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一空,尾巴被主人收了回去。洛予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背后柔软的“雪豹牌靠垫”却突然挪走了。
几乎是在同一刻,拿着梳子的手被突然攥住,洛予的指尖一酥,梳子径直往下落,眼看就要砸在怀里的幼崽身上。
洛予急忙去捞,解应丞却比他更快,不同的是,洛予捞的是梳子,而他捞的是幼崽。
“呜……?”睡梦中突然被揪住后颈的雪豹幼崽呢喃一声,眼睛刚睁开一点,就被男人用手蒙住了。
“喵呜?”眼前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幼崽疑惑地叫了一声,过了好几秒之后才重见光明。
幼崽恢复视野后看到的第一幕,就是洛予推开解应丞后蓦地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厨房走。
“……喵?”发生了什么事情?
幼崽歪了歪脑袋,懵懵地看向自家父亲,心情良好的另一位家长自觉承担了善后工作,将小雪豹拎进了浴室。
一阵暴力揉搓之后,灰扑扑的小团子重新变得白亮干净,只不过……
软乎乎的绒毛炸开了花,像是一个带刺的小汤圆。
幼崽充满怨念地端着碗小口喝汤,一双眼睛委屈巴巴地看向洛予,想要告状却碍于父亲大人的淫威不敢开口。
哪有这么对待小崽崽的!
洛予轻咳一声,假装没看见幼崽可怜兮兮的眼神。
今天是不敢再梳了。
只能趁夹菜的时候借机捋一捋,等大雪豹不在场的时候再说。
幼崽被摸了脑袋,心情就立马放晴,又开启了碎碎念模式,一顿饭的工夫就把洛予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交代得彻彻底底。
幼儿园放假前的最后几天幼崽做的事情可不少:跟温丘爷爷一起去图书馆,和羊羊小姑娘一起做手工,甚至还去了帝国军事学院,旁听最新的战况分析公开课。
当然,最后一个是被温彦撺掇着去的,回来的路上还顺带喝了果汁。
“呐~洛洛,是果汁上面的小伞!上面有小叶子,给你看!”
幼崽这才想起一直被揣在兜里的小纸伞,只是经过大半天的折腾早就变得皱皱巴巴,只能勉强看出伞面上印的几片小小的枫叶,代表着时令已经入了秋。
一晃眼的功夫,就已经是秋天了。
这场战事,又要持续多久呢?
洛予在心底叹了口气,珍而又重地收下了幼崽递来的小纸伞,顺便也送了幼崽一样礼物。
熟稔而自然的亲吻落在幼崽的头顶。
“团团好乖。想要什么奖励呢?”
幼崽的眼睛一亮:“团团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洛予毫不犹豫地回应:“当然了。”
“唔……”幼崽心里几乎是立刻就有了答案,但刚准备说出口时却又犹豫了。
幼崽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父亲大人,又歪着脑袋看了看洛予。
小崽崽这么乖的话,是不是,可以贪心一点点呢?
幼崽捏紧手心里的汤勺,鼓起勇气:“那,团团今天晚上可以跟爸爸一起睡吗?”
幼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爸爸一起睡过了。
以往还不会变成人形的时候,小雪豹总是四仰八叉地睡在爸爸的怀里,但自从变回人形后,就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了。
幼崽期待地看向解应丞,可解应丞却似乎在思量其他事情,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洛予赶紧在桌下踢了踢他,解应丞这才回过神:“怎么?”
“团团问你,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一起睡?”洛予重复了一遍,顺便给他使了个眼色。
崽崽难得的请求,不准拒绝!
