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有件事,是让魏成和海谷星的高层们费解的,那就是俞致星突然之间集合整个公司之力,开始在主城郊外进行了一项规模巨大的工程。
外界对俞致星的做法众说纷纭,有的认为俞致星想要打造一座属于星海集团的城市,也有的说他们是在研究新的技术项目,还有的则认为星海公司正在试图改变整个海谷星的局势。
没人能够从俞致星的口中问出他的目的,即使是参与了这项工程的人们,也都只负责自己的工作区域,根本无法得知这项工程的全貌,没有人知道这项庞大工程的总设计师究竟是谁,他究竟为什么这样设计。
这个谜团直至兽化病毒真正席卷海谷星,这颗星球的末日降临之时,才真正得到揭晓。
在所有人都走投无路,高层们许多都已经在不察间死亡,只剩下魏成带领众人顽强抵抗变成异兽的敌人,几乎彻底失去希望之时,俞致星带着星海公司的下属,主动联络了魏成,并向他提出了合作条件。
魏成没有别的选择,他自然接受了俞致星的条件,于是整个海谷星首都城内的幸存者,都在星海公司的安排下转移到了远郊的地下基地当中,也就是俞致星三年来一直在进行工程的地方。
直到住进地下基地,魏成才知道星海公司三年来的所有准备,都是在修建这座基地。
他也才知道,这座基地是由傅殷亲手设计的,他三年来的所有心血,都花在了这上面。而也正是这座基地的存在,让海谷星即使是在遭受了灭顶的摧残之后,仍然能有万数以上的人存活下来,并且他们还能够安然地在这里生活很长时间。
傅殷在设计基地的时候,为避难者们考虑了许多,不光是饮食和生存,甚至还有精神生活,他几乎为人们做到了面面俱到,然而他自己最终却没能够亲眼见到基地建成之后的模样。
因为在灾难刚起的时候,他就死在了地牢当中。
魏成还听说,俞致星在灾难刚起的时候,就拼了命的带人往监狱里面冲,但因为监狱本身就是灾难最先出现的源头,所以那里早就已经变得一片狼藉,俞致星甚至没能够在监狱那一堆骸骨中找到傅殷完整的尸体,只看到原本属于他的那间牢房被彻底破坏,甚至已经看不出原样。
在来到基地之后,魏成才从俞致星这里知道,他原本修建这座基地,完全都是傅殷的意思,傅殷认为在当前的局势之下,想要带人离开这颗星球已经是不现实的情形,海谷星没人会相信他的话语,认同灾难即将到来。
而当灾难真正到来之后,为了防止病毒扩散,联邦也绝对不会允许海谷星有人离开。
所以在权衡之下,最终才有了这座基地。
而俞致星告诉魏成,他答应傅殷建造这座基地,只是为了在灾难降临之际,他们能够安全地在末日中活下去,他不是什么慈善家,没有拯救海谷星的勇气和愿望,救下那些人只不过是因为答应了傅殷而已。
但傅殷已经死了。
所以在救下魏成之后,俞致星就彻底撒手不管,将自己和星海公司他信任的下属们封闭在了基地的第十层中,再也没有和外界接触过,连他们日常需要的物资,都只是通过机器传输过去的。
魏成不清楚俞致星在第十层中究竟是怎么生活的,他时常想要前往探望,然而每次进入十层,都会被人挡在外面,只有非常巧合的时候,他能够在外面远远看到一道瘦削的身影,隐约还有熟悉的影子,但背影却显得无比寂寥。
但魏成也没有时间和权力去过问更多的事情。
从俞致星的手中接管了地下基地的部分管理权限之后,魏成就开始忙碌起来,他替所有人安排了住宿,打理好了基地的一切事务,重新构建管理层,维护秩序,做所有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与此同时他也在组建外出小队,每过一段时间就带领众人前往基地之外,寻找更多的幸存者。
在这样的过程中,基地一步步地壮大,慢慢走上正轨,更多的人被从灾难里解救了出来,同时在魏成的传颂之下,也有更多的人知道了傅殷的存在,以及傅殷为保护海谷星而做出的所有努力。
人们自发地为傅殷建造了雕像,并将其立在了基地的第九层,每个搜索队的人,在进出楼层的时候,都能够看到这位为他们付出了一切的学者。
魏成说的故事很长,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没有一个人开口打断。
直到此刻,说完了一切故事之后,魏成回过头来,看到众人脸上的遗憾或唏嘘,都禁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魏成苦笑着说道:“如你们所听到的,这个基地所有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基地的设计者是傅殷,建造者是俞致星,而我之所以能够成为这里的管理者,只是因为俞致星不肯再理会这一切了。而真正说起来,我其实应该是当初害死傅殷的帮凶才对。”
他说得无奈,其他人也都各有反应。
阿岭和宇锐欲言又止,总觉得该说点什么宽慰的话,却又觉得嘴笨,怕说错了话。
陆忻不愿意评价这种事情,倒是计鸣曜百无禁忌,他根本不在意过去的过程和结果,只说道:“所以那位俞致星先生现在还在地下十层当中?”
