婆做了夜宵,吃点再睡吧。”
高一这年, 虞爱英的头发还没全白,虞白棠弯腰抱住了她,在老太太念叨着“怎么又撒娇啦”的声音里侧了侧身,将门外的简燃暴露出来,“外婆,这是我同学,他有东西落我这儿了,特意过来拿。”
简燃不自觉站直身体,表情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外婆好,我叫简燃,是虞白棠的同班同学。”
虞白棠:“……”
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自来熟。
虞爱英笑眯眯拍了拍他的手臂,“好孩子,跟棠棠去里屋吧,外婆给你们端夜宵。”
所谓夜宵,不过是两碗加了菠菜叶的疙瘩汤,还有一小碟核桃仁。虞白棠习惯了,但对简燃这种吃惯山珍海味的大少爷来说简直寒酸得不能再寒酸。
令虞白棠意外的是,简燃适应良好,双手接过碗深深吸了口气,“好香啊,以我多年的经验,这一看就很好吃。外婆,您这手艺都能拿去开店了。”
虞爱英被哄得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喜欢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呢。”
简燃一迭声答应下来,转过头发现虞白棠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故意恶声恶气虚张声势,“看我干嘛?”
“没什么,”虞白棠慢悠悠收回视线,“就是觉得今天的你跟平时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像小猫的爪子轻轻在心脏挠了一下,简燃察觉他态度的变化,略显期待地问,“那、那你喜欢这种变化吗?”
虞白棠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起身将摆在窗台边的礼物抱了过来,“喏,吃完就拿着走吧。”
包装完好无损,显然,礼物的主人一次也没拆开过。
简燃拨弄了两下包装盒上的浅粉色丝带,小声道,“你怎么不打开看看啊,里面还有我写的信呢。”
“信?”
“对啊,就是一些生日祝福,还有跟你一起打游戏很开心之类的话。”回忆起黑历史,简燃耳朵红红的。
“是吗?”虞白棠感兴趣地挑了下眉毛,作势要把礼物捞回来,简燃迅速反悔,死死护住礼盒,“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你想要,我再给你写一份。”
“不看就不看。”虞白棠收回手,屋子里慢慢安静下来。
虞白棠的厨艺是外婆手把手教的,祖孙俩做出来的味道自然也有相似之处,很有“家”的感觉。简燃一边吃,一边悄悄观察房间内的陈设。
其实不用刻意打量,虞白棠的卧室很小,一张单人床加书桌就填满了,整间屋子一室一厅一卫加起来都未必有他们家江女士的衣帽间大。
简燃心里愈发不是滋味,思忖片刻,像是没有感受到这份逼仄似的开口问,“虞白棠,你以后还做陪玩吗?”
话一出口,简燃又觉得不妥,打游戏消耗精力,万一影响虞白棠学习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虞白棠,你知道的,我成绩一直不太好,可以请你做我的家教吗?”
“你放心,价格方面我不会亏待你的,就……每小时三百怎么样?”
一小时三百,哪怕一天只教两小时,一个月下来也足足有一万八千块。这样一来既解决了缺钱的问题,还能多跟虞白棠相处一段时间增进感情,他可真是个天才。
简燃什么都想好了,唯独没料到虞白棠会拒绝。
“你是冤大头吗?”虞白棠淡淡瞥他一眼,将两只空碗摞在一起端着往厨房走。
简燃寸步不离地跟着,“怎么就冤大头了?我觉得你的水平值这么多钱不行吗?”
虞白棠不吃他这套,“找我辅导功课,按市价来,否则免谈。”
“噢……抱歉。”简燃抿抿唇,忽然意识到自己太急切了,明目张胆的撒钱落在对方眼里更像某种施舍,而虞白棠从来都不需要这种东西。
这一道歉,怔愣的人换成了虞白棠。
他眯了眯眼,带着几分审视看向简燃。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傲慢的人不可能在短短半天内变得谦虚,除非……他的身体里也住着一个23岁的灵魂。
真相如何,试一试就知道了。
“具体价钱明天再谈,”虞白棠转身,目光一点点落在他的嘴角,那里下午被揍了一拳,已经青了,“不疼吗?”
