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今天还未掉马(未见琉璃)

回到家中，久违的熟悉装饰让连越有了些真实的感觉，坐在椅子上，他翻开了桌上的练习题，高三274班，字迹也全是他的字迹。
随之而来的还有很多在学校的画面，记忆像一幅日渐清晰的画卷，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这时，爷爷推开了房门。
看到连越在翻习题，老人脸上的关切更甚：“先养个几天，等身体好了再回学校吧，咱不急，身体要紧。”
“对了小越，你爸妈听说你摔坏了头急坏了，待会就回来了。”
爸？妈？连越一愣。
头在这时候痛了起来，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的声音，脑中多出的画面驳杂、混乱。
可实际上，他一动不动，微笑着回应爷爷的话：“好，知道了。”
门被关上。
有风起，窗外的挂着的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滋啦……滋啦……】
什么声音在响？
【滋啦滋啦……063……】
是错觉吧。
“顾从渊，我听到铃铛在响，你……”
我听到了。
连越不见了。
手中空了，脚下也恰好踏在下一层的石阶上，抬头，眼前的一切在瞬息之间变了个样子。
他身处那座空旷的魔族大殿之中，是夜晚，清冷的月光透过敞开的大门铺在地面上，像是结了一层霜。
走出殿门，往日盖住双眼的红布已然消失不见，一抬头，就能看到天幕上一轮明月——是他等待许久的，没有魔印反噬的月圆之夜。
又听到铃铛声起，铃铛在哪？
找到了。
他伸手，将那藏在池水之中的金色铃铛捏了个粉碎，水波粼粼，与此同时，有什么兽类痛苦嘶吼自四面八方传来。
眼前的一切开始如镜子般碎裂。
顾从渊重新回到了石阶之上。在他眼前不远处，连越双目紧闭，正一步步往阶梯上走，行走间肢体僵硬，一如被操控的木偶。
和连越同样处境的修仙者还有很多，他们规规矩矩排列成队，提线木偶般向前。覃月清、石明、赵非等人都在队列之中。
顾从渊悄无声息地跟在连越身后，融入了人群。
他此时已经十分肯定，这处上古府邸出了问题。
根本没有什么考验，是幻境，铃铛声起，他和连越以及这些修仙者都陷入了幻境之中，在其中可万事完满，达成毕生所愿，稍有不慎就会迷失。
无法挣脱幻境就成了这般提线木偶的模样，无意识朝着顶端的宫殿走去，无人得知，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想到这顾从渊看了连越一眼。
身前的少年双目紧闭，五官精致却肤色苍白，茫茫然向前走着，也不知，是陷入了什么样的美梦之中，无根花的香气竟更为浓郁了。
他不自觉便伸出手去，却在将要触碰少年面颊之时停住了。
连越见到了爸妈。
门一开，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屋子，一细看，全是给他买的补品水果之类的，妈妈见着连越头上的伤口甚至开始抹眼泪眼泪：“这学校怎么回事？让我儿子受这些罪。”
爸爸也皱起了眉头：“有什么不舒服和爸妈说，我看啊，也不该这么早出院，还渗着血呢。”
爷爷摆摆手：“瞎说什么？医生说补补营养就能好了，小越身强体壮的绝不可能能有什么问题！”
连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摆着手连说了几句没事，转身就拿了爸妈买来的水果去洗，头却又开始疼。
水声之中，他好像又听到了那种奇怪的电流声。
【滋啦滋啦……宿主……你……】
他拿着果盘回到客厅，一旁巨大的穿衣镜上映出一道影子，他看到镜中的少年唇角微微勾起，是一个很浅的笑。
似乎很不错，所见到的一切。
可是……
【滋啦……你不要……滋啦……】脑中又有电流声在响。
