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忻的心里面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计鸣曜神色凝重地开口问道:“你现在告诉我们这些事情,是不是代表现在这个梦境国度已经在失控之中?”
席练升揉了揉额角,终于是无奈地坦白说道:“没错,跟聪明人交流的确能省下不少力气。相信你们应该已经看到了,这颗星球上现在正面临着不少的突发状况,原本我以为你们两位也是状况之一,现在看来却是恐怕只有你们能帮助峰星了。”
陆忻不置可否,只好笑地问道:“你现在能信任我们了?最开始不是还派人在现实废墟里想杀了我们吗?”
他语气不太饶人,和平常对待队友时的温和大相径庭。
席练升道歉十分迅速:“抱歉,当时是不清楚你们的目的,所以想要阻止你们接近真相。不过我也没有要取你们性命的意思,我派出人手通过虚拟进入现实的模式,让他们在现实峰星阻截你们,其实也只是阻拦而已,不会真的对MSA的人动手。”
陆忻轻笑了一声,也没说自己是否真的相信了这种说法。
计鸣曜则问道:“峰星最近发生的事情,到底是谁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才是他们最担心的事情。
席练升没有耽误时间,但他的答案却让人有些失望:“抱歉,我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因为幕后做出这些事的人究竟是谁,我们峰星方面也还在调查当中。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情报就是,这些事情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有所征兆了。
“这些年昏迷症在峰星上时常发生,不过前几年出事的人数少,当时我也没有怎么察觉,直到近两年出事的人越来越多,我们才渐渐发现不对。
“患有昏迷症的人应该是精神意识遭受了某种特殊攻击,也就是说在这个梦境神国里,很有可能藏着一个不属于这里的强大敌人。对方的力量很强大,甚至可以对那位特殊存在有一定程度的威胁。”
席练升说得条理清晰,显然在这段时间已经弄调查了不少东西。
紧接着,席练升又将视线投向窗外,看着远处的晴空说道:“而且相信你们也发现了,这段时间峰星一直都不太平静,原本所有外界人士进出峰星,都非常的顺利,但近期峰星周围出现了诡异的乱流,经常会干扰周围经过的飞船和舰队,让它们的事故率大大增加。”
关于他说的这件事,陆忻和计鸣曜当然有所察觉。
就不必说刚出事的这艘运输舰了,时间再往前推,最开始纪雪和她的父亲纪洲明,也是在峰星附近出的飞船事故。还有当初MSA二队的人护送纪雪回来,也是在靠近峰星的地方出了问题,最终才掉落到海谷星上。
席练升说道:“相信你们也看出来了,那个藏在幕后的家伙,想要将周围的所有人,都吸纳入峰星的梦境之中。”
第一百七十章
陆忻和计鸣曜闻言对视, 都想到了他们出发来中央大楼之前,魏博学和他们的通讯。
根据魏博学所说,他们GSF正是查到了峰星外围的乱流,才特地赶去打算查清楚状况的。
现在看起来, 对方的动静似乎越来越大, 甚至开始明目张胆地影响这整个梦境国度了, 而当敌人可以毫不隐藏,开始大范围进行活动的时候, 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敌人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隐藏,所以只能仓促行动放手一搏。
还有一种则是敌人认为自己已经认为胜券在握, 没有了隐藏的必要。
陆忻认为第二种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两种原因都有, 否则敌人不会刚好在陆忻和计鸣曜查到情况的当下,就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这些年来峰星所在的位置太过偏僻,而这颗星球又与外界往来甚少, 即使是传到联邦主星的情报也是少得可怜,所以MSA也完全错过了发现端倪的最好时机。
