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的什么？”晴明笑着微微抬头回望过去，倒是悠然自得的模样。
晴明摇晃着自己凝聚出来的雾之酒碟，被温泉的灵力和热度细熏得眼角愈发绯红，就连面庞也浮上了让茨木童子口干舌燥的浅粉。
“光是看你现在把整栋房子改造的程度，根本没有失去原本的力量吧？”茨木童子再一次将手中握着的酒碟捏碎，但是展开在手心中的依然是完好无损的。
“你真是看得起我呀。”晴明愉快地笑了，他清浅的笑声飘散在温泉冒出的雾气中，然后晴明又端起酒坛为自己倒了一杯。
“你可是让吾和挚友成为式神的阴阳师安倍晴明啊，要是看不起你，岂非连同吾等都低下一等了？”茨木童子冷哼一声。
“力量当然是被压制了。”晴明纠正茨木童子的说法。
“我能够感觉到原本的灵力被压制在灵魂深处，可以感受其存在，却无法动用。”
晴明说着微微拢起眉头，寻找着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状态。
“形容起来的话，就如同冰和水一样。”
晴明举起手中的酒碟，看着里面盛着的剔透液体，朗声道。
“原本我的灵力该是如同水一样流淌在我的身体内，等到想要使用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用。但是现在这幅身躯里，大部分灵力都凝结成冰，我能够取用的只有‘水’的部分。”
“灵力还在，却无法动用吗？”茨木童子皱起了眉头。
“你这副模样，还要保持多久？”他说着，为晴明挽了挽落在水中飘来的过长银发。
“等到那些‘冰’全部融化成水，我应该就可以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了。实际上多亏了在陆生君家的那几天，我能够动用的灵力又变多了。”晴明耸了耸肩，回答道。
“哦？是因为那个家伙的妖力？”茨木童子沉吟了一会，问道。
“还不清楚，不过我恢复的灵力，在过了某个临界值后便毫无动静了。恐怕得再多试试才能知道，到底该如何更快地恢复。如果只是靠我自己去化解，恐怕要很长的时间。”
晴明叹息了一声。
“不必着急，晴明。”茨木童子将手放在了晴明湿漉漉的银发上，虽然他那只鬼手看上去狰狞而巨大，但是在抚摸梳理着晴明发丝时，动作却温柔而细致。
“我们都在你的身边，你可是平安京最强的阴阳师。”
按照茨木童子的性格来说，能够说到这个地步已然是不得了的进步了。
晴明失笑，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晴明和茨木童子一边泡着温泉、一边赏月饮酒，茨木童子时不时扭头看着晴明，被晴明询问为何总是看他时，茨木童子理直气壮地说着：“美人当然要看吧！这样配着美酒才好喝！”
这话说得晴明眉梢微挑，湛蓝的眼瞳深了些许：“‘黎苍’，你是在夸奖我是美人？”
晴明呼唤茨木童子名字的声音有些低沉，再加上他这幅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换做阴阳寮对他惧怕崇拜的阴阳师，恐怕早就垂首致歉、两股战战了。
但此刻在晴明面前的是茨木童子，他在为成为晴明的式神之前，便已经是天不怕地不怕、任性随意的大妖怪了，又怎么会在晴明这句颇有问责意味的话语下退却害怕？
茨木童子奇怪的反问道：“难道你不是美人吗？要知道，不管是以人类的目光来看，还是以妖怪的目光来看，晴明，你可是值得我们争破头颅、血流满地的绝世美人！”
茨木童子掷地有声、斩钉截铁的模样，反倒是让晴明微微瞠大眼睛，然后下巴仰起，畅快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
晴明笑得泪水都要从眼角流出来了，直到他笑够了，才缓缓说道：“真是多谢黎苍你陪我聊天了，我很愉快。”
晴明说着从泉水中央往池边走去，温泉池底很光滑，脚踩上去温暖又舒适。
晴明背对着茨木童子优雅地从池边搭建起来的石阶踏上了岸，他长而顺滑的银发贴在白皙光裸的背脊上，遮挡住了不少春光。
茨木童子暗暗啧了一声，道了句可惜，也开始往池边移动着。
不过还不等茨木童子也踏上岸，晴明已经披好了浴衣。
他的脸上还带着沐浴后的红晕，银色的长发散发着水汽，但是身上已经干干爽爽，没有一丝潮湿。
晴明将落在颊边的银发别至耳后，朝茨木童子笑了笑，然后转身开始走下这座温泉之山。
明明晴明的动作并不是很快，但是在下一刻他走动的瞬间，晴明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茨木童子的视线中。
