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缓一下,”贺行舟气若游丝,“你刚才推在我的肩膀上,我疼得头都晕了。”
“……”
所幸此刻空气中弥漫着的中和剂虽气味难闻但效果惊人,已经完全闻不到信息素的气味,萧璨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平静。
“还没好吗?”他轻声嘀咕,“我不太喜欢这样……”
“抱歉……”贺行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再给我三十秒。”
萧璨无奈答应。
不料才过了十多秒,隔着电梯门竟隐约听到走廊上传来了响动。
“有人来了!”萧璨激动万分,大声喊道,“这儿!我们在电梯里!电梯里有人!”
脚步声越靠越近,停在了电梯外,接着响起了一个陌生的男声:“是在里面吗?”
他刚说完,电梯忽然发出了叮咚的提示音,紧接着大门伴随着响动缓缓打开。
萧璨瞬间警觉,意识到此刻两人姿态不雅,当下也顾不上太多,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推向了贺行舟。
电梯门彻底打开的同时,贺行舟惨叫着滚向了一边。
门外站着的是两位身着制服的警察。
看到躺在地板上的萧璨和他身边“呜呜”叫着滚来滚去的贺行舟,他们惊讶不已。
“他摔了一跤,”萧璨尴尬地坐起身来,“快带他去医院吧。”
警察是被信息素检测仪自带的报警功能吸引来的。贺行舟那一拳很有效,激活了那破东西的所有功能。
萧璨大半夜被带去了派出所,硬着头皮交代来龙去脉。他隐去了两人信息素纷纷失控的细节,只说电梯意外故障。因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情急之下想到用信息素检测仪报警,好不容易触发了警报人却摔了。
没有监控,但他的说辞得到了警察的信任。
毕竟贺行舟左肩的肩胛骨碎成三瓣,是明显的跌落伤,单纯只是在电梯里鬼混很难造成这样的结果。
他们所乘坐的那部电梯确实有故障,只能从外部打开。地上所有楼层都摆放了“不可使用”的警示标志,工作人员百密一疏,把地下楼层给忘了。
明显遭受过外力攻击的信息素检测仪也为他的话提供了佐证。
终于回到酒店,萧璨身心俱疲。
他在心中自我安慰,这个夜晚虽然不幸,但自己至少比下有余,比贺行舟还是要幸运一点点的。
关于贺行舟的伤势,他从警察嘴里听说了一些,并不具体。
洗漱完毕后,他躺在床上犹豫着要不要联络一下贺行舟本人,最终还是作罢了。
他们勉强也算是共患难了一场,但过程过于尴尬,萧璨不想面对。
比起关心那个Alpha,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多好的素材啊,他得赶紧先拍个Vlog跟粉丝好好讲述一下才行。
百桃方面的负责人第二天听说了这件事后主动联络萧璨,询问他是否需要休息。
萧璨果断谢绝了好意。
当初在酒店里被意外标记都没有耽误他晚上出席盛典,这点小事自然也不可能影响到他的工作。
下午来到录音棚,发现贺行舟不在。
与夏老师闲谈中,萧璨得知贺行舟的肩膀需要手术,此刻人还在医院。
回想自己情急之下的奋力一推,萧璨心虚不已。
覃真也没有来。
这是昨天就已经确认过的。与他不同,覃真的录制效果堪称完美,已经提前完工了。
也不知是贺行舟的指导确实管用,还是只剩自己以后反而心态上轻松许多,在试着把贺行舟昨晚电梯里提到的那两句歌词换了位置后,原本效果最不满意的部分瞬间有了质的飞跃,当天终于顺利完工。
萧璨如释重负。
心里的弦一松下,疲劳感汹涌袭来,只想着赶紧回家好好睡上一觉。
却不料前阵子见过的那位马先生匆匆赶来,说是为表谢意,要请大家吃一顿饭。
其他工作人员都积极应邀,萧璨自然也要卖甲方一个面子。
去的路上,他意外接到了贺行舟打来的电话。
贺行舟才刚动完手术,也不知是不是还没有从麻醉状态中彻底清醒,语调听着有些懒散。
得知一切顺利,他似乎松了口气,接着又问道:“歌词顺序换了吗?”
