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郑老师就将放在桌上的一张名单表格拿了出来,抖了抖,展示在两人面前。
“秦业就不用说了,一直都很稳,但是贺晁值得表扬,虽然只参加了四门考试,但是每一门都取得了高分,班级排名进步二十名。”
郑老师带着笑意的话语落在李佑耳边,却是让他睁圆了双眼,侧头看向贺晁。
被两道视线环绕的当事人却一脸无所谓,优越的侧脸没什么表情,目不斜视,就是不看旁边一眼,视线落在虚空像在发呆。
似乎对贺晁的冷脸早已习以为常,郑老师也没在意,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表扬完这个学生,她转而就看向了另一边的李佑。
“李佑,看过自己的成绩了吗?”
李佑愣愣摇头,“……还没。”
他满脑子都是贺晁,只考了四门却还进步了二十名,这是什么概念?
似乎没看出他的心不在焉,郑老师继续说,语调暗含惊喜与激动,“年纪排名37名,已经超越了全校大半稳坐前一百的学生了,你的后天努力也昭告了校方,7班也可以出尖子生。”
那岂不是每一科都要打到优秀,才能四科总分高出其他人全科总分那么多……
以前一直在藏拙,如今为什么突然不装了?
等等,什么37名?
李佑陡然回神,眼神迟缓地看向端坐在工位上的郑老师,有些懵懂,“不好意思,您说什么?我、我年纪排名37?”
郑老师无奈一摇头,笑着肯定了李佑的疑问,“是的,你这次联考年纪名次37,你的进步速度快要追上秦业了……”
郑老师的絮叨在李佑耳边渐渐模糊遥远,他整个人泡在温水中一样,耳朵像被堵了水,外界的声音听不真切。
他陷入了巨大惊喜后的情绪空白中,好像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临到头却又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他快要赶上秦业的进度了,他又离大学进了一步。
“李佑?”
一声呼唤将李佑出走的思绪拉回,眼前是郑老师关切的眼神,“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呼出一口气,李佑缓缓摇了摇头,低低回应,“我没事,谢谢老师,我会继续努力。”
郑老师见他回神,也放心地点点头,转头又是对着贺晁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
自成绩公布,她最牵挂的就是这两个在成绩表上格外突出的学生,秦业自不必说,贺晁的进步是让她没有想到的。
尽管知道贺晁的学籍并不在英华,早晚要回上京,可她还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苗子。
要是谁都有贺晁这样的聪明劲,轻松一学就能赶超别人日夜苦学的成绩,那哪还有考不上学的学生。
这几乎是天赋,是别人无法企及的,天才生来就站在起跑线上。
有了显赫家世,若是贺晁本人再上进一些,往后只会是前途无量。
奈何郑老师苦口婆心,但劝说的效果甚微,贺晁淡淡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当场转身就走已经是最大的礼貌。
直到两人走出办公室,郑老师还在依依不舍地目送,李佑落在最后道别,贺晁一言不发地走的飞快。
合上办公室的门,李佑转头,看向脚步不停的贺晁,忍不住出声喊道,“贺晁,等等我。”
可那人充耳不闻,反而走得更快了,转眼就要拐进楼梯,消失在转角。
李佑抿唇,心想快要上课,也忍不住加快脚步追。
他向来不急不缓的动作急了些,脚步刚探出转角,猝不及防间,就与一个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人撞上了。
来不及刹车,李佑鼻尖狠狠刮过那人身前的拉链,痛的他当场就捂着鼻尖连连后退。
“唔、呼……”
手臂被人抓住,及时削弱了他后退的惯性,少年垂着头停下了脚步。
耳边是贺晁的嗓音,带了点急切,手上用力,“脸怎么了?”
