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绥僵着脸:“手拿开——”
“抱歉,真的太累了。”
于是,汪城眼见着之前能跟时绥速度保持一致的陆淮知,声音虚弱无比,在时绥将人手扒开后,又撑不住似的朝人靠了过去。
“就没见过你这么虚的。”
时绥嫌弃地扶住陆淮知。
围着的同学渐渐散了,地上的陈牛一脸呆滞。
不打了?
“喂,绥你——”他刚想放几句狠话刺激一下时绥,却被汪城一下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含混的唔唔声。
时绥抬眼冷冷看去,刚想说话,旁边靠在他肩上的人忽然咳嗽了一声,重重呼了口气,“想喝水。”
“别乱吐气。”时绥嫌弃地将他的头往外扒拉。
陆淮知只能靠着时绥肩膀的嘴边缘,边咳嗽,眼睛边盯着时绥手里陶灵薇送的矿泉水,重复自己的诉求:“咳咳,想喝水……”
时绥被他咳得心烦,将水拧开粗暴地递到他手里,“闭嘴,别咳了。”
因为运动会的临近, 时绥每天都会跟汪城他们去操场训练。
明明没有项目,时绥却比谁都跑的起劲,要不是身体初愈, 估计训练量比汪城他们要大上一倍。
陆淮知则是偶尔来一趟, 坐在看台上当个旁观者。
几人停下来喝水的时候, 陆淮知正在写运动会开幕式上的发言稿。
汪城凑过去瞅了一眼,只觉得陆淮知写的比考试作文还精致,“学霸,你文笔真不错。”
在这种吵吵嚷嚷的环境中还能心无旁骛写出这种整齐排列的句子。
要是换了他,估计绞尽脑汁想一天都想不出。
陆淮知没有停笔, 回道:“写多了就习惯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汪城肯定会觉得是装, 可他知道,陆淮知说的是实话。
自从转来安城一中,几乎每次上升旗台都是陆淮知发言,这次运动会也是,教导主任直接把发言交给陆淮知, 根本不在乎陆淮知是否参加了运动会。
时绥听着两人的对话,在陆淮知几乎写满的发言稿上瞄了一眼,随机不感兴趣地转过头。
情书只能憋出三个字,写第二封还需要打草稿的人,估计只会讲那些空话。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温水入口, 本来干涩的喉咙瞬间舒服很多。
“时绥, 你还是用了学霸给的杯子啊!”汪城笑着问道,“我看瓶口还冒着热气, 这杯子保温效果不错。”
时绥抹了一下嘴唇上的水,“嗯。”
他要是不用, 不就更坐实了他觉得跟陆淮知是情侣杯的想法。
再说,他没必要犯蠢去刻意苛待自己的身体。
汪城听着时绥带着鼻音的声音,问道:“还病着呢?”
“没。”时绥吸了吸鼻子,“感冒。”
他的体温已经完全正常了,只是偶尔有点鼻塞,嗓子也哑。
“说来也巧,学霸也感冒了,我今天中午还看到他冲三九。”汪城看向陆淮知,“是吧?”
陆淮知点头:“嗯。”
不过他嗓音正常,没时绥那么明显的感冒症状。
汪城也理解,毕竟两人坐的近,大概率时绥把感冒传给陆淮知了。
昨天时绥还用陆淮知的杯子喝水了。
不过汪城没敢提这事,不然时绥得恼。
时绥没想到陆淮知也病了,瞥了他一眼,脸色好像的确比平时更白了。
而且今天操场依旧有风,看台毫无遮挡,晚上的风迎面吹来,凉飕飕的。
时绥在陆淮知穿着的校服短袖上看了几眼。
最近白天温度是挺高,可晚上降温了陆淮知也没加一件外套。
时绥正觉得有点奇怪,想到什么,突然往自己鼓鼓囊囊的书包看了眼。
他书包里一直装着的校服是谁的?
好像发烧那天穿了陆淮知的衣服,病好之后习惯性地塞进了书包,都忘了把衣服还回去。
时绥僵着脸瞅了半天自己的书包,余光瞥见陆淮知苍白的脸色,烦躁地抿了抿唇,将书包拉链拉开,把校服塞进了陆淮知怀里。
“还你。”时绥说,“穿上。”
陆淮知就只有这一件外套吗?冷了不会说?
