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高等雄虫数量有限,倘若要与不计其数的低等雌虫相比较,高等雌虫的数量也多不到哪里去。
对于维新派的高等特权雌虫而言,所谓的“维新”二字,更像是一道冠冕堂皇的、能够帮助他们赢得大量低等雌虫支持、以此对抗中央星系的大贵族们的标签。
维新派的特权虫对此心知肚明,经他们扶持脱颖而出的“新高等雌虫”,当然也不是蠢货。
除了阿勒西奥·克莱因。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经维新派之手,精心打造、推上王座的年轻领袖,竟将这道标签当了真。
倘若阿勒西奥·克莱因一直待在自己的位置上,老老实实地扮演他“领袖”的角色,维新派当然也不会做得这么绝——毕竟对方本就命不久矣,任对方顺其自然地死亡,给予他帝国元帅应有的体面,也不是不行。
可谁让他偏偏和弗莱明联手了呢?
是,阿勒西奥没有背叛维新派。
即便是在和弗莱明达成合作以后,这位帝国元帅也没有倒向保守派的意思,反倒是弗莱明这个数万年以来始终屹立不倒的大贵族,破天荒地选择与克莱因联姻,站在维新派这一边。
表面上看,维新派似乎如虎添翼,保守派必然会被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可实际上呢?
阿勒西奥与弗莱明一手遮天下的维新派,真的还是他们这些虫的维新派吗?又或者说,这样的维新派,究竟还是原来的那个维新派,还是继保守派、维新派与圣地之外诞生的,第四方势力?
答案不言而喻。
年轻的雌虫同样哑然。
没有哪一方的虫愿意见到这一幕。
保守派的虫子不乐意,维新派的虫子同样不乐意。就是向来对保守派与维新派之争兴趣缺缺的高塔雄虫,也绝不允许他们其中的某一支,凌驾于其他七支高塔之上。
“去吧。”
年迈的雌虫缓缓开口:“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没有虫能对抗克莱因和弗莱明的联盟,我们能做的,只有借这个机会,将他们其中一方调虎离山,各个击破。”
“至于弗莱明那边……”
说到这里,老雌虫顿了顿,意味深长地道:“会有虫帮我们处理他们的。”
军雌得了命令,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即将走到门口之前,他听到身后的雌虫再次开口:“克莱因元帅战死前线,虽死犹荣。但军部不能没有元帅——亚伦将军骁勇善战、战功显赫,是帝国元帅的不二虫选。”
军雌心头一寒。
但这只是一瞬。
作为既得利益者,作为同样被维新派选中,才走到今天的“新高等雌虫”,年轻的军雌不能、也不会背叛自己背后的支持者,唯独年轻虫年轻气盛,崇拜强者的本能,令他不免为一颗星辰的陨落感到淡淡的惋惜。
那样一位耀眼又强大,如同一颗星辰照耀帝国长达百年的军雌,竟要落得如此下场。
对于发生在第六星系的一切,阿勒西奥自然是毫不知情的。
即使知道,帝国元帅多半也不会放在心上。
游戏才刚刚开始,谁胜谁负尚且还是一个未知数,他不乏以一力破万法的实力和底气,当然不会将这些阴沟里的算计看在眼里。
视频通讯中。
这一头的阿勒西奥低着头,忙着处理出征前的一应事务,另一端的小雄虫则双手抱膝,蹲在沙发上嘀嘀咕咕,从“帝国的军雌是除了你都是废物吗为什么非你不可啊”,到“我都要二次觉醒了这么关键的时期你怎么舍得离开我呀”,最后委委屈屈,自怜自艾:“我好可怜哦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可怜的雄虫了。”
唐酒:QAQ
听得阿勒西奥险些笑出来。
怎么会这么可爱的。
他放下手上的工作,偏头看向唐酒。
年轻的雄虫穿着柔软的米色针织毛衣,下巴搁在膝盖上,蓬松的金色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沮丧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刻在了脸上,此刻正仰着头,哀怨地看着他。
阿勒西奥看着看着,就有些走神。
小雄虫今天的着装太过日常,也太过居家,只一眼,就叫阿勒西奥联想到某些隐约的未来。想每一天都能在自家沙发上,看见突然长出来的猫猫虫,满心期盼地等着他回家。
也许他会高高兴兴地扑进他的怀里。
即便对方什么都不做,只是懒洋洋地窝在那里也好。他一定会从沙发后揽住他的珍宝,抱抱他,亲亲他。
单是联想到这样的画面,阿勒西奥原本散漫不定的情绪,都跟着安稳了下来。
“不会太久的。”
他承诺:“最多三天,我一定会回来。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了,之后我会单独给自己放一段时间的假,到时候你想干什么、想去哪里玩,我都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唐酒:好像…也不是不行?