“喂，晴明，等等我啊——”茨木童子想唤住晴明，但是晴明带着淡淡笑意的嗓音乘着夜色飘入茨木童子的耳中。
“你在山口设下了结界和术法对吧？我要是再不下去，他们说不定会毁了这座山呢。”
尽管茨木童子听到的只有声音，但是光是听着，茨木童子就可以想象得到，晴明在说出这番话时，究竟是怎么样的了然和好笑。
“什么啊。”茨木童子也笑了起来，黑金色的眼瞳中闪烁着愈发斗志昂扬的光芒：“你早就发现了啊。”
晴明当然发现了不对劲。
按理来说，从茨木童子在山腰处就呼喊他的情况来看，晴明敢肯定，不出两秒，庭院中听到这声呼喊的式神都会往这座温泉之山而来。
但是从茨木童子走到山顶的温泉，直到茨木童子脱下衣服和他一起泡澡，却还没有一个式神出现，晴明便确定了，定是茨木童子在温泉山口做了什么手脚。
该说终究是名震一方的大妖怪吗？原本还以为茨木童子不屑于用这种术法，没想到他用得还挺得心应手的？
晴明一边想着，一边在温泉之山的入口处站定了。
正如晴明所料，在入口处耸立的巨石前，知晓晴明在温泉之山的式神们想要进来，却被绑在巨石之间的注连绳给阻挡住了。
看着式神他们那副气得牙痒、恨得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突破不了的模样，晴明心道幸好他先下来了。
不然让茨木童子露出了嘲讽的表情，这些式神要是气过头了，或许会连着这个术法结界把晴明很是心爱的这座温泉之山给摧毁掉。
虽然恢复被毁掉的温泉山，晴明也不过只是需要划掉点时间和灵力，但是晴明讨厌无谓的浪费。
更何况在这个未知而新奇的世界里，是有必要保留足够的灵力。
晴明抬起指尖，轻轻在连接着巨石的注连绳上点了下，这条由妖力形成的绳子应声而断，还未落到地上便化为了碎屑随风而逝。
与其同时消逝的还有阻碍着式神们进入温泉之山的结界。
蜂拥而入的式神们围在晴明的身边，这里闻闻、那里看看，确认晴明的身上没有茨木童子那个家伙的气味以及奇怪的痕迹后，便冷酷地将充满杀意的视线对准了慢悠悠从山上走下来的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在知道晴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小把戏后，便放弃阻止了。
不过面对着来自数量众多式神们的杀意视线，茨木童子也没在怕的。
他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残虐的笑容：“怎么，想打吗？那就来啊！”
“好了，停下。”晴明说道。
而随着他这一声落地，方才高昂浮动在空气中的凛凛杀气顿时回落下去，看不见的硝烟味也消失了，空气中浮动着的花香味也重新浓烈起来。
“黎苍，你才刚刚洗完澡吧。你们也是，担心我的心情能够理解，这一次做得很好，没有‘又’把温泉之山给毁掉呢。”
晴明瞪了完全是火上浇油的茨木童子一眼，随后安抚着式神们。
童男不甘心地又瞪了茨木童子一眼，呼唤自己的主人道：“晴明大人……下一次需要什么东西，还是请让我来吧！”
“啊！哥哥你好狡猾！”童女奋力地挤到了晴明的面前，抓住了晴明的衣角。
她努力地仰起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晴明大人！我也没有问题的！请交给我吧！”
“啧，童男和童女也太狡猾了吧！每次都只知道借着自己小孩子的外貌抢先！”
“略略略！哼——才不是呢！因为晴明大人最喜欢我和哥哥了！”童女孩子气地回过头，朝着不知道是谁吐舌做鬼脸。
“晴明大人~~”般若看见有空隙，连忙轻盈又迅速地挤到了晴明的身边，抱住了晴明的手腕。
虽然就现在晴明的体型还比般若自己矮上大半个头，但是般若相当有心计地将头也靠在了晴明的肩膀上，让自己显得小鸟依人。
“人家也可以的哦！比起茨木童子那个粗五大三，还是我这样可爱的式神来服侍晴明大人更好吧？”
般若甜笑着询问道，余光还不忘用冰冷的视线刺向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抱肩冷哼一声，懒得理会般若这个心机深又会开脱的家伙。
茨木童子才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所以他也不会和般若做口舌之争。
“好了，今日我可是很累了，可以让我去休息吗？”晴明眨了眨眼，微笑着询问道。
他的面容上还带着沐浴过后的水汽，从发根深处缓缓滑落了一滴晶莹的露珠，顺着他光洁如玉的肌肤滴入翠绿的草丛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