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疯长(沐风的猫)

他弯着唇角，纯真无害的脸蛋却仿佛带着致命的诱惑。
卫浩洋眉眼间的凌厉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到难以言说的表情。
沈棠犹嫌不足，微张开嘴，粉红的舌尖在唇瓣上舔了一下，留下一块亮晶晶的光泽。
接着他便看到卫浩洋蜜色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第20章 变化
晚上八点，苏愈他们下榻的酒店餐厅灯火通明，人潮涌动，剧组的人聚在一起好不热闹。《盛夏》开机将近两个月，这是除开机宴后第一次全剧组聚餐。
路风这么郑重其事，显然也是因为有非常重要的事，一是为了庆祝顾离伤愈复工，二是庆祝在电影中饰演商店老板娘的周仪杀青。
其实还有个更重要的理由，也算是剧组的一大喜事，但考虑到一些不可控的因素，他和顾离商量后还是决定按下不表。
B组那边下午很早就结束了拍摄，顾离和苏愈在各自房间换了衣服一前一后进入酒店餐厅时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
苏愈和顾离在同一桌，一路走过很多人和顾离打招呼，顾离唇角带着微笑一一礼貌地给以回应。
让苏愈惊讶的是，自己竟也在被打招呼的行列里面，相比开机宴时的无人问津，此刻热络的待遇让他有些恍惚，也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在片场喝了酒，现在苏愈的脸颊和眼眶都有些发烫，他有些迟钝又有些笨拙地学顾离如何去应对陌生人的问候。
也就没有注意到在夹杂在喧嚣中几道并不那么友好的视线。
苏愈的酒量很不好，小时候顾离不让他喝，后来零星的几次经历也是刚出国时借酒浇愁。十几岁，正是愿意为爱情奋不顾身、一猛子扎下去宁死不肯回头的年纪，那时候没见过灯红酒绿、没体验过世态炎凉……只有一颗涤荡纯净的心，装的都是眼前的人。
那时候苏愈刚和顾离分手，正陷在失恋的痛苦里不可自拔，初到国外什么都是陌生的，什么都是不会的，这让苏愈心里的痛苦无限放大，一度放纵自己整天学烂俗偶像剧里的蹩脚剧情，敬完明天敬死亡。
直到有一天。
晚上苏愈孤身从酒吧出来被一个黑人跟踪了整整两条街，他绕路绕得酒都醒了一大半，要不是正巧遇到自己的房东先生苏愈觉得那天他大概是要嘎在外面了。这件事把苏愈吓个半死，从那以后他再不敢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喝酒。后来随着学业逐渐步入正轨，也结交了新朋友，他便渐渐戒掉了酒。
眼前突然晕眩，苏愈身形晃了下，被一只大手扶住。
“醉了？”顾离握着他的手臂问。
苏愈笑了笑，“嗯，有点。”
他以为顾离会趁机调侃自己两句，但顾离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一直虚扶在苏愈的肩膀上。熟悉的气息钻入鼻腔，似乎冲淡了嘴里的酒气，苏愈情不自禁和顾离靠得近了些，贪恋起这股清冷好闻的味道。
主桌只空了两个相邻的位置，显然是给他们俩特意留的，苏愈落座以后另一边的周仪主动朝他点了点头。
苏愈刚想回应，路风在这时站了起来，扯着嗓子说了两句过场话，然后招呼所有人先干了两杯。顾离本想给苏愈倒果汁，被他拒绝了，不管顾离和路风私下关系怎样，路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酒杯抬起又放下，这席就算是开了，餐厅里瞬间更加热闹，三三两两纷纷起身，觥筹交错把酒言欢。不认识的认识一下，认识的熟悉一下，在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的娱乐圈里，这种聚餐显然“吃”是最不重要的。
苏愈没喝过白酒，闻着挺香，喝到嘴里却是辣的，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呛得他咳了两声。
顾离被一群人围着敬酒，他听到了苏愈的低咳但却脱不开身，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下给予苏愈过多的关心，只能关切地看一眼。
一杯热茶及时递到了苏愈面前。
苏愈垂眸一看，是周仪。
苏愈受宠若惊，赶紧弯下/////身体双手接过茶水，笑着说：“谢谢周老师，恭喜您杀青！”
周仪也笑着说不客气，“先解解酒，一会还有的喝呢。”