而在MSA终于察觉有异, 将视线投向这颗被遗忘的星球, 并朝这边赶来的时候,他们又在路上遭遇了海谷星的事情, 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不论如何,现在的形势对他们都十分糟糕。
“席先生。”计鸣曜率先往前半步, 朝席练升郑重道,“不管你对我们MSA是怎么想的, 但既然你决定找我们合作,那就请将你所知道的情报全部告诉我们, 我们应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说着又看了眼旁边的陆忻,继续道:“而且如果没猜错的话,我们应该知道幕后的人究竟是谁。”
陆忻点了点头,吐出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宁彦。”
席练升露出了尘埃落定又果然如此的表情:“真的是他,是你们上次提起过的。”
陆忻:“是的,如果没弄错的话,他现在正打算唤醒这宇宙中已知的所有特级异兽,也就是你口中所说的特殊存在,并利用它们的力量进行一些计划。”
他说着朝席练升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坐下,并笑着说道:“来吧,让我们来互相交换一下情报,应该能有不少的发现。”
说到就做,三个人凑到一块儿,事无巨细地交流起来。
对于陆忻来说,任何蛛丝马迹的情报都有可能是破局的关键,在这种时候,只有对敌人了解得更多,才能够清楚己方能做到些什么。
所以在花了近两个小时,从席练升那里听过了峰星的从前和现在,陆忻又将自己所知的情报告诉对方之后,两边相互商量,终于是大概理清楚了事情的大概。
作为这里最了解宁彦,又是反应最快的那个,陆忻毫不犹豫地掌控了主导,主动开口总结道:“按照我们早就知道的情况,宁彦在联邦四处留下的痕迹,都和特级异兽有关,毫无疑问他这次在峰星的目的,也是想要唤醒这里沉睡着的特级异兽,并且控制或者取代它。”
陆忻不是席练升,他仍然习惯用“它”来称呼特级异兽而不是“祂”。
说完这话,陆忻随即又将目光转向计鸣曜,继续说道:“但是峰星有一点和之前都不同,在之前的星球,宁彦招惹的那些特级异兽,都是死亡或者已经失控,无法掌控自身力量的特级异兽。
“他想利用灿星的生命作为献祭,让某个特级异兽复活,忽悠苒星大祭司,以苒星人的信仰为力量,让周乐叙占据地底那头死亡特级异兽的躯体,还用特别的手段让夏阳川被塞进特级异兽身体内部。但掌控峰星梦境国度的这位,它虽然也陷入了短暂的沉眠,但它明显力量还处于强盛期,宁彦为什么敢就这么招惹它?
“有没有可能,他这次的目的不是想简单地占据这头异兽的躯体,而是打着其他的主意?”
席练升皱眉苦思,而计鸣曜则完全没去思考,凭着他对陆忻的了解,他知道话说到这个地步,陆忻肯定已经想出答案了,他于是直接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陆忻挑起眉峰,说道:“之前我们不是在疑惑吗,为什么这个梦境国度的周围突然多了那么多的乱流,为什么四周飞船都在出事,而对方这样做究竟是要做什么。我有个猜测,我认为峰星的出事范围,应该是在不断扩大着的,而想要证实这件事情,恰好非常的简单。”
他说这话不是没有准备,在说完过后,他就拿起了放在旁边的终端。
计鸣曜回头看去,发现那是他自己的终端。
自己的终端被陆忻不打招呼就拿在手里,计鸣曜没有半点不悦,相反他看着陆忻指尖在自己终端上戳弄的模样,表情甚至含着浅笑。
席练升倒没心思在意这么多,他专注地看着陆忻的动作,直到陆忻拨出去的通讯被人给接通。
接下通讯的是魏博学,他此刻身后的背景仍然是飞船内部,他脸色凝重地正在对身后部下指挥着什么,过了两秒才像是意识到通讯已经接下,于是赶紧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那边有发现?”
他刚问出这句,就注意到了陆忻身后的背景,以及正坐在另一边的席练升。
魏博学显然是认识席练升的,见到对方后立刻脱口道:“你们去见席先生了?那边怎么样?”
