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生继续说,“不过他现在生死不知。”
司起自然地接话,“为什么?”
“压力太大,崩溃陷入昏迷了。”温如生的面孔隐藏在司起的后方,他面无表情地说出惋惜的话,“真是可惜了,很好的一个人。”
“嗯。”
温如生推开门,露出后方空荡荡的长廊,示意司起出去。
“你认识他吗?”
司起头也不回,“没听过。”
他抬手推开温栩烟的房门,门开的瞬间一阵风吹过,阴凉的气息令他打个抖,恍然间他想起了前去岁烟病房的场景。
是谁把窗户打开了。
司起神色不愉,他抬眸,面脸病色的温栩烟靠坐在病床上,白色的被子堆在腰间,他穿着蓝白的病号服,看过来的时候,司起握住门把手的手指紧了紧。
他突然有些怕,怕眼前的温栩烟等不到任务成功就碎片似的散开。
“我就不进去了。”
身后传来温如生的声音,宛如隔了一层水,听得并不真切,但司起并未在意。
他“嗯”了声,任由病房门在面前合上。
医院大门处,几个学生在小赵的带领下叽叽喳喳地向医院附近的餐厅走。他们面带兴奋,完全没了刚听闻整件事的恐惧。
有人指着小赵,惊讶道,“有钱人家真的会请司机。”
身旁的同学用手肘怼他一下,笑骂,“你见哪个明星不请司机。”
何况还是温如生那种连他不追星都听说过的大明星。
那人似懂非懂地点头,想到什么又兴奋道:“大明星居然是我同学的哥哥!只要我跟他打好关系,就肯定还能见到大明星。”
话音未落,残留在空气中的兴奋就被强行打断,人群中发出截然相反的声音,“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想。”
说着,那道声音又补充道:“你不知道有关温栩烟的传闻吗?”
“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会倒霉,另一间病房的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发出兴奋言论的同学怔住,他不曾关心过这些小道消息,现在听来也觉得荒唐可笑,只是他看一圈身边人,发现所有人都煞有其事地流露出严肃的神情,涌到嘴边的话哽到喉咙里。
他干笑两声,小声嘀咕,“怎么会?”
下一秒,身旁人的手机递到他的眼皮底下,上面信誓旦旦的报道令他心中一寒,下意识看向本次探望的发起人,发现许京呈也没好到哪里去。
只不过张扬的少年人比他还要嘴硬些,他将目光投向带路的司机。相较于他们不同,对方是个经历过社会的大人,应当明白鬼神之说并不可信,他的话会比网上流传的报道更有可信度。
司机小赵脚步没停,一路到餐厅前方。透亮的光照亮他的脸,他没什么表情,也习惯了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的,“是真的。”
夜色陷入沉默,身侧车流涌动。
好一会,人群中发出短促的“啊”和不可置信的质疑。
“怎么会差距这么大....”
时间进入晚上十一点,对于一个坐标靠北的城市来说,正是灯火将熄,进入熟睡的时间。
温栩烟的病房内却有两个人面面相视,彼此沉默不语。
司起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他只记得当他想要去关紧窗户时,温栩烟说,“不用。”
他便这般坐到了现在。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风吹太久对温栩烟的身体不好,今日本就受了惊吓。
司起想了想,又起身来到窗户旁,他抬起手去抓窗栏,落下去的时候发现有一点轻微的偏差,他挪了下才摸到窗户的边框。
他说,“我关窗了。”
话音未落,一直端坐在病床上的温栩烟张了张唇,苍白没什么血色的唇间露出一点尖尖的牙齿尖。他说,“不要。”
司起站在原地犯了难,静静站了会依旧顺从对方的意思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两人再次对视,只是这次温栩烟很快撇过头。
司起找到话题,温声询问,“怎么了?”
房间没开灯,只能通过窗外不知从哪来的灯光模糊看到温栩烟舔了舔唇,司起说,“口渴?”
他又起身给对方倒水,水流落入玻璃杯内发出逐渐沉闷的动静,司起将水放到温栩烟的桌边,但见对方没动,又拿起递到对方的眼皮底下。
“不舒服的话,这样喝。”
说着玻璃杯要碰到温栩烟的唇瓣,即将碰到时,温栩烟眨了眨眼,猛然向后倒。
“不要!”
