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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人都知道竹马暗恋我(明如灼)


燕晗也想着姨姥姥可能是需要自己待一会儿的,有孟奶奶看着也不会有事,就跟顾以青一块儿上了楼。
两人刚走到二楼,就看到了一面熟悉的旗帜竖在那里,上面画着的正是燕云军的飞鸟纹。
这整个二楼展厅都是当年的燕云军相关的东西,燕晗从未想到这次的归乡之旅还真能让他追根溯源,与一千多年前的过往重逢。
时间太过久远,展柜中的大部分东西都是现代复原出来的,并没有多少是真正跨过千年光阴的文物。
可是看到了这些古老的样式,总能勾起人从前的回忆,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物,历历在目,却如此遥远。
看燕晗这么兴奋,顾以青也笑了:“雪城里还有个专门给你建造的博物馆,那里的东西比较多。”
燕晗笑得更开心了:“那我也是有博物馆的人了。”
他拍了拍顾以青的肩膀:“你别着急,等你的那个墓挖完了,没准儿以后也会在旁边给你建一个博物馆。”
顾以青:“……”
不,他并不想要什么博物馆啊!
顾以青心里犯嘀咕,一直在观察燕晗的反应,即使灯光昏暗,他还是注意到了对方每一次的表情细微变换。
与旧时光重逢,燕晗一开始是兴致勃勃,可顾以青发现,他的表情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等走到最后,甚至有点儿在强打起精神的意思。
这里来自千年前的气息太浓重,仿佛每呼吸一口气都能嗅到烽火与血腥的味道。
重逢的喜悦过后,迎来的就是无尽的落寞。
“走吧。”燕晗牵起了身边人的手,“得去找姨姥姥了,不能让她等太久。”
两人没去看三楼的恐龙化石就直接回到了楼下,瞧见姨姥姥和孟奶奶正坐在休息区,以及几位没见过的老人喝茶聊天儿。
一行四人离开了博物馆,找了个路边的长椅坐下来,商量着现在要去哪里。
燕晗问过姨姥姥的想法,可她已经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了。
从老人的话语间,燕晗察觉到她是真的已经放下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追寻。
有的时候,人们总是害怕去做某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因为害怕自己去做了之后,心里就没了挂念,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活下去。
但是姨姥姥身上却并不存在那样的感觉,她还是像往常那样说说笑笑,甚至精气神看上去比几个月前还要好上不少,也并没有因为不知道要去哪里而感到沮丧。
但这趟旅程才刚刚开始,从他们下火车算起,才过去了两三个小时而已。
吃晚饭为时尚早,但夏季的寒城确实没什么好玩儿的地方,现在就回民宿又好像有些浪费了这难得的假期。
孟奶奶上网搜了搜:“有两个风景区好像就在这附近。”
燕晗走了过去:“什么什么?”
“就是这俩。”孟奶奶在屏幕上狠狠戳了两下,“白桦树公园儿和国门风景区。”
国门风景区很好找,从几人坐的这个位置一抬头,能看到的那个最高的建筑就是了。
寒城的这一处国门始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整体呈“门”字形,有三十米高,在国门之后就是接壤的邻国。
但是风景区最高的瞭望塔还得买门票才能上去,姨姥姥和孟奶奶商量了一下,还是让俩孩子自己玩儿,她俩则去了紧挨着国门的那个白桦树公园转转。
夏季的寒城就这么几个打卡圣地,不上去看看貌似会很亏,燕晗和顾以青就坐着观光电梯一路到了最顶端。
站在高塔之上,近在眼前的国门威严庄重,国门之下就是连通两国的铁道,不远处的界碑、白桦树公园、和那座被改建成博物馆的小洋楼都能尽收眼底。
有满载货物的火车从国门下经过,铁道犹如血管,连通着国与国之间的往来。
从前的人避之不及的边陲之地,如今也成了重要的通商口岸,同时也是许多人魂牵梦萦的故乡。
从古至今,苦寒的边疆,也有人在巡逻站岗,守卫着国境线以里的土地,守望着万家灯火。
站在整个寒城最高的地方,燕晗舒展开了双臂,望着远方的土地,深深吸了一口大气。
忽然,他指向了落地窗外:“你快看!”
