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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反派(冻感超人)


裴明疏脸色瞬间冷凝,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了。
死寂的火药味在两人之间弥漫。
兄弟两人和平相处了快十年,此刻却是敌意丛生,怒火高涨。
公事私事,矛盾纠葛在一起,粉饰的太平终于土崩瓦解。
裴清深深地看了裴明疏一眼,他终于毫不掩饰眼神中的不屑与讥讽,表情冷漠而桀骜道:“我能给他想要的一切,你呢?尊贵的裴大少。”
他说完,转身就走,西服下摆翻飞出一声脆响。
裴明疏站在原地,身侧萦绕着浓郁的烟草味道,良久,手掌握拳地按在桌面上,呼吸略微急促,神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过分优越的记忆力让他整个晚上都在回忆那天之后莫尹面对他时的每一点语言、动作、神态。
僵硬、回避、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受到的伤害。
可当他关心他时,他却又是那么无法抵抗地重新向他靠近,又眷恋,又不得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点点滴滴,都像是带有腐蚀性般的液体在裴明疏的胸膛蔓延。
自从接莫尹回来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想要保护好莫尹,到头来,原来伤害他最多的人恰恰是他自己……
就连裴清的质问,他也无法回答。
……他到底能给莫尹什么?
黑暗中,急促得显得有些凌乱的脚步声靠近,床上的人仍在熟睡,脚步停在床边,犹豫了半晌,仍然是将掌心抚上了熟睡人的脸孔。
“莫尹。”
低沉的呼唤没有叫醒沉睡的人。
裴清掌心微微用力,喉间的呼吸不畅终于叫醒了沉睡中的人。
莫尹醒来后有些惊慌,抬手就打了来人一下,在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后,挣扎地扭头,惊愕道:“裴清——”
裴清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房间内一片漆黑,谁也看不见谁,在黑暗中光明正大地对峙。
裴清一刻也等不了,他鼻尖压迫着莫尹的鼻尖,急迫道:“我问你,你给我的那个方案到底哪来的?”
莫尹呼吸突然屏了一瞬,随后立即变得急促起来,他虽然还没有回答,但是裴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为什么?”裴清压抑着声音,他凭借全身的意志力才能让自己不吼出声,手掌不受控地掐住了莫尹的脖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股在裴明疏书房里燃起的邪火已经烧遍了他的全身。
他的确赢了。
却是用那样如同小丑般的方式。
怪不得裴明疏那天会选择弃权,当时裴明疏又是怎么看他的?!
今天裴明疏甩在他面前的文件就像是一个耳光一样扇在他脸上。
笑话,原来他的一切都是个笑话,就连他以为仅有一次的公平的胜利也一样是个笑话!
而让他变成笑话的人,恰恰是他喜欢的人!
视线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莫尹清晰地看到裴清的眼睛,那里头光芒闪烁,愤怒比先前只多不少。
裴清的出身不清白,所以分外清高自傲,对人不近人情到了冷酷的地步,就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看轻他。
可现在,连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都没有了……
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亲手被莫尹毁了。
一股细碎的酥麻刺激从骨头里涌出,莫尹兴奋得有些发抖,强烈的快感必须要死死咬住下唇才能不泄露出来。
莫尹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丝缕血迹沾在唇上,他用他最常看裴清的眼神,温柔得如同含着一汪水,无限留恋,又无限喜欢,他相信裴清看得到,因为裴清的眼神已经开始动摇了。
莫尹伸出手,手掌如藤蔓般攀附着裴清掐住他脖子的手腕,轻轻地搭在裴清的脉搏上,眼睛牢牢地凝视着裴清的眼睛,吐出温暖的气息。
“因为,我爱你啊。”

“你不是说过,我爸是执行公务,出意外死了吗?”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为什么要骗我?”