水杯被剧烈突然的动作打翻,温热的水顺延司起的手,淅淅沥沥打湿被子。
温栩烟自知失态,僵硬地抿紧唇,过了会又垂下头,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太舒服。”
说罢,他掀开被子,躲进房间内的洗漱间,动作略显匆忙,独留司起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床边。
他怎么了。
司起维持姿势不动,在脑海中自言自语,他静静地聆听洗漱间内的动静,听见温栩烟打开了水龙头,捧一把水泼到脸上,发出近乎压抑的呼吸声。
“你还好吗?”
少年人将空掉的玻璃杯放回桌上,任凭水珠残留在手指间逐渐凉掉,放轻脚步来到洗漱间门口。
“你还好吗?”他又问了一遍。
里面传来痛苦的哭腔,司起突然闭上嘴,房间死了般安静,没一会儿,一阵冲水声之后洗漱间的门向内打开,温栩烟的面孔湿漉漉的,双眼发红,本就苍白病弱的身子现在给人一吹就倒的既视感。
司起立刻伸出手试图去扶他,被那双眼看了一下,又停下动作。
温栩烟的嗓音发哑,憋着一股劲。
那股劲就像只要你看穿他,稍稍进一步,他就会尽数把自己袒露给你一样。
他说,“别碰我。”
第62章 幸运星14
冷硬疏离的话语消散在安静的病房内, 温栩烟抿了抿唇,唇角不可控制地向下撇,他侧过头, 将自己的神情隐匿在只有少数光亮的黑暗中。
迟早要赶他走。
温栩烟如此想, 说不上是借口还是安慰, 他闭了闭眼,看也不看身旁的少年人, 径直往病床的方向走。
他的背挺得笔直, 似乎没什么能够令他收回方才的话。
直到突兀的温冷的体温圈住他的手腕, 温栩烟猛然收住脚步,停在原地,肩膀下意识缩了缩。
“别...碰我。”
他又重复一遍,只是这次的声音小了很多,近乎喃喃自语,比起对司起说,更像是对自己说。
司起没松,甚至更为越界地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恢复成原状,甚至更为亲近一些。
温栩烟不适地动了动手腕,下一秒就被对方的体温更为妥帖地圈住。
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司起垂眸看他, 视线由上往下落到黑色发尾尽头的脖颈上,那里残留了一点水珠,顺着雪白的线条隐没进衣领。
司起这才借着少许的光亮看清温栩烟身上的衣物, 胸口处湿了一片, 因为颜色深被他忽略了。
这样会冷。
少年人感受左侧吹来的凉风,心里蓦地软了下, 他更为细致地圈住温栩烟的手腕,感受手心伶仃的触感, 主动带着他向前一步。
温栩烟抗拒了一下,下一刻就对上少年人关切的目光,好不容易憋到嘴边的拒绝别扭地变了腔调。
“你要干什么...”