顾以青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还仔细找了找,却什么异常的东西都没发现,不由发问:“看什么?”
燕晗看着顾以青的双眼,眼角眉梢弯起好看的弧度,声音不大,语气却充满了欢喜:“看我给你打下的江山啊!”

这句话说完, 燕晗自己先笑了起来。
今天没什么游客,但是有一整个还没放假的小学的学生被老师带着参观国门, 进行爱国教育, 听到他的笑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朋友们全都看了过来。
燕晗却丝毫没有被小朋友盯着的紧张感,还有不少小学生跟着他一块儿笑了起来。
再三强调要安静的带队老师轻轻咳了两声, 瞬间,不管是大朋友还是小朋友就都一块儿刹住了闸, 不敢再笑了。
燕晗赶紧拉着顾以青逃离了小朋友的围观现场,来到了另一侧的观景长廊。燕晗双手握着观景台的栏杆,抿着嘴, 眺望远处的草场。
顾以青走到了他身边,与他看着相同的景色,却不知身边离得如此之近的人心中在想些什么, 只觉得他似乎没表现出的那么开心。
燕晗依旧看着远方, 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之前在小洋楼的时候就在想,我是多么幸运,到现在都有人记得我的名字啊。”
雪城的将军庙至今还有香火,燕云将军的名字广为流传,后世的文学和影视作品中也时常有他的身影。
有些名字被流传千年, 有些名字却早就随着肉\体一同陨灭在了风霜之中。
“但是还有太多太多的名字不被人记得了。”燕晗小声道,“城门有位守门的士兵,他叫阿六,问他姓什么,他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他是被商队半路捡到的孤儿, 父母怎么没的都不知道,被捡到时才两三岁, 被商队的人丢到了正好路过的云鹄城,吃着百家饭长大。”
“他在很多场守城的战役里都活了下来,说以后要找个喜欢的姑娘在一起,还要生一双儿女。”
“为了这个愿望,他得好好守着城门,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像自己小时候那样到各家讨饭吃。”
“可后来,他还没找到媳妇儿就先得了病,没死在刀剑无眼的沙场上,却在一场小风寒里病死了。”
“还有最会养马的刘叔,射箭准头绝不输于我的阿飞,做饭很好吃的芸娘,唯一的愿望就是养大从小没娘的闺女、还要看着她出嫁的大黑哥……”
“他们很多人,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不知自己生从何来,不知自己会如何死。”
就像一滴水掉进大海,只有涟漪点点,却掀不起波澜。
从小洋楼离开,他想起了许许多多熟悉的面孔,想起了云鹄城中在风雪中艰难求生的百姓,想起了燕云军里一个个眼神炽烈如火、不肯退缩的将士。
一千八百年时光过去,再没人提起那些人、提起那些名字,多少人的生命与爱恨变成了轻飘飘的几笔文字。
“我又是何德何能,让千百年后的人还记得我这个名字,知道我哪年生,哪年死,父母是谁,籍贯在哪,有无婚配,功绩几何。”
“我知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让历史铭记而活着,大多数人活着,只是因为他们想活着而已。”
“他们都曾经活过,所以,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一天不会忘记他们。”
话音落下,依旧热烈的阳光下是两道修长的身影,在安静的观景台上,只剩下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四哥哥。”毫无预兆地,燕晗扑到了顾以青身上,差点儿将人扑得向后倒去,幸而被扑的人即使扶住了身后的栏杆才幸免于难。
夏季的衣服单薄,胸膛紧贴着胸膛,顾以青察觉到了燕晗那不知为何而起的情绪,一把将人抱住,小声询问:“怎么了?”
燕晗的侧脸在他肩头蹭了蹭:“如果有一天……”
话说到一半儿,声音戛然而止,顾以青也不催促,耐心等着燕晗接下来的话。
然而燕晗直接跳过了“如果有一天”之后的话,直接提出了要求吗,声音像是在撒娇:“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啊!”
