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相隔半个城市的某栋种着凌霄花的公寓前,不知为何突然失眠的年轻邮递员拉开被子坐了起来,火柴的微光短暂的点亮漆黑的房间,也照亮了他的带着点胡茬的五官和挂在一旁的沙色风衣。
房间很简单,却带着浓重的生活气息。
燃尽的火柴点燃了香烟,夹着烟,织田作奇怪的摸了摸胸腔,跳动的心脏让他感觉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
“好奇怪,难道是有什么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吗……”
刚说着,一旁的手机忽然抖动了一下,一条工作邮件传了进来。
重复一遍,没有人喜欢当社畜。
在清晨的早上,抱着邮件穿过硝烟还没散去的交战区,织田作就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是平常,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厨房煮咖啡,但现在他脚下是密密麻麻的弹壳,前面还有一个人举着手-枪对着他。
这个人就是他的工作客户。
忽略黑洞洞的枪口,织田作举起手里的订单详情,认真的比照了一下:“田中小次郎先生是吗?这里有你的一份快递。”
提着枪的田中小次郎愣了一下,手里的枪依旧警惕着没有放下,“什么快递,我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邮递员,这是我的工作,”织田作平静的说道,“如果你确实是田中小次郎先生,那么这就是你的快递。至于是谁寄送的,抱歉,我也不知道,这属于客户机密。”
将手中的邮件派送出去后,织田作刚走出这片交战区就接到了老板有坂大叔的电话。
“喂,是织田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织田作应道:“是的,是我织田,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啊,上钩了,是一条大鱼……”东京都内某条河流内,有坂大叔一抬手,登时变得高兴起来,他小心翼翼将上钩的鱼放进桶里,然后才继续说“说过很多次了,不用这么严肃的织田君。不过,确实还有一份工作,还是一个跨区的比较麻烦的工作。”
织田作:“……”
有坂大叔显然知道织田作刚刚加了一个班,连早晨都没来得及吃,现在给他加工作是十分不人道的行为,语气登时就虚弱了下来:“嘛,主要是没有别的人手了。那个片区因为黑手党斗争沦陷,我们的邮递员还在送货的途中受了伤,现在,眼看着,邮递的最后时限就要到了。”
有坂大叔又叹息起来,连鱼上钩都不能使他多高兴一分钟,看来是真的很头疼。并不怎么会安慰人的织田作沉默的听着,他举着手机走到巷子口,又在商店里买了个饭团当做早餐,有坂大叔的八卦叨絮声还在继续。
“唉,我本来想联系一下真白的,但这半个月时间里,他居然成功脱单并且好像还在搞什么奇怪的play——你知道吗?港口黑手党的人居然传他被强取豪夺了,开玩笑,他那个身手,谁能强取豪夺他……”
熟悉的名字一下传到耳朵里,织田作愣了一下,他知道柊真白,他入职邮局时的面试官就是柊真白,不过,织田作仔细想了想,他和柊真白见面的次数其实不多,因为柊真白要上学的原因,他们只在一些极其缺乏人手的高危地区碰到过几次。但现在,听着这个名字,他却觉得分外的熟悉,有种天然的亲切感,就好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于是,他接了一句:“谈恋爱吗?”
有坂大叔显然没想过会得到织田作的回应,一下有些受宠若惊:“是、是的!”
织田作顿了顿:“也挺好的。他这个年纪,谈一谈恋爱也没什么吧?”