李佑垂着头默不作声,眼眶红着,视线一片模糊,被剐蹭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痛感鲜明,像是出血了。
再次痛恨自己敏锐的痛感神经,李佑还未缓过神,下巴就被人强硬地掰着,被迫仰起了头。
捂着鼻尖的手被拿开,李佑吸着气抬眼去看,贺晁眉眼压低,像是酝酿着还未发作的风暴。
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一股没来由地委屈涌上心头,李佑撇开眼,挣扎着要躲开他的手,“……没事。”
可贺晁眉头一拧,掐住他下巴的手指紧了两分,“别动。”
很快,鼻梁上的眼镜被人摘下了,李佑下意识地闭眼,只感觉眼前压迫渐近。
灼热的气流吹在鼻尖,他肩膀抖了抖,有些痒。
“破皮了,有一道血口子。”
男生嗓音低沉,压着很重的情绪,落在李佑耳膜,也变成了沉闷的鼓点。
一时间,痒的地方又不止鼻尖了。
内心的气被那力道一吹,很快便如清晨露珠般消散了,李佑试探地睁开双眼,便看到了贺晁拧着眉头的英俊面容,烦躁还在,只是多了些别样的别扭。
手腕被人拉住,他跟在贺晁身后下了楼。
耳边是不容拒绝的嗓音,“先去医务室。”
李佑想起很快要上课,皱眉拒绝,“不行,马上就要上课了……”
伤口可以下课再去处理,但他要是缺了一节课可是要课下花时间再补回来的。
手腕抽了抽,没抽动,贺晁的一只手轻松圈拢他的手腕,像条枷锁。
见他一意孤行,转眼就要下到四楼,李佑抿唇,嗓音重了些,“贺晁,我要回去上课。”
话音出口,身前人脚步顿住,停了下来。
李佑这次成功抽出了自己的手腕,揉了揉,嗓音很稳,“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是要先回去上课。”
贺晁终于回身,站在楼梯下看他,眼神很重,情绪不显。
李佑心脏漏跳一拍,但上课铃快要结束,走廊空无一人,他没空再去纠结,转身就往班里赶。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贺晁一扯嘴角,嘲讽地一笑。
天塌了都要学习的傻子。
上课铃彻底落地,贺晁却不急着回班,在空无一人的静默中,他垂眼,看向自己胸前那个上翻的拉链。
拉链是校服外套上的,金属质地,触感还有些微凉。
沉默半晌,他伸手,捏住那小小的拉链,下压抚平。
正要收回手,视线落在指尖,指腹沾了一点血迹,像是在拉链上抹到的。
“……”
寂静的楼梯间,老师上课的嗓音隐隐约约传出,与教书育人一墙之隔的,是逃课的问题学生。
贺晁长久地注视着指尖的一点血迹。
血迹很细,手指一捻就会消失。
鬼使神差的,他抬手,将指尖凑近了鼻端。
敏锐的五感捕捉到了那淡到快要消失的血腥气,风一吹,味道就散了。
空气中隐约还留着一点残香,像是楼外种的梨花,白雪似的飘飘洒洒,随风吹进了教学楼,落了几瓣在贺晁眼前。
他伸出手,便将那幼嫩的花瓣接住了。
长久静默的人终于动了,贺晁抬腿上楼,垂眼捏住那小小的白花。
手指一送,他咬住了那花瓣。
薄唇碰到指尖,像要把那遮盖在花香下的味道也一并咬住,吞下,揉进身体骨血。
李佑安安稳稳地坐下听了一节课, 下课才猛然想起贺晁,又转头去看后排。
单人座位空无一人,还维持着上节课下课时的原样。
贺晁又逃课了?
李佑想起两人还未解决的矛盾,再顾不上学习, 站起身就往后门走。
他本想先去厕所和楼梯间找找, 可谁知刚走出后门,迎面就遇上了他想找的某人。
李佑一手扶着门框, 在对面的压迫眼神下, 被迫后退了两步。
他想说点什么,却在触到那人深沉眼神后欲言又止, “贺晁……”
一反常态,贺晁只淡淡看了他一眼, 很快收回视线, 避开了他,径直走回自己的位置。
然后弯身在桌兜里一通摸索, 拿走了几样东西揣进口袋,而后又折返回来,一言不发地从后门离开了。
全程没再分给李佑一个眼神。
留下李佑懵懂地站在原地,上前追了两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不知所措。
贺晁……生气了吗?
