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涵正找不到台阶下,就听见前方的男一薛晟大叫了一声。
只见薛晟腿上扎着一根银针,整个人嗷嗷大叫,对导演道:“不成不成!这个太痛了!”
这场戏是男主受伤,女主对男主小腿施针的剧情,柳知夏手里攥着一根针,吃惊道:“痛吗?顾问告诉我说还好啊。”
“痛啊!”薛晟躺在床上汗都下来了,“你那手法!我估计得比顾问扎的痛一百倍!”
“导演导演!切个特写镜头吧,要不找个腿替!我不成!扎着这个我一句台词都念不了!”
这位导演倒不是很难为演员,要是大导演估计得骂人了,他只是砸了一下舌,说:“那找个腿替吧,也不能全特写。”
宋涵想好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马上站起身来:“我来我来,只是能换成左腿吗?”
导演说:“行啊,你来吧。”
张邈远抬眼看宋涵,还来不及伸手拉,宋涵一溜烟就跑了。
宋涵这三年没出去拍戏,夏天基本都是空调房,腿比脸还白,柳知夏都看得不由盯了一下自己的皮肤,眼里又羡慕又忐忑:“你真让我扎啊?疼怎么办?”
宋涵换了下身的裤子,躺在床上,镜头里就他一条曲起来的左腿和柳知夏的人,他直接又默默背起台词,表情风轻云淡:“别怕,没事儿。”
柳知夏咽了口口水,导演道:“开始吧。”
柳知夏跟着医学顾问那里学来的姿势,从针袋里抽出针,然后峨眉微蹙,看着穴位,慢慢将三寸的银针捻了进去。
一根,两根,三根......八根......
柳知夏说着台词,宋涵面无表情地看着剧本,等导演喊“咔”,宋涵才坐了起来。
“你能忍的话你在旁边候候场,一会儿还要补镜头。”导演道。
宋涵站起来说:“没事没事。”然后当着一群人的面,晃着扎满针的小腿走到了旁边坐了下来,继续看剧本。
张邈远目光全落在宋涵的腿上,语气没有嘲讽,但很淡:“你是不是觉得剧组离了你得散?”
宋涵无所谓地晃了晃腿:“刚才顾问不是说扎了还能舒筋活血吗,免费针灸。”
张邈远弯腰拔了一根针下来,看起来确实扎得不深,不过他刚才看薛晟叫成那样还是不相信宋涵能面无表情,正要把针往自己手臂上戳,宋涵一把拉住他,惊道:“你没事儿吧?受虐狂啊?”
张邈远反而笑了,对宋涵的腿扬了扬下巴:“那你这又算什么?S.M狂热爱好者?”
宋涵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目光又落回剧本里,不咸不淡道:“我以前出过车祸,这条腿受伤了,后来血脉就不太通畅,很大一块皮肤是麻木的。”
“你说我能疼吗?”宋涵抬头看张邈远,拿下他的手里的针,又插回到自己腿上,跟扎稻草人似的,得意道,“你就说我6不6吧?”
你别哭啊
这件事最后的结局就是张邈远拍了拍宋涵的后脑勺,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说:“你脑子没事儿吧?”
那神色语气和长辈说教小孩的样子毫无二致。
宋涵觉得张邈远脑子才有问题,自己干什么又没碍着他,需要他说教自己。
中午吃饭的时候宋涵提了自己的盒饭,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有两颗棒棒糖,也不止他有,其他人都有,但就他一个人多了一颗。
那是一种宋涵没见过的棒棒糖,包装就很特别,透明小盒子装着的,糖身还扎着丝带。
宋涵拆开,就看见糖球亮晶晶的,里面像是装着大海一般蔚蓝清爽。
宋涵没忍住,放下盒饭先舔了舔糖。
那种味道怎么说呢,不甜腻,透着一股淡淡的麦芽糖香味,糖身的触感非常细腻,渐渐地能尝尝一点蓝莓的味道。
这种很淡,但逐渐散发出的果味,比起那些开头就格外甜腻的口感,更让人欲罢不能。
“喜欢吗?”张邈远突然坐到了他的身边,看着宋涵像小猫晒太阳一样微眯的眼睛,笑道。
宋涵一下子转过头来:“什么?”
