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团团今天不用上学了吗?”
洛予对幼崽解释道:“今天不上学了。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去……看望一个老奶奶。”
即便幼崽已经能够很好地理解死亡,但洛予还是下意识换了一种说法,没有直接说出残忍的事实。
“噢……这样呀。”幼崽眨了眨眼睛,突然用小手摸了摸洛予的脸颊。
“洛洛,你的眼睛怎么红了?”
洛予愣了愣,赶忙别过脸:“路上稍微吹了点风……没事,团团不用担心。”
他应该是刚才被那些记者的话给气得狠了,不只是眼睛,连眼尾都是红的,一看就是受了委屈。
他将幼崽放下,抬手想用手背去揉,却被解应丞中途扣住了。
“别揉,”男人用手掌覆上他的双眼,带他到座椅旁坐下。“闭眼,休息一会。”
洛予抿了抿唇,睫毛在温热的掌心上轻轻扫了两下,最后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
感觉到解应丞的手指在离开时揉了揉他的眼尾,洛予的睫毛又颤了颤,但最后还是没有睁开。
解应丞似乎和幼崽说了什么,只听见幼崽迈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跑远了。趁着这个机会,洛予伸出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臂。
“嗯?”解应丞在他旁边坐下。
“他们为什么要那么说?”
格蕾莎夫人的儿子的牺牲……怎么会是解应丞的过错?
原本压抑住的愤怒又重新卷土重来,让他不自觉地拽紧了alpha的衣袖。
“战争结束后军部进行了换血。新的班底还没有充分稳定下来,让皇室能够趁机主导战争的扫尾工作。”
“皇室不想向大众公开切茜娅的存在,但大量士兵因为切茜娅而导致精神紊乱,很难用别的理由来解释,因此之前皇室一直在想办法粉饰过去,只是现在已经没办法再隐瞒了。”
“为什么?”
“因为我在给他们施压。”
解应丞丝毫不隐瞒自己做的事情,在休息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暗中收集战后的讯息,人员抚恤、战后治疗和相应的物资……那些皇室承诺过的东西却迟迟没有落实到位。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二皇子背后的资金链——布拉德利家族的走私生意暂时被截断了,而为了给继位铺路,手中有限的资金必须要用在刀刃上,自然不会再舍得拿出来半分,于是只能通过一些宣传的手段,将这件事暂时压下。
但二皇子也很清楚,这是一颗随时可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矛盾转移。
格蕾莎夫人之子的死亡只是个导火索。
“他早就选中了我,退役的指挥官、没了军职的上将,没有比我更好的替罪羊。”
他用平静的语调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让洛予握紧了拳头。
“怎么可以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出面?”
“这是我作为指挥官的职责所在,我无法避免。”
洛予沉默了。
总有人要为战争后的一片狼藉负责,而这人不是民众,不是死去的士兵。如果这篇星土的主人不愿意承担责任,那就只能是战争的指挥官。作为牺牲的见证人,他在摘下军帽、垂首哀悼的那一刻,就在无声中宣告了自己的立场,背负着生命的重量。
可是,凭什么是他呢?
“兰登·布拉德利不也是指挥官吗?为什么只针对你?这不公平。”
看见洛予义愤填膺的样子,解应丞却笑了。
这种感觉于他而言很新奇,不用再独自承担那些不轻易说出口的情绪,有人会替他心疼、替他鸣不平。
但他怎么舍得让伴侣替自己受委屈?
“没关系。”
“皇室逃不掉,布拉德利也逃不掉。”
审判的十字架早已高悬,只需要安静等待彻底落下的那一刻。而他此行只是见证,见证暗涌在水面上泛起的波纹。
第93章
载着他们的星舰停落在一个私人星球上,这里的气温要比主星温暖一些,更加适合放松与疗养。
星球上配备了一个小型的星舰起降场,不远处能够看到一座占地不小的主宅。
“那边应该是格蕾莎夫人所居住的地方吧?”
