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起笙揽住我,不说话,不催我,甚至眼睛不看我,只是用侧脸轻轻靠着我的额头,闭着眼睛静静地听和等待。
他这样的态度让原本有些莫名紧张的我渐渐地放松下来,小声地复健了一会儿,逐渐地能发出我熟悉的自己的声音了,只是说话的速度还有点慢,身体不太习惯。
“……我能说了。”我说。
他这才睁开眼睛看我,第一句话就是:“你声音真好听,阿宝。”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什么你都夸好。”
哎呀,不知道怎么了,一开口说就怪害羞的,明明这句话应该是吐槽的语气……在我心里是吐槽的语气!说出来就……哎呀!
他继续肉麻兮兮:“因为你在我心中就是哪里都好。”
靠,真的莫名臊得慌!
我闭嘴。
但他却躁动起来,轻轻地用手推我,一个劲儿催我再叫叫他,跟他说说话。
“说什么啊……你不是说不稀罕我能开口说话吗?”我低着头问他。
“我可没说不稀罕,只是说怎样都好。”他说,“如今你能
说自然也好,而且你一说话,我心里就痒痒的颤颤的,阿宝,你声音真的很好听。”
就说话的声音有什么好听不好听的……哪天我给你来首非主流摇滚元素歌曲==+
我当年在地下酒吧驻唱时不时是会被客人点这样的单。
他再度催我,我只好又叫了他名字:“楼起笙。”
“说说你自己的名字。”他说。
我不解道:“干嘛?”
“不干嘛,你多说几句。”他说。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我问。
他原本柔情脉脉,听了这话一秒翻脸,赌气道:“你就是想早点把那破丹还我。”
哎你小子,怎么说救我狗命的丹大爷呢?
我颇感无语,抬眼瞥他。
他还理直气壮,问:“不是吗?”
“我是为了早日解开你表妹的心结。”我说。
他更不干了,酸气冲天道:“你跟她很熟吗?她心结又不是你,你倒没想着解开我心结,光想着解开她心结了。”
你不能不要每天在熟男和幼崽中铺垫都没有地一秒切换啊!这样子我压力好大的!!
唉,我今天心情好,幼崽就幼崽吧,我哄哄哄!
“她是你表妹。”我委屈道,“我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若你觉得这有错,我改。”
他沉默一阵,看起来十分的不信任我。
我加大力度,低头抬手抹不存在的眼泪。
“噗。”
我抬眼瞥这居然在人家抹泪的时候笑场的家伙,孰料他已经一秒收起,满脸冷酷,假装无事发生。
这演技,不出道是观众的损失,继续去看那堆导演不知道自己在导什么演员不知道自己在演什么的玩意儿吧!
我俩僵持了一阵,他先放弃,问我饿了没。
这哥真的很关心我饿不饿。
倘若这是一本小说,读者一键搜索全文关键词“饿”,就能很直观地感受到了。
朴实的土麒麟。
我自然是顺着台阶下说确实是有点饿了。
话音刚落,窗外面传来了白枭垢的声音。他人还没进屋,便在那儿兴高采烈地大声嚷嚷着给我们带回来了好吃的。
我忙离开楼起笙,坐直了身子,等着他们进来。
但可能大家害怕看了这对基佬眼疼,停在门口并没有马上进来。
白枭垢敲了敲门,问了一声是否方便进来。
楼起笙坐着没动,我推了推他,小声道:“快去。”
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去门口,从屋里打开门放白枭垢进来。
霁宁雪和麒铃铃随后也走了进来。
我们好多目相对,然后霁宁雪开始官方问候。
“列公子感觉如何?”
我感觉白枭垢手上拎着的那一堆烧烤好香啊……
我差点就下意识地又抬起手来比划了。当然,不是比划烧烤。
好在及时反应过来,忙暗暗把手定在隔着被单的小腹上,然后端庄而僵硬地开口:“……我……感觉很好。多谢诸位相助,有劳了。”
啊啊啊啊啊好害羞好害羞!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害羞的!就是那种过年在亲戚面前表演节目,或者吃饭时被要求向亲戚们一一叫过去说祝词的感觉!
霁宁雪回应道:“列公子不必客气。”
白枭垢出声:“先别说啦,吃东西吧!麒麟城的烤肉太好吃了,好大一块!”