张邈远喝了一口林萌递给他的咖啡,眼角都要扬起来了:“林萌说这叫‘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真有趣。”
宋涵的脸上直白地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林萌在一旁笑着解释道:“这个是张董昨天让我去买的,连夜空运过来的。”
宋涵:“......”
宋涵作势要把棒棒糖从嘴巴里抽出去,张邈远道:“三百块。”
宋涵一下子又把糖咽了回去。
这什么东西?金子做的?能抵他店里半个火锅?
张邈远这下是春风得意了,靠在椅子上优雅地喝着咖啡:“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什么才是能入口的东西。”
合着他以前吃的都是垃圾吗?宋涵瞅着张邈远,腹诽起来,那你还不是吃过我递的棒棒糖,还......
一想到那个从张邈远嘴里拿出来的棒棒糖,宋涵就全身一颤,爬满鸡皮疙瘩。
“我还给你买了这个。”张邈远拿出一个小人模型般东西递了过来。
宋涵盯着那个东西:“这什么?”
“棒棒糖储存器。”
“......”
“你看,就像这样。”张邈远说着伸出手,直接抓住了宋涵叼着的棒棒糖。
但下一步他就没动作了。
宋涵感觉到自己呼吸直接打在张邈远的手背上,又被回弹到自己的鼻腔,很热。
而张邈远一动不动,就看着他,眼里有一丝笑意,但很浅,更多的宋涵看不透,因为张邈远的瞳色很黑,和李淇风截然相反。
宋涵心一跳,赶紧自己张嘴把糖吐了出来,后仰脑袋拉开距离。
张邈远没有一秒停顿,很自然地就把糖收了回去,然后卡进小人的手里,只见小人一下子就张开了嘴巴,一口把糖球吃了进去。
宋涵:“......”
谁设计的,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很适合你吧。”张邈远晃了晃手里的小人,“你看,拍戏的时候就放进去,拍完就可以拿出来继续吃。”
宋涵无言以对,硬邦邦地说:“你这个好,用久了,我得一边打胰岛素一边吃。”
“哈哈哈哈。”张邈远乐了,“你不爱吃糖吗?那你天天揣着。”
宋涵冷冷道:“我在戒烟。”
“哦。”张邈远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挺好的。”
张邈远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竟然是柔的。宋涵还是第一次听张邈远说话是这种语气,竟让宋涵觉得很怪异。
张邈远却拿了他的盒饭递过去:“先吃饭吧,糖饭后再吃。”
饭后宋涵没有去要他吃过的那颗糖,但张邈远却看见他把另一颗糖兜着走了,一时忍俊不禁,对林萌招招手。
“再叫人送一盒吧。”
然后又小声嘱咐道:“这次只放在他的盒饭里,一天放一颗,不给别人了。”
宋涵兜了张邈远三百块一颗的糖本来想暂时放下对张邈远的厌恶,但到了下午他就忍不住了,对一旁的林萌说道:“你们老板的精神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林萌笑道:“张董回国才两个月,我刚做他秘书不久,也不是很了解他,不过我觉得他人很好啊。”
宋涵看着远方把威亚当蹦蹦床用的张邈远,整个人就有一种虚脱的无力感:“他人不错?你不觉得他很别扭嘛,又爱欺负人。”
林萌的目光落在宋涵身上,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张邈远真是没说假话,他来剧组就是玩儿,上午骑了剧组的马在长街上狂奔,下午就吊起了剧组的威亚,在二楼到一楼间反复横跳。
不过他没有占用剧组的时间,一般就是拍完后去体验一下。今天的武戏部分已经结束,威亚那边要收了,张邈远就抓着那点时间上蹿下跳。
“宋涵!”场务突然冒出来,喊道,“你今天的戏份要排到晚上了,导演让你帮忙看着张董一点,别摔着。”
卧槽,宋涵想,张邈远那么大个人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他看,这剧组又不是没人了。
但宋涵也猜到了,很显然导演要不得到了什么暗示,要不就是揣测了他和张邈远的关系,八成觉得张邈远是他的后台。
不过他这个角色也确实是张邈远给的......天啦,这糟糕的人生。
怀着痛不欲生的心情,宋涵走到张邈远的下方,抬头看他:“张董,差不多行了,人家要收东西了。”
张邈远站在二楼的栏杆上,问他:“你怎么敢从二三十米的地方往下跳,还转圈,我二楼都不能很快把握方向。”
宋涵有气无力道:“就那么跳呗,我又不恐高,再说有安全绳和牵引绳,死不了也歪不了。”
张邈远沉默了两秒,才说:“你下次还是用替身吧,我看着不舒服。”
“看替身跳你就舒服?”