魏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是的。”
计鸣曜:“我们想去拜访他,请问什么时候比较方便?”
魏成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不过很快,魏成就失笑起来,明白或许对于计鸣曜这样的人来说,过去只能是过去的事情,而真正重要的却是现在。
魏成于是回应道:“几位要见俞先生,恐怕得再等两天,俞先生所在的第十层平常是关闭的,只有每过五天才会开启一次进行物资运送,而上次物资运送是在三天前。”
计鸣曜点了下头,认真说道:“还请魏先生收留我们两天,我有一些情报必须得当面询问那位俞先生。”
魏成没有拒绝,相反他表现得十分热情:“当然,当然,我会替几位安排住宿,而在这期间……”
他的话说到这里又缓慢顿住,视线不自觉地凝在众人的身上。
陆忻根本不用听就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笑着说道:“魏先生,其实我们还有许多事情可以交流,包括海谷星的事情,以及这些年联邦发生的变化。”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在从魏成那里了解到了这座基地的状况之后, 陆忻和计鸣曜等人在这里暂时住了下来。
当然在住下之后,陆忻他们又和魏成聊了许多事情。
陆忻他们也总算知道,当初海谷星出事的时候,每天坚持向外界发送求助讯号的就是魏成, 而他在坚持了两年后终于停止发送讯息, 是因为他们的跨星际通讯设备已经在这当中报废, 没有办法再进行使用。
而又因为星际通讯设备当中的重要材料,是只有其他星球才拥有的特殊矿产, 所以他们没有办法再进行修复,最终只能改用星球内通讯, 每天重复发送求助讯号。
魏成说得很简单, 但陆忻却能够看得出其中不易,每天不间断的做这件事, 足以证明他的坚持。
当然他这样做,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心里很清楚,地下避难所不是他们长久的选择, 即便这里暂时安全,物资也还算充足, 能够满足能量循环, 但这些早晚都是会失衡的,一座只能维护而不具备生产力的基地, 只要稍微有个环节出现差错,就会迎来致命的后果。
而且这颗星球早就已经失去生机, 这里已经没有办法居住,早晚环境会变得更加恶劣, 连地底也无法幸免,到那时候再想离开, 就已经太迟了。
从对话中,陆忻看得出魏成考虑了很多,而这些所有的考虑,都是建立在所有居民的安全和未来上的。
这的确是个一心为了民众的领导者,而他之所以如此接近接近陆忻他们,为他们解释基地里的现状,看似毫无保留地说了那么多,当然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带着众人离开这里。
毕竟在魏成看来,作为外来人的陆忻他们,已经是海谷星人能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了。
当天晚上,露宿野外两天的陆忻等人,终于睡到了舒适安宁的环境当中。
魏成给陆忻他们安排的住处,是地下基地第三层的一处简单宿舍,据说这曾经是几名探索队队员住过的地方,不过他们在探索的过程中出现意外,永远地留在了那片荒原之上,所以他们的屋子也就此空了下来。
陆忻他们对住处没有丝毫挑剔,在这样一颗星球,能够有安全的住处,不用再担心遇到诡异的袭击,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事情了。
提到这颗星球上的夜晚,陆忻他们也问过魏成,那诡异的枯木尸体的问题。
魏成听过四队成员在树林里的遭遇之后,脸上也很快露出苦笑,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那些都是感染了兽化病的人们,他们在死亡之后,身体仍然会存留下去,只是会变成半人半树的形态,白天他们看不出任何异常,但到了夜晚,他们就会在你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攻击你。”
陆忻会想着之前遭遇的情况,轻轻点了点头。
魏成所说的话,的确和他们遇到的情况完全符合,陆忻于是更清晰地明白了魏成为什么这么迫切带众人离开这颗星球,以这颗星球现在的环境,已经无法再有任何变好的可能性了,海谷星人能做的只有寻觅新的家园。
魏成当然也向计鸣曜和陆忻打听了他们离开的办法,并且向他们诚心地提出了合作的请求,表示海谷星方愿意付出任何东西作为报酬,以此换取MSA将他们带出海谷星。
然而对于魏成的热切,计鸣曜却并没有立刻给出承诺。
计鸣曜的理性永远排在感性之前,即便他的确想要帮助海谷星,尽自己的最大力量,但无法确定的事情,他从不会直接给予承诺。
魏成对此有些失落,但也表示理解,只是言语间更加努力地争取着。
当天晚上,陆忻休息得还算不错,所以等到次日清晨,他睁眼起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精神比之前好了许多,精力也相当地充沛。
走出房门,陆忻几乎是一眼就见到了守在门口的计鸣曜。
见到计鸣曜后,陆忻怔了下才笑着打起招呼:“计队长,早上好。”
在这几个月里,四队没有任务的时候,陆忻住在计鸣曜的家中,每天和他同吃同住,一起上班一起下班,而有任务的时候,他们也共同应付各种状况,可以说他们随时随地都黏在一起,几乎睁眼就能见到对方。
所以此刻在门外见到计鸣曜,陆忻的第一反应不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你为什么不直接进来等我?”