“阿清……”
被病痛折磨的枯瘦的手吃力地抚摸着他的脸庞,那双凹陷的眼中噙满泪水,“因为……妈妈爱你……”
他受够了这种用爱来做借口的自私。
裴清头脑轰鸣,他抓了莫尹的手,慢慢地将那双颤抖的手从他的手上扯开,他直起身,在黑暗中俯视着莫尹,漠然道:“我不接受。”
转身时,他的手再次被抓住了,莫尹掌心冰凉,抓得异常用力,指尖深深地嵌入了裴清的手背。
裴清伸手,抓了莫尹的手,再要扯开时,莫尹反过来又抓了他的手。
手掌不断拉扯。
莫尹借力从床上挣扎而起,两只手都死死地抱住了裴清的胳膊,他低声道:“不要走,你不要走……”
声音和他整个人一样在发抖。
压抑着哽咽的哭腔。
裴清忍无可忍般转过身,手掌扣住莫尹的后颈,一股大力把人从被子中托起,他低头看向莫尹,额头用力碰着莫尹的额头,咬牙切齿般道:“你觉得我赢不了他?你以为你是在帮我?!”
黑暗中,裴清却是异常清晰地看到莫尹眼中滑下两行清泪。
泪水鲜明晶莹。
那双眼里充满了委屈痛苦,即使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能无动于衷。
“我能怎么办?”
莫尹嗓音沙哑。
“你爸爸在公开竞案之前就已经把案子交给他去办了,你根本一点机会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办?!”
他们都已适应了黑暗,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神情,一样的痛苦,不一样的绝望。
裴清脸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脑海中沸腾的火焰像猛然被浇下了一盆冰水。
莫尹鼻尖微皱,显然是在克制不让自己继续哭下去,他看着那么可怜兮兮,却是每字每句都在火上浇油。
“你每天都忙到那么晚,那么认真那么用心地去准备,我看到你那么努力,我怎么忍心……”
“这不公平,这太不公平了!”
“对,我是去偷看去偷听了,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他们一早就说好了,公开竞案只是个幌子,你一点机会都没有,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我不想看你输,我不想你难过……”
莫尹的眼睛亮得出奇,隐隐的,脆弱的执拗,一直看到裴清漆黑的眼底。
“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裴清,你教教我,叫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输……”
托住他后颈的手慢慢松了力道,莫尹失去了支撑向后倒,他下意识地去抓裴清的领子,在他伸手的那一刻,裴清已经重新把他按在了怀里。
莫尹的脸颊狠狠地砸在了裴清的肩膀上。
他听到裴清呼吸急促强烈,胸膛起伏得厉害,抱着他的手臂坚如磐石。
眼睛里浮现出笑意,双臂溺水般搂住裴清的脖子,莫尹带着哭腔不住道歉,“对不起裴清,我做错了,你原谅我,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裴清,我只有你了……”
哀求被强硬地堵住。
裴清的嘴唇强势、有力,带着掠夺般的破坏气息,强烈到快要崩坏的情绪传递到莫尹身上,他几乎是瞬间就感到了愉悦。
天生冷感的自然人第一次产生了性冲动。
以裴清身上真实的绝望为燃料,他兴奋得简直有些难以自持。
他一下一下地回吻着裴清,舌头激烈交缠,感受着到裴清的情绪,在这么一个瞬间,他甚至想脱掉他的衣服,看看他此刻身体肌肉的涌动,是不是一样正扭曲出痛苦的线条……
黑暗中,裴清的手掌压着他的手掌,十指相扣,掌控了他的每一根手指,牢牢嵌入。
莫尹的神情温顺到了极点,就好像他完全属于他,无论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因为,他爱他。
确定的、完全的偏爱。
裴清注视着莫尹,目光复杂难明,眼圈隐隐发疼,呼吸急促,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在努力平复情绪。
莫尹涩声道:“裴清,你原谅我了吗?”
裴清低下头,莫尹仰起脸,黑暗中他的眼睛熠熠生辉,怯怯的,那些不确定的害怕恐慌,像是怕被抛弃。
裴清亲了下他的眼睛,说:“我没资格怪你。”
他顺着莫尹的眼睛又亲了下莫尹的鼻尖,“也不会怪你。”
莫尹紧紧地抱住了他。
两个人的拥抱潮湿而紧密,莫尹哑声道:“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就不要我了。”
“我不会不要你,永远不会。”
他自己就被抛弃过,怎么会舍得将这种感觉同样施予在他喜欢的人身上?