在风里挨冻给谁看呢!
陆淮知看着怀里的外套,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时绥,时绥则是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陆淮知很浅地弯了一下嘴角,“谢谢。”
陆淮知人生的好看,只不过平日不说话的样子稍显冷淡,可笑起来的时候那种感觉一下散了,像是冰雪融化,化成涓涓细流,温润无声。
时绥的冷脸都在他这笑下有些维持不住,本来想说,这就是他自个的校服,谢个屁。
可看到对方嘴角那抹弧度,嘴边的狠话又咽了回去。
“你们继续歇着,我再下去跑会儿。”时绥说完往台阶下走。
眼不见心静。
可汪城一把拉住他,“不是,哥,你不缓缓的啊?”
他被卷的累死了。
要不是操场人不少,他都想直接在看台上趴着。
时绥木着脸:“我不累。”
汪城:“……”
旁边的池青都看不下去,“时绥,你精力是不是太旺盛了点?”
虽说时绥之前也很能跑,可最近这体力消耗程度却有点反常,每次都是跑到实在撑不下去,坐在操场上汗滴如雨,大口剧烈喘气才罢休。
汪城闻言愣了愣,仔细回想了一下,心里一咯噔。
时绥状态真的有点不对。
“爹,你最近没事吧?”汪城问。
时绥避开了他的目光,“能有什么事。”
有点手痒而已。
最近半个月都没有人来找他约架,昨天陈牛他们也不顶用,放了几句狠话就跑了。
时绥说不出心里那种感受,像是某种情绪到达临界值,却怎么都冲不破那层束缚。
他只能藉由放学后去操场跑步,发泄多余的精力。
汪城哪里没看出时绥的回避,暗道不妙,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笑呵呵地拍了拍时绥的肩,“你不是跟学霸都还感冒着呢吗?要不你们俩在教室学习?我跟池青练就行了,反正你们又没项目。”
“再说,你不是这次月考要考进前年级前四百?”
他自小跟时绥一起长大,能隐约感受到时绥的状态,情绪积压在一起,却被时绥强制压下去。
特别是当时绥发呆或者默默无言的时候,那种感觉最为明显。
像是火山爆发前的宁静。
之前也有过这么一段时期,那时候时绥狠狠跟人打了一架,不要命似的,差点把自己打进医院。
这是个非常不好的前兆。
不过时绥现在有一点跟之前不同。
当陆淮知跟时绥说话,时绥的注意力很轻易地就被转移了。
就像现在,虽然是要去操场跑步,可时绥跟陆淮知说话之后,那种压抑的感觉减轻了很多,就算依旧是个炸毛的刺猬,可是不会把刺对着自己。
汪城眼珠一转,看向陆淮知,“你说是吧学霸?在教室吹着小风学习不比操场舒服。”
陆淮知说:“嗯,现在大家都忙着运动会的事,教室里很快就空了,用来学习很合适。”
教室空了=独处。
时绥一下就想清楚其中的关窍。
他迅速跳下了台阶,都没给汪城继续挽留的机会。
汪城迅速伸手想去逮人,连他的衣角都没摸到。
汪城:“?”