男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底一闪,点头应允。
“好耶!!”一想到晚上又可以在又大又软的床上滚来滚去,幼崽开心地欢呼一声,又转过头来看向洛予:“洛洛,团团明天再跟你睡噢!”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洛予欣然答应:“好啊。”
解应丞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唇边的笑容,指尖无意识叩了叩桌沿。
明天?倒是不必。
睡前,洛予趁讲故事的时间重新替幼崽梳好了毛,将蓬松柔软的棉花糖送到解应丞的房间后,轻舒了一口气。
紧张的几天过后,难得有了一个轻松愉快的夜晚,能够好好思考一下该利用这几天做些什么事情。
洛予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回自己的房间,掀开被子,陷入柔软的大床之中。
这里的床尺寸与常规不同,宽度超过三米,能够毫无压力地容纳下雪豹的兽形,但对于洛予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一点。
躺在床中间,洛予突然开始想念星舰上的床了:虽然床不宽,却能带给他满满的心安感,而不是像现在,周围空空荡荡,只有灯光作伴,连去拿床头的书,都需要挪动身体才能办到。
无声叹了口气后,洛予懒得再起身去关床头的灯,干脆闭上了眼睛。睡意慢慢涌上时,耳旁却突然响起“咔哒”一声。
嗯?是房间门没有关紧吗?
洛予下意识支起身子,下一秒,成年雪豹叼着幼崽的后颈,迈着优雅的步子登堂入室。
洛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询问,毛茸茸的幼崽就被塞进了他的怀里。
半梦半醒的幼崽嘤咛了一声,在他怀里抻了抻小爪子后,自觉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在洛予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美美地继续睡。
“……?”洛予张了张唇,一头雾水地看向另外一只雪豹。
他用唇语问了一句:“什么情况?”却没得到任何的解释。
该解释的对象用尾巴带上门,随后一个跃步,巨大的肉垫将床踩得凹陷下一大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绒毛似有若无地扫过了洛予的指尖,成年雪豹的兽形在原本空旷的另一侧投射出一片巨大的阴影。
刚萌生的睡意立刻褪了个干干净净。
“上将?!”洛予震惊地看着他的动作,艰难地压低声音。
回应他的是一截尾巴,勾住他的手腕,如下午的场景一般,将他带进厚软如雪般的身体里。
这是要……干嘛?
后遗症的治疗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不对,哪怕是治疗期间,他们也只是共处一室,没有在一张床上躺过吧?!
混乱了一会儿后,洛予勉强拉回思绪,勉强给他的行为找了个合理的解释:“你……又头疼了?还是难受?”
并不是。
只是alpha潜意识的占有欲作祟罢了。
大概是因为百分百契合的信息素治愈效果太好,以至于短短几天就产生了类似于成瘾般的依赖感,下午又被他无意间撩拨,没有理由还要自我克制。
想拥抱他,亲吻他,标记他,被他抚摸,却又不能直截了当地说,于是用了这么个有点无赖的办法,因为知道人类从来不会抗拒他的兽形。
狡猾的雪豹垂下头颅,摆出一副疲惫的模样,洛予不出所料地进了全套。
有点难办啊……居然还没有痊愈吗?
那不然,就让他再睡一晚?
在他纠结的这段时间,雪豹已经自顾自地闭上了眼,似乎已经睡着。
洛予无声叹了口气,下床从柜子里找出两条毛毯,想给一大一小两只雪豹盖上。
正常尺寸的毛毯用来裹住小雪豹绰绰有余,但对于身长超过两米的成年雪豹来说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洛予拿着毯子比划了半天,试图找一个能将大雪豹尽可能多地盖住的角度,不成想过半途突然被尾巴缠住了腰。
然后猝不及防地被往前一拽,整个人直接被带着往下倒。
短暂的失控过后,预想中柔软的触感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浓烈而熟悉的烟草香。
被他接住,然后顺势带进怀里。
洛予很快反应过来,慌张地往后退,手底下胡乱地一撑,却好巧不巧,按在了身下的人腰腹的位置。
男人发出一声闷哼,眼神顷刻变得幽深,原本已经卸了力气的手臂再次收紧。
