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你的(失眠电灯)

Leo：“不生气了就好。”
梁熠还是个憋不住事的：“其实你出去以后，我就和真真一起玩了。”
“然后？”
“我那个号和他复合了，我们还一起下了本……”
Leo一边往已经沸腾的红汤锅里扔食材，一边道：“所以这算是有进展吗？”
“什么鬼进展，”梁熠也意思意思动了下筷子，随意夹起面前最近的响铃卷放到锅里，“其实我感觉得到他并不是很想跟我这个号玩，一开始我也想说那就算了，但我发觉他很担心如果不跟我把这个游戏里的关系修复了，我会再找他麻烦……所以我就想着说那就把任务做完先。”
“What the fuck！你怎么把响铃卷放红汤里了这不得辣死……”说着Leo手忙脚乱地把那响铃卷捞起来，又觉得再放进清汤锅里也不妥，一时左右为难，但同时他还不忘搭梁熠的话，“那不是挺好的吗？”
梁熠根本不在乎那食材的死活，又叹了口气：“可是我后来又发现，我不能跟他把任务做完。”
Leo不解：“为什么啊？”
“我突然想起，如果任务顺利做完，我们之前那些数据恢复了的话……他就会发现我们以前建的小家还在，那他就会发现其实号主并没有换人……而且也没法说是因为换了号主之后，新号主不关心这块所以才保持了原状，因为他只要一查看家园建设日志就会看到我每天都回家浇花，有时候还会给他写留言……跟个傻逼似的，”梁熠看起来像在盯着锅，实际上视线有些涣散了，他喃喃道，“所以我有点不想和他把任务做完了。反正用另一个号，也能和他保持联系……”
“停，”Leo打断了梁熠近乎自言自语的话，“被他发现了又怎么样呢？我是说——被他发现你还喜欢他这件事。”
“可是他已经和我分手了啊。”
“可是你前阵子不是感觉他可能也还对你有感情吗？……说不定他有什么苦衷，就像那些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可能你妈妈给了他一张五百万的支票让他离开你。”
“痴线，”梁熠又迟疑道，“但万一是我这普信男自作多情……”
“是不是自作多情，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Leo道，“试一试，Yee……其实你自己也想的，不是吗？”

第十四章
林稚真翻了一晚上论坛，不知道是关键词没搜对还是如何，在他俩这事之前，论坛里有关Always的讨论其实并不多。
换言之，Always其实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腥风血雨的类型，他的知名主要是源于又能氪实力又强，但身上似乎真没什么瓜可供人吃。
基本上提到他的帖子都是一些战力PK榜或是正经打游戏相关的轶闻，比如有萌新发帖说“刚刚进了个本我输出还没奶妈高”，帖子里的人看了他的战斗数据后了然回道“你排到的奶妈是Always啊那也正常，他是本服难得一见的暴力奶妈”。
搜“时差党”相关内容，也确实有一条有提到，有人问“北美地区线下聚会有没有人来，Always也在”。
林稚真心里咯噔一下。
不过，去北美留学的学生那么多……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翻到最后，第一条有关对方的帖子是好几年前的，应该是号主刚换的时候，当时的吃瓜群众讨论的是“之前办世纪婚礼那个独夜舟和微风岸好像掰了，一个AFK了一个卖号了，我嗑的CP终究是BE了[/心碎]”，在这样的话题里有人顺带提了句Always。
林稚真点开了这个帖子。这种性质的游戏论坛嘛，因为用户都是匿名的，很多人没了顾虑，回帖都是极尽尖酸刻薄之能事，帖子里有人震惊说“真分了啊？”，也有人幸灾乐祸“看他们平时高调成那个样子就知道早晚会分”“分得好，天天在我跟前晃，谈个恋爱了不起似的”……
但也有一些出来维护他俩的，说“但有一说一他俩和他们公会战力确实强，要不是他们，之前十月迷宫开荒我们服进度不可能那么快的，这下本服痛失两位强者”“听说还是高中生来着，我在演武场上被吊打得好惨，臭情侣”“我还是萌新的时候他们带过我一段时间呜呜呜豹豹猫猫不要离婚”……