偌大的裴宅。
他却只有他,他也只有他。
他们是一体,是共生,是狼与狈的相亲。
抛不开,也分不了。
裴清抱莫尹去洗脸。
灯亮起来,裴清才发现莫尹的脸上全是红晕和泪痕,眼睛比白天看起来更肿了,眼皮薄薄的样子,眼珠里水光未散,被裴清一看,就移开了视线,像是被狠狠欺负过了一样。
其实算是欺负的,他一开始那么凶地质问他。
裴清用手掌抚摸了下他的脸,“吓到了吗?”
莫尹点点头。
“对不起。”
莫尹眼睛里又像是要翻涌起眼泪,“我不接受。”
裴清手掌一顿,莫尹却是又柔顺地靠到他胸膛里。
“你这么说的时候,我好难受。”
心像是又被狠狠攥了一下,裴清道:“对不起。”他从来不跟人低头,这一晚上却是说尽了抱歉,服尽了软。
莫尹没有顺势得寸进尺,而是说:“我不怪你,只是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们说好一起走的,你别抛下我。”
裴清坐在床上抱着他,“不会。”
莫尹搂他的腰,像是比之前更眷恋、更依赖。
“裴清,知道真相后,你难过了吗?”
“……”
“对不起,”莫尹低声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你忘了那件事吧,反正做完这个合作案,我们就离开这里。”
温暖的气息萦绕四周,裴清心底的某块地方却是寒冻彻骨。
“我妈是护工。”
裴清突然道。
莫尹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嗯”了一声,“你说过的。”
“她来这里照顾重病的裴夫人,”裴清手掌按下去,面无表情道,“遇到了裴竟友。”
“他们是学生时期的情侣,旧情复燃,就有了我。”
“后来裴夫人死了,她怀着我离开了这里,偷偷把我生了下来。”
“十三岁之前,我一直以为我爸是警察,执行秘密任务死了,为了防止报复,所以她必须向我隐瞒我爸的真实身份。”
“这个谎言其实很荒谬也很可笑,可是小时候的我却深信不疑。”
裴清看向莫尹,“我是不是太蠢了?”
莫尹从来没有听裴清一口气说过那么多话,他目光柔软地注视着裴清,眼睛里充满了温暖的光芒,“裴清,抱着我。”
裴清原地僵持不动,过了一会儿才俯身下去,手臂从莫尹背后绕过去,他靠在莫尹的肩头,额头微微发热。
莫尹手掌盖在他后脑勺的黑发上,低声道:“你不是蠢,你只是太想有个好父亲……”
哪怕这个父亲是一天也没见过面的,是死的,是不存在的,也强过是一个有妇之夫。
莫尹紧了紧手臂,侧过脸在裴清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真是可怜又庸俗的故事。
又真好利用。
莫尹脸上笑意若有若无,继续柔声细语。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裴清,别怪自己,你没做错任何事,就算有错,也都是他们的错,是他们对不起你。”
裴清抱得他很紧。
莫尹抚摸着裴清的背脊,他身上散发着温暖好闻的热气,语调柔软,声音轻轻的,说话的气息在裴清耳边,像温暖的风,湿润的雨,泼洒在裴清冰冷的心头,他因他融化,又为他坚硬。
莫尹的语气忽而又变得紧张,“合作案是谁发现了什么吗?你会不会在公司里有麻烦?”
裴清放开他,四目相对,他看到莫尹眼神中的忐忑。
“其实我后来也有点后悔,”莫尹眼中闪烁着淡淡恐惧的光芒,“他今天来花园里跟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我想他应该是知道是我做的了,他会不会告诉裴总,让裴总现在就把我赶走?”
裴清脸色微沉,“他说什么了?”