作为高等雄虫,唐酒的主要活动范围基本被圈定在了圣地和弗莱明之中,即便和阿勒西奥结婚,也就多出了军部和元帅府两个场所,可如果军雌能够放下公务,专程陪他,那就不一样了。
有阿勒西奥陪伴,到时候,想去哪里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小雄虫在心里欢呼雀跃,面上则勉强维持着生气的表情,质问:“那这次的事呢?身为你未来的雄主,如今你都要出发去第六星系了,我才从星网上得到消息,你觉得这合适吗?”
说着说着,假生气就变成了真生气。
唐酒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只会拖你后腿的花瓶吗?”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唐酒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之间,他的心态好像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正如同阿勒西奥希望唐酒能够坦诚地开口向他索取,唐酒也不再只满足于自己单方面的获得,他同样希望自己能够被阿勒西奥所需要,可以与对方肩并肩地站在一起,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
而不是作为纯粹的被保护者,被隔离在一切动荡之外。
阿勒西奥——阿勒西奥又忍不住想笑了。
事实上他也的确笑出了声——这为他招致了来自小雄虫更为不满的目光,年长的军雌连忙收敛笑意,无奈地道:“我承认,我是不想让你参合进来,但我绝对没有隐瞒你的意思,不瞒你说,就是我自己也是才从星网上知道的消息。”
唐酒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们故意的?第六星系有问题?”
“异兽潮的事情是真的,损失惨重也是真的。”
阿勒西奥说:“新闻应该也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大概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向我施压,调虎离山?也许还会事先安排一些陷阱,不过问题不大,我倒是很想看看他们究竟要玩什么把戏。”
这个理由,唐酒勉强信了。
但还有一件事,小雄虫觉得自己需要一个解释:“那你刚才笑什么?”语气不善。心想,阿勒西奥要是笑他幼稚,他说什么都要恶狠狠地给对方一个教训,让军雌意识到,谁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阿勒西奥就看着他笑。
唐酒:“嗯哼?”
“在想,我究竟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虫神才让我这辈子遇见了你。” 年长的军雌慢悠悠地说着,视线却柔和得不可思议:“多少高等雌虫都梦寐以求的高塔雄虫的认可让我赚到了,我能不高兴吗?”
高塔雄虫难得,难在身,更难在心。
前者还能凭借压倒性的权利与地位谋得,可后者,却当真如高天之上的游云,可望而不可及,倘若孤云无意,纵使雌虫百般追求,不仅得不到雄虫的认可,甚至还会招来反感厌弃。
小玫瑰卡了一下,不说话了。
阿勒西奥也太狡猾了。唐酒在心里嘟嚷。以为说这种好听的话,唐酒阁下就会轻易放过他了吗?没错,他真的会。
“好吧。”
心情大好的小雄虫强压下自己的嘴角,轻咳一声,又不放心地叮嘱:“那你要快点回来哦。”
“好。”
得到明确的应允,唐酒满意了。
眼见着通讯另一端的小雄虫瞬间高兴起来,轻松与自在重新回到了他的眉眼之间,看得阿勒西奥同样心情愉快之余,又多了些许淡淡的担忧。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你就通讯给弗洛里,他会暂时代我护着你的。”
阿勒西奥说这话的时候,唐酒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如今老老实实地待在弗莱明家,能发生什么事?