陆忻没有立刻回答魏博学的问题,而是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你们说是有数据乱流对吗?那道乱流大概在什么范围,我记得你之前说它有扩大的趋向?”
魏博学表情凝重几分,赶紧点头:“对,扩大的速度非常快,整颗峰星以及周边的区域全部都被笼罩在其中了,感觉要不了多久恐怕五分之一的第二星域都会被笼罩,现在的飞船完全无法使用自动航行功能,就连我们的飞船也稍不注意就可能被奇怪的讯号干扰。”
陆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回头对席练升说道:“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对魏博学打了个招呼,并表明晚点一定认真向对方解释,接着就很快地挂断了通讯。
“结论很显然了。”陆忻简单地做出了总结,“宁彦这次要的不是制造梦境的这头异兽,而是这头异兽的梦境国度,他想要占领这个国度。”
这个推论,让席练升瞬间愣住。
就连计鸣曜的表情也有了些微的变化,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对手的目标不是特级异兽,而是梦境,但他要这个梦境做什么?
计鸣曜一向直来直去,这么想也就问了出来,陆忻没有立刻回答问题,反倒是改口问道:“你们觉得这个世界和现实的区别大吗?”
席练升皱眉:“当然很大,这里是繁华的梦境,人们在这里可以心想事成,不用遭受任何苦难,但大家现在根本已经不能算活人,我们……”
陆忻打断他的话,说道:“可是你们现在就生活在这里,如果你们永远不会离开梦境,这和正常活着又有什么区别呢?”
席练升反驳道:“峰星人的确不会离开梦境,但永远有梦境外的人来到这里,对于他们来说,峰星人是完全不同的。”
他话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愕然抬头看向陆忻。
陆忻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道:“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如果没有所谓的‘外界’,那梦境世界就是真实世界。”
席练升怔楞着说不出话,而计鸣曜则直接说道:“你的意思是,宁彦要利用梦境世界,直接覆盖整个现实世界。”
陆忻:“如果我的推测没错,可以这么理解。”
让梦境扩大到影响现实,将联邦三大星域全部吸纳进梦境,让他们成为梦境国度的人,那不就是用梦境覆盖现实吗?
陆忻最之前也有怀疑,自己的猜测是不是过于偏激,然而在和席练升的对话中,在一步步的推论中,陆忻越来越坚定自己的猜测。
宁彦的每一步动作,此前在每个地方所做的事情,似乎都在印证这个猜测。
可是即便猜到了对方的目的,形势也依然没有得到半点好转,他们要如何阻止这一切?
现在整个峰星陷入昏迷的人正在变得越来越多,峰星外围的信息乱流在不停增加,更多经过的飞船和舰队正不断被吸进这个梦境里面。
并且根据魏博学所说,这个蔓延速度还在持续不断地加快,迟早有天,或者说比他们想的还要早,这整片区域都会变成梦境的世界。
这个梦境国度将不再只是峰星人赖以避难的美好国度,这里会成为宁彦或者说他身后的那个特殊势力掀翻原有世界的工具。
席练升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再到痛苦急迫,他在想明白一切的同时,也陷入了难以抑制的焦虑。
他很想做些什么,但当他站起身逡巡半晌,他又只能无力地重新坐回去,向陆忻和计鸣曜求助道:“我……我能做什么?或者说……我们峰星还能做什么?”
陆忻早就想到了应对方法,他看了眼窗外繁华的城市,此时天色已经接近晚间,天色早已经昏暗下来,灯火填充在整个城市之间,拖长的车灯拼凑成流星般的轨迹,一切都是相当美好的景象。
峰星人的梦境中,永远都没有阴影。
而此时此刻,正有道晦暗的影子在角落蔓延着,即将夺取这本属于人们的美好梦境。
陆忻看了片刻,缓缓说道:“首先,我们要用梦境对抗梦境,你们不是有梦境屏障那种东西吗,既然那是当初那位存在帮助你们制作的,相信它应该可以对遏制梦境扩散有所作用。”
陆忻虽然对峰星的状况了解不多,但他发现,自己似乎莫名地了解这种梦境的力量,他猜测这大概是因为他也身为特级异兽,拥有和那位类似的能力。
“再有就是。”说完暂时控制的手段,陆忻又说出了肯本的应对手段,“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宁彦,只有限制他,或者杀了他,一切才能够真正结束。”
宁彦是谁?