计鸣曜的回答也十分坦诚,不是不好意思进来,而是:“怕打扰你睡觉。”
陆忻耸了耸肩,看了看旁边的两间房:“宇锐和阿岭呢?还没起来吗?”
计鸣曜说道:“他们不熟悉新环境,醒得很早,现在已经去基地里面四处逛了,当然这也是我交给他们的任务,要他们打听一下情报。”
陆忻点点头,又说:“所以我们接下来也要去做这件事,对吗?”
计鸣曜再次点头,邀请道:“我在这等你和我一起去。”
陆忻欣然接受了邀请,两个人并肩往走廊外面走,边走陆忻边闲逛似地说道:“在打探情报之前,是不是应该先去吃点东西?”
计鸣曜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立刻回答道:“用餐区就在前面,我已经打听过了。”
陆忻忍不住表情有些奇怪。
计鸣曜问道:“怎么了?”
陆忻轻叹了声看着他:“计队长你也太会照顾人了。”
计鸣曜不解:“队长照顾队员是应该的,这只是最基础的事情,换做是宇锐和阿岭我也会替他们打点……”
他话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什么,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刚才那些话,我能重新回答吗?”
陆忻表情变得更加奇怪,不过他没有故意刁难计鸣曜,点了点头道:“你说吧。”
计鸣曜如实交待道:“其实我是特地早起去找鹊鹊打听的,我还让他替我抢了比较好的位置,点好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和热牛奶,为此我专程花了三袋糖收买他。”
陆忻:“……”
他木着脸看着陆忻,眉梢微微扬起,片刻后终于忍不住了,笑出声来:“队长你怎么突然变说法了?”
计鸣曜:“说出来好像比较容易博得好感,这是宇锐告诉我的。”
陆忻继续往用餐区的方向走去,走了好几步之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说道:“其实我不是那么需要被照顾的人,你应该知道的,以前的很长时间里通常我才是照顾人的那个。”
计鸣曜点头:“我知道,但我想照顾你是内心自发的情绪,所以两者并不冲突。”
陆忻无奈又无辜地眨了下眼睛:“所以我这个比你大了这么多的老家伙,到底哪里让你产生想照顾的情绪了?”
他这么说的确是事实,二十多年前陆忻活跃在战场上的那段时间里,计鸣曜不过还是个几岁的小孩。
但是在与特级异兽融合之后,时间对于陆忻来说就已经没有任何概念了,他的面貌没有有任何变化,和十七年前几乎完全相同,而以后也多半不会有任何变化。
计鸣曜也摇头说道:“这和年龄没有关系。”
他认真地反驳着陆忻的问题,然而他并不明白,陆忻向他问出这样的问题,实际上已经代表了心思的松动,陆忻原本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想法,但现在他问出口了,他想要弄懂计鸣曜这个人脑袋里那与常人不同的各种古怪想法。
两个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思,就这样走进了用餐区。
进入后计鸣曜立即带着陆忻到了角落安静的位置,而这位置前此时已经坐了个八九岁的黝黑小孩。
鹊鹊嘴里叼着棒棒糖,望着他们咧嘴露出洁白牙齿:“你们来啦!”
他说着就从凳子上跳下来,挥挥手说道:“那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先回去啦,祝你们两位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陆忻:“……”
他好气又好笑地拎住鹊鹊后颈的衣服,把他丢回座位上:“既然你都来了,那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回答我们点问题,然后今天当我们的向导,带我们去好好逛一遍基地怎么样?”
没等鹊鹊开口拒绝,陆忻已经说道:“给酬劳的那种。”
鹊鹊眨巴了下眼睛,顿时拍拍胸脯说道:“两位想去哪里,我马上带你们去,这基地里就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
大概是回到了自己熟悉地盘的关系,相比起刚开始在沼泽见面的时候,鹊鹊明显比之前活泼了很多。
陆忻也不跟他客气,他和计鸣曜在餐桌前坐下,随即竖起一根手指说道:“第一个问题,你上次对我们说的那个‘吃人的大魔头’,指的就是俞致星俞先生吗?是谁这么称呼他的?为什么?”
鹊鹊配合地回答道:“是啊,就是他,这么说他当然是因为他脾气很坏,听说上层经常派人去找俞先生,可是每次去找他的人都会被他轰出来,他可凶了,老远都能听见他骂人的声音,我干爹说他很讨厌我们这些平民,我也也不知道为什么。”
陆忻和计鸣曜对视着,确认了这个信息。
看样子在多年的封闭生活中,俞致星对这群活在基地里的人产生了某种不友善的情绪,不过这大概也只在情绪的范畴,从他没有行使自己对基地的掌控权,把基地毁灭,或者把人们赶出去来看,他应该是出现了心理方面的状况,却并没有失去自控能力。
弄清楚了这个之后,陆忻多伸出一根手指,向鹊鹊继续问道:“你的那个布偶,究竟是谁给你的?你为什么这么宝贝它?”
第一百一十二章
鹊鹊听到这问题, 表情僵硬了瞬间,别过脸小声嘀咕道:“你连这个事情也要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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