“换了,”萧璨难得在面对他时表现得如此积极,“效果很好!”
“……完了,”贺行舟说,“覃真得重录了。”
“……”
要命,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录音师也没提醒他。
“我去跟他沟通一下吧,让他再抽一天时间补一下,”贺行舟说,“你就别折腾了。”
萧璨有点儿不好意思,在心里安抚自己,是贺行舟让他改的,责任在贺行舟身上,当然应该由他去协调。
“那就麻烦你了。”他说。
贺行舟愣了愣,说道:“这么客气,你旁边是不是还有别人在?”
萧璨无言以对。他此刻坐在车上,身旁确实还有人在,但方才下意识的客套只是出自习惯。
事实上,面对贺行舟时炸着毛张牙舞爪的模样只是应激,并非他的本性。
此刻他想要出言反击,却又碍于会被人听见,只能强忍。
“不服啊?挺好的,憋着,”贺行舟似乎在笑,“辛苦了两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萧璨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回话。
他身旁坐着的夏老师转过头来,问道:“是老贺?”
萧璨点头。
夏老师笑嘻嘻凑过来,对着手机喊道:“老贺同志,我过两天就来看你!”
贺行舟听见了,问萧璨:“你还在录音棚?”
“没有,百桃那边说一起吃顿饭。”
“还好我受伤了,”贺行舟说,“最烦这种应酬。”
萧璨心想,应酬再痛苦,也总比手术轻松吧。
“难道你没受伤就会去吗?”他问,“我不信你那么给面子。”
贺行舟笑了笑,说道:“就这样吧,没别的事,挂了。”
切断了通话,萧璨长叹了一口气。
贺行舟可以我行我素不给旁人留面子,但他不行。
这短短两天的接触,他反复在心中感慨这个Alpha确实才华横溢。
但自己不一样。能有如今的知名度,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运气,若不好好珍惜,随时可能会被流量所抛弃,必须夹紧尾巴,脚踏实地老实做人才行。
吃完饭已经过了十点。
他被劝着喝了不少,虽然酒量不差,但离开时步子也不禁有点儿打飘。
席间马先生提起自己还在念大学的外甥,说是萧璨的粉丝,问他方不方便交换联络方式。
萧璨心里想着“不方便”,脸上却是笑意盈盈,热情地点头应允了。
吃饭的地方离酒店不算近。萧璨在心里琢磨了会儿,决定直接打车回家。
稍微有点儿远,但无妨,可以趁这机会睡一觉。
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快要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彻底睡死的萧璨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心理和身体的双重疲劳被酒精催化,睁开眼时,萧璨头痛欲裂。
拿起手机,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之后不情不愿地按下了接听:“喂?”
“已经睡了?”熟悉的声音从耳机里响起,“你改作息了?”
“打算睡了,”萧璨说,“什么事儿啊,妈?”
“关心你呀,”他的母亲在电话那头说道,“你平时也不主动联系。”
萧璨太了解她,若只是单纯想他,不会这样大半夜突然袭击,一定是有事儿。
“我这几天很忙,特别困,”萧璨说,“没事儿的话我就先——”
“说两句话也不行?”他的母亲打断他,“架子那么大?”
“有事儿你就说。”萧璨说。
“咳,”他的母亲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你表叔家的小艺你还记得吧?你们小时候一起玩儿过。”
“不记得。”萧璨实话实说。
他的母亲无视了他的回答:“小艺打算去你们那儿找工作,你给他收拾个房间,让他先住着。”
“啊?”萧璨皱眉,“别开玩笑了,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现在住的地方不是有空房间吗?”
“我跟人合租的,”萧璨说,“不能随便带人回来。”
“你现在收入不是挺高吗,怎么还跟人合租?”他的母亲十分不悦,“我都答应人家了,你想想办法。”
“我……”萧璨哭笑不得,“我怎么想办法?我出钱给他租吗?”