对于联邦的民众们来说, 宁彦是名声赫赫的联邦第一军团长,是立下无数战功,甚至在好几次危机时刻凭借自己卓越的指挥能力,拯救无数性命的受人尊敬的领袖。
关于他的生平和事迹, 还有他与自己的兄弟们的故事, 在整个联邦都广为流传, 无数人将其视作崇拜对象,而他自然也无愧于“英雄”这样的称谓。
宁彦所做的事情, 毫无疑问在所有联邦人看来都足以担得上英雄之名。
但对于陆忻来说,却完全不同。
陆忻脱离了人类社会足足十七年之久, 他在受冤被押送往偏远星球出事之前, 宁彦还只是个刚加入军部的低级军官,没有立过什么突出的功劳, 也没有太过耀眼,在军队里显得相当普通。
后来陆忻回到人类社会,虽然听说了关于宁彦的不少传奇故事, 也大概知道了他的身份地位,但这时候宁彦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 所以他仍然无法真正理解, 这个人对于整个联邦来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宁彦是谁?
对于陆忻来说,在他的记忆深处, 宁彦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
陆忻已经不记得自己初次见到宁彦是在什么时候了,他只记得他们是孤儿院里最早的两个孩子, 与其他弟弟们相比,宁彦是和陆忻相处时间最长的那个, 他的年纪只比陆忻小两岁而已。
两岁的差距对成年人来说并不算大,但对小孩来说却是天差地别, 最早的时候陆忻在孤儿院里帮院长照顾孩子,照顾的就是宁彦。
那时候的宁彦还很乖巧听话,他话不多又胆小,平常总是像个跟屁虫一样地跟在陆忻的身后,不管陆忻做什么,他都会有模有样地跟着学,即便有时候他根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宁彦跟着陆忻学说话,跟着他看同样的书,跟他吃同样的东西,甚至连用的东西,也都是以前陆忻用过的。
对陆忻来说,那时候的宁彦就是最乖巧的弟弟,但这个乖巧的弟弟却在后来变了模样。
他开始产生变化,是在夏阳川到来之后。
夏阳川被送进孤儿院中时病得非常厉害,因为体质虚弱又没钱送去最好的医院进行治疗,院长和陆忻只能将大部分的关注都倾注在他的身上,试图救回这条小小的生命,而在这个过程当中,陆忻更是几乎没日没夜地照顾夏阳川,和他同吃同睡片刻不肯分开。
也正是因为这样,陆忻不经意地忽略了宁彦的感受。
宁彦本能地认为自己受到了冷落,他开始渐渐变得阴沉,变得更加不爱说话,也不再乖乖听话,陆忻察觉到他的异样,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直到某天,宁彦趁着陆忻不在,偷偷将两岁的夏阳川抱出孤儿院扔进垃圾桶里,当这件事情暴露,陆忻等人辛苦从垃圾桶里把孩子捡回来,追问出真相之后,陆忻才终于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
那时候的陆忻相当自责,他意识到自己作为兄长没能够带好这个孩子,更没能让他感受到安全感,这让他感觉相当挫败。
自那之后,陆忻不论在做什么,总会将一份心思留在宁彦的身上。
即使后来孤儿院里来了更多的孩子,围在他身边的弟弟妹妹越来越多,他也仍然会习惯性地去注意宁彦的感受,甚至是注意每个人的感受,即便再忙再累,也要尽力照顾到每一个孩子,不让他们感觉自己受到了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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