跨越这么长时间再回过头看这些讨论，林稚真仍旧做不到不起半点波澜。
对，那时候他们……年纪又还小，能大量相处的时间基本都在这游戏里，好像也有点把游戏世界太过当真，梁熠很在意在游戏里的荣誉，每次新副本开荒都要去抢第一，也喜欢在演武场上一连打退N个挑战者的快乐，林稚真是为了配合他才玩了一手在当时出神入化的奶妈。
其实他自己更喜欢钓钓鱼种种菜，不去打架的时候，他在家园系统里把他俩的房子装修得别具一格，按照攻略在空地上隔一个空种一朵不同颜色的花，试图培育出隐藏款特殊颜色的花朵。
花了两个月好不容易培养出一朵晶莹透明的、被阳光照到就会折射出斑斓色彩的琉璃玫瑰，立刻就被这手贱的梁熠摘了，气得林稚真那天晚上第一次在梁熠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按下拒接键。
偶尔他们也会维护一下游戏内秩序，看到新手村里有人欺负初出茅庐的冒险者，就上去打抱不平一下。
那段时间半个自己白天上学苦读放学写作业，另外半个自己仿佛是这片魔境大陆上一个真正自由的冒险者。
他们在真实的世界里假装成好友，即便是见了面也只能在无人的时候悄悄牵手。
只有在虚拟的游戏世界里，他们各自剩下的半片灵魂才能顺利地合为一体。
又怎么能说这是完全虚幻的呢……因为这样，在那个时候……对游戏真情实感得过头了，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只是林稚真现在已经长大了，那年遗留在游戏里的半个自己也已经被找回来，他看似完整地活在现实中，可总有一块地方空空荡荡。
不知道梁熠又怎么想？当然，是他提出来的再见，他想自己倒是也不必在这想这种自我感动式的问题。
都怪这帖子……林稚真摇了摇头。
当他继续往下滑，终于看到几条明确在讨论当时横空出世的Always的回帖。
-所以小舟大佬卖号了对吗？
-对，新号主叫Always，看了一下还转职了，也是吟游诗人
-神经病吧，不继承小舟原来的职业，买他的号干啥，钱多？
-对啊，买号不就是图人家的装备啥的吗，都转职了，原来小舟玩T的时候用的那些装备，吟游诗人也用不上啊
-我真的服了，如果是我卖完号，号就被人毁成这样，我真的会很心塞……
-真有人会斥巨资买个这么好的号然后立刻转职？？不会号主其实还是小舟本人吧，你看他玩的甚至还是微风的职业
-也难说，有些人可能不是奔着装备战力来的，为了绝版的宠物坐骑买号的也不在少数
-为了绝版坐骑，那去买那种差一点的号不是更划算吗？
看到这里的时候，林稚真无法自控地心跳得有点快。
他回想起他重新开始玩这游戏的第一天，那天他点开Always的资料卡看对方的外观，觉得这人的品味土得跟梁熠一样。
后来总觉得Always没理由为了一个加成对他纠缠不休，他现在才敢想其实对方生气会不会是因为他把他好友删了。
还有换回T时那熟悉的打法。
和梁熠在同个地区。
这么多的巧合……
林稚真在这一瞬间差点想爬起来开电脑上游戏，把Always揪出来问个明白。
可是，真的有可能吗？
夜晚降低了林稚真大脑处理信息的效率，他现在只觉得一切都乱糟糟的，一下觉得应该是想太多了，又觉得不可能这么巧的……
不管怎么样，他似乎都应该先去验证一下，可是……又要怎么验证？他不可能真的问出口的。
而且……如果这号真的还是梁熠，那他要怎么面对？
正在难以厘清之时，微信弹出来一条消息。
[繁繁]：在干吗
林稚真深吸一口气，暂时把刚才想不通的事卷吧卷吧又塞回意识深处，直接把论坛页面关了，先回了好友信息。
[真有我的]：正准备睡呢，怎么了
[繁繁]：没，问问你明晚有空没，带我玩魔境啊
[真有我的]：可以啊当然可以T_T，真是再也不想和不认识的人组队了
[真有我的]：只是你怎么这么突然？
[繁繁]：我最近不是刚辞职么，想gap一段时间，没啥事做，看到你们都在玩我就也想玩咯
[真有我的]：我们？
[真有我的]：我们群不就只有我在玩吗

第十五章
