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觉得这个钱收得很不安心。
没过多久,李昭又接到了侦探的电话:“差人揾你。”
李昭已经受够了这些自顾自讲粤语的人,脾气也不太好:“讲普通话这四个字你是哪个听不懂,再听不懂人话,我举报你违反国安法。”
“……警察找你。李生要不要这么暴躁啊,边个……谁惹你了?”侦探赶紧改了过来,“不是啊,谁让你装神秘给我扔根头发,现在警察那边检测出来真的是梁泊言的DNA,怀疑你绑架啊。对了,证件也让你拿回来。”
“钱呢?”李昭说,“东西没了,钱你也该退回来。”
“你先过来啦。”侦探敷衍道,“这点信用我还是有的,你先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警察传召,不得不去。快到警局前,侦探的“关系”还特意从李昭那里拿走了证物,说要赶紧归位,免得被发现。兜兜转转一圈,李昭花的钱似乎真的马上要竹篮打水,他决定回去就举报到ICAC。
警局里的女警察态度要和蔼很多,知道他是大陆人,用普通话问他:“李先生你好,你声称梁泊言还活着,是吗?”
“我昨晚才到香港。”李昭说,“没有绑架他。”
警察一愣:“你放心,我们只是进行一些询问。可以问一下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吗?”
李昭觉得解释不太清楚,便拿出手机,给对方看照片。
“李先生,你其实只要说你们是好朋友就可以了,没必要给我们看床照的。”
李昭只好收了起来,但又解释:“不是床照,只是他睡觉的照片。”
“好了我们知道了。那……你是在香港找到他了?”警察继续询问。
李昭点头:“但他不愿意见别人,我劝过他了。”
“经纪公司也不联系吗?”
“他跟经纪公司早就结束合作了。”李昭说,“合同到期,他不愿意续约。也不知道他经纪公司有什么资格报案,我都没有报案。”
警察记录完他说的话以后,离开讨论了一会儿,回来告诉李昭,虽然梁泊言不愿意,但仍然需要去他住的酒店,确定一下梁泊言人身自由没有受到限制,然后才能考虑撤案。
李昭便坐着警车带他们过去,想跟梁泊言发条信息提醒他离开,才想起没有梁泊言现在的联系方式。那个打来的电话,还是借的调酒师手机。
还好,打开房间门的时候,梁泊言已经不见了。
警察拿走了牙刷和杯子,提取了指纹,还找酒店要了大堂里的监控。但只有梁泊言戴着帽子的背影,他们在讨论:“是有点像,但好像要矮一点?也瘦很多。”
李昭说:“他本来也不高,可能昨天没穿增高鞋吧。”
“但你拉他的动作有少少粗鲁哦。”女警指出。
“我们干柴烈火,比较着急。”李昭又要解释。
警察于是又跟他说,不用讲这么直白,一副很不想听到这种话的样子。
李昭便不太高兴。
“梁泊言为什么不愿意出来?”临走的时候,警察仍然在问这个问题。
“他对现在的歌坛太失望了。”李昭说,“说等抖音神曲消失的一天再回来。”
警察对同事说:“我觉得呢个人可能有病来噶。”
又转头跟李昭用普通话讲:“李先生,那如果有新的消息,还是麻烦你联系我们。”
“好的。”李昭说,“一定配合。如果你们撤案了,可以把他的证件给我,我代为转交。”
警察这次没有答他。
梁泊言一直没回来,李昭也不想留在房间里写稿,没走多远就是维港,沿路走下去,看见对面的高楼灯光闪烁,直入云端。
他在星光大道上找了两圈,发现并没有梁泊言的名字在护栏上,看来名气还是不行。
“你看起来像要投海啊。”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李昭转头,年轻的梁泊言双手插兜,正笑着看他。
“你去哪里了?”李昭问。
梁泊言指了指身后的行李箱:“不是你说要回大陆?我回去收拾东西咯。”
刚刚去跟陈泽明道别,也是花了一些时间,他说要跟人走,阿明很不赞同。
阿明问他,那人是谁。梁泊言说不清楚,只能一摊手:“老相识。”
阿明神色担忧,劝他年纪轻轻要走正道,别去找糖爹。
梁泊言有些想笑,但面上却露出不得已的表情:“没办法啦,他威胁我,不跟他走就要把我送官。”
“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吗?”陈泽明问,“你要同我讲啊。”
“你别问了。”梁泊言说,“你留个账号给我吧,这些天多谢你的照顾。”
陈泽明没有给梁泊言银行卡号,但留了联系方式:“回大陆之后,一定打给我啊,我怕你不安全。”
梁泊言问:“你几时学会讲普通话了?”