池青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愈走愈远的时绥,拍了拍陆淮知的肩,“他到底是多不喜欢跟你待在一块啊!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背地里偷偷惹到时绥了,让他记恨这么久。”
在他跟汪城看来,陆淮知已经完全融入他们了,可时绥好像不这么认为,每次对着陆淮知就是一张臭脸。
实在不像时绥平日的作风。
陆淮知垂眸,看着手底下的发言稿,说:“可能。”
刚刚时绥在他的稿子上多看了一眼。
那眼神,满是嫌弃。
看来,他第一次的情书的确没发挥好。
几人不知道在操场上跑了多少圈,练完,每人身上都是一大身汗,特别是时绥,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坐在操场中间的草坪上大口喘气。
心脏仿佛受不了这种高强度的负荷,激烈地快跳出胸腔。
时绥眼前的视线都模糊了,可还是觉得不够。
一点都不畅快。
他重重呼了口气,手撑在地上想站起身,却高估了现在的身体状态,脚下一软,在倒地的前一秒,一只胳膊伸了过来,拦腰接住了他。
“慢慢来。”陆淮知很快收手,改为搂着时绥的肩膀。
时绥不喜欢这种被人搀扶的感觉,缓了一会,自己站直了身子。
汪城跟池青还坐在地上,脸跑的通红,随便抹一下额头,都能甩出一手的汗。
“时绥,学霸对你绝逼是真爱。”汪城喘了一口气调侃道。
刚运动完的男生任谁都要退避三舍。
可陆淮知将人抱住的时候,他保证陆淮知脸上没出现任何嫌弃的神情。
时绥朝他招了招手,“来,我也让你见识一下我对你的爱。”
汪城立马闭麦。
他一身臭汗,现在要是出现在时绥周身3cm的范围,时绥能直接给他一个大逼兜。
多少年的交情都不好使。
几人缓了口气,汪城口袋的手机突然震动一下,他打开看了眼,表情突然变得有点烦躁。
池青顺口问道:“怎么了?”
“我们班长最近辅导我学习,刚刚说他不等我了,先走了。”汪城甩了甩脸上的汗,“走就走,还给我留一堆作业,让我写了明天交给他。”
最近连学校老师们都知道他们运动会,作业都少了,齐思正跟不知道他报了这么多项目似的,任务一如既往地多。
“不写呗!”池青怂恿道。
“要是可以我能这么烦。”汪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粘上的橡胶颗粒,“我爸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我被辅导的消息,勒令我好好跟人学。”
“我得赶紧回家了。”
池青也从地上起来,“时间不早了,走吧!”
几人往看台走去,汪城书包,问时绥:“唉,你们呢?不学了?”
按理来说,时绥答应了他奶奶考出好成绩,应该时间比他更紧迫。
陆淮知拿书包的手顿了顿,看向时绥,“学吗?我等你。”
“草。”汪城笑骂一声,“你这样让我很有落差感啊!”
陆淮知还真是无条件顺着时绥。
“有年级第一补习真好。”池青羡慕地看向时绥,“那你们等会去教室?”
“不去。”时绥撩起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我回家洗澡。”
至于补习,他莫名有点抗拒跟陆淮知单独在一块。
这人花招太多,防不胜防。
好几次陆淮知还趁他打瞌睡将粉色的情书往他书包里塞,他当场抓了两次,还有几次是放学时候,他特意留了心眼,将书包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才没将情书带回家。
他刚准备例行公事把书包拉开检查,陆淮知突然开了口。
“嗯,出了一身汗,的确洗澡后会舒服点。”陆淮知认同了他的话。
时绥第一反应是——
竟然没出什么幺蛾子?
他松了口气,却听陆淮知话锋一转。
“那我们换个地方补习。”
时绥:“?”
陆淮知体贴地将他刚拉开的书包合上,“我跟你一起回家。”
第24章
时绥当然没有答应陆淮知跟他一起回家的离谱建议,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在时绥洗完澡后打视频电话。
时绥洗澡的时候, 脑海中一直浮现陆淮知在知道不能去他家时眼里的遗憾。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时绥闭上眼, 任由水流从头顶落下。
他家连能一块写作业的地方都没有, 能坐人的沙发上都有两个丑陋的窟窿,地上的瓷砖已经开裂发黄,边角处的污垢擦都擦不干净。
时绥都能想象出陆淮知来到他家的违和感,这样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到底看上他家什么了?
准确来说, 是看上他什么了。
时绥唇抿成一条直线,将身上匆匆冲洗完后, 随便擦了擦头发就出了浴室。
他拿起在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点开。
陆淮知还没给他发消息。
之前到底是谁急急吼吼说要补习?