苏愈感激地看了周仪一眼，茶水温度适口，冲淡了嘴里的酒气让他舒服不少，苏愈便也倒了一杯茶想递给顾离，结果一转头却看到一名中年男人正举着酒杯满面春风地站在顾离面前。
虽然只在开机仪式上见过，但苏愈记得他，孙奕刚，是《盛夏》的制片人。
“电影开机这两个月拍摄很顺利，我来敬顾老师一杯。”孙奕刚说着便给顾离满了杯酒。
透明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浇出清脆的声响，苏愈垂眸看着桌子上那杯五粮液，眉头不自觉微微皱起。
顾离的伤才刚好……
苏愈心里很反感商务应酬的酒桌文化，但也知道自己在剧组里人微言轻根本说不上话，他有心帮顾离喝，劝酒的人却未必乐意。
果然，顾离仰头一口干下，孙奕刚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小苏啊，我也敬你一杯。”一个晃神的功夫，孙奕刚拿着杯子又走到了苏愈面前，五粮液的瓶口说着对准了他面前的杯子。
“孙哥。”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抢在前面覆在苏愈的杯口上。
孙奕刚来得早，已经喝得有些上头，对于顾离突然的打断他显然没有预料，表情出现一瞬的怔愣。
顾离一边拿过桌子上另外一瓶白酒将自己的杯子倒满，一边客气道：“孙哥，小孩儿刚找到状态不容易，今天喝多了明天咱们不好开工，孙哥体谅一下我这大病初愈的人，不能让我刚复工就加班。来，这杯我替他敬孙哥。”
顾离说着先把杯子里的酒干了，然后微笑看着孙奕刚。
他的唇角勾着，但眼中的笑意很浅。
不知道为什么，苏愈觉得自从顾离刚才在片场NG后似乎情绪一直不高，虽然顾离调整得很快，表现得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他就是能感觉到。
顾离有心事。
顾离的话在情在理，既从孙奕刚制片人的角度考虑了剧组进度，又给足孙奕刚面子替苏愈回敬，同时还不忘点一句自己是病人。
果然孙奕刚听了之后笑了笑，没再强求，深深看了苏愈一眼后越过他去找别人喝酒了。
顾离的身边终于清净下来。
“饿了吧？吃点菜。”顾离坐下以后若无其事地给苏愈夹菜。
“哥”，苏愈叫他。
顾离一边剥开手里的虾，一边微微向苏愈那边倾身，示意自己在听。
“别喝酒了，你胃本来就不好，而且你头上的伤本来也不能喝酒”，苏愈给顾离换了一杯果汁。
顾离将手里的虾放进苏愈面前的盘子里，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小声回答：“有些面子不得不过，一会儿其他人我就不喝了。”
话音刚落，几名在电影里饰演配角的年轻演员端着酒杯站在了顾离身后。
顾离将手上沾的酱汁擦干净，拿起了苏愈刚为他倒的果汁。
苏愈见状放下心来，转过头吃起碗里的菜。
“真的太像了。”
余光里，苏愈看见周仪歪着脑袋在打量自己。
苏愈放下筷子，“周老师，什么太像了？”
“你的眼睛，太像我一个大学师妹了，我和你说过的。”周仪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女士香烟，点火的时候也不忘从打火机的上方望着苏愈。
她的眼神温和柔软，可是仔细分辨又像是失了焦点。苏愈不知道周仪到底是在看他，还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苏愈记得周仪口中的这个人，舞蹈系系花，能力卓越，却在大学毕业后闪电结婚生子，淡出了同学们的视线。
能让周仪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苏愈不禁有些好奇，试探着问道：
“你们没有联系了吗？”
周仪吐出口中的烟然后笑了，笑得很豁达，“我们本来也算不上熟，陪她追过乐队看过几次演出罢了，她可能都不记得我。”
苏愈看到她保养得宜的面容上出现几条细碎的纹路，时间可以让人忘却伤痛，却也在身体上留下了永远泯灭不掉的痕迹。
苏愈为自己发现前辈一段隐秘的感情而惴惴不安，甚至不知道怎么继续他们之间的谈话，但这些事情好像周仪并不避讳讲给苏愈听，看着他的眼神还是那么温和柔软。
大概他和周仪的学妹长得真的很像吧。
只是，一定要过去那么久才能平静地接受失去吗？
“说起来她的眼光确实不错，她喜欢的那个乐队到现在仍然活跃在一线，演唱会一票难求”，周晴转过头眼睛里已经带了些醉意，“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还听不听摇滚？”