“一直都会的啦,”陈泽明说,“我们服务业现在谁不会说啊,只是你广东话讲那么好,我以为你香港人来着。”
梁泊言说:“我也不知道我哪里人,都差不多吧。”
终于要走了,阿明对梁泊言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肯定要走的,这里这么小,留不住你。”
“你倒是知道跟他告别。”李昭酸溜溜的,“去年你消失的时候,什么都没告诉我。”
“你当时把我拉黑了。”梁泊言提醒他,“我申请了两次好友都没通过。”
李昭觉得梁泊言真是太会找借口,从不正视问题。
鉴于证件问题尚未解决,回酒店的时候,李昭又续了一晚上的房。
前台告诉他,这个标间明天有客人预订了,明天还剩一间大床房,可以看到海景,本来要贵一些的,但给他免费升级,还是今天这间房的价格。
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梁泊言,让梁泊言明天记得早点起来换房间。
“挺好的啊。”梁泊言还挺高兴,“我就说睡一起嘛,你明天出去买套吧。”
李昭青筋暴起,甚至骂了脏话:“买个屁!我他妈又不恋童,你赶紧给我变回来!”
梁泊言不信:“不是吧你?十六岁你没感觉,三十五岁你可以?你恋老啊?”
“我也三十三岁了。”李昭说,“你说谁老?”
“好好好,是我,我中意老男人!”梁泊言投降,“你现在都比我年纪大一倍了,宽容点嘛。”
他说完这话,睁大眼睛,冲着李昭眨了眨。
“别装嫩。”李昭说,“看你这样我都硬不起来。”
梁泊言作为一个各方面条件很不错的基佬,这么多年来,喜欢过他的人实在不能算少。但他不得不承认,李昭在这些人里,都是最特别的。
第6章 与君分杯水
“据香港警方公布,有匿名人士向警方透露,梁泊言此次并非失踪,只是不愿再与外界联络。警方根据多种事实证据,已决定撤销立案……”
“你还真是……”梁泊言关掉了电视,"挺有手段啊,这才几天,就搞定了。你才是香港人吧。”
再不搞定,李昭就要考虑把梁泊言扔进海里偷渡了,只要一个救生圈,成本低廉。不像香港,花钱如流水,酒店也贵,服务生只能讲蹩脚普通话,对讲英文的客人最友善。
梁泊言成日消失,在旺角的唱片行里淘碟,老板夸他识货,低价卖了一堆CD和黑胶给他。
“警察是不是还把我的包转交给你了?”梁泊言问,“能不能把我的银行卡给一张啊,钱花完了。”
李昭给了他一张八达通,让他随便花。
“回乡证不给我就算了,”梁泊言受不了了,“我自己的卡都不让我用啊?”
“回去以后再给你。”
梁泊言这种人,给他点自由就会立刻跑得没影,李昭不愿意寄予信任。
拿到登机牌的时候,梁泊言才觉得诧异。
“去上海吗?”梁泊言问,“我以为是和你去北京。”
李昭反问:“不是你说北京太干了风沙又大,不喜欢去?”