回想起自己接收到的那些情报,有坂大叔被噎了一口,一时间也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不过他说的也不算,柊真白从小就独自生活,很有主见,也能完美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旁人担心。
又简单的聊了两句,织田作还是接下了那份跨区的高危工作。
订单是直发到他的手机上的,他看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看了自己手中的饭团,手机的页面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光芒折射下写着的是:
派送物品:一个饭团。(备注:随便在路上买一个吧。)
接收人:港口黑手党,‘重力使’中原中也。
就在织田作想着该去哪里弄个饭团的时候,从横滨跑到池袋,又从池袋跑到横滨的超跑停在了某个鲜为人知的巷子口,没能杀死费奥多尔的柊真白拉开车门走了下来,太宰也下了车。
两人并肩走过巷子,在街道的商店前买两个三明治当做早餐,柊真白又到冰柜里拿了两袋牛奶委托店员小姐帮忙加热,时间还很早,社畜们在床上还没清醒,街道上没什么人,两人提着早餐抄近路回到了集装箱。
进了门在厨房吃了早餐,太宰绕进浴室放水准备泡澡,柊真白则给岸谷新罗发邮件让他帮忙请假,岸谷新罗难得起早,看到了这条请假消息后,迅速回复了一个问号。
看着这个含义诸多的问号,柊真白觉得有必要挽救一下他和太宰岌岌可危的名誉,他们并不是岸谷新罗想的那种肮脏的大人啊!但手悬在键盘上刚要打字,柊真白就看到太宰脱下外套放进脏衣篓里,又松了领带走到近前,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亲昵的手扣住他的腰腹,带着引-诱的语气吹到耳垂边,“呐,一起泡澡吧,能节约一点时间,泡完就可以休息了哦~”
柊真白沉默了。
柊真白放下手机。
算了,肮脏的大人就肮脏的大人吧。
虽然有很大的可能是两个人一起泡比分开泡更耗时间,但,谁能拒绝太宰呢?
…………
果不其然,等到再出浴室已经临近中午了,疲惫的柊真白红着鼻子,抱着酸酸涨涨的小肚子缩进被子里。
早晨的晴朗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漫上乌云,细碎的雨滴落在集装箱上,发出清脆的白噪音,靠着太宰的胸膛,昏昏欲睡的柊真白很快的沉睡过去。
等到再醒来,已经是黄昏了。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如血的辉光照亮城市,柊真白迷蒙的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摸向身后的被子,身后的被子是凉的,太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了,意识到这点,柊真白坐了起来,然后就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声音很快停下来,随即脚步声响起,亲昵的吻落到耳畔。
“醒了吗?”
看着被太宰随手丢在床边的《完全自杀手册》,柊真白歪着头:“你在做什么?”
“这个吗?”只套了一件衬衫的太宰就着绵软的被子将柊真白整个抱进怀里,含糊的应了一声,“在找稳定世界的方法呢。不过暂时还没有什么发现。”
从他拿到‘书’开始,他就一直通过‘书’观察同位体的世界,起初是为了能够找到拯救织田作的办法——在他看到的诸多的世界里,如果不采取干预手段,绝大多数情况下,织田作都会因为被假警察干扰而放弃邮递员的工作,进而加入港口黑手党,被森鸥外发现异能和不杀人的信念。
异能是没有办法隐藏的,任何的异能,只要使用就有可能被发现,就算织田作不说自己身负异能,但一个高折损率的后勤成员能活很久,这必然会引起森鸥外的注意。
“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柊真白蹭了蹭窝在自己肩上的脑袋,“晚饭想吃什么?”
“诶!!可以点单了吗?”
“不。我只是随口问问,”厨子冷漠的开口,“鉴于你昨晚吃了很多的烤虾烤蟹的原因,今天晚饭只能吃简单易消化的炖菜了。”
太宰:“……”
太宰蔫了吧唧的认命:“…………那好吧。”
因为炖菜易煮,柊真白并不需要花费很多的心神,所以很快的,蔫了吧唧的太宰重振旗鼓,摸进厨房……
太阳完全的没入地平线,灿烂天际渐渐被暗沉的幽蓝色取代,城市的霓虹再次点亮,喧闹的街道迎来了新的客人。
忙碌了一天的织田作收到了可观的报酬,因为是跨区工作,有坂大叔还多给他发了一份奖金,这一份报酬和奖金足够支付他下两个月的房租和饭钱,所以,他觉得可以犒劳一下自己。
带着这样的心情走进小酒馆,沿着楼梯向下,昏黄的灯光下,悠扬的爵士乐一如既往,织田作刚想点单,就发现店里已经有两个客人了,这两个客人显然认识,挨在一起,一个坐着一个趴着,台面上还摆着一杯教父和一杯橙汁。
也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这两人转过头,直到这时,织田作才发现,神色恹恹趴在桌上的那位他认识,就是早晨有坂大叔才能跟他念叨过的前辈柊真白,而且柊真白好像也认出了他,抬着手打招呼。
“啊,是你啊,织田作。”
“嗯。店长,老样子,一杯螺丝起子。”织田作点了点头,十分平静的坐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前辈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是在忙工作吗?而且……织田作?这是在叫我吗?”
