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白棠点点头,弯腰开始铺床,“行,那我跟明熙睡下铺。”
“等一下!”简燃不自觉抬高声音,“你跟明熙?!”
虞白棠眨眨眼,“对啊,不然呢?”
“宿舍有两张床,你不用跟我们挤了。”
可简燃就想跟他挤着睡啊!
虞白棠平平无奇的话语,偏叫人听出几分戏弄感。
简燃绷着脸,硬生生略过了这个话题,“虞白棠,你困吗?”
得到否定回答,简燃暗搓搓推进着自己的计划,“那咱们找几部剧看吧,你有想看的吗?”
虞白棠听出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反问道,“你有?”
简燃说,“唔,要不看客将行吧。”
虞白棠当然知道这是‘他’曾演过的剧,考虑到或许可以从中汲取经验等多方面因素,就答应了。
结果现实跟想象中的画面完全不同,乔舒昀饰演的角色出场后,虞白棠精神便高度集中,有一搭没一搭回应简燃就算了,还在手机备忘录中做起了笔记。
简燃敢怒不敢言,保持着双手环胸的审视姿态,不知不觉倚墙睡着了。
虞白棠喊了他几声,反倒改坐为躺,便由着他去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简燃定的闹钟尽职尽责开始工作,铃铃铃吵个没完。
他刚拼着一口气坐起来醒神,宿舍门就被敲响了。
男孩子站在外面脆生生地喊,“虞叔叔,虞叔叔!”
虞白棠被他一嗓子喊清醒了,“谁在外面?”
他声音沙沙的,简燃转头,依次扫过他微蹙的眉,半眯着的眼,红润的面颊,又猛地转了回去,“我去看看。”
门一开,成瑄挤了进来,“虞叔叔……你还没起床呀。”
简燃挡住他的视线,“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洗漱了吗?”
“没有……”成瑄顿了顿说,“我饿了。”
简燃便揽着他的肩出门,“走,叔叔带你洗脸刷牙。”
虞白棠则收拾好自己,叫其他小朋友起床。
虞白棠第一个去了卞淮舟的房间,抚着他的肩膀轻喊两声,男孩子就醒了,揉着眼面带迷茫地坐起来,“小鱼叔叔,几点了?”
“六点”,虞白棠取过床头叠放整齐的衣服,柔声道,“起床吧,过一会儿常安叔叔他们就回来了,先穿哪一件?”
卞淮舟指了指,虞白棠就把对应的那件抖开。
一大一小配合异常默契,不用虞白棠开口,卞淮舟自己就该伸胳膊的伸胳膊,该蹬腿的蹬腿,很快穿好了衣服。
“真棒”,虞白棠把他头顶乱翘的呆毛捋顺,“好啦,咱们去叫其他小朋友起床。”
接下来的过程并不顺利。
吱吱醒了之后哼哼唧唧赖在床上不肯起,虞白棠抱他起来,几秒过去又歪倒回被子里,滚来滚去将自己卷成一条寿司。
虞白棠陪他玩了一刻钟你追我躲的游戏,吱吱主动扑进虞白棠怀里,成功穿衣下床。
不过比起双双,这边只能算中等难度。
双双睁开眼睛的那刻,本能地看向四周,“我妈妈呢?”
虞白棠拨开她纠缠的发丝,温声解释道,“爸爸和妈妈去市场采购食材了,等你起床,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双双把被子拉至下巴,只露出一双眨动的眼,“我想妈妈了。”
虞白棠哄她,“那咱们穿好衣服出门,问万叔叔能不能给妈妈打电话,催催她,好吗?”
双双点头,牵着虞白棠的手跟其他小朋友一起排队进入盥洗室。
【妈呀,我是真没想到棠棠带孩子都这么费劲,换成其他人估计难度翻倍[瞳孔地震]】
【呜呜呜棠棠怎么可以这么耐心,如果是我大概喊两遍就翻了,绝对不会一次次重复差不多的话[抄手]】
【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小简总那边像台风过境吗,笑死了,这俩人打水仗呢?】
【两位真是,都辛苦啦!!】
地上都是水,简燃擦桌子似的擦净成瑄的脸,狠狠松了口气,“好了,出去玩儿吧。”
大概同性相斥,简燃小时候就皮,长大了自然也没多少耐心照顾小孩子,如果不是为了帮虞白棠分摊一部分压力,他压根不会接这种麻烦差事。
眼下见虞白棠又带进来四个麻烦精,毛巾一甩,大大咧咧道,“双双,吱吱,过来叔叔帮你们洗脸刷牙。”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经历过地狱难度的简燃无所畏惧,把嘴省心的两个留给了虞白棠。
洗干净脸的几个小不点终于清醒了,又变成了听话的乖宝宝。
听说外出采购的家长们在回来的路上,小朋友们就在开阔地边玩边等。
成瑄不知从哪翻出一根长木棍,模仿少林武僧的动作耍来耍去,“吱吱,你看过少年英雄吗?里面的阿飞就用武棍!”