“好。”顾以青的回答十分简单,语气像是哄小孩儿,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是发自真心,“我绝对不会忘了你。”
他想,自己会一直记得的,连同今天这个短暂的拥抱,他都会一直记得的。
白桦树公园和国门景区只隔了一条马路,去之前,燕晗也不知道公园儿能有这么大,还以为转一转就能找到姨姥姥,也就没提前打电话联系。
公园里在办活动,好像是给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们办的相亲联谊会之类的,老人们结伴跳起舞来,活动的主办方还放起了一首十分应景的《白桦林》。
七月盛夏,还不到白桦树的叶子开始泛黄的时候,但笔直挺拔的树干和郁郁葱葱的树叶都是如此生机勃勃,散发着强劲的生命气息。
已经走出了很远,还能听到那首《白桦林》舒缓的曲调。
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
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
年轻的人们消失在白桦林
燕晗快跑了两步,走在顾以青前头,忽然道:“我听说过一个说法。”
顾以青很配合地问:“什么?”
燕晗抬头看了看树杈间露出来的一片片蓝色:“白桦树代表了经历生死的考验。”
燕晗看向顾以青的眼睛,表情十分严肃:“所以小情侣千万不要在白桦树上刻两个人的名字,那可是要经历生死考验的!”
顾以青面无表情:“什么树也不能刻名字吧?”多破坏环境啊。
两人一路走在石子铺成的小道上,渐渐深入树林,已经走到了听不到歌声的地方,还是不见姨姥姥的踪影。
燕晗正想着再找不到人就打电话过去,约好时间后在大门口会合,正好这时他俩走到这条小路的尽头,来到了个广场。
四周被白桦树环绕的广场很宽敞,中央还有一座拜占庭式的小教堂,白色的砖石与洋葱头穹顶在树林中相当显眼。
类似的建筑在雪城很常见,没想到在寒城也有,燕晗有些好奇,与顾以青走进了小教堂,两人一眼就瞧见了姨姥姥。
阳光穿透琉璃花窗,色彩斑斓的光洒在教堂最深处的那座石碑脚下,石碑两侧各有一座被雕刻成书本模样的石像。
而轮椅上的老人,正痴迷地抚摸着其中一座石像。
教堂内没有其他人,在彩色的光下,空气都陷入了安静。
一遍又一遍地,老人抚摸着那本书的一个角落,不言不语,无悲无喜,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燕晗走上前去,不好打扰,只是静静看着。他发现那本书上被刻满了文字,姨姥姥在抚摸的就是其中一行字。
这一侧的石像上镌刻的都是燕晗看不懂的一些文字,而对比另一侧石像上镌刻的中文名字,他就知道了,那一串串看不懂的字符曾经也代表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再看中央的那座石碑,在最下方也分别用两种语言写下了一行字:不朽的灵魂终将带着那些无人知晓的名字回到故土安眠。
——原来,这是一座为那些在这片土地上战斗过、抗争过的无名之人所立的纪念碑。
燕晗愣了一下,心中涌起了千般滋味。
有太多太多的人,还来不及留下自己的名字,就匆匆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曾有人如此热烈地奔赴死亡,为后来的人铺就通向和平与安宁的道路。
而后来的很多人,虽不知道这些姓名,却依然铭记着那段历史,铭记着前人的愿望与为之奋斗一生的理想。
燕晗抬起头,看了看这座朴素却无比沉重的石碑,他抬起手轻轻触碰了石碑的边缘,仿佛与万千不朽的灵魂对话。
先人,前辈,无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过的、平凡而又热烈的生命,即使无人知晓他们的姓名,可后世的一切,都是这些无名之人曾存在的证明。
肃穆的教堂内没人说话,所有人都静静等着老人与那个名字道别,从阳光正好等到日暮西陲。
不知具体过了多久,轮椅上的老人好像终于回过了神儿。