这话一出口,织田作就发现,坐在柊真白旁边的,那个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感觉熟悉的绷带少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是很高兴的样子,奇怪,难道他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吗?
“是哦,就是在叫你哦,”绷带少年答道,“你不觉得这个名字特别合适吗?”
“织田作吗?之前从来没有人叫过这样的名字呢。”
“那不是挺好的嘛。”柊真白朝着他举起自己的橙汁。
绷带少年也举起了自己的教父:“而且格外适合你啊。”
织田作想了想,他并不是特别在意别人怎么称呼自己的人,但听到这个名字时,竟意外的觉得很不错,他低头看着胸腔,听着心脏跳动的声音,再一次感受到了早晨醒来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
真是奇怪啊。
但他并不反感,反而有一种非常高兴的感觉从内心里升起来,于是他也举起酒杯,泛黄的灯光下,泛起的酒液折射出耀眼的光,三个杯子碰到一起。
“真是很平静的夜晚啊,来晚点简单的游戏吧。”太宰放下杯子,对着酒保问,“有什么道具可以提供吗?”
沉默寡言的酒保正在擦拭酒杯,闻言答道:“骰子可以吗?”
太宰摇头:“骰子有些过于简单了。”
“那就只剩下德州-扑克了。”酒保从吧台内侧的储物柜里拿出了一副牌,“只有一副,不知道是哪位客人遗落的,很长时间都没人认领。”
柊真白想了想,“扑克挺好的,织田作你觉得呢?”
织田作也没有意见。
接过酒保手中的牌,太宰开始了自己眼花缭乱的洗牌。
柊真白重新端起自己的橙汁——其实他本意是不喝橙汁的,但奈何今天身体素质有些低,再喝酒就伤身体了——喝了一口橙汁,他转向织田作:“你看起来也挺累的样子,最近很忙吗?”
太宰的手牌已经发到手边,织田作从善如流的放下酒杯,拿起发到面前的扑克牌:“算是吧。今天的快递单子有一点奇怪。”
“奇怪?”
“嗯,送的是一个饭团,”因为柊真白算是半个邮递员,而且邮送的饭团还是他路边买的,织田作斟酌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接收人是港口黑手党那位有名的重力使。”
饭……团?
柊真白一怔,转头看向太宰。
洗完牌开始发牌的太宰眯着眼睛笑起来,“诶,那后来呢?”
织田作重新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当时他正在火并现场,冲锋-枪的响声很大,我说了两遍他都没反应,只能直接把饭团送到他面前。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饭团表情立刻就变了,愤怒的把脚下的地砖都踩碎了,裂开密密麻麻的蜘蛛丝纹路,然后,他就问我他的车怎么样了,不过我并不知道他的车怎么样了,所以,他就愤怒的攻击了我。”
因为莫名其妙的被攻击,他耽误了不少时间,还差点错过午饭。
听完这话,柊真白彻底沉默了。
他想起了被他丢在集装箱玄关的超跑钥匙,然后开始反省。
但太宰完全没有要反省的意思,他夸张的表达了一下震惊,“这样太过分了吧。港口黑手党真不是好东西啊!”
室内,蓦地空气一顿。
柊真白:“……”
织田作:“……”
酒保:“……”
这是可以说的话!
这里可是横滨啊!
织田作看了一眼已经慌张的开始想要跑路的酒保:“应该也不至于吧?”