“咱们来比一场吧!”
“不行,太危险了。成瑄,把棍子给我。”
虞白棠没收了他的长棍,没一会成瑄又取了回来,拖着木棍当扫把骑,在草甸上跑来跑去,时不时闹出几声动静,像吸引谁注意似的。
很快成瑄耍累了,摸索出一个省劲的好方法:握住长棍的一头转圈圈。
速度快了,有种飞起来的错觉。
可转着转着,成瑄逐渐没了力气,长棍脱手飞了出去。
双双摔了一跤,简燃刚把她裤子上的灰拍干净,一抬头,正见那根长棍朝虞白棠后颈砸过去。
简燃一惊,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上前一步挡在虞白棠跟前,手臂格挡,把长棍挥了出去。
哐当一声,整片场地先是一静,而后如一锅沸水般喧闹起来。
简燃拾起长棍,往成瑄手里一塞,沉声道,“接着玩儿,玩儿到乔舒昀回来为止。”
后者迟疑着没动,简燃便加重语气说,“玩儿吧,我就在旁边看着。”
成瑄拿着棍子, 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撇撇嘴想哭,在简燃充满压迫感的目光下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苦着脸挥动两下, 拿眼睛去瞅大人的表情。
简燃抬了抬下巴, 微笑道, “继续。”
【这也太危险了, 棠棠正好背对着,砸一下得多疼啊[恼火]】
【妈呀, 上次见小简总发火还是怼黑粉的时候……】
【支持小简总!千万不要觉得孩子年纪小调皮一点没关系, 然后高高举起轻轻放过,这样他们只会产生侥幸心理,做出更过分的事。】
【你们看其他小朋友,性格不同, 面对突发状况的反应也不同诶[暗中观察]】
譬如简明熙, 在木棍被挥开的一瞬间立刻跑去找导演, “万叔叔, 有人受伤了, 可以请医生过来看看吗?”
双双和吱吱吓了一跳, 原地怔了怔, 等小脑瓜处理完眼睛看到的画面身体才有所行动。他们先聚在虞白棠身边一迭声问, “棠棠, 你受伤了吗?”
接着又把简燃围住了, “叔叔,你胳膊疼不疼呀?”
疼是一定的, 但没到难以忍受的地步。
简燃勾了勾唇,正要否认, 瞥见虞白棠朝这边走来,不知怎的,把话咽了下去。
“你没事吧?”虞白棠扫了眼他的右手臂试图查看状况,可惜隔着衣服什么也瞧不出来。
简燃在他眼里发现几分担忧的情绪,心头一动,突然间有了主意。他按着胳膊,露出忍痛的表情,“嘶……可能不太好。”
虞白棠眉头紧皱,“待会儿医生来了让他看一看,严重的话得去医院。”
简燃急忙拒绝,“啊?医院就不用了吧,咱们还录着节目呢……再说我这就是撞了一下,养两天就没事了,我有经验。”
虞白棠点点头,不知道信了没有,倒是双双在一旁积极出主意,“叔叔,我妈妈说如果很痛的话,呼呼就好啦。”
“简叔叔,我帮你吹一吹……呼——,好点了吗?”
“谢谢你,叔叔现在好多了。”简燃一边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边隔三差五地瞄一眼虞白棠。
【都让让,小简总的嘴替来了:双双吹口气,只是镇痛,治标不治本,但棠棠要是吹两下,我原地痊愈(bushi)】
【怎么感觉有猫腻呢?[挠头]】
最令人惊讶的当属卞淮舟,起先他跟简明熙一起向导演说明情况,回来后竟独自走到成瑄面前一脸严肃地说,“以后你不要再玩这么危险的东西了,不仅会打到人,你自己也可能受伤的。”
“还有,做错事就应该道歉,走吧,我带你给小鱼叔叔和简叔叔道歉。”
卞淮舟牵住他的手,成瑄一把甩开了,恼道,“不用你管!”