时绥一把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先去阳台把自己那件冷落了好几天的校服收了回来,放进书包。
刚放好,沙发上的手机就震动了一声。
时绥没理。
差不多一分钟后, 又震了一声。
时绥这才将手机拿起来。
【高二三班陆淮知:洗完了吗?】
【高二三班陆淮知:好了叫我,我等你。】
【ss:。】
几乎是他刚把句号发出去,陆淮知就弹出来一个视频邀请。
时绥摁下接听。
陆淮知好像也才洗完澡,头发有点湿,坐在书桌前, 面前放了今天的作业, “之前给你的辅导题还没写完吧?先做那些,不懂随时问我。”
陆淮知简单明了地给时绥下了任务, 然后自己低头刷题。
时绥本来以为这次没有欣欣在,两人的视频会尴尬, 可陆淮知神情淡然,让他本来紧绷的心情也随之放松。
时绥从书包里将之前那几页草稿纸拿出来放在茶几上,自己随便在地上铺了一张废纸坐下。
陆淮知那边的收音很好,他能听见对方偶尔用力划线时笔尖跟纸张的摩擦声,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呼吸声,像是在时绥耳边吐气。
时绥忍了一会,觉得实在恼人,将耳机音量调小到只剩一格。
可他摁完音量键收手,一抬眼,就见陆淮知在盯着他看。
时绥绷着脸:“干嘛?”
总不至于他在这边调低音量陆淮知都能看到吧?
“没什么。”陆淮知握着笔又写了几个字,“就想问问你写完一题没,我好给你讲。”
只顾着听时绥的呼吸声,连个字没看进去的时绥:“……”
陆淮知也没等时绥回答,“那题比较难,我还是直接给你讲好了。”
时绥刚想说你怎么知道我看的是哪题,就见陆淮知在书桌上支起来一个小板子,板子上夹着一张白纸,上面赫然就是时绥刚刚准备看的题。
时绥一下闭上了嘴。
陆淮知记得还真清楚。
为了把更清楚地听到讲解,时绥不得不把通话音量又调了上去。
陆淮知看到时绥伸手动手机的动作,眼底滑过一抹极浅的笑,在时绥重新注视镜头的时候又很快掩下。
因为不是面对面的教学,时绥只需要忍耐陆淮知的声音,不用担心突然跟人离得太近什么的,学习效率自然比平时高很多。
两人一直视频到晚上十一点,时绥实在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哈欠。
“那今天就学到这。”陆淮知说,“明天继续。”
时绥点点头,刚准备挂掉视频,突然听陆淮知很轻地说了句:“晚安,时绥。”
陆淮知这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时绥戴着耳机,很清楚地听到了那一句呢喃,通过耳机传到他的耳膜,在寂静的夜里,莫名多了一丝温柔缱绻。
等时绥反应过来,屏幕早就黑了。
他没收住手,挂掉了视频。
时绥取下耳机,揉了揉耳朵,刚刚的那点困意被简短的一句话挥散一空。
陆淮知的音色很好,有着少年人独有的干净,在语音电话的时候这一优点更是显露无疑,伴随着微弱的电流音,让他的声音多了一点磁性。
最后那句话更是。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跟他说晚安。
汪城那些人从来不说这种肉麻唧唧的话,导致时绥现在听着感觉怪怪的。
不过他能确定,自己没有反感。
果真是跟陆淮知待太久,对人的忍耐度也高了么?
拿下耳机,窗外的蝉鸣声渐渐涌了进来,时绥坐在地上放空了一会,看着桌上被他写满的几张草稿纸,感觉这样也挺好的。
时绥将桌面的草稿纸拿起来准备放进书包,因为校服碍事,先将校服拿了出来,却一不小心带出书包深处的某个东西,啪嗒掉在地上。
他低头一看——
一个十分眼熟的,粉红色的缠绕着棒棒糖的信封。
时绥突然想起回家前他准备检查书包,陆淮知突然那帮他拉上拉链的动作。
成绩好的人都这么诡计多端吗?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运动会在大家的期待中到来。
时绥感冒已经完全好了,陆淮知却有加重的迹象,说话都带着浓重的鼻音。
此时正陆淮知哑着嗓子在升旗台上念发言稿。
汪城身子后仰跟时绥说悄悄话,“学霸台风不错啊!病成这样说话都不带喘气的。”
语调平稳,不熟悉的人可能都听不出陆淮知声音不对。
汪城说完朝操场边缘的队伍挤了挤眼,“from fable你瞧三中那群妹子,这么多老师在,还偷偷拿手机拍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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