神情不解的柊真白顿了顿,也开始挽尊:“应该不至于的吧。”
“至于的哦。”作为地地道道的港口黑手党人,太宰黑自家组织黑得毫不心慈手软,“动不动就发动攻击什么的,多耽误普通人的工作啊,一点都不文明呢,而且见微知著,可见他们的首领也不是什么好人哦,这种组织一旦加入必定钱少工作多,你也不想成为社畜吧?”
刚刚当了一天社畜的织田作:“……”
曾经当过很多天社畜的柊真白:“……”
太宰表情更笃定了:“所以说啊,为了不成为社畜,千万不要入职这样的公司哦~”
知道一切的柊真白开始欲言又止。
但织田作没有注意到,他因为无法反驳,然后被说服了,但他想了想,又觉得有点困惑,“但是,我目前没有换工作的打算。”
有坂大叔挺好的,他自金盆洗手之后就一直在邮局工作,所以不是万不得已,他应该不会再换工作了。
“嘛,谁知道呢。说了这么多,你们看牌了吗?差不多是时候翻牌了哦。”
太宰一边说着一边跃跃欲试的示意他们看手牌,因为是打发时间,三人都没有立赌注,而是一边看牌一边闲聊,说着最近遇到有趣的事,时间一点点过去,一晃就到了酒馆打烊的时间。
三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酒馆,然后道别离去。
月色流淌,安静的照亮他们脚下的短巷。
转眼之间,大半个夏天过去了。
受伤的费奥多尔完全隐匿在人群之中,倒是太宰坠入爱河的事开始在黑暗的里世界广为流传——作为太宰的老师,森鸥外真的很努力的想要按住这个消息,但无果,因为太宰是真的在摆烂,他不仅开始认认真真的上学,甚至还多次以要陪恋人备战考试为由丢开紧急任务,被迫接手的‘重力使’骂骂咧咧。
看着每月财报的首领更是苦不堪言。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武装侦探社的社长开始频繁的进入港口黑手党总部,每次都带着刀,每次离开表情都不太好。
于是,港口黑手党和武装侦探社变得不和的消息开始在里世界流传。
很快的,这个消息被摆到了异能特务科的桌面上。
作为横滨唯一异能管理的官方组织,异能特务科必须优先掌控这件事,但……助理官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看着面前陷入沉思的长官,作为一个小小的助理官,他的大局观不够,对横滨棋盘上的诸多实力都看不透彻,但他知道的是,号称‘银狼剑客’的武装侦探社社长频繁进入港口黑手党的原因。
而这一切都和那位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的弟子太宰君有关。
据传闻,太宰君作为罪恶的港口黑手的继承人,却在一个明媚的午后爱上了代表着正义的武装侦探社社长的小师弟柊真白,但因为天生不同的立场,两人得不到任何认可。港口黑手党为了挽回继承人,多次出手,甚至试图用血腥和暴力的场面迫使柊真白退却,但无果,最后,不忍看着小师弟沉浸苦海,愤怒的侦探社社长提着刀气势汹汹的走进港口黑手党的总部……
沉思的种田长官叹了一口气,他看向前方的电脑,亮着的屏幕上是一份个人情报,情报上第一行赫然就是柊真白的照片,“中村君,你觉得一个人坠入爱河需要多久?”
“啊?”中村助理官愣住了。
作为一个将终身奉献给工作的异能特务科社畜,这种问题,他也不知道啊!但种田长官并没有想要从他口中得到答案的意思,“虽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不过,果然还是得要知道这两个组织的首领商量了什么事情呢。”
说着,种田长官拿起了桌面的电话。
一个小时后。
一辆低调的轿车停在了异能特务科基地前,戴着圆眼镜的青年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基地,进入电梯,顺着助理官指引走进长官办公室。
“种田先生。”
“坂口君,好久不见了。”
简单打过招呼,种田长官将一份资料递过去。
十分钟后。
坂口安吾面无表情抬起头:“所以您需要我做的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