“嗯。”
洛予四下看了看,比他们提前到达的星舰数量不多,但或许很快就会超过这里可以容纳的最大值,一路上不断有星舰与他们擦肩而过,都朝着同样的方向。
尽管起降场的条件简陋、人手不足,但他们还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接待,只是前来接应的人员并不是管家或者使者,而是一身军队打扮、腰杆笔直的士兵。
他朝解应丞行了个利落的军礼:“上将,格蕾莎小姐说您一来就请您去主宅一趟。”
解应丞微微颔首,将幼崽从洛予怀里拎进自己的臂弯,带着洛予一同朝主宅的方向走,士兵跟随在他们身后。
一路上,洛予发现来来往往的人有不少都是穿着军装的士兵,神情肃穆,脚步匆匆。
这里一点也没有接待客人的模样,反而更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军事演习。
这样的氛围让洛予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而幼崽要比他更先一步感受到了不安的氛围。
幼崽扯了扯洛予的袖口,问的很小声:“洛洛,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洛予回过神,同样小声地安慰幼崽:“没事。团团不要乱跑,乖乖跟着我或者爸爸就好。”
幼崽点点头,握紧了洛予的手。
之后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千万不要,他在心里祈祷。
接着,他们在士兵的带领下穿越了一片蓊郁的树林。远离了星舰的起降场,周围的环境愈发幽静,多了几分与世隔绝的清冷感,直到抵达主宅,这样的感觉才渐渐淡去。
主宅门口,身穿黑裙的格蕾莎小姐身侧不断有佣人上前询问。
“小姐,这是今天到来的访客名单。”
“好的,我一会就看。”
“小姐,阁楼的房间是否也要打扫?还有老夫人的那些首饰……”
“我……唉,晚一点吧,母亲的东西一概都不要动,等结束后我再请人来帮忙处理。”
失去至亲的伤痛还未退却就被迫要打起精神来处理后事,格蕾莎小姐的面容难掩疲倦之色,但在看到解应丞和洛予后,她的脸上还是勉强露出了一点笑容。
“柯普兰上将,实在抱歉,本该我亲自去迎接您的,但我这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不必客气,夫人是我敬重的前辈、辛诺是我得力的下属,这些都是我本该做的。”他顿了顿,似乎是感觉到自己的发言过于公式化了,又补上了一句:“还请节哀。”
辛诺就是格蕾莎夫人的儿子,在战场上身负重伤,即便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抢救,却还是去世了。
洛予注意到格蕾莎小姐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裙摆,原本以为已经流干了的泪水又再次淌了下来,她连忙侧过脸,不想在客人面前失态。
洛予刚想上前安慰,却被抢先了一步。
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格蕾莎小姐面前。
幼崽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手帕,踮着脚想要替格蕾莎小姐擦掉眼泪。
“阿姨不哭,团团给你手帕,擦擦。”
幼崽贴心的话语反而让格蕾莎小姐的泪水更加汹涌,这几天高度紧绷着的神经一旦断裂了,就再难以维持住情绪稳定的表象。
幼崽只见她脸上的泪越来越多,却迟迟没有伸手接过手帕,有些无措地看向洛予。
洛予默了默,道:“团团去抱抱阿姨吧,抱抱就不哭了。”
抱抱就不哭了,原本只是在面对幼崽时才会奏效的方法,所幸这一次也正常发挥了作用。
格蕾莎感受到他那小小的、软软乎乎的身体传递而来的温暖,终于渐渐收住了情绪,用幼崽的手帕擦干泪痕。
她抬起头,发现解应丞早已自觉离开,洛予也往后退了几步距离,视线看向别处,为她留够体面的空间与尊重。
格蕾莎小姐从未相信过外界对于伯恩·柯普兰的那些诋毁,此时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坚定。
“谢谢你,团团,也谢谢你,洛先生。”
见她收拾好了情绪,洛予才再次靠近:“上将去看现场的筹备情况了,格蕾莎小姐,还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格蕾莎小姐还记得洛予的声音,她露出一个苦笑:“实在抱歉,母亲可能没法再回答您的问题了……如果不麻烦的话,请您带着幼崽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吧,正式的葬礼晚一点才会开始。 ”
格蕾莎小姐带着洛予和幼崽进入了房子里,便先行离开了。已经有一些人在里面了。大多数格蕾莎夫人的血亲和关系亲密的朋友,三三两两地聚在大厅各处,表情或是悲伤或是严肃。
在其中,洛予意外地发现了熟人。
“宁希?”