当即轻飘飘略过了这个话题,理直气壮地撒起了娇,趁机让对面的军雌又签下好几条不平等条约,这才作罢。
直到翌日,元帅大军从中央星系离开,唐酒才意识到,他放心得太早了。
几乎就是在阿勒西奥离开后的第二天,隶属高塔的护卫虫便包围了弗莱明家,领头的雌虫语气礼貌温和依旧,看向唐酒的时候,目光里裹挟着并未刻意掩饰的轻视与散漫。
“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就在昨天晚上,有虫发现,高塔为林意阁下二次觉醒准备的生长液其中的一份药液被虫暗中调换,调换药液的工作虫已经被抓捕,对方表示自己是受您胁迫,无奈之下才行此事。”
“事关S级的圣阁下,即使您贵为雄虫,雄虫保护协会也不得包庇。”
“唐酒阁下,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仿佛是原著剧情的重演。
同一时刻。
第六星系,被汹涌而来的异兽潮与身后的友军同时包围的帝国元帅抬起头,看向对面与自己并肩作战长达几十年,几乎可以以“好友”相称的战友,平静开口:
“为什么?”
雪越下越大。
风雪的呼啸声与异兽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 唯独由几十万军雌肃穆交汇的这一角静得鸦雀无声。鹅绒般的大雪簌簌地落下,转眼间就将现场的几十万机甲涂抹得雪白。
短暂的沉默过后,阿勒西奥终于开口。
他问:“为什么?”
这其实是个很明知故问的问题。
以阿勒西奥的性格, 本不该在这种时候说这种废话。他既不愤怒,也不惆怅,自那夜调查出军部某些潜移默化的变化后, 属于“阿勒西奥·克莱因”应有的情绪已经发生过了。
此时此刻的他,更像是单纯的好奇。
好奇对方在以如此理直气壮的态度,做出这样恬不知耻的决策后,会用什么样的面孔来与他对峙,又以什么样的身份与立场,将他和他身后的近卫军团尽数埋葬。
对面的军雌首领——亚伦,同样明显地愣了一下。
“你居然也会问出这种问题?不对……”
短暂的意外过后, 亚伦恍然:“我明白了,你是想借聊天拖延时间,好通知你本部的军雌?没用的,从你背叛维新派, 走向弗莱明的那一天起,你就应该知道, 维新派不会再将宝压在你身上,你也不可能再得到来自维新派的任何支持。”
“不出意外的话,你留在本部的虫已经被维新派控制,如今的本部也尽在维新派的掌控之中,没有虫能接收到你的消息, 而所有能够接收到消息的军雌, 也早已倒向了我们。”
阿勒西奥神情不变。
“所以,为什么?”
“即使是这样, 你也要拖延时间吗?”
亚伦勾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稍显无奈的微笑:“如果这样能够让你走得安息的话,好吧——”
他话锋一转,用一种娴熟的、回忆般的口吻,缓缓开口道:“阿勒西奥,我们认识多久了?”
不等阿勒西奥回答,军雌便自顾自继续说道:“我记得我和你是第一军校同一期毕业的,那时候我们还是舍友,日常训练都是一个小组的,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已经过去差不多一百年了吧?”