说着,他去外厅桌上把食物摆开。
我不好继续坐着,待霁宁雪和麒铃铃也绕过屏风去外厅后,拒绝了楼起笙让我坐床上他给我拿过来的提议,坚持下床穿戴好衣冠,然后出去。
桌上已经摆满了令人食指大动的烧烤大餐,而他们给我的是一份清水馄饨。
“你嗓子刚好,不能吃这些。”白枭垢一本正经地说。
“……”那你们来找我吃什么烧烤!人能干出来的事吗!哦对不起忘了你们这堆或今生或前世总之都有不是人的成分在!
“清水馄饨也好吃的,放了河鲜,特别鲜,我之前连吃了两大碗。”白枭垢积极推荐。
其实我觉得我吃烧烤也没事,又不是嗓子做了实体手术……但也不是非得谗这一口,为了让他们放心,我就虚伪地说没事没事我挺爱吃清水馄饨的。
然后就着烧烤的香味儿吃完了这碗馄饨。
确实很鲜嫩。
麒麟城的吃食那是相当有诚意,又新鲜干净又用料足,很实诚。否则有很大概率被其他麒麟上门发飙。
主角团吃完,聊起了出发去地府的事儿。
我在旁听着,几乎没有说话,整个人还在梦游中。
他们议定明日一早出发,然后就起身要今日解散。
白枭垢跟着霁宁雪走了两步,忽的停下来,转过身问我:“列公子,我有一事不明。”
我忙说:“请讲。”
他面露疑惑,问:“为何大智者叫你娘啊?”
我:“……”
因为存在医学世界的奇迹……才怪!
因为麒麟们各有各的奇怪!
我讪笑道:“叫着好玩儿。”
此言一出,感觉大家都在看我,且眼神里充满了欲言又止。
我装瞎。
待其他人离去,我想了想,跟楼起笙说我也想在麒麟城里到处走走。之前都没好好逛逛。
他嘴上傲娇了几句这破地方没什么好逛的,最后还是妥协了,说你想逛那就逛吧。
我们就出门了。
没逛多久,真触发了支线剧情,遇到了楼起笙他爹。
……他爹正一脸慈爱亲昵地抱着一只麒麟幼崽,旁边围了一圈幼崽,好像在说什么。
这剧情,不触发也罢orz
我偷偷瞅楼起笙,他在熟男和幼崽中选择了切换成酷哥麒格,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楼酷哥酷酷地收回他阴恻恻的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正要转身换路走,被麒舒发现了。
麒舒停下和幼崽的说话,抬眼看过来,扬声叫道:“嵊儿!”
嵊儿伤心跑路的速度更快了,但还记得一把抓住姘头我的手,生怕我是那种下雨不知道往家里跑、对象已经气冲冲走了我还在原地待着傻乐的类型。
也不知道在他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和楼起笙刚走了两步,眼前一花,虚影定了下来。是麒舒。他怀里原本抱着的幼崽被他放在了原地,跟小伙伴们好奇地围观这边。
“嵊儿!”麒舒开心地又叫了一声儿砸,不舍地将目光礼貌性移到我脸上一下,立马神情恭敬起来,停止了背脊,然后朝我鞠躬行礼,叫道,“大贤者殿下。”
我忙道:“族长不必多礼。我已投胎转世,并不再是……”
现在我是你儿媳妇你是我老丈麒!
“虽说如此……”麒舒沉吟了一下,转移开了话题,“大智者殿下助大贤者殿下恢复声音一事我一早听祭司殿说了,实乃可喜可贺。有心登门问候祝贺,却又猜想大贤者殿下处事低调,或许并不愿张扬。”
那可太不愿意了。
何况那个老登会必然虎视眈眈地盯着,麒舒若跟我亲近,在老登眼里必然我就只是个借口罢了,麒舒不过是在借着幌子与楼起笙接触,指不定还密谋什么。
我忙表示理解。
麒舒问:“大贤者殿下与嵊儿这是欲往哪里?我左右无事,不妨我陪同——”
他话还没说完,楼酷哥幼崽冷冷地打断:“我看你事多得很,不必在此惺惺作态,去忙你的吧!”