本来在和其他人说话的宁希扭过头,看见是洛予和团团,面露惊讶。
“洛予?你怎么也来了。”
“我和上将一起过来的。”洛予走近才发现宁希脸上满是疲惫,“怎么回事?你看上去很累。”
宁希摆了摆手:“格蕾莎夫人和我们合作已经十几年了,是我的老朋友,她的后事我说什么也应该搭把手,不打紧的,只是……”
她看了看周围,欲言又止,又看到洛予身旁的幼崽,笑了:“你把团团也带来了?正好,祁言也来了,两个小家伙也能相互做个伴。”
幼崽一听,连忙四处张望:“祁言哥哥?在哪里?”
宁希指了个方向:“在后面的花园里呢。我带团团过去好不好?”说完她转过头扯了扯洛予,“走吧,我跟你说说这里的情况。”
洛予点点头,迈步跟上。从大厅穿越到长廊,急着去找哥哥的幼崽跑在前面,两个家长在后边慢慢地跟,一路上交换着信息。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现在不断有人在往这边赶,军部派来了上将,皇室也派了代表,还有大量的媒体在关注这件事,关于战后抚恤,必须要给民众一个交代……上将是怎么想的?怎么把你和团团带来了?”
在宁希看来,将洛予和幼崽暴露在这样的场合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洛予默了默,回应。
“格蕾莎夫人是我师父的旧识,我本就应该来的,上将可能只是顺便带着我一起来了。只是我没想到,这里情况会这么复杂。”
那些人想必很麻烦吧?洛予突然有点担心解应丞是否能够应对了。
见他皱眉,宁希安慰道:“没事,也不用太紧张。你来的时候看到那些士兵了吗?都是上将提前派过来的,他应该早就有准备了,其他人不敢当面对你和团团做什么的。只是老夫人的葬礼却搞成了这副模样……唉。”
“她的女儿这几天忙坏了,”宁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军部和……会在这时候做出这种举措呢?原本的计划全部都被打乱了,她女儿已经够伤心了,却还要抽出手来应付那些人。”
宁希没有明说,但洛予也能猜到。
那些人,军部派来装模做样的人,来看军部笑话的人,想伯恩·柯普兰身败名裂的人……什么样的人都来了,反而挤走了那些真正想要送别的人。
洛予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前行,将幼崽送去会合后,宁希主动跟他提起:“你后面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不然和我一起去帮忙整理一下格蕾莎夫人的遗物吧?实在是太多了,佣人们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分类比较妥善。”
洛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或许是他唯一能够帮上忙的事情。
于是在剩下的时间里,洛予和宁希一起,将格蕾莎夫人留下来的首饰清点整理、妥善地收好。等结束一切的工作后,葬礼正式开始的时间也快到了。
天色已经彻底黯淡下来,偌大的宅院却彻亮着,光芒从未有过地强烈,不单单只是为了照亮。
洛予和宁希一同去找两只幼崽,却发现崽崽们并不在花园内。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佣正在整理花园。
看到他们,年迈的女佣立刻上前。
“两位是来找幼崽吗?请跟我来吧。”
她带着洛予和宁希进了不远处的一个房间,两只兽形的崽崽在铺着绒毯的阳台上,紧紧贴在一起,睡得正香。
洛予和宁希分别把自家幼崽抱走的时候,两只小崽崽尾巴还勾在一块儿。
“团团?醒一醒,我们要走了。”
幼崽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脑袋摇摇晃晃,还没有完全睡醒,直到洛予替幼崽重新穿好外套,幼崽才精神起来。
“洛洛,你来接我啦。我们要去哪?”