阿勒西奥没有说话。
亚伦也不在意。
军雌的表情十分专注,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过往的回忆之中,他的目光不再游离散漫,而是流露出了一丝明显的兴奋,施施然的语调里犹然还带着几分叹息与怀念。
“我记得毕业那年,我们一起由军校推荐到本部的精英训练营,和中央星系的高等雌虫竞争晋升本部的名额,最后的团体对抗,你和我都被分到了高等雌虫占比最少的小组。”
“大家都说,本部精英训练营的团体对抗,本质比拼的其实是各个团队中高等雌虫的数量。哪一支团队的高等雌虫数量最多,哪一支就能获胜。反过来,哪一支团队低等雌虫的数量越多,就会输得越惨烈。就连当时的教官都认为,我们这支小组一定会率先被淘汰出局。”
说到这里,亚伦忽然笑了一下,声音也变得很轻。
“可我们还是赢了。”
他扭动着头颅,看向对面的阿勒西奥。
于是由他驾驶的这架机甲也随着他的动作,对准了三米之外,静静地伫立雪地立的帝国元帅。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当时说的话。”
“你说,低等雌虫与高等雌虫之间的基因鸿沟并非完全不可跨越,基因不行还有脑子,战斗力不行还有战术,只要肯赌,肯拼,豁得出性命,总还会有一份晋升的希望在。”
“以蝼蚁之身屠戮神明,未必完全没有可能。”
他赞叹道:“是你的领导,你的战术,带领我们在只属于高等雌虫的本部杀出了一条血路,也是因为你,直到现在,我们那一届的精英训练营,都是低等雌虫通过率最高的一届。”
“那时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低等雌虫不一样。”
“如果有低等雌虫能从偏远星爬到首都星,打破高等特权雌虫经营了数万年的阶级封锁,代表维新派与保守派对抗,一步步上帝国最高权力的王座,那个雌虫一定是你!”
他咧嘴一笑:“我赌对了。”
“中上等星球的资源和份额被高等特权雌虫把持垄断,你就带我们去往星辰大海,我们一起从零开始,去寻找、去掠夺,去征服一颗颗只属于我们的新能源星球。”
“因为你,低等雌虫第一次踏上高等星球的土地。”
“因为你,军雌在帝国的地位空前提升。”
“因为你,圣地有史以来第一次向军雌敞开了大门。”
“越来越多的低等雌虫拥有了向上走的机会,能够与低等级的雄虫交流、约会;个别幸运儿甚至达成了基因突破,成为了中央星系的新高等雌虫,成功与曾一度被高等特权雌虫们垄断的高等阁下携手。”
“这样的你,说是帝国百年来最璀璨的星辰也不为过。”
他轻声道:“像你这样注定要载入帝国史册、照耀一整个时代的雌虫,怎么能够像那些可怜的、卑微的、一生都接触不到高等雄虫的低等军雌们一样,死在可笑的精神暴动之中?”
大雪漫天漫地地飘落。
雪地里,属于军雌的机甲却伴随着亚伦的动作,做出张开手臂的诡异动作,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表情越来越狂热,声音越来越激昂:“战场!只有这浩瀚的星河宇宙,才是这世界上唯一配得上你的坟墓!”
“你必须死在黎明到来之前。”
“而我,作为你的战友兼好友,我有义务接过你的理想与抱负,带领军部继续往前走,直到属于你我,属于维新派,属于‘低等雌虫’们的黎明,真正到来的那一天为止。”
雪还在下。
这其实是相当诡异的一幕。
眼下正是战时,外围的军雌们还在清理汹涌而来的异兽潮,位于核心地带的两军首领却摆出了交谈的姿态,其中一位更是对另一位本该是敌虫的军雌大加赞赏,语气中不无敬佩之意。
反倒是被吹捧的那一位,由始至终,都没有为这场极具戏剧性的夸张演出,给出任何反馈。
帝国元帅的座驾静静地伫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机甲内。
阿勒西奥的神情始终平静,似乎压根就没注意听对方在说什么。
亚伦还以为自己是在与帝国元帅阵前强强对决,宿命相望——殊不知坐在机甲里的阿勒西奥早在他开口长篇大论的那一刻,就漫不经心地翘起了二郎腿,手托着下巴出神地看向了窗外。
他在走神。
放在以往,军部之主就是再不把对手放在眼里,也不会傲慢到干出这种在战场上发呆的事情——可阿勒西奥就是忍不住。
霜萤星的气候总是很冷的。
虫族并非没有掌控四季的科技,只是霜萤星上生长着一种名为“霜萤”的花,其外形纯净剔透如冰晶,入口鲜甜清凉,口感比虫族最出色的厨虫亲自制作的雪糕还要美味,且不会对雄虫相对脆弱的肠胃造成任何负担。
为了保证霜萤花的产量,满足雄虫们的口腹之欲,以获取巨大利益,霜萤星的执政官自然不会蠢到虫为地去改变这颗星球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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