“呦呵,有骨气”,简燃眉梢一挑,重新监督起成瑄来,“那就接着耍。”
“来就来。”成瑄抬起棍子用力一砸,扬起小片尘土。
与此同时,校门口传来沈茗的声音,“呀,都起床了……怎么了这是?”
卞淮舟自觉担任起传话员的职责,“早上的时候成瑄在草地上玩木棍,小鱼叔叔说太危险给他没收了,成瑄又偷偷地拿回来,结果玩着玩着不小心甩了出去,差点砸到人。”
“不,是已经砸到了。简叔叔的手现在都抬不起来了!”
乔舒昀跟在沈茗后面进来,见所有人都站在一块心里就一个咯噔,待听完卞淮舟的话,大步走上前照着成瑄后脑勺来了一下,“昨晚咱俩怎么约定的?”
“都拉钩了还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像话吗?”
成瑄憋在眼眶里的泪珠终于滚了出来,棍子一撂放声大哭,转头往宿舍方向跑。
虞白棠叹了口气拉住乔舒昀,“无论如何,平心静气地说话。”
乔舒昀瞪他一眼,“我知道,放心吧你。”
恰好节目组的医生过来了,虞白棠便跟着回了宿舍。
简燃脱掉外套,挽起袖口坐在凳子上,戴眼镜的中年男医生仔细检查半天,捏捏按按的同时不忘询问病号的感觉,“这里疼吗?”
简燃点头。
“这个地方呢?”
简燃迟疑一秒,又点了点头。
见状虞白棠的眉毛又皱了起来,“刘医生,情况怎么样,很严重吗?”
“这……”刘医生一时语塞。
依据多年经验判断,简燃手臂的淤青应当是磕碰后皮下毛细血管破裂造成的局部出血,但这位患者哪里都疼,倒让他不自信了,开始怀疑伤到了骨头。
虞白棠目光在两人间转了一圈,“算了,还是去医院拍片子吧,我去跟导演请假。”
“咳咳咳——”简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虞白棠莫名,“你怎么了?”
简燃道,“咳……我嗓子痒,可以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吗?”
虞白棠转身接水的功夫,简燃疯狂朝刘医生使眼色,然而后者是钢铁直男,非但看不懂暗示,还满面关切地询问说,“简先生,您眼睛不舒服吗?”
虞白棠扭过脸,简燃以手支额,皮笑肉不笑的,“没有,我头疼。”
情商这么低,回头就让万湘把你开了,哼。
【哈哈哈哈哈万湘从哪挖来刘医生这个宝藏的,太喜人了。】
【所以小简总是在套路棠棠啊!】
【感觉他快露馅了,以我棠的敏锐程度,发现是迟早的=-=】
许是刘医生冥冥中感知到了危机,回答还算让简燃满意,“初步判断淤青产生的原因是皮下淤血,热敷后二十四小时内症状便能减轻,我再开一支云南白药,咱们暂时观察一天。”
“如果明天还未缓解,建议去医院做一套全面检查。”
虞白棠道了声“好”。
简燃又问,“刘医生,在此期间右手是不是不能用力啊,比方说……提东西拿筷子什么的?”
“……”倒也不必如此小心。
刘医生擦了擦脑门的汗,“多注意些总归是没错的。”
“多谢,麻烦你了。”简燃亲自把他送出了门。
回来时,虞白棠兑了盆热水,把毛巾浸湿,拧干多余水分,“胳膊伸过来,别动,我帮你敷一下。”
简燃乖乖照做,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瞧,望着他低垂的、微微眨动的睫毛,挺直的鼻梁,修长的手指,一种无法遏制的激荡逐渐从胸腔中渗透而出,
“虞白棠。”
“嗯?”
简燃关了麦,轻声道,“我觉得,以后这种事就该早发现早预防,而不是等事情发生了再补救或者反击,多被动啊。”
“就比如卞郁那件事,咱们都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什么不能提早解决掉他。”
虞白棠抬眼,“你是在怪我连累你吗?”
“我是在担心你!!”