“什么?”简燃茫然不解。
虞白棠点点自己的嘴巴,“这里,不疼吗?我帮你擦点药吧。”
“好、好啊。”虞白棠不提,简燃几乎忘记了这处的伤,他心里高兴得要命,压根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起,晕头转向地跟着他回到卧室。
虞白棠拿出一瓶云南白药,对准伤处轻轻一喷,然后细致地将药水推开抹匀。
简燃脊背陡然一僵。
刚刚沾过水的手指冰冰凉凉,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气,像蝴蝶降落于此,缓缓扇动着翅膀。
这是简燃穿过来后第一次离虞白棠这样近,近到可以看清他眼下那颗淡褐色泪痣,鼻尖一点水珠,还有饱满的唇。
简燃喉结滚了滚,莫名一阵口干舌燥,几乎没做思考便攥住了那只即将离开的手。
“……怎么了?”虞白棠心中有了底,面上却是一副不解的样子。
“我……我帮你擦一下。”简燃抽出一张纸巾,低头擦拭虞白棠指尖几近于无的药汁。
这家伙真是,连装都不会装。虞白棠唇角微翘,在简燃看过来的瞬间又不着痕迹压平了,“很晚了,早点回去吧。”
虞白棠把简燃送下楼,后者直到坐进车里才发现,手心还攥着那张用过的纸巾。
平整铺开的纸巾搭在脸上,简燃垂目靠在椅背上,用力嗅了嗅。
第二天虞白棠起床做了早饭。
许是脱离高中生活太久, 又或许是昨天睡得太晚,虞白棠吃完自己那份下楼时控制不住地掩唇打了个哈欠。
“棠棠,准备上学去啊。”有人和他打招呼。
虞白棠放下手, 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熟练地寒暄, “白姨早上好, 又出去买菜啊。”
“是嘞, 这个点市场刚开门,东西新鲜。对了, 我家晚上炖排骨, 你放了学来拿点,回去跟外婆分着吃。”
虞白棠推辞两句,架不住白姨太过热情,只能笑着应下。
出了楼道, 仅剩一点困意在看清那道熟悉身影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门口停了辆纯黑色机车, 一身黑衣、戴深蓝色头盔的简燃面容冷峻, 双手抱胸倚靠在车身上, 左腿屈起抵着脚踏。朝阳自他背后升起, 簇新的机车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泽, 和它的主人一样, 年轻, 自由, 生机勃勃。
随便拿相机一拍就很出片。
“哎呦, ”出于好奇,白姨多看了两眼, 扭头跟虞白棠小声八卦,“好俊的小伙子, 大清早在这苦等,八成是接女朋友呐。”
虞白棠脸颊微烫,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又听她说,“怪事嘞,咱们这片也没有上学的女娃娃呀。”
同一时间,发现虞白棠出来的简燃眼前一亮,三两步迎上前,“虞白棠,我帮你带了早饭!”
在白姨惊讶的眼神里,虞白棠干咳一声相互介绍说,“这是我同学简燃,过来辅导功课的。这是二楼的白姨。”
“白姨,你好。”简燃乖巧打了声招呼,后者大约觉得尴尬,点头道了句好孩子,匆匆忙忙地走了。
简燃屈指弹了下护目镜,“我买了小笼包和豆浆,上楼吃还是直接去学校?”
“放心,坐我的车十分钟就能到学校,不会让你迟到的。”
对上那双充满期待的黑色眼眸,虞白棠犹豫片刻,如实说道,“我吃过早饭了。”
简燃失落一瞬,随即自然地把小笼包往怀里一揣,“那豆浆呢?这个可以拿进教室里喝的,老师不管。”
虞白棠忍笑伸手,“好,谢谢,给我吧。”
简燃高兴起来,从背包挂钩上取下头盔,扯住两边的佩戴扣从后脑上方帮虞白棠戴头盔,最后系上环扣,“紧不紧?”
虞白棠摇头,头盔顶部两只猫耳也跟着晃了晃。
由于姿势原因,他像被简燃整个圈进了怀里。身体散发的热度隔着衣物源源不断传来,让虞白棠想起过去许多个相拥而眠的夜晚。
虞白棠退开一步,抬手调整了下头盔,“走吧。”
简燃跨坐上车,拍了拍身后的位置,“你可以抱着我的腰,像昨天那样什么都不扶很危险的。”
“知道了。”虞白棠的手穿过腰际,落在对方紧实的腹肌上。
简燃把护目镜拉了下来,虞白棠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陡然绷紧的脊背,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应当也是露着紧张的。
虞白棠起了点恶劣的心思。
机车在朝阳下疾驰,路两侧的行人、绿植与房屋飞一般倒退,耳边除了发动机低沉的轰鸣就是迅疾的风声,虞白棠微微低头,将下巴抵在简燃后肩,避风避得心安理得,“你之前不是很讨厌我吗?”
“变化这么大,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虞白棠的声音有些模糊,简燃却听了个七七八八,超大声反驳道,“没有啊,我从来没有真正讨厌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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