苏愈心里隐隐升起一种预感。
周仪将手里的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视线重新落在苏愈的脸上，目光却渐渐失焦。
“疯子乐队，听说过吗？”


“怎么了？”顾离问。
苏愈用眼神瞟了眼桌子上的油焖大虾，咧开唇角露出两颗雪白的小虎牙，傻兮兮地冲顾离笑，唇边还残留着刚才吃虾的汤汁。
顾离心下了然，随即伸出两根手指头，问：“这是几？”
苏愈一掌拍掉，给对方一个嫌弃的眼神，“我是有点醉，不是傻。”
刚才下肚的两杯白酒开始发挥作用，他就是有点晕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而已，心里明白得很！
顾离闷笑，环顾四周看了看然后凑近苏愈悄悄说：“刚才大家都忙着交际没人看咱们，你确定现在还敢吃我剥的虾？”
听到顾离的话，苏愈抬头看了看他们桌，果然刚才不在的人此刻都坐了回来，就连孙奕刚都红光满面开始在座位上吃菜了，手边放着那瓶已经见了底的五粮液。
苏愈连忙低下头，小声和顾离抱怨：“怎么这么快就聊完了？也不等等我。”
说完夹起一只虾自顾自剥了起来，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在念叨些什么，唇边的汤汁跟着一晃一晃的。
顾离憋笑觉得苏愈实在可爱，伸手抽出一张纸巾想给他抹掉，余光里却看到又有人端着酒杯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顾老师。”
来人微笑着站定在顾离面前，苏愈闻声也看过去，对方身着白色T恤搭配C家今年春夏星空系列海军蓝西装外套，衬得整个人挺拔有型，额发向后拢起露出一双不大却很有神的眉眼。
对方的造型花了很多心思，甚至穿了顾离代言的品牌，能看出来非常重视这次的剧组聚餐，但苏愈没来由地对眼前这人看不顺眼。
怎么，想跟顾离套近乎？
“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点拨，让我受益匪浅，敬您一杯。”青年举杯向顾离示意。
还挺会说客套话，苏愈眼睫一垂扁了扁嘴。
苏愈能察觉到对方是有备而来，但可能没什么和实力演员打交道的经验，举手投足间除了刻意之外更多的还有拘谨。
苏愈自己百无聊赖地剥着虾，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把嘴撅得老高，一副被人欠钱不还的样子，注意力都在余光的那两个人身上。
只见顾离端起果汁与对方碰杯寒暄，他又不由地抬头多看了两眼，顾离脸上的笑容客气又疏离，青年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眼神都比刚才亮了几分。
苏愈越看越觉得对方好像有些眼熟，直到那人冷不丁扫了自己一眼，眸底的嘲讽与不屑丝毫不加掩饰，苏愈这才认出来这人不就是前两天饰演小混混还强行改戏摸他手的人么！
苏愈顿时觉得有点委屈，顾离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和一个陌生演员也能聊这么久，要知道当初开机宴时顾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
苏愈顿时看这人更不顺眼了，顺带着看顾离也不那么顺眼。
他一个分神的功夫，只见青年往前迈了一小步，身体几乎要和顾离贴在一起。
对方的神情出现了一瞬的踟蹰，但转瞬即逝，随即苏愈看到那人的脑袋微微前倾缓缓靠近顾离的耳边，意有所指道：
“顾老师，明天的戏我有些问题，晚上能去你的房间请教一二吗？”
他把声音放得很轻，但音量又恰恰好好能让苏愈听清楚。
“呲啦”一声，椅子在地面划出尖锐的噪音，但由于大厅太过热闹，只引来附近小范围的侧目。
而噪音的制造者——苏愈旁若无人般面带嫌弃地将手里的虾丢到了桌子上。
“怎么了？”顾离借机往后退了一步，与青年拉开一段距离，转头问苏愈。
苏愈的目光从青年脸上淡淡扫过，撇撇嘴，同样意有所指：“这虾不好吃，太腥。”
青年脸色微变。
顾离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认真道：“那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我让小光去问问厨房能不能做。”
苏愈收回目光，转而看着顾离，表情变得有些委屈：“我想吃你做的。”