一家四口坐在沙发上，电视机上的画面不断变化着，一边看着一边闲聊，无比融洽。
这一回他听清了。
【你到底怎么了宿主？听得到063的声音吗？】
连越：“听得到。”
【那你怎么……】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连越打断它的话，平静地看着一旁言笑晏晏的三人。幻象在成为最熟悉的面孔后，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一样让他感到温柔可亲。
“从来没有什么睡梦中的穿越，我知道的，我早就死在了现实中。”
那三年对于连越而言是一个噩梦。
父母开的餐馆中食物出了问题，吃死了很多人，受不了良心折磨又或是说无力支付赔偿款，他们自杀了。
还在高三的连越只能辍学，和七十多岁的爷爷收拾起这个烂摊子。
那三年里，打工挣钱还债之余，还要应对找上门来的受害者家属，遇上好的最多只是挨一顿打骂，遇到差的，打骂之余家里的东西还都给砸个稀碎，又得搬家，躲躲藏藏。
有时他也会想，为什么他会遇上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活得这么难呢？
还谁都怪不了。
爷爷也会拖着年迈的身体去街道上捡垃圾，靠卖废品获得些微薄得收入。连越唯一放松的时刻便是在每一天黄昏，回到家和爷爷一起吃饭的时刻，谈话也是说说些简单的小事，从不涉及什么苦啊累啊……不敢提，一个字都不敢提。
可后来，爷爷狠狠摔了一跤，得了个下半身瘫痪的结果。
得知这个噩耗，他好似从一片黑暗走向了另一片更大的黑暗。
“再后来，我听到有人剪开了家里的煤气管，窗户上的排气孔也全被纸团堵住了，发出的声响轻微。”
下半身瘫痪的老人艰难地用手在地上爬行，颤颤巍巍，做完了这些事后还爬到他床边，看了他好一会。
他闭着眼装睡，其实也知道老人要说什么。
“小越啊你太累了太累了，爷爷也不想你这么活着了，是爷爷对不起你啊，黄泉路上我们爷孙相伴吧。”
大概是这一句吧。
接受这样的结果也不是很难，所有的疲惫、黑暗、痛苦一股脑地过来了，潮水一样将他吞没，到最后，只剩下了茫然。
睁开眼，就穿越了。
原来结束之后就是新的开始吗？他想。
063沉默下来，怪不得宿主从未提过回到现实世界，也从未在意过那些嫌恶的目光。
窗台上的挂着的铃铛又开始响，那本该是个玻璃风铃，却被幻境替换成了金色的铃铛。
连越伸出手去将铃铛捏碎，眼角的余光里，那三张熟悉的面孔镜子般碎裂开来，场景在飞速变化，恍惚间有兽类的嘶吼声反反复复，在预示着什么。
连越眨了眨眼，眼前又是一片黑暗了，回来了。
此时的他不太想说话，但情况确实不太寻常，听到了很多整齐一致的脚步声，他尚未挣脱幻境之时，也是这一些脚步声中的一员。
他有些迟疑。
【宿主，你前面很多宗门弟子正排列着登上阶梯，他们紧闭双目，步伐一致，仿佛被什么控制着朝顶端的宫殿走去。】
【顾从渊和你一样挣脱了幻境，就在你身后。】

顾从渊：“竟是你先行挣脱了幻境。”
连越不忘维持自己双目失明的人设，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模样：“什么意思？前方怎么有这么多整齐的脚步声？”
顾从渊似乎没有起疑，解答起来比063详细得多了：“此处上古修士的府邸出了问题，有人用天阶灵器对所有踏上石阶之人设下了幻境，幻境中人人皆得偿所愿，迷失其中便会被控制着朝顶端宫殿走去。”
天阶灵器，怪不得能控制这么多人。
“难道是魔族？”连越装出些惊讶的神色，“那我们该怎么办？”
“前去一探究竟。”
“……好。”
其实连越的内心是拒绝的，那宫殿摆明了凶险重重，他才炼气三层理应转身就跑才对，可顾从渊明显非去这宫殿不可，若他一人回到雪山底下，保不准未上雪山的弟子中还有洛珊珊这种要杀他的魔族在。思来想去，总归是顾从渊的身边安全些。