哟哟哟哟哟吃醋了。
麒舒沉默数秒,机智地讨好道:“上次突发事故,不妨我再带你去看望你娘。”
楼起笙顿时怼不出来了,但若一下子下台阶又觉得没面子,便神情略有僵硬。
傲娇是这样的。
这时候就需要我这种第三者给傲娇找台阶。
我假装是我很想(其实我倒确实是想),向他恳切道:“不妨一去。我想去。”
楼起笙面色稍霁,看向我,微微皱眉,面似为难。
若只有我和他两个在,我少不了要逗他一逗,说既然你为难那就算了吧!
“若是”的意思就是我现在没这么做。
他小小为难了一下,马上答应了,但答应的时候表现得十分大麒子主意:“哼,就你事多,无聊。”
我:“……”
等下估计他得全程脑内思考怎么事后向我撒娇卖萌换取我不跟他计较这事儿。
“你想去就去!”他继续发力。
我兢兢业业地发挥好我的沟通纽带功能,极为配合他地说:“你陪我去,否则我怕。”
他假装不情不愿,眉头拧得老紧,答应得倒是迫不及待,生怕我反悔似的:“真拿你没办法……哼!去就去,我还怕了他们不成?”
我俩便跟随麒舒族长再次来到了封印楼起笙他娘的隐雾洞。
自越过雪梅潭,我便假装自然地询问:“族长,我有一事不明。”
“大贤者请讲。”麒舒客气道。
我便讲了:“我……槐玉在时,麒麟城并未有长老会一说,不知是何时兴起的,又怎会……”
说起那堆老登,麒舒不由得叹气。
“殿下不知此事也是自然,长老会是七百年前才来到麒麟城的。”他说。
我敏锐地察觉出他的用词所暗示的意味,微微皱眉,问:“‘来到’麒麟城?难道麒权一脉并非……”
“正是如此。”他边走边说,“麒权一脉是外来麒。”
这倒新鲜了。
当年确实麒麟族有不少流落在外的,那会儿子他们很散漫嘛,散着散着直接散跑了的自然不少。
麒麟生而强大,少有天敌,不抱团也能在当时的环境里生存下去。
人族就不同了,人族太过弱小,必须要抱团合作,众志成城,才能战胜比自己生来强大的一切。
接着,麒舒说出了令我吃惊的话。
他目光深邃地瞅我一眼,缓缓说道:“他们是麒御王的血脉。”
我:“……?”
我和楼起笙当即对视一眼。
麒舒道:“七百年前,忽然麒权一脉来到麒麟城,自陈来历,要求回归族群。祭司殿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惋惜道:“殿下当年与麒御王并未生下后代……”
生不出啊!
“早在那之前,祭司殿便已预言,麒麟城乃至世间将在千年后面临一场浩劫,届时会有麒麟力挽狂澜救世,而此麒麟与麒御王有脱不开的莫大干系。”麒舒道,“祭司殿只能推演至此,更多的就难以得知了。”
“因而,三百年后麒御王一脉忽然回归麒麟城,此事令麒麟城上下极为雀跃,当时的族长便欣然地接受了。”麒舒道。
“因是麒御王的血脉,又着实各自颇有本事,回归麒麟城安顿下来不久便开始积极参与城务议论,着实头头是道,颇有建树,取得了不少麒望。后来便有麒麟提议为他们封职。”
“可城中大小职务大家都干得挺好,没什么能分给他们的……也不好给麒御王唯一的一支血脉随便封个什么敷衍了事,想来想去,便封了元老会。”他说。
我悟了。
怪不得老登们那么嚣张呢,原来是仗着麒御的名头在这儿作威作福呢?
这是哪门子的亲戚啊?不会是麒招龙那重龙轻麒的爹娘后来又生了个麒麟吧?
若是麒招龙他大弟弟,那是条龙,哪怕体内有麒麟的隐性基因,但繁衍出一脉的可能性有但是不大。
我便委婉地向麒舒族长打听这个。
果然,麒舒道:“麒御王的几只幼弟幼妹所繁衍而来。”
还“几只”?!