周围还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看着，可苏愈酒劲一上来就只想顺着自己说，不想考虑别的。
谁知顾离先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好，那我去借酒店的厨房用一下。”
这下换成苏愈愣在原地。
他好像记得下午拍戏时，顾离就和他说过——
“想吃什么回头我再给你做。”
原来不是哄他的吗？
“除了虾，还有别的想吃吗？油焖大虾不喜欢，荔枝虾球可以吗？不过我要先看看厨房里有没有荔枝。”顾离说着开始挽袖管。
“虾仁豆腐。”
“可以。”
“毛血旺。”
“可以。”
“牛肉烩饭！”
“没问题。”
苏愈：“……”
他自己都觉得提的要求越来越过分，没想到顾离却照单全收，神情认真，甚至打开手机备忘录一道道记下来，像在对待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这种被无下限包容的感觉仿佛回到了五年前，苏愈觉得自己眼眶突然热得厉害，撅起嘴就要掉眼泪。
顾离看他醉得厉害想招呼不远处的张陈让他送苏愈回房间，结果一转头看到刚才的青年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顾离蹙起眉毛想了一阵才想起来这人是谁，略带抱歉地说：
“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事，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男青年被晾在边上被迫听顾影帝和他小情人调情半天，最后就落得顾离一句忘了自己说什么的回答，整个人顿时都觉得不好了。
愤怒让他忘了自己此番的目的同样不怎么光彩——他想成为自己曾经最看不起的那种人，为了出名出卖可以出卖的一切。
男青年一张脸涨得通红，握着酒杯的手指骨节都开始泛白，但顾离的地位摆在那，他不能也不敢发脾气，只能认亏，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说：
“顾老师您先忙，我的事不打紧，就先不打扰您了。”
说完，男青年阴沉着一张脸离去。
打发走青年，顾离不放心回头想看看苏愈，结果直接傻眼，小东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他的碗里夹菜，刚才空荡荡的饭碗此刻已经摞了有小山高。
顾离坐下凑过去小声问：“小宝，你在做什么？”
苏愈手下的动作依然没有停，瓮着声音嘟囔道：“我怎么可能让你饿着肚子给我做饭，你快吃，别犯胃病。”
听到这句顾离的心都要融化了，他忍住把苏愈紧紧抱进怀里的冲动，只是伸手刮了下对方的鼻子，沉静的眼底瞬间溢满了笑意：
“小宝，够了。”
苏愈这才罢手，歪着头看顾离吃东西。
虽然他的视野现在不停在晃，但顾离的侧脸还是那么好看，睫毛浓密卷翘，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分明。
他曾经无数次在深夜悄悄偷看顾离的侧脸，每看一次，对这人的喜欢就更多一分。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小宝？”
苏愈突然看到顾离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他猛地回过神，“嗯……嗯？”
顾离指了指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你有电话。”
苏愈低头一看，是经纪人杨振打来的，他拿着手机站起了身。
“我陪你去吧。”顾离也跟着站了起来，有些不放心地说。
苏愈把对方按回到椅子上，“你乖乖吃饭，我没事。”
苏愈走出餐厅寻了一个安静些的地方。
“喂？杨哥。”
“祖宗你终于接电话了！”
刚一接通杨振莫名高分贝的声音激的苏愈一哆嗦，他揉揉耳朵将手机拿得远了一些。
苏愈能感觉到杨振此时的情绪异常激动，并且试图通过嗓门将这种激动传递给他。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苏愈问。
杨振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无奈，“你是怎么做到身在其中还能如此淡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