“我听人家说,你们干这个的随随便便带点货就可以赚几千万呢,”他的母亲说,“这点小钱没关系吧?”
“我哪有那么多钱!”萧璨说,“我不带货!”
“为什么不带?”他母亲反问。
“跟你说不清,”萧璨不耐烦,“反正我这儿住不了。”
“我已经答应人家了,你想办法,”他的母亲态度强硬,“还有,你这个月钱还没打呢,别忘了。”
“今天才三号,急什么呀……”萧璨扶住了额头,“我真的很累,你放过我吧。”
“行吧,你也别太辛苦了,注意休息。”
挂了电话,车恰好停在了住宅区外。
萧璨揉了揉太阳穴,强行打起精神下了车。夜晚冷风一吹,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不少。
走回去的路上,他用手机银行给家里转了钱,然后又发消息强调别让那个“小艺”过来找自己,他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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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璨现在的收入比起同龄人确实算得上丰厚,但也没家里想得那么多。
这段时间有不少商家找他带货,他都婉拒了。一直以来,他连广告都不怎么接,和同样热度的网红相比,他的收入就只能用“微薄”来形容了。
他不是不爱钱,更不是假清高,只是心里还有这更高的目标,不想急着变现。
但这些话说给家人听,他们是不会理解的。
作为这个世界上本该最近亲的人,萧璨同他们从来话不投机。
回到家中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慕念文还没下播,门缝里透出细微光亮。萧璨从他房门外经过,隐约能听见他夸张的喊叫声。
在搬来这儿以前,慕念文时常因为半夜噪音被投诉举报。他有心收敛,但效果不好,一来情绪上来了很难克制,二来太克制了影响节目效果,观众觉得没劲。
萧璨对此倒是适应良好。两人作息差不多,慕念文吵闹并不会影响到他休息。更何况他跟慕念文关系好,对喜欢的人萧璨一贯是非常宽容的。
但扰民终归是不对的,所以搬来这儿时慕念文特地给自己直播用的房间加装了隔音垫。
他的大呼小叫声被顺利隔绝在内,但靠近房门的位置还是能听见一些。
他们的粉丝都知道两人关系好,住在一块儿,萧璨偶尔会主动在慕念文直播时乱入一下。
萧璨前阵子闲来无事打开慕念文的直播发现他在玩恐怖游戏,特地蒙着脸进去吓过他一回,效果极佳。慕念文从椅子上原地弹射的片段被粉丝做成了视频切片,点击量十分惊人,吸引了不少新的直播观众。
萧璨对此十分得意,很想再创辉煌。
不过今天不是时候。他实在是太累了,只想赶紧洗澡睡觉。
可当他真的钻进了熟悉的被窝,哈欠连天大脑却坚持高速运转,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昨晚在电梯里遭受的意外让他意识到了一件非常尴尬的事:贺行舟不是存心要标记他的。
那天的一切只不过是意外。在给贺行舟的花里下违禁药品的人不知为何没有出现,而自己恰好路过,因为缺乏常识被香味吸引着一路靠近,才撞上了失控状态的贺行舟。
而贺行舟本人显然在事后对这段经历毫无印象。
所以归根结底,贺行舟也是一个受害者,这段时间跟他一样身体状态不佳,需要服药治疗。
当然,不能排除贺行舟哄骗期满他的可能性。
虽然对贺行舟性格评价极低,但经过这两天的相处,萧璨还是本能地对他报以信任。
以当时在电梯里的情况,若贺行舟真的欲行不轨,他恐怕没有拒绝的余地。
在酒店房间时,他就是这样被贺行舟的信息素彻底压制的。而那次事后他没有声张,第二次很有可能也会忍着。
可贺行舟没有这么做,甚至为了让两人获救摔伤了。
想明白了这些,萧璨并没有任何释怀的感觉,只觉得愈发憋屈。
原本心里还有个靶子可以打,谁知以为是凶手的人不过是一把刀,试图反击的自己顿时拔剑四顾心茫然。
也不知那个下药的人有没有被抓住,下次有机会可得问问贺行舟。
不过,这次合作已经告一段落,他们应该不会再有太多交集了吧?