或许他内心的叹气声太明显，063也出了声：【宿主不用担心，曲常风不是给你算了一卦，说你会在这洞天之中遇到大机缘吗？说不定这宫殿之上就是宿主你的机缘所在！】
“……”谢谢，想得挺好。
如此，两人装作被被控制的模样加入队伍中，往阶梯上走。
没走几步，顾从渊又递给连越一个玉盒。
“玉盒上的禁制已经解开，你可以打开了。”
这是连越在石山兽洞穴中得到的玉盒，当时因为打不开就给了顾从渊，也没想到这人解开禁制后还真老老实实把玉盒还了回来，连越心情有些复杂，摸索着将玉盒打开，摸到了一个冰凉凉的长条物体。
顾从渊：“是把钥匙。”
063贴心地做了补充：【这钥匙通体银白，其上灵气浓郁，但并不是灵器，也不知用来打开哪一道门。】
“这钥匙你拿着吧，说不定能打开宫殿的那扇门呢。”
顾从渊却拒绝得很快：“不用。”
“好。”
“我如何进去？”
青年在宫殿之中，听到了门外老者的喊声，他却并不回应，全然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吸引去了目光。
面前的墙上整齐排列着十几扇门，门上篆刻着不知名的古文字，也不知道门里有什么。
因为强行破开禁制，他身上全是血口，血肉模糊，原本半透明的躯体变得更加若隐若现，虚弱到了极致。
“这就是上古修士的府邸吗？”
他随便走到一扇门前，推开。
“这是……”
青年一愣，房间中竟有数之不尽的功法玉简浮在半空中，皆发着莹莹红光，代表着玉简中全是天阶的功法。
修仙界中的功法有“天、地、玄、黄”之分，天阶功法便是最为强大罕见的，往往只存在四大宗门及其底蕴深厚的家族之中，且数量极少，而这里，居然有这么多。
青年再抑制不住脸上的喜意，伸手去碰那些玉简，将之尽数收到储物戒中。
他并未注意到，不远处又传来了铃铛声，也未注意到，巨蟒的头悄然伸入房内，朝着他张开了巨盆大口。
顷刻间，青年被巨蟒吞入口中。
与此同时，一道苍老冰冷的声音嗤笑一声：“什么小虫就敢觊觎此处？”
殿中场景也在瞬息之间有了改变，无论是那十几道门还是房中的无数玉简，都是幻象罢了，重新出现的场景里，一具雪白的骷髅人坐在座椅之上，他空洞的眼眶处赫然有两点幽蓝火光，且如常人般行动自如。
而那巨蟒，盘在巨大的石柱上，浑身长满青麟，露出的利齿上隐有幽光。
骷髅人一抬手，灵力便在他身前汇聚成一幅变幻不断的画面，正是那些被控制着的修仙者们一步步踏上阶梯的场景。
“我苍冥散人总算等来了这一天！”
苍冥散人仅剩一缕残魂，被困在这宫殿之中，呆了太多年岁了。
十年前他得以控制宫殿中的幻音铃，而这十年后的今天，他用幻音铃布下幻阵，尽数用在了这些被吸引前来的修仙者身上。
“一个个资质极佳，修为不错，都是上等的祭品……”
他越看越满意，直至目光落到某一处时，眼中的蓝色火光有了略微变化：“咦？为何有个炼气三层的五灵根？”
疑虑只是一时的，苍冥散人也只能想到如今的修仙界人才欠缺，以至于炼气三层的五灵根都被送入洞天中，顿时心中狂喜，那他如此修为在这样的修仙界中必是无人镇压了。
又耐着性子等了些时间，苍冥道人看了看那画面，语带笑意：“来了。”
他一挥手，将那宫殿外的禁制尽数撤了去。
顾从渊：“到了。”
连越停下了脚步，脑子的063也在描述着此时的情景：
【已来到了雪山顶端，眼前便是那座宫殿，殿门紧闭，四面雕刻处处精致……咦？那宫殿四角悬挂的金色铃铛居然不见了？】
不见了？连越微怔。
登阶时顾从渊同他说过，那金色铃铛就是使众人陷入幻境的天阶灵器，若要解开幻境必须得拿到铃铛，而今铃铛却不见了，多半被那幕后之人收起来了。
而在此时，他依然能听到铃铛隐隐响动的声音。
063的话还在继续：【队伍最前面的是覃月清，她被控制着推开了宫殿大门，领着一群月浮宗弟子一一进入。】
【宿主你和顾从渊在队伍最末端，跟随着向前即可。】
这脚步声整齐有致，无需顾从渊指引，连越便动作一致地跟随向前。