“但我的房子不知道还留着没有……可能要住酒店。”梁泊言想到比较实际的问题。
“留着的。”李昭说,“我跟房东续了租约。”
房东是认识李昭的,之前就偶然碰到过好几次。梁泊言失踪以后,他也乐意按原来的价格继续租给李昭,有时候会过来检查一下水电家具,又碰到李昭坐在屋子里。房东会说:小李你真是专情,要是外面那些乱搞的男同性恋都像你一样就好了。
他以为梁泊言会再多问几句,比如为什么要续租,等了有多久,但梁泊言只是把登机牌收了起来,说:“李昭,你这个精力,要是换个性取向,孩子都能上小学了。”
似乎并没有一丝感动。
这机场真是先进,除了安检之外,几乎都是机器自动验证,梁泊言摘掉口罩和帽子,伸展双臂让安检人员检查时,明显看到对方愣了一秒,但并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都看一眼他握在手里的证件。
虽然很像,但明显是两个人。这层意思,梁泊言从那人的眼睛里读了出来,他照镜子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只有无情的人脸识别机器,从皮囊照穿灵魂,认出他仍然是那个梁泊言。
李昭似乎真的挺忙,飞机上空姐都让他收起小桌板了,李昭把电脑抱到腿上放着,继续敲着键盘。
梁泊言在旁边看着,但剧本的格式只有一些单调的人物对话,让他兴趣缺缺,没一会儿,就靠着椅背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紧紧攥着那一张照片,那张黑白照,旧到已经泛黄,是用胶片拍摄、暗房里洗出来的,几十年前的幽魂。
那是三十五岁的梁泊言,看到的最后一件东西。
“飞机遇到气流颠簸,卫生间暂时关闭,请系好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
上下的晃动让李昭看不清屏幕,他想把电脑放进背包里,右手臂活动不开,转过头一看,原来是睡着的梁泊言,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李昭很少看到梁泊言这么痛苦的表情。
以前的时候,梁泊言在卫生间里呕得只剩酸水,嗓子像被硫酸洗过,第二天仍然去演出。后来嗓子退化得厉害,变成有些沙哑的声线,好像也没怎么难过,就是这样接受了现实,还跟李昭开着玩笑,模仿烟嗓该怎么唱。
看来这段时间,梁泊言过得也没有那么好。
他轻轻推了一下梁泊言,对方醒过来,脸上一片空白,呆呆的,坐着不动。好一会儿之后,似乎才清醒过来。
他看到梁泊言从外套胸口位置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片来,又是那样,放空似的看了半天,又放回去。
飞机正在降落。
“李昭。”梁泊言说,“ 要不然去北京吧。”
“什么?”李昭问。
问是问了,他又等不到梁泊言回答,有些恼怒地把电脑包丢到地上,发出闷响。
“你就是在玩我。” 李昭说,“改来改去,你觉得我很闲吗?”
梁泊言不解:“你很忙那不是更该回北京?你们公司本来也没在上海吧?”
他都可以想到李昭到上海以后的行程,哪里都不去,坐在书房里开视频会议,骂手下的小编剧写得太烂,开完会一群人继续加班,点冰美式。梁泊言会去取挂在门口的外卖,尝了一口觉得很苦,换成自己在喝的中药,给李昭拿进去,李昭喝一口喷出来,骂他。
这些步骤,换成北京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梁泊言说给李昭听,李昭听得冒火,但嘴太笨,又反驳不了。飞机终于落地,他眼看李昭把手机拿出来,开始打电话。
“喂,是我。对,从香港诈尸死回来了。我看了你发给我的部分,这都写的什么台词,每场戏的剧情都给他们了,还写不出来吗?这是古装剧,有没有点文化?硬拽词也拽点好的。说什么原著作者这么写的,这是理由吗?不就是原著作者写太烂了,才需要改编剧本。照抄就行的话,我拿个AI抄不就好了?AI写得说不定都更好。晚上九点开会,你让他们吃了晚饭就过来。”
骂完以后,李昭挂了电话,定了即刻起飞的新机票,跟梁泊言说:“两小时后起飞,在机场吃吧。”
梁泊言觉得没什么问题,但随便走进机场的餐厅,他给自己点完,问李昭要吃什么。李昭说:“你自己吃吧,我去贵宾休息室吃免费的。”