“要去参加……一个仪式。会有很多人在,团团跟着我,好吗?”
“嗯!”
幼崽点点头,牵紧了洛予的手。
此时,祁言更快地整理好了自己,已经和宁希一起在房间外的走廊上等了。离开房间的时候,女佣从背后叫住了洛予。
\"先生……\"
洛予回头:“嗯?”
女佣的视线没有离开幼崽,在长长的、沉默的注视后,抬起苍老的眼眸。
“您的幼崽,很可爱。”
“谢谢。”
说完,洛予牵着幼崽,跟上了同伴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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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客人的大厅从未迎接过如此多的宾客,点着烛火也闪着灯光,乌泱泱的人群却诡异地安静,隔了十几米的距离,洛予看见解应丞坐在最前方的右侧,身边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肩章显示军衔不低。
他们在交谈着什么,脸上的表情或严肃或凝重,而他的alpha依旧是那一副淡淡的样子,不过洛予很快便看不见了。
不知何处从边上又涌来一批人,层层叠叠,阻断了他的视线。
深色的、统一的军服像是一堵厚厚的墙壁,将他们中间的距离填满得不透风声。
洛予能做的只是牵紧幼崽的手,望着漆黑的人群走神。
这时宁希将他唤回:“你带着团团就别跟上将在一块儿了,太惹眼了。跟我一起,我带你去家属区。”
宁希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洛予给解应丞发了条消息,带着幼崽去了另一侧的区域。
两边隔得不远,但洛予带着幼崽坐在靠后的几排,有着人群遮挡,没法看清第一排的情况,宁希比他早到,又与格蕾莎夫人关系密切,对目前的情况比较了解,于是低声给他细说。
两只幼崽被放到宁希右侧,他们交谈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尽量不让幼崽听见。
“一场葬礼,本不该有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在,但不知道怎么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了……军部和皇室都来了人,看见了吗?军部对面的那波人,就是皇室派来的政官。”
洛予顺着宁希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只能从缝隙里瞥见几个人影,左右也看不清,干脆又收回视线专心听宁希说话。
“在你来之前上将就已经派人过来了,也多亏了他的人赶来,不然这场葬礼都不知道要被搅成什么样——皇室的人一来就说要将原本安排好的葬礼变成一场新闻发布会——”
“很荒谬吧?在葬礼上召开新闻发布会……更荒谬的是,他们之前甚至想要转播葬礼的画面,好在被上将驳了回去,发布会也推迟到葬礼结束后进行。”
“皇室,真是……”
看见宁希一言难尽的样子,洛予默默帮她补上了未出口的字。
丧心病狂,是的。
皇室居然想要将本该是亲朋哀痛悼念的场合变成他们的秀场。
“葬礼前皇室还找到格蕾莎小姐,想要延后葬礼时间,并且重金将这场葬礼打造成一场代表所有战死士兵的\'官方葬礼\'……要不是上将极力反对又及时赶到,我估计格蕾莎小姐都要被那群人弄疯了。”
在洛予带着幼崽在帮忙的时候,解应丞全盘接手了对外的工作,以强硬的态度将所有阻力挡下,这才能够让格蕾莎小姐正常操办葬仪的事情,使这场葬礼如期举行。
“除了军部和皇室以外,还来了很多媒体,不过都被安排到了其他地方。皇室似乎想要在葬礼结束后再联合军部召开新闻发布会……这也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士兵维持秩序的原因。”
“唉……一场葬礼平白无故被弄成这副模样……”
宁希叹了口气,与洛予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眼中都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距离正式开始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洛予无事可做,心里又堵得慌,干脆用终端看了看目前的实时星闻热点。
媒体似乎统一受到了引导,最新的词条都换成了即将召开的皇室新闻发布会。他又往下翻了翻,解应丞在星港说的那句话热度仍在,并且民众的讨论度比发布会还要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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