李繁也是有点困了，打字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看到林稚真发来的疑问，本来差点发了句“不就是你和小舟吗”，临了他反应过来，赶紧把已经输入的字又挨个删了。
前阵子，几百年没联系过的梁熠突然给他发了信息，说想和林稚真破镜重圆，让他帮帮忙。
他按着对方说的，推了个号给林稚真，那号看着就是梁熠自己的，连昵称都没改。但根据林稚真偶尔在群里说的话来看，林稚真应当是没认出来。
究竟梁熠说的这“想破镜重圆”进展到哪一步，李繁是一点也不知晓，他心里着急，问梁熠，梁熠顾左右而言他。
看林稚真的样子，又似乎啥事没有。
什么看见别人都在玩自己也想玩都是假的，想到第一线盯着看这俩人到底能不能成才是真的。
曾几何时他也是为梁熠和林稚真扛过大旗的。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梁熠家里发生了些事——具体是什么事他也不晓得，只知道当时梁熠状态十分糟糕。于是平时总是很循规蹈矩、作业都没欠交过一次的林稚真用了一些诈骗手段从学校跑出来，坐上高铁跨越几百公里跑去找梁熠，再用了另一些诈骗手段跟家里人说自己去同学家过夜，留在庭州陪梁熠待了一晚，把人哄好了，第二天才匆匆忙忙回去上学。
李繁是当时林稚真所使用的诈骗手段中的重要一环。彼时还是清澈大学生的李繁压低声音给林稚真的班主任打电话，说什么老师我们家有点急事孩子要请两天假，到了放学时间又换上活泼的声音给林稚真家里打电话，说阿姨今天我过生日阿真就留在我们家过夜了。
后来得知两人分手，还是林稚真主动提的，李繁是一点都不信。
起先他以为只是小情侣闹脾气，发觉林稚真格外坚定以后，又认为林稚真应该是有什么缘由。
也当过说客，但出于对朋友的尊重，李繁自觉尽力之后也没再做什么多余的事。
看着梁熠退群，看着这俩人都不再上游戏，看着双方各自把以前朋友圈里提到对方的动态全都删了……
说不可惜也是假的。
所以当梁熠找来时，他二话没说就开始牵线搭桥……虽然这么做可能有点没边界感。
但他也没做什么，他只是在林稚真刚好需要的时候，推了个赏金猎人过去而已。
不过这小舟，进展怎么这么慢？
……或许人家有自己的安排吧。
想了想，李繁回复林稚真：就我看见朋友圈别的人也在玩~
好在林稚真也没就此继续深究，两人又闲扯了几句就互道晚安结束了话题。
次日林稚真依旧靠着加浓美式熬了一天，为什么没精神不言自明，好在这天工作日程紧，他无暇想太多。到了下班时间他迈着虚浮的步子顺着人潮挤进地铁，麻木地回到家随便搞了点吃的，麻木地遛了狗，然后上线。
刚进入主城，Always就传到了他旁边。
林稚真盯着身边这个满身土豪金的骑士，心想自己昨天登出游戏前，似乎是没有和对方约定好今天什么时候上线做任务的。
又怎么能每次都刚好在这个时间都能碰上？
这Always多少知道一点他的生活习惯吧？
不然如果他下午上，晚上不上的话呢？两人没约好，又没联系方式，岂不是要耽误一天？
如果说是凑巧……
很难凑巧。
Always和他有十几个小时时差，Always那边现在应该是一大早。
一大早起来打太极的人他听说过，一大早起来打游戏的是什么人啊？
为了和大多数国内玩家在同个时间段上线，所以起个大早……这样的可能性也不太高，一是海外党通常有自己的社群，都会找一些自己地区的游戏搭子，不用特意迁就国内玩家的时间，二来正常人大白天也应该是有自己的正事要干的，而且像狩猎和演武场开放时间都是会持续到更晚一些的时候……
但林稚真没说什么，他进了Always的队，在对方准备把他载到今天的副本入口时点了拒绝共乘。
[私聊][Always]：？
[私聊][真有我的]：等一下，我想拉个朋友一起玩，你不介意吧
[私聊][Always]：不介意
[私聊][真有我的]：我那朋友id是[李繁不烦]
林稚真敲完这句话之后，想看看对面会给什么回应。
毕竟以前李繁也是经常和他们一起下本的好朋友，如果是梁熠，看到这个id多少会有些别的反应吧？