因为自己的态度, 还是和秦业放学一起走没告诉他的事?
李佑拧着眉头,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心口沉甸甸地难受, 像压抑了太多的情绪无处发泄,随着呼吸拉扯着。
忽略周围人打量探究的诸多视线, 李佑脚步迟疑地转身,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
视线停在顶端的那个聊天框上。
李佑后知后觉,贺晁的默认头像似乎总是停在最上方,除了贺晁,他再没有和别人这样相处过了,亲近,也赤诚。
睫毛一动,他垂眼打字。
李佑:抱歉,是我的错。
李佑:你别生气。
视线落在聊天框,对面迟迟没有回应,李佑叹了口气,收回了手机。
他心里打定主意,贺晁可能是和周河一起,等他气消了再联系周河吧……
在李佑心里眼里气到不行的贺晁和周河逃了课,正走在空旷的校道上,准备翻墙出校玩耍。
身侧的周河一脸兴奋,叽叽喳喳,一路上嘴巴说个不停。
他是真的没想到,晁哥居然主动给他发消息喊他一起去打游戏。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周河二话不说直接出发。
可等他口若悬河地说了半晌,却没等到身边人回应,回头一看,就见贺晁边走路边看手机,皱着眉头一脸深沉。
周河好奇凑近,“怎么了怎么了?”
可他连手机屏幕的一角都没看清,贺晁果断收了手机,一把推开他,沉声回道:“没事。”
周河扁扁嘴,耷拉着脑袋退了回去,“哦。”
出了校,两人直接打车去了商圈,在一家西餐厅吃了午饭,辗转去了游戏厅。
一下午的放纵干畅淋漓,周河扔开手柄,整个人陷在宽大的沙发椅背上,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反观贺晁坐得笔直,表情冷淡地伸手,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直接点开了微信。
一下午没看手机,除了狐朋狗友的群聊,再没有多余的消息发来。
看到那个沉下去的小狗头像,贺晁眉头又紧了起来,发泄一空的燥郁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他没回,李佑就真的不发了?
也对,指不定这会和那个小白脸结伴去看成绩了,哪里顾得上他。
闭了闭眼,他拿起面前茶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手上一个不稳,玻璃重重磕在桌面,直把闭目养神的周河吓了一跳。
“怎么了,发生了啥?”
半晌,得到了贺晁的冷冷回应,“……手抖。”
周河摸摸脖子,突然感觉室温好低。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就见贺晁丢过来了一只手柄,眼神落在超清大屏上,头也不回道:
“再来。”
听到号召,周河嘿嘿一笑,转眼忘了先前那个小插曲,抄起手柄就投入了战局。
打着打着,手机的微信的语音通话音骤然响起。
清晰又极具穿透力地回荡在偌大的房间,贺晁头也不回,因为知道不是自己的。
周河一边专注着屏幕一边去找自己的手机,手机被他随手丢在身后沙发上,屏幕亮着,一嗡一嗡地震动。
响了又响,终于等到贺晁不耐烦地扫来一眼,周河才叫苦不迭地放下手柄,探手拿过手机。
而就在他手柄脱手的那一刻,屏幕上的小人被对面一剑刺中,像素血喷涌,对面却毫不留情地补着刀,很快,血量见底,小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一声欢快的电子音后,大屏上砸出了一句“GAMU OVER!”
周河看也不看手机,直接滑了接听,同时抱头哀嚎了一声:“又输了——”
电话那端静了静,然后传来一声小心翼翼地: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结算声中,少年的音色也随着那金币的弹跳而清脆悦耳,周河一时愣怔,想不起来这是谁,后知后觉低头看手机。
就在他低头的一瞬,贺晁的视线准确无误地扫了过来,眸光锐利。
哦……原来是李佑。
周河反应过来,向贺晁的方向看去一眼,打着哈哈,顺手按了免提,“没没没,刚结束,你有事吗?”