“人家是专业的。”
“我也是专业的啊。”
宋涵顿了一下:“我科班出生,从业五年,专业演员。”
张邈远就低头看着宋涵,睫毛合下来让他狭长的眼睛几乎看不见瞳孔,过了片刻,他说:“我下来了。”
他说完就一跃而下,宋涵的感官几乎是瞬间测量了一下距离,一步跨前,在张邈远落下的刹那一把抱住了他。
“你他妈不喊三二一!”宋涵骂道。
周围的工作人也吓了一身汗,围了过来,张邈远站稳了,看着抱着他的宋涵,他们离得这么近,他都能看到宋涵鼻尖上细密的汗。
心微微一颤,似是未平的心悸,张邈远歉意道:“对不起,忘了。”
但很快他发现宋涵的表情有些狰狞,马上说:“你怎么了?”
宋涵松开张邈远,疼得吸了口气,嘴上却道:“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
张邈远只顾着检查宋涵身体,没听进去几个字:“什么?”
宋涵蹲下去按住脚裸,咬牙道:“我把你的糖还你吧,然后离你远一点,靠近你真的会变得不幸。”
“......”
宋涵的脚背青了一块,是被张邈远落地的瞬间踩的。
好在那个距离不高,张邈远虽然没有喊三二一,但落下来的瞬间工作人员反应也快,用力拽住了牵引绳控制住了方向,要不然那一脚把宋涵的骨头踩断都没什么问题。
其实没什么事,但副导演建议冰敷一下,怕后面运动红肿,影响拍摄。
宋涵乖乖照做了,躺进一个竹椅里,露出整个雪白的脚背,上面搭着一个冰袋。
张邈远站在旁边,没笑没说话。
宋涵拿手机对着自己的脚咔咔拍了两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
“三天离组定律,虽迟但到。”
第一个评论的还是谭亦青,宋涵都怀疑他是不是天天在剧组摸鱼。
谭亦青他不想安分守己:卧槽兄弟,你开机仪式上没诚心上香是不是?
熊可她人美心善:又在刷朋友圈!还有不许说脏话!
宋涵回复谭亦青道:不是没诚心上香,是被灾星跟着。
然后又回复熊可:你怎么也在刷朋友圈?
很快手机微信电话打来了。
李淇风。
宋涵挂了。
但李淇风的微信消息又来了:受伤了?
宋涵把那几个字看了半天,有一瞬间他想问你知道我昨天开机吗?但他知道问了那才是他真的犯贱。
这时张邈远突然蹲了下来,试探了一下冰袋的温度,目光有点暗:“疼吗?”
“肯定疼啊。”宋涵皱眉道。
张邈远抬头:“你不是左腿皮肤麻木吗?”
宋涵气呼呼的:“你是想我这条腿从大腿根麻到脚尖?我就小腿那块触觉不灵敏,我脚又没事。”
张邈远把歪了的冰袋扶正,没头没脑地问:“那你出车祸疼还是现在疼?”
宋涵抿了下嘴:“你这不是废话吗?那当然车祸疼。”
宋涵回答着,下意识地去看手机,就见李淇风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严不严重?疼吗?”
这一瞬间宋涵突然觉得他的脚背好疼好疼。
张邈远察觉到宋涵的安静,抬头去看宋涵。
他这样一个向来镇定从容的人,脸上竟然出现一丝无措的神色。
“我知道你疼,”张邈远觉得喉咙也有点干涩,别扭道,“但你别哭啊。”
雪白的床单旁,李淇风神色憔悴,眼神疲惫。
“疼吗?”他冰凉的手指落了下来,却没有落在宋涵的脚背上。
“疼就叫医生过来再打一针镇痛吧。”
宋涵摇摇头,冷白的灯光下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还行,你不忙吗?”
一阵沉默后,李淇风抬起满是血丝的双眼。
“我忙啊。”坐着的他突然站了起来,“我忙死了,我这么忙,你还背着我出去拍戏,现在受伤了,不是你活该吗?”