“你买了公务舱?”梁泊言很是惊奇,“难得啊,现在学会享受了。”
“嗯,我头等舱,你经济舱。”李昭说,“你先吃,我走了。”
梁泊言大为无语,开始紧急搜索北京最好的精神病院在哪里。
而李昭享受着贵宾休息室的免费服务时,突然又想起那张纸片。
他想那应该是一张照片,而且年代久远。
因为那张纸的背面写着:
1985年夏,未名湖。
第7章 一场对外公开的私情
“以后真的避雷这个编剧了,心理扭曲吧,写感情戏全是倒贴舔狗和不接受不拒绝的绿茶,次次都看得我血压上升。”
新播出的剧今晚大结局,平台对成绩十分满意,李昭也到打分平台上,去看了一下网友的评论。一刷新,就看到了这条评论。
李昭想,次次血压高,你还次次看,也不知道谁心理比较扭曲。
他点进这个人的主页,看起来是个国产剧粉,看了许多国产剧,还都写了短评。比如这几年,很流行那种子女穿到过去,试图阻止或撮合父母在一起的电影电视剧,这个人就看了不少,打分都很低,但评语却要文艺范很多:
“我们有一种错觉,即认为时间是某种真实之物。”
李昭觉得这是个不知所谓的人,于是关掉页面没再继续看下去,顺便用小号给自己打了五星好评。
其实倒也不是没有人对李昭这一点提出过疑问,尤其是原创剧本,能让李昭自由发挥的时候。
虽然李昭每次都能有新的形式,写出新意来,但内核都是一样的。
李昭会给他们保证:“你们放心,观众喜欢看这些的,痴男怨女,求而不得,反而比两情相悦的爱情故事更容易引发讨论。”
别人又问:“但其实你写得好好。”
听到这句话他便开始给自己搭戏台,告诉人家并非虚构,很多写进去的剧情,他都有过切身体会。说得多了,跟他认识的人,都稍微听说了一些。
当然,梁泊言一直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所以当梁泊言说,要跟李昭一起过去的时候,李昭并不是太同意。
“我是有工作要忙,”李昭说,“你去干什么?”
“看看是那几个倒霉鬼天天被你骂。”梁泊言说,“怎么了这么心虚,怕别人以为你有私生子啊?”
他总喜欢开这种不好笑的玩笑。
但李昭还是把他给带了过去,让他记得戴好口罩,别人要是问起来,就说得了流感。
“我这么见不得人啊?”梁泊言问,“你说我是你招的鸭不就好了?”
李昭黑着脸,让梁泊言闭嘴,不许再说话。
李昭的工作室是挂靠在影视公司下面的,已是深夜,其他部门还在加班,看到李昭这个不坐班的还失踪多日的大编剧走进来,纷纷投以注目礼,但不敢搭话。李昭在公司里不是随和的那类人,时常把人批得体无完肤,强硬起来连甲方都拿他没办法。
可今天的李昭看起来心情不错,进去开会前,还在轻声细语,对他带来的年轻人叮嘱着什么。
李昭用很低的声音对梁泊言说:“在外面别乱说话,不然今晚滚去睡厕所。”
梁泊言在口罩下面撇了撇嘴,问:“你们茶水间有零食吗?”
李昭没回答,把门关上了。
梁泊言去茶水间找了找,深觉此公司福利不够完善,只有咖啡机茶叶和开水,寒碜得不行。
“要AD钙奶吗?”门口传来人声,梁泊言抬头去看,有个男人正倚在门前,嘴角微微上扬。
居然是熟悉的人,梁泊言心情放松了一些。
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是单方面的熟悉,对方根本不认识他。他还要客气一点:“谢谢啊,但我好像没看到?”
“在下面的柜子里。”男人伸手一指,“他们老板买的,放在柜子里,每个人弯腰倒水的时候都相当于拜了拜,保佑公司出的剧收视网播一路狂飙。”
梁泊言觉得很难尊重这种信仰,当即拿出一排AD钙奶,喝了起来:“叔叔,你也是这个公司的吗?”
“叔叔”立刻露出一脸不爽的表情:“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起码叫个哥吧。你觉得我是公司干什么的?”
梁泊言想,这人真够不要脸的,五十了还装嫩,你现在当我爷爷都够了。
他说:“后勤吗?像是负责给茶水间补充东西的,你看你还知道柜子里放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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