简燃动又不能动,就拿眼睛瞪他,“你干嘛总把我往坏处想啊,就算咱俩以前不对付,我也没坏到那种是非不分的地步吧。”
“我现在就差把心剖出来给你看了……让你看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简燃快气死了,同时又有点挫败,到底怎么做虞白棠才能相信他呢?
下一秒,只听虞白棠问,“敷了这么久你不觉得疼吗?”
简燃那点小情绪咻地一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心虚,“当然疼啊,只不过……只不过对面坐着你,我注意力都被分去了嘛。”
虞白棠:“……”
疼的话,肌肉应该会绷紧再放松吧=_=
虞白棠把毛巾塞给他,“你自己敷吧,我去厨房看看。”
虞白棠一来,周牧就问,“小简总没事吧?”
“没事”,虞白棠扫视一圈,“和馅做什么,包饺子吗?”
沈茗解释说,“刚刚导演发布了新任务,中午吃馄饨,所以待会儿大人跟孩子要一起包。”
顿了顿又说,“哎,那菜市场你没去真是可惜了。我们去的时候正碰见几个小伙子运猪肉,现杀的,可新鲜。”
“煮熟了每片肉都是粉色的,吃起来还有股甜味,这么多年我头一回吃。”
“我们买了带回来这些,口感可能会差点意思……靠,给我说馋了。”
虞白棠笑了笑,“新鲜的肉就是这样的,鲜甜。”
小时候他和外婆赶年集,中午坐下来吃一碗清汤瘦肉面,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虞白棠把馅料盆端进节目组准备好的房间,没等来乔舒昀舅甥俩,简燃倒溜达着出来了,“这是打算包饺子吗?”
“包馄饨。”
馄饨皮是现成的,虞白棠把四位小朋友叫过来,慢动作演示一遍,“舀一勺馅放在正中,像折纸一样轻轻地将斜对角对折,然后捏着两个底角把它们合在一起,就完成啦。”
简燃看得心痒,洗净手拿了张皮坐在虞白棠旁边开始包。
——没按他教的步骤,玩儿起了别的花样。
什么金鱼形元宝形莲花形,他都会。
你问他怎么学的?
自然是出宿舍前pd提了下流程,简燃借人家手机现搜的。
得亏馄饨简单,复杂一点的短时间内他真不一定学得会。
简燃包的馄饨跟虞白棠的整整齐齐码在一起,虞白棠瞥了眼,冷不丁问,“你胳膊不疼了?”
“不是严重到不能动,连筷子都拿不起的程度了吗?”
先前简燃的确纠结了一段时间,动手吧,功亏一篑,大概率要露馅。
可干看着他又浑身不得劲。
不知道怎么了,他现在好像格外见不得虞白棠干活。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不擅长的事,虞白棠看起来却什么都会,永远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可没有人天生博学,追其原因,不过是经历得多罢了。
硬要说的话,他不会钓鱼,不会搭帐篷,简燃拿手的事他十有八九都不擅长。
故而简燃明知会被发现,还是随自己心意做了。
只是他嘴上还在狡辩,“当然疼啊,我都要疼死了。刘医生不是说至少一天才能缓解吗?”
“虞白棠,你不能因为我能忍,就觉得我已经好了!”
吃过午饭, 虞白棠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乔舒昀牵着成瑄的手站在外面,门一开,乔舒昀揽着他的肩朝前推了推, “去, 刚刚在宿舍怎么答应我的现在就怎么说。”
成瑄瘪着嘴, 眼眶含了泪, 瞧着一脸哭相, 语气倒十分端正,“虞叔叔, 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调皮了。这是我写的道歉信, 请你原谅我。”
虞白棠接过来,笑了笑说,“有时候大人生气并不是因为‘调皮’这个词语本身,而是因为你正在做的事很危险。不说打到别人, 就是你自己不小心被棍子砸了一下, 是不是也挺疼的。”
“看你简叔叔的胳膊, 青紫青紫的, 多疼啊, 都抬不起来了。”
简燃:“……”
成瑄瞪大眼睛, 眼泪掉下来了都没顾上擦, 特别上道地问乔舒昀要来红花油, “简叔叔, 这是我舅舅托助理买的药, 晚上擦一擦,痛痛就飞走啦。”
“我听话, 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啊这,刚从乔舒昀那边过来的我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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