床头的检测仪里传来滴滴的声响,宋涵扬起干裂的嘴角笑起来:“那你去忙吧,来看我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离了我,你怎么活?”李淇风眼底漏出阴翳,嘴角狞笑起来。
宋涵静了几秒,猛地把手臂上的留置针拔了出来,夹在手指上的脉搏血氧仪也一并扯下扔了出去。
“放屁!”宋涵吼道,“你也配!”
脉搏血氧仪啪啪落地,监听器起伏的波浪线马上化作一条直线拉了过去,发出刺耳的声响。
“哔———”
......
尖锐的声响让宋涵动了动眼球,猛地睁开了眼睛,整个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他伸手啪地拍开灯,即使光线如剑一般刺着他的瞳孔,视线还是在周遭迅速扫了扫。没有狭窄的病床,没有冰凉的仪器。也没有人。
耳边传来一声汽车的鸣笛,让他终于吐出了喉咙里的那口气。
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空调的风一吹,浑身发凉。
摸出手机一看,凌晨5:06。
洗了个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宋涵就彻底睡不着了,他伸手从床头的盒子里掏了个棒棒糖拆开含进嘴里。
淡淡的甜味在嘴里化开,冲淡了口腔中的恶心苦涩,当味道层次递进,味觉转化为视觉,宋涵仿佛看见了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渐渐变得成了温柔的橘色。
这盒糖是张邈远昨天给的,宋涵心安理得的收了。
毕竟他那脚不能白受伤。
不过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他真得离张邈远远点,他和张邈远天生就八字不合,相生相克。
所以早上宋涵是躲着张邈远走的,又巧被薛晟看见,让他蹭到了保姆车。
因为宋涵给自己做腿替这件事,薛晟对宋涵是很感激的,说:“你要不每天就坐我的车呗,能多睡一会儿,大巴还得等人齐了再走。”
宋涵感激涕零:“谢谢你兄弟。”
薛晟把早餐分给宋涵,又道:“对了,我昨晚还在想呢,怎么感谢你救我一命,等这个剧结束我给你找点资源吧。”
薛晟知道,宋涵才回来,最缺的就是资源,虽然他自己可以去找剧组,但不一定好。即使他听导演说宋涵这次能演这个男二是有人推的,但他看宋涵一个人在片场,没有经纪人也没助理,想这是哪门子的有后台,能落魄成这个样子。
宋涵不拘谨地喝起豆浆,脑袋里就想起这次他的角色是张邈远透给熊可的,不由杯弓蛇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能找。”
“你别客气啊!”薛晟勾住宋涵的脖子,“好说我们曾经也是‘战友’嘛。”
宋涵笑起来:“你以前也挺能忍的,拍昨日的时候,刮那么大一块皮还不是坚持到喊咔了,现在怎么扎几根针就受不了。”
薛晟松开手,一下子仰在座椅上:“不行了,哎,在舒适区待久了就回去了。”
他顿了一下,一双俊气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在扇开空气中的尘埃。
“我刚进《昨日星辰》剧组的时候,我他妈跟打了鸡血似的,试镜敲定的那天我一夜没睡着,我想我竟然要和那么多前辈搭戏了,又有一丝妄想,想如果我就凭这个戏一炮而红了呢。”
“年轻热血啊!”薛晟感慨地叹了口气,“所以当时穿多脏的衣服,爬满是荆棘的山林,我真是没吭一声,战壕那场戏我是真疼得汗都下来了,但我没敢喊停,我想这就是证明我能行的时候了。”
宋涵垂下眼睫,继续吸着豆浆。
“不过你看这都过去四五年了,我虽然从小菜鸟混到能演男一,但也就这种小制作,大剧组还不得男三男四的。只是你实在要说呢,虽然不温不火吧,也确实比当年好多了,有粉丝,有代言,不愁戏,公司还挺捧我的,经纪人助理啥都不缺,很多事也就用不着我操心了。”
薛晟坐直了身体:“就例如你拍的那个跳楼的戏,有时候难度太高不是我上不上的问题,我经纪人就不会让我上,甚至强烈要求用替身,一是我受伤造成的经济损失更大,二是他们觉得没必要,反正又不影响片酬到账,人舒服一点最重要,久了我也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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