这下,少年的声音彻底清晰了起来,手机收音很好,连对面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嗯……是有点事,贺晁、和你在一起吗?”
大屏幕重新陷入了待机状态,贺晁捏着手柄的手没松,听着少年的忐忑,他拇指不禁摩挲了几下塑料手柄。
闻言,周河下意识地去看贺晁,得到了对面一个暗含深意的眼神,一瞬间福至心灵,即将脱口而出的话顺势改了口:
“不在!晁哥刚去厕所了。”
感受到对面陡然放松的呼吸声,贺晁手指紧了紧。
意识对贺贺的不在感到松了口气,很快,李佑的声音继续道:“……他生我的气了,走的时候心情不太好,你可不可以、帮我劝劝他?”
听到对面说生气心情不好等字眼,周河嘴角抽了抽,好像终于找到了晁哥一下午臭着脸血虐他的原因了。
不是,晁哥和李佑生气,为什么要把气洒我头上呜呜呜!
周河欲哭无泪,看向贺晁的眼神带了点求助,嗓音有些不稳,“啊,这样啊……但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好插手。”
话音落地,对面沉默下来。
贺晁等的忍不住皱眉,终于想起身夺过手机时,李佑再次出声了。
“其实是、我摸不准他因为什么生气,他也不回我消息……”
这话说的黯淡,连带着周河听了都有些不忍,他也大致了解了李佑是个什么样的人,眼下大概是真的毫无办法了才来找他。
第一次和他打电话也是因为晁哥。
无声叹了口气,周河对着还愣在一边的贺晁使了个眼色,挤眉弄眼示意他过来接电话,可贺晁只冷冷看着他,没再起身争夺手机,一动不动地坐着。
像只被人摸到了尾巴炸毛冷傲的大猫。
周河简直要无奈了,一边挤出笑意对电话那头的李佑劝道:“你别急,一会等晁哥回来了,我让他接电话……”
真是要了命了。
说完,他就捂着手机走了过去,二话不说把手机塞进了贺晁手里。
然后用极轻的气音开口,向他比划着,“快接啊晁哥,人家电话都打到我这来了。”
贺晁接过手里的手机,垂眼看屏幕上的小狗头像,沉默不语。
他是生气,可这生气大多是赌气成分,并没有真想和李佑闹别扭。
他只是不爽李佑的态度,秦业和学习,哪个都排在他前面……
贺晁懒得去探究内心那股来历不明的火气,放任自己被他吞没,最终又做回了曾经那个嚣张跋扈的自己。
不去顾及任何人任何事,全凭一时兴起。
可他突然发现……李佑好像也很在意他。
他没回消息,李佑就把电话打到了周河这里。
这个认知无端在贺晁心底掀起了一股风暴热潮,像夏日的飓风气旋,匆匆行成,又声势浩大,他被那热雨淋了一头一脸,内心却重新充盈起来。
视线定定注视着头像下那两个熟悉的字眼,贺晁薄唇微张,嗓音有些难掩的暗哑:
“……是我。”
对面呼吸一滞,惊喜地出声,“贺晁,你回来了。”
这话说的有些孩子气,却是让贺晁唇角一掀,无端笑了出来。
这笑来得突然,瞧得对面周河啧啧称奇,方才还阴沉着一张脸呢,转眼就被三言两语给哄好了。
也不知道这李佑到底是什么妙人,竟然能治得住晁哥这土匪脾气。
改明是不是该要向他取取经……
眼见两人要开始说话了,不等贺晁赶人,周河识相地退了几步,倒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躺下开始装死。
“……我已经知道了成绩,放学没再和秦业一起去公告栏,还有、鼻梁上的伤口我已经去医务室处理过了,你不用担心。”
少年的嗓音缓过了最开始那阵惊喜,又重新沉稳下来,贺晁一言不发地听着,直到最后才忍不住反驳,“我没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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