黑暗中一双银眸耀眼而夺目,洛予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近在咫尺的危机感让他立刻加快了动作,但解应丞却不打算放人了。
是人类主动送上门的,怪不得他。
房间内陷入了无声的拉锯,洛予想走,解应丞不肯放,一来二去,不大不小的响动终究还是吵到了一旁酣睡的幼崽。
“呜……”睡梦中的幼崽换了个姿势,将圆圆的小耳朵压在脑袋下面,再将脑袋往被子里埋得更深。
洛予顿时不敢再动,下意识紧张地关注着幼崽的动静。
就这么一个短暂的瞬间,就被敏锐到极点的alpha捕捉到了。
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响起,隐隐透着促狭。
洛予回过神,快被羞耻感淹没了,脸颊脖颈迅速蔓上一层薄红,他低下头瞪了解应丞一眼,示意他赶紧放开。
人类状似警告的眼神落在解应丞眼里,就彻底变了味道。含嗔带怒,像是一片花瓣扫过心尖,又酥又痒。
房间内的烟草味瞬间变得浓重,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没一会儿就连带着把鸢尾花香也激了出来。
alpha凭借着天生的体能优势,仅凭借着手臂就将人禁锢在怀抱里,不给他任何逃脱的空间。
夜色下,捕猎者开始慢条斯理地享用鲜美猎物。
高挺的鼻梁扫过他的唇瓣、下颌,顺着喉结一路往下,落到颈侧。
洛予能感觉到他的唇瓣距离自己的皮肤不过咫尺,却偏偏不近不远地保持着似有若无的距离。
恶劣地让他分不清擦过的是他的吻还是灼热的呼吸。
一边是alpha刻意的撩拨,一边是正在熟睡的幼崽……
洛予整张脸都慢慢染成了瑰色,连莹润的眼眸都泛起了水意。
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都快把人欺负哭了,始作俑者才收敛了一点,凑近与他耳语厮磨——
“下次,给梳吗?”
洛予含着泪,咬着牙忍辱负重地吐出一个字:
“……梳。”
梳个屁。
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梳毛了。
禁锢着腰的手臂一松,三天前才被临时标记过的腺体又被咬了一口。
洛予逃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不留一丝缝隙。
所幸解应丞再没做什么。
等过了十几分钟,洛予小心翼翼地钻出来的时候,男人又重新变回了兽形,兽瞳紧闭着,微暗的灯光下,雪豹一身混着黑色的环状斑点的柔亮毛皮如同雪缎,像是在发着光。
当洛予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原本搭在一旁的尾巴挪了挪,主动送到了他的手上。
尾巴尖讨好一般,蹭了蹭他的手腕。
洛予抿着唇,将粗硕蓬松的尾巴连带着被子一起抱进怀里,闭眼。
送上门来的抱枕,不要白不要。
一抹银色飞快闪过,又迅速消失。洛予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雪豹无声地挪动身体,将他圈进了自己的怀中。
第二天幼崽醒来的时候有点懵。
昨天晚上他明明是跟爸爸一起睡的,怎么会一睁眼就看见了洛洛?
还没完全睡醒的幼崽下意识想往洛予身边挪,一双银灰色的兽瞳却不知何时睁开了,淡淡扫了小豹崽一眼。
幼崽一个激灵,爪子立马收回,乖乖揣在胸前,一动不动。
大雪豹满意地收回视线,清晨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又过了一会儿,幼崽小心翼翼地抬起眸,左看看右瞧瞧。
真的是洛洛!幼崽没有看错。
洛洛紧紧挨着爸爸,怎么离崽崽那么远呀!小崽崽委屈。
幼崽扒拉着爪子比划了两下,他跟洛洛中间的距离,都够再放上两三只崽崽了。
幼崽越想越委屈,又抬头看了看爸爸,悄悄行动。
先伸伸胳膊腿,然后顺势一滚,靠近两厘米。
再打个哈欠,扒拉扒拉被子,又近了半寸。
幼崽自以为隐秘的一套动作下来,顺利把自己滚到洛予身边,还没来得及蹭蹭,突然被按住了脑袋。
长尾一甩,小雪豹咕噜咕噜两个跟头,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还头朝下摔了个倒栽葱。
幼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忍不住委屈地叫了一声,洛予醒了。
“嗯?团团?”洛予半眯着眼,不自觉往幼崽的方向靠了靠,将幼崽捞进自己怀里,顺便亲了亲幼崽的额头。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无比熟练。
大雪豹的眼神立刻扫了过来,小豹崽赶紧闭上眼睛,往洛予怀里拱了拱。
没看见没看见!小崽崽什么也不知道!