莫尹抿唇摇摇头,神色中略有难堪。
裴清没再追问,他大概能想象,握住了莫尹的手,“你放心,你是为了我才那么做的,我会保护好你。”
莫尹依旧摇头,“是我不对,我做错了事,我愿意认错,我去向他道歉,他要惩罚我,我也都接受,只要不让我离开你,只要不对你有影响,我怎么样都行。”
裴清的太阳穴鼓鼓跳动。
刚才在书房里,裴明疏和他说的那些话里句句有深意,他稍稍冷静下来一想,大概裴明疏是认为他是故意利用莫尹来窃取方案。
不错,在他这个正人君子的兄长眼里,他这个私生子当然就是这么卑鄙无耻。
假使要洗脱辩解,把事情真相全盘托出,受指责的就会是莫尹了。
可换个角度来说,裴明疏在明知自己会负责合作案的前提下还装模作样地和他公开竞案,难道这做法就光明磊落吗?!
有很多事,他的确一开始就没有资格去争。
只是为什么他们还要给他这样虚无缥缈的幻象,让他以为自己有那样的希望呢?
所以他在公司没日没夜地加班,努力地完善方案,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可能性?
像被蒙了眼的驴不停地向前奔跑,而区别在于,他的面前甚至都没有那根胡萝卜。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是觉得看他这样奋力挣扎去够自己够不到的东西的样子很滑稽可笑,可供娱乐?
如果不是莫尹,是不是他会一直蒙在鼓里,到最后认命般地接受自己失败的命运?
他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没争过,为什么他们还要这样捉弄摆布他?
裴清面色冰冷,心中像是涌上一股漆黑冰冷的液体,一点点将他心中的某些地方填满,“没关系,你只要不承认,他也拿你没办法。”
“那你……”
“我也没关系,”裴清看向莫尹,眼神坚决,“你什么都不用管,你记住,不管谁问你,这件事都与你无关,我会保护你的。”
莫尹在他强势的注视下,眼神动摇地慢慢点了点头。
他抱了裴清,小声道:“裴清,我是不是真的害了你?”
裴清搂着他,语气淡淡,“你是爱我,不是害我。”
莫尹在他怀里沉默良久,问道:“那我们到时候还能顺利离开吗?裴总会不会不同意?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想你赢了,或许裴总会高兴一点,到时候我们也能顺利一点,对不起……”
裴清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他“赢”了,但是裴竟友没有高兴。
也许先前,真的是他太天真了。
窗帘拉得死死的,床头只开了一盏台灯,算算时间的话,应该已经过了零点,实际又是新的一天了,只是屋外必定还是一片漆黑,黎明之前的黑暗总是格外沉郁,兴许是在考验人有没有勇气去跨过那片黑暗,走向光明的未来。
可是有的时候,人有了勇气,方向却是错误的,便也只能越走越黑,永无天日。
他一直想着离开这里,做回自己。
可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懦夫似的逃避?
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却可以决定到底往哪走。
为什么没错的是他,被轻视的却是他,被愚弄的还是他,一切一切错误的后果又凭什么让他来承担?!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是孤身一人……
“公平”是他从生来就没有的东西,没有任何人想过要给他的东西。
可是莫尹说他觉得不公平,他看不惯他们那么对他。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争取。
他如果继续那么无动于衷下去,岂不是连为他付出的人也一起辜负了?
裴清握住莫尹的手,轻描淡写道:“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他没有察觉,他说话时的神态、语气,是那样捉摸不定,城府深沉,甚至还有些许冷酷。
莫尹仰望着裴清,嘴角扬起浅浅的微笑。
终于看到他亲手培育的棋子一点点往他想要的方向去染色,他仰头轻轻碰了下裴清的嘴唇,柔顺道:“嗯,我全都听你的。”

当天晚上裴清没离开,就留在莫尹房间过了夜。
这么一件事本不足为奇,两个都是男孩子,平常关系也很好,裴竟友连问都没问,吃过早饭另外有事就先走了,裴明疏坐在两人对面,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端着咖啡杯轻抿。
裴清放下刀叉,莫尹也连忙跟着放下。
裴清招呼都不打一声,推着莫尹的轮椅往外走,莫尹低垂着脸,像是不敢看裴明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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