似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她甚至没反应过来为何自己只是走了一下神儿,就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姨姥姥又瞧了瞧坐在教堂长椅上默默等待自己的几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推着轮椅从缓坡上下来,停在了燕晗身前。
“晗晗,帮姨姥姥一个忙。”她摘下自己胸前的项链,又指了指门口处的那几个被放在台阶上的展柜,“把这个放在那上面就行,已经和管理员说好了。”
燕晗接过项链,还能感受到留在上面的体温,就如同它上一秒还感受着主人的心跳。
这是一个能打开的挂坠儿,看姨姥姥对项链的宝贝程度,他从前还以为里面放的可能是自家老妈儿时的照片。
但姨姥姥希望这条项链能留在这座小教堂内,与无名纪念碑以及那些被镌刻在石像上的名字放在一处。
燕晗猜,也许里面放着的是被留在此处的故人的东西吧。
燕晗没有想过要打开挂坠看一看,只是听从姨姥姥的嘱咐,走上台阶,将它摆放在了展柜上。
展柜内铺了红丝绒,里面有很多老照片,也有一些生活用品,没有标注这些都属于谁,但这里的每一样物品都有着自己的故事。
一行人离开白桦树公园儿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联谊活动还没结束,《白桦林》也变成了一首《绿袖子》。
轮椅上的老人心情愉悦地跟随着曲调哼唱起来。
那一下午的时间像是一场漫长的道别,此刻她才是真的再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不远处,巍峨的国门伫立在两国边境,有一群鸽子从旁边飞过,飞越过白桦树林里的小教堂,飞越过滔滔江水,飞越草场与森林,飞向更远的地方去了。
燕晗几人在寒城停留了两天一夜,准备搭乘晚上这趟高铁返回雪城。
作为这几年靠着旅游业才有了点儿人流量的城市,寒城火车站建设得不输给雪城,候车厅内也有很多店铺。
姨姥姥想起要给雪城的老战友们带些礼物回去,几个人也就陪她一块逛了逛车站里的纪念品店。
燕晗也想给小伙伴儿带点东西,纪念品店里的各色物品包装上都是外文,表明了自己来自接壤的邻国这一特殊身份。
然而这里所有东西都和在雪城能买到的一模一样,唯一的优势是他们来自比雪城更靠近邻国的地方。燕晗也看不懂这些字,就随手拿起了货架上的巧克力。
顾以青小声问:“雪城能种可可树吗?”
燕晗睁大眼睛:“怎么可能?”这种热带植物可是十分畏寒的啊。
顾以青指了指他手中的巧克力:“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与雪城相隔几小时车程的邻国可以拿巧克力当特产?”
燕晗看了看手中印着娃娃头的巧克力,又看了看货架上的其他东西,斩钉截铁道:“因为它便宜!”
顾以青:“……”
好像还挺有道理?
食品区货架后面就是琳琅满目的小饰品,小店内的音箱循环着轻松舒缓的曲调,没有多少客人可以招待的店员正趴在门口柜台上看手机,视频的外放声音已经盖过了轻音乐。
店里的顾客倒也不在意这种行为,燕晗还竖起耳朵听了听,正在播放的视频好像是央视的一档节目,名字叫《历史发现》。
主持人的声音字正腔圆:“接下来,让我们来走进平德帝不为人知的那一面,感受一位帝王的铁血柔情。”
燕晗:“???”
说起来,他上次看这个节目的时候,确实瞧见节目组为了迎合近期热点而开了个昭国篇章,没想到一段时间没看,都已经讲到他们四哥哥了。
燕晗看向旁边的这位当事人,只看顾以青整个人愣在原地,手里还拿着一个套娃,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都能看出明显的僵硬。
燕晗想拍拍这位近期历史热点人物的肩膀以示安慰,就听节目组请来的考古专家讲道:“我们从平德帝陵找到的简书,大部分已经复原完成了。”
考古专家:“这些简书呢,记录的并不是什么国家大事,也不是诗词或古籍,他们全都是出自墓主人之手,是墓主人亲笔刻下的一封封书信。”
考古专家:“但是这些信都跟着墓主人一起下葬了,也就是说,他一封都没有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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