该说不说,寻常麒麟天然遵从优生优育原则,比起数量更重视质量,像麒铃铃那样的二胎家庭已经是比较小的比例了,而麒御他那对爹娘……
干,我猜他们当时可能是在发疯追龙胎。
说起来,那会儿几百年的时间槐玉都没见过他们,甚至没听过他们的下落,还以为早就死了呢。
敢情在别人辛辛苦苦和魔族打仗的时候他们躲起来在生生生?
无语了家人们谁懂啊。!
第124章
必然是我无语的样子过于无语,麒舒看在眼里,与我双双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轻声道:“我知大贤者的意思,可到底是麒御王仅有的血脉后裔。这些年他们虽着实对于族长之位蠢蠢欲动,却到底也还是心在麒麟城,不算大恶之辈。”
楼起笙闻听此言,立马不屑地冷哼一声。
麒舒看向他,欲言又止了一番,最终道:“嵊儿你那事,难说长老会全无私心,可……灵骨被封存于长老会倒不是他们故意霸占,其实是轮流存放,去年是在祭司殿,前年在议事堂。”
“怎会如此?”我讶异地问。
咋还搞巡回展出呢?
麒舒长叹了一声气,眼睛一下子黏在了他心心念念的崽崽身上,拔不走,根本拔不走。
他就这么看着他崽,脚步都停了下来。
我便也停了下来。
他崽见我停,就也停。
麒舒族长试探地问:“嵊儿你莫非毫无感应?”
嵊儿满脸写着“爷很高贵”,不回答他。
麒舒只好自个儿说下去:“起初灵骨是存放在祭司殿的。数年前忽然的一天,一直安静沉寂的它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将祭司殿闹得鸡犬不宁,数位祭司联手也难以在不损伤它的前提下将它彻底压制。大智者说,或许是因为嵊儿流落在外独自修炼有成,灵感与灵骨遥相呼应,灵骨便躁动起来。”
“后来大智者想出了对策。只要以麒麟之灵力供养它,它便能暂且安宁一段时间。然而所耗之大,单单全靠祭司殿有些为难。因而便在各处转移,轮流供养。”
我听了立刻觉得奇怪,问:“单论族长一麒也就罢了,自然甘心供养,勉强加上祭司殿也说得通……可那长老会怎会愿意耗费灵力供养他们本就厌恨的麒嵊的灵骨?不应该巴不得趁此借口毁掉灵骨吗?”
麒舒摇了摇头:“殿下有所不知,嵊儿天赋极盛,生而奇特,灵骨亦诡谲而强大。虽说要其他麒麟以灵力供养,却会在吃饱之后反哺出极纯净之气,若麒麟在充满此气的室内修炼,必将进步神速,甚至突破修炼的难关。”
哦,我明白了。那老登会不得抢着要?
别说如今了,就是槐玉那年代,天地各界之间
的纯净之气到后来都急速减少了。
毕竟到处都是乌烟瘴气。
这玩意儿说起来很玄,简单来说和恶果的原理类似,甚至可以说是相互照应。只不过恶果是从恶念中而生,而纯净之气则由生灵万物的单纯善念而生。
随着原始社会私有财产的出现,私欲相伴而生,逐渐膨大,具象化来说就是劣币驱逐良币。
这也是后世修炼越来越难,飞升的事迹越来越少的缘故之一。
因此,可以说纯净之气属于想当的有市无价。
倘若楼起笙的灵骨真能仅仅靠供给灵力而反哺极纯净之气,基本可以等同于高考加一百分。这要是再考不上,只能说确实老天对此人另有安排。
我正沉思,楼起笙冷笑道:“呵!我早就说你们不安好心,又怎会特意留着我这魔种的灵骨,原来能从中得到这么大的好处。”
麒舒羞愧得很,根本不敢辩驳,火速将“救救我救救我”的眼神投向我。
我说你们啊,不要每次惹了楼起笙就来找我求救,这小子一笔一笔给我记着呢,私下里动不动就跟我翻账本子,麒麟大开口提这样那样的条件。
不要以为他是什么正经麒!
然而别人我可以不理,帅丈麒的请求我只能受理。
我便直接给帅丈麒回了个“走吧,别管他,咱走咱的就好,你这崽你以后就知道了,他有时候就是不说话就怕被人当哑巴卖掉而已”的眼神。
他居然get到了,犹犹豫豫地瞅了眼他崽,瞅回我,在我鼓励的态度中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