萧璨闭着眼,意识逐渐朦胧。
彻底跌入梦境前,他在心里感慨着,贺行舟也算是运气好,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药物失效。
不过,那么恰好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突然发作,真的只是巧合吗?
会不会其实跟自己有关?
一不小心,萧璨便把这样的思考带入了梦中。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电梯,周身都是浓郁的薄荷糖香气,熏得他晕晕乎乎。
面前的贺行舟盘着腿坐在地上,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伸手指向他,说道:“我会突然失控都是因为你,你必须负责。”
他傻傻地问:“怎么负责,总不能和你做AI吧!”
贺行舟略一思忖,点头道:“可以。”
他说完对着萧璨勾了勾手指,说道:“过来。”
萧璨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
就像那天在酒店的走廊上那样,被迷人的信息素气味所蛊惑,迷迷糊糊只想靠近。
他俯下身,跪坐在贺行舟跟前,伸手搂住贺行舟的颈项,然后微微仰起头来。
被搂着吻住嘴唇时,他茫茫然想着,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是哪儿呢?
萧璨很快放弃了思考。
他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会让自己的身体无比愉悦。这就足够了。
第二天中午,萧璨起床以后立刻去洗了个澡。
他站在花洒下用力搓洗身上的皮肤,试图冲走梦境中留下的触感。
作为一个天生就很爱演的人,他独自一人时常常戏瘾大发,偶尔心血来潮会在淋浴时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演绎一些“我好脏我好脏”的片段。
但此刻,他心里真的有了这样的感觉。
尤其是清洗时指尖接触到那些黏腻,羞耻与窘迫几乎将他淹没。
明明是避之不及的事,怎么会梦到,甚至身体还给出了诚实且积极的反馈。
真是可怕的噩梦。
走出浴室,恰好撞见了正揉着眼睛的慕念文。
“稀奇了,你大清早的居然洗澡?”他十分不解。
萧璨避重就轻:“都十二点了还清早呢,你过得哪国时间?”
慕念文笑了两声,问道:“我叫早点,要不要帮你带?”
“谢啦,买和你一样的就行。”萧璨说着,想起了昨夜和家里的对话,试着问道,“你介意我亲戚过来住吗?”
“啊?”慕念文想了想,说道,“暂住几天的话当然OK啊。”
“……长住呢?”萧璨问。
慕念文皱眉:“你说呢?”
“唉,”萧璨叹气,“我也不想,根本不熟,真烦。”
“没事儿,你可以用我做理由,我不介意你把我描述得凶神恶煞不近人情,”慕念文说,“实在不行我帮你去拒绝,反正不认识。”
“到时候再说吧,我尽量自己搞定。”萧璨说。
回到房间,还摆在床头的手机恰好响了起来,是这些天刚打过交道的录音师夏老师。
萧璨如临大敌,以为自己的音出了问题,战战兢兢按下接听,很快发现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简单寒暄过后,对方语调轻快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探望贺行舟?”
萧璨一时无语,心想着,在这之前你是不是该问问我打不打算去探望他?
对方自顾自说了下去:“方便的话我们一起吧?”
这种时候开口表示自己根本不打算去探望未免显得太过冷漠,不符合他为自己塑造的人设。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呀,”萧璨说,“我这几天还挺忙的。”
“没事儿,我都可以安排,你决定好了跟我说一声,”对方笑道,“我跟他单独相处总怵得慌,呵呵,多个人自在点儿。”
“……”
萧璨感到非常无语,但又觉得可以理解。
“你大概什么时候能确定时间?”
“我……”萧璨叹气,“后、后天吧。”
其实明天也行,只是他感情上不想那么快面对,试图拖延。
“好,到时候见!”
“等等,”萧璨不死心,问道,“我们突然过去,人家也不一定方便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