幼崽美滋滋地赖会床,就快要再次睡着的时候,洛予慢慢睁开了眼。
先是看了看幼崽,然后无意识地朝另一边扫过去,洛予愣住了。
成年雪豹的毛发不复以往的柔顺,凌乱地往上翘,尾巴更是惨不忍睹,像是被胡乱揉了一通,炸成了狗尾巴草。
洛予心虚得不行。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还好,男人还没醒。
先溜再说。
洛予轻手轻脚地绕过幼崽,从另一边下床进了浴室。等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大雪豹已经消失不见了。
解应丞靠在床头,手上把玩着一件小物什。
是昨天给幼崽梳毛用的木梳。
“……”洛予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权当没看见男人似笑非笑地眼神,叫幼崽起床:“团团?该起床了哦。”
十分钟后,幼崽一边吃着甜松饼一边含糊不清地问自家父亲:
“爸爸,我们今天去哪里呀?”
男人已经脱了居家服,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衣装。
“去雪山。”
“好耶!!!雪山!!!”幼崽欢呼一声,两三口将松饼吃完,立刻往门外跑。
雪山?听上去有点冷。
洛予看了一眼身上的衬衫,犹豫着是不是要去换一件厚一点的衣服。
解应丞看出了他的想法,只道:“不用换。”
所谓的“雪山”,只不过是代称罢了。
悬浮车启动,逐渐远离了城镇,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飞驰。
一座巨大的山岳慢慢显现在眼前。
蓊郁的植被从山脚一直往上蔓延,到接近山顶时,绿色才变得浅淡,被一小片白色覆盖。
洛予原以为那是高寒处的雪,等到悬浮车停下时,洛予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根本不是雪。
而是一片绵延的、巨大的纯白色基站。一层透明的能量罩隔绝了严寒,也屏蔽掉了所有信号,将“雪山”掩在其中。
有人前来接应,同样是一身纯白色的制服:“上将,总工已经在等您了。”
“嗯。”解应丞应了一声,向洛予发出了邀请。
“想去看看吗?边塞星的供应链。”
去,当然去。
基站裸露在外的不过几米的高度,真正的核心尽数在地下。
数不清的机械与能源系统严密地运作着,巨大的数据核心位于正中央,隐约可以看到蓝色的束流涌动。
一道略带戏谑的声音传来。
“伯恩·柯普兰上将亲自莅临指导,真是令鄙所蓬荜生辉啊。”
来人身材极为高挑,脚步轻快,一支黑色钢笔在指尖来回转跃,唇角啜着笑意,再往上,是一双明媚的湛青色眼眸。
“似乎有新面孔啊……让我来猜一猜,这位应该就是大嫂了吧?”
眼前一晃,洛予还没反应过来,手指突然被人抬起往上托。
“这双手真是好看……诶!”
解应丞沉着脸,抬腿毫不留情地踹过去,让来人不得不立刻松开手往一旁闪开,险险躲过。
“别这么小气啊!真是,”白溪忿忿地撇了撇嘴,整了整袖口,终于记起来还没自我介绍。
“初次见面,我是白溪,‘星流’的总工程师。”
像是在哪里曾经见到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或许是在哪一本杂志上看到过长相相似的吧?洛予没想太多,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好,我是洛予。”
大人们友好地完成了初次会面,给一旁被冷落了的幼崽急得不行,踮着脚往上蹦了两下。
“白溪哥哥!还有我!我在这里!”
白溪忍俊不禁,蹲下身把幼崽抱起来:“哪能忘了咱们的解安行小朋友呀?这次来想看点什么?仓库里最近又多了不少好东西哟。”
幼崽一听有好东西,眼睛发亮,赶紧朝洛予招招手:“洛洛跟团团一起去吧!仓库里有好多好多好玩的玩具!”
洛予在心里表示怀疑。
这个地方似乎更像是一个军事基地……一点也不像是有玩具的样子。
他下意识又看了白溪一眼,察觉到他的视线,白溪勾起唇角笑得像只小狐狸,狡黠地眨了眨眼。
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洛予的视线不自觉地在白溪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下一刻前方的视野突然被阻断。
原本与他并肩而行的解应丞突然加快了步伐,恰好挡在了他和白溪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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