司起用了些力气,虽然并不大,但温栩烟过于瘦弱了,少年人的力度落到他伶仃的手腕上生出微妙的疼痛感,但并不讨厌。
或者说他一直不讨厌。
温栩烟敛眸,长长的睫毛眨动,盖住他眼底的情绪,但若仔细去看,能发现嘴角的僵硬柔软一些。
司起将他牵到床边,瞥见湿掉的床被皱起眉。他想了想,将温栩烟安置到旁侧的座椅,自己率先去关了窗。
温栩烟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随着凉风的戛然而止,平放在双膝上的双手纠结到一起,最后死死扣住手心。
司起没注意到这点,他关了窗,快步走向病房门。他需要为温栩烟拿一套干净的衣物和床被,不然他怕他会病上加病。
开门声和关门声依次响起,温栩烟的心骤然悬起又被丢下。
他眨了眨眼,睫毛簌叶般抖动,视线下垂,落到手心被自己扣出的痕迹上。
果然走了,但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他再不离开,温栩烟真的很难压抑住体内的躁动。
令他难受的躁动。
瘦弱的少年人揉了揉胸口潮湿的病号服,扶住病床站起身,他向前挪了两步,没了冷风吹的他比方才更难受了,但既然对方为他关了窗,就不要再开了。
温栩烟放慢动作爬上床,掀开被子缩进去。他窝成一小团,故意将被水湿掉的一小块被子挪到身上,感受从内到外的丝丝凉意,将脑袋也缩进被子里。
司起抱着崭新的床被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少年人一错不错地盯着病床,自然没错过当房门关闭时,床上的一小团受惊般动了动。
“是我。”
司起鬼使神差地说道。
他加重脚步来到床边,抬头看一眼窗户的方向又看向床上的人。温栩烟依旧没露出脑袋,甚至更为警惕地蜷缩到一起。
当真像某种小动物。
少年人无奈地叹气,将新被子放到座椅上,双手拽住被窝成一团的被角。
他的手恢复了正常的体温,更因为一来一回的速度较快,热了很多。伸进被子的瞬间碰到了温栩烟,对方仿佛被烫到了般,手脚蜷缩得更紧。
司起不禁有点发笑,但到底没追上去,只是在眼下双方默许的沉默中轻轻掀开被子,露出其中的一小团温栩烟。
柔软的黑发被拱得乱糟糟,巴掌大的脸白里透粉,嘴角抿得紧紧的,眼里带着股凶巴巴的委屈。
司起张了张唇,没说什么,只是兀自卷起旧被子,从椅子上抱起新被子,放在床脚,随后扯住两个角,一点点将温栩烟重新盖上。
床上多了个雪白的小团子,司起将换下的被子叠好,掏出崭新的病号服。这下他的动作顿住了,他不知道如何让温栩烟换上新衣服。
踌躇一会,司起试探问道:“要换身衣服吗?”
不然靠体温将湿掉的衣服暖干,多多少少要难受。
被子里的人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在司起以为他不会回应时,团子里伸出一只手,手心粉粉地摊开。
司起了然,无声地笑了笑,将衣服放在摊开的手心上,确认对方抓住后才松手。
温栩烟收回手,被子里安静了一阵,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但只响了两秒,里面就传出闷闷的声音。
“别看我。”
司起应下,转过身顺从地看着空白的墙壁。
背后的动静响了好一阵,不用想也知道在被子里换衣服很困难,司起碾了碾地板,消磨无聊的时间。
他正在思索接下来的计划,正在这时,动静戛然而止,被子露出一个小口,探出小半张脸。
温栩烟蹙着眉,欲言又止,像在跟自己别劲,努力了好几次才说出口,“你为什么不走。”
他的语调压着,里面藏着掩藏已久的情绪。
司起顿住,脑海中的思维被暂时搁置,他回过身,将病床上的人尽收眼底。
一个不合时宜的词汇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纸老虎。
他觉得这般形容温栩烟很贴切,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司起直直地看进他的眼里,面对对方质问没有任何迟疑。
“我不走。”
他没有反问,也没有被劝退,他只是站在原地,甚至更近了一些。
温栩烟想到这,用力眨了眨眼,他支起身,胸口剧烈起伏一下,他说,“被我害成这样还不够吗?”