不过很可惜，Always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私聊][Always]：行，你拉吧。
林稚真往上推了推眼镜。
也是，隔着屏幕，就算对方本人真有什么反应，他也是看不出来的。
想了想，林稚真又敲了句话。
[私聊][真有我的]：我们今天搞快点吧，我有点不舒服，想早点弄完早点睡
[私聊][Always]：你不舒服？你怎么了
[私聊][真有我的]：没什么，我去拉人，你开吧
[私聊][Always]：等等
[私聊][Always]：不舒服别玩了，明天再说吧，任务晚一天再做也行
[私聊][真有我的]：没事
[私聊][Always]：我不想等下打本打到一半有人因为状态不好打得稀烂还得我去收拾残局
[私聊][真有我的]：……
林稚真又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梁熠才不会这么说话。
但也不一定……可能梁熠记恨自己，所以整天阴阳怪气的。
他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多套套话，这Always竟然直接下线了，像是不给他机会继续待在游戏里似的。
不过林稚真说不舒服也是真的，昨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在想梁熠的事，也不知道几点才睡着，既然如此，他也跟着下了，并跟李繁说了一声今天暂鸽。
和李繁说没几句，这两天都未联系的小舟突然找了他。
[AAA魔境代练.赏金猎人.陪玩]：老板，最近换季气温变化大，记得添衣多喝热水，不要感冒^_^
嗯……？
[真有我的]：谢谢您
[真有我的]：不过你这关心来得也太突然了
[AAA魔境代练.赏金猎人.陪玩]：这不是您这两天都没光顾我的生意，我怕您把我给忘了吗？
[真有我的]：口袋里剩几蚊鸡，全被你掏空了，已经请不起你当陪玩了
[AAA魔境代练.赏金猎人.陪玩]：[/可怜]
[AAA魔境代练.赏金猎人.陪玩]：好了，不和你说了，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林稚真眯了眯眼。

让林稚真感觉怪的不止这些。
到了隔天再在线上相聚，林稚真拉了李繁进了Always的队，结果收到李繁发来的两句莫名其妙的疑问。
[私聊][李繁不烦]：这谁，怎么和他组队？
[私聊][李繁不烦]：我之前推给你那个赏金猎人呢，怎么不和他一起玩？
[私聊][真有我的]：？你都知道他是赏金猎人了，我现在又没被人揍，找他干嘛
[私聊][真有我的]：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来了，你A了这么久，怎么还认识现在在活跃的赏金猎人，还能推给我？
[私聊][真有我的]：是你认识的人？
[私聊][李繁不烦]：我就随口问问嘛
[私聊][李繁不烦]：哈哈，不认识的，就是朋友圈看到，顺手推荐一下
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林稚真如今看什么都觉得有猫腻。可李繁很快转移了话题……虽然换的话题也让林稚真欲言又止。
[私聊][李繁不烦]：等等，我刚点了他的资料看，怎么和你是伴侣啊
[私聊][李繁不烦]：他是谁啊？？？？？
一连五个问号，可见其之震惊与不解。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Always。最初林稚真在群里吐槽过他回归游戏就因为解除了和别人号上的婚姻关系而被人追杀，但没说后续，因此李繁应当是以为他和游戏中的任何人都没有那种瓜葛了。
且当时他没明确提过Always的id，李繁不知道追杀他的和现在又和他一起玩的是同个人，没办法自行联想可能是二人“复合”。
林稚真能理解……假设李繁什么也不知道，那林稚真能理解他为什么如此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