走了足足十来步后，他随着那些脚步声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听到身后传来了门被关上的轻响。
【你和顾从渊已进入宫殿之中，大门再次关上，而殿中……滋啦滋啦……滋啦……】
连越：“……”啊？关键时刻你滋啦滋啦？
“063？063！”
【滋啦……滋啦滋啦……】
“……”
连越再次有了不祥的预感。
此时这黑暗之中，除开顾从渊，他唯一仰仗的只剩下听力了。面上还是伪装成了一副被控制的模样，眼前的每一处方位都可能存在着危险，那个操控金铃的人一定就在此处，也不知会怎么处置被控制的他们。
忽然间，他听到了鳞片开合的声音，似乎是什么妖兽在爬动。
宫殿很大，光线略有些暗。
巨蟒缓缓在地上爬动，穿行在那些修仙者之中，粗大的躯体摩擦地面发出了明显的声响，可惜那些修仙者都在控制下如木头人一般，令它有些无趣。
苍冥散人从座椅上走下，看着这些修仙者，眼洞中的幽蓝火光不断跳跃着。他手中的玉简随之启动，灵力源源不断地从玉简中冒出，幻化成无数符印浮在半空中。
与此同时，他口中一张一合，似在念着什么，仅剩五根指骨的手飞快地翻动，使那些浮在半空的符印愈加清晰。
待到打出所有的符印，阵法就完成了。
这些场景连越都看不到，只觉得殿中忽然冷了下来，比那登阶之时还要冷了许多，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而此时，脑中终于传来063的声音：【滋啦……这是……上古修士的残魂！嘶……虽然是残魂但那是也化神期的残魂！】
【献祭阵？】063的声音转瞬变得慌乱，【那残魂在布置上古献祭阵啊宿主！快走！阵法一旦完成你和顾从渊以及这些修仙者都会成为祭品！而这缕上古残魂将会重铸肉身复活归来！】
连越什么都看不见，听得眉头紧皱，刚想细问又听063说道：【宿主等等，我用业绩兑换些积分让你暂时复明。】
一息后，连越眼睛一痒，再睁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场景，看清的那一瞬他虽心神震动，但依然极力维持着面上的神色。
骷髅人便是063所说的上古修士残魂，残魂如今在布置献祭阵，可是……顾从渊哪去了？
顾从渊怎么不见了？
瞬息之间，连越眼角的余光扫过这些被控制的修仙者，却怎么都没找到顾从渊的身影。
【献祭阵已完成十分之六……】
【那残魂正在布阵之中，而在献祭阵完成到十分之九时残魂最为耗费心神，到时候宿主即可趁此机会离开，那时候，就算是残魂有心，也无法分出心神对付宿主！】
连越此时的位置离大门仅有两三步，他也看得出门上并没有设下禁制，只要他推开门便可离开宫殿。
真要依照063的做法离开吗？可是顾从渊……
063看出了连越的迟疑：【顾从渊……不知哪去了，不过他向来手段诸多，应该能安然离开，宿主你才炼气三层，才是更要避开这诸多风险的啊！】
【献祭阵已完成十分之八，宿主准备。】
却在此时，连越看到了顾从渊的身影，瞳孔一缩。
不知何时，顾从渊居然距离那残魂如此之近，仅仅有三两步，或许是全部心神都落在了布阵之上，残魂看起来并未发现异常，可顾从渊要干什么？
【献祭阵已完成十分之九……】
难道..……
电光火石间，连越看到剑光一闪，顾从朝着残魂挥剑斩下。
【宿主！宿主你要干嘛？】
那瞬间，他在也随之丢出了数十张燃爆符，朝着残魂所在的方向，曲常风为他准备的燃爆符并不算多，但在此时，他一股脑用掉了所有。
就算是残魂，那也是化神期啊。
一切发生得太快，刀剑相击声后是属于化神期的威压，数十张燃爆符的声响在此时也变得微不足道，连越被激荡开的灵气狠狠打到，倒在地上时浑身哪一处都在疼，口中全是铁锈味。
“敢暗算我苍冥散人？等你们许久了！”这声音苍老阴沉，尽显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