从醒来就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变了个味,说完他死死盯住司起,似乎对方露出逃走的怯意,他就可以骤然卸力安省睡个好觉。
司起摇摇头,他的头顶还抱着纱布,看上去并未比温栩烟好到哪里去,只是他不声不响,令人忽略了这些。
司起的这副态度令温栩烟的情绪似乎捶在了棉花上,他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不算生气,也不算开心,他只是很沮丧,并且自责。
司起似乎看出一点,他主动放松戒备,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说,“不够。”
平放在床铺上的手指骤然收紧,温栩烟垂下头,柔软的额发盖住眼睛,压抑许久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地滑落,比早上的雨水还要凶,却更为安静。
他不理解。
温栩烟哭着趴进自己的臂弯,只有肩膀微微颤抖。
他的嗓音闷得不像话,他说,“你为什么不跟别人一样。”
司起没什么脾气,他试探地伸出手,隔着被子拍了拍眼前的人,说,“嗯。不一样。”
没什么原因,也不需要解释,非要说些什么,他来到这里的那一刻,答案就写好了。
温栩烟呜呜咽咽地哭着,对于少年人的靠近终于不再拒绝。见状,司起慢慢凑近他的脑袋,怜爱地揉了揉黑色的发。
他的烟烟受委屈了。
司起默不作声但格外坚定地陪在他身边。
小小的病房内无风无雨,却像是疾风暴雨之下唯一的庇护所。
不知过了多久,小雨还在下,庇护所之下,相互慰籍的人终于舍得敞开一点心扉。
温栩烟抬起脸,他抓住司起放在他发顶的手,将其抓到自己面前。
他很少和人离得如此近,近乎是肌肤相碰的瞬间,他整个人仿佛被风暴席卷,心跳慢了两拍。
温栩烟喉咙一哽,难以克制地舔了舔唇。
冰凉的手指圈住司起的手腕,他的指尖能感受到对方鲜活温热的脉搏跳动。
温栩烟将司起的手拽到唇边,两者之间的距离只差一点,司起感觉到了温栩烟的呼吸,痒痒的,他没挣开,对于任务目标,他无比顺从。
温栩烟说,“你看到了吗?”
他张开唇,露出他试图藏起的尖锐牙齿。
也不能用尖锐来形容,司起目不转睛地看着温栩烟两颗尖锐的小牙齿,只觉得像是食草动物长了牙,本身还是没什么威胁。
司起“嗯”了声,静静听他讲。
温栩烟继续道:“靠近我不仅会变得很倒霉,还有可能被我吸食血液。”
他之前只从系统那里得到过只言片语,今日莫名其妙多了恶魔化的特征才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异找到定位。
他会慢慢地不再像个人类,会变成一个异类。
无数故事里美好的设定在他这里成了糟糕生活的根源,温栩烟明白,他是世界的弃子,本就该游历在人群之外,孤独到老直到安静死去,无人惦记,只会有人发出终于等到这一天的释然。
他本是这么想的,眼下他也是如此说的。
可谁知,司起突然动了动,距离他的唇还有一段拒绝的手臂直直贴到他的唇,温热的体温同他干燥的唇相碰。
体内的恶魔基因躁动不已,司起的话像是一团火。
“都可以。”
对他,都可以。
早晨九点的阳光穿过医院大厅的落地窗, 铺散在瓷白的地砖上。
医院前台处,高高瘦瘦身穿病号服的少年人按照指引向角落的自助机器走去。
距离上次在病房中独处已经过去三天,头昏恶心的症状褪去大半, 今日查房时他被要求再做一次检查, 若没有大碍, 过两日便可以出院。
司起按照指示完成付款,拿着挂号单前去科室外排队。
虽说是早上, 但离开了大厅, 医院的走廊永远需要灯光来点亮。
白炽光从头顶散下, 望着前面排队的人,司起的脑海里浮出任务目标的面孔。
其实他们刚见过,这么说不准确,是互相看过对方。
就在医院大厅,温栩烟远远看了他一眼,在他注意到同其对视时兔子似的消失在长廊转角。
司起见怪不怪,没有上前去追,只是忙自己的事情。毕竟如此情况从上次病房独处后持续三天,他多少摸清了任务目标的想法。
温栩烟在逃避他。
刻意避开和他独处,又忍不住关注他。
司起摇摇头, 对目前的状况感到无奈,但又心觉可爱,不自觉放任。
“下一位。”
前面排队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科室的医生看向司起, 少年人回过神,快步走进去, 将拍好的片子交予对方,得到没什么问题的回答后又转战下一个科室。温母惦记他是温如生的好友, 特地嘱咐其检查完脑袋后顺带看看后背的伤口。
只是一点小伤,结痂掉落后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痕迹,负责检查的医生点点头,司起放下卷起病号服,拿了单据准备离开,又被叫住。
“手腕是什么?”金丝眼镜后双眸露出疑惑的神色。
医生示意司起撩起袖口,少年人动作顿了下,摆摆手,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厕所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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