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明抬起手,又一次画了一个桔梗印。
他月白色的袖袂被清风拂过,微微飘扬。
他询问过绫子的房间是哪一个后,便曲起膝盖,脚尖点地,稍稍用力便直接跃到了铃木绫子房间的阳台上。
“我的房间可是在四楼啊……”铃木绫子看着晴明轻盈无声地落在她房间的阳台上,喃喃自语道。
“但是我可是人类啊,要怎么上去——啊!!”铃木绫子最后的话音还没有结束,她就感受到自己的腰被谁抱着,下一刻便是呼呼的风声擦过她的耳朵,以及让她头晕目眩的失重感。
“哈啊……”等到铃木绫子被放在阳台上,她终于踩到了实心的地面时,铃木绫子软倒在地,半晌没能起身。
带她上来的正是那个淡金发色的俊美冷漠男性,他在把铃木绫子带上来后,便唯恐避之不及般迅速地放开她,哪怕见到铃木绫子软倒在地,也没有半点伸手去扶的意思。
大天狗快步来到晴明的身边,微微低头询问道:“晴明大人,那妖怪就在房间内。”
晴明点点头,回道:“我知道的。”
他说着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径直地走了进去。
“就这么直接进去没有问题吗……?那妖怪不会逃跑吗?”铃木绫子被蝴蝶精扶了起来,她见到晴明这般堂堂正正进入的模样,小心地询问道。
“能够从我的咒术下逃脱的妖怪,这世界上屈指可数。”晴明回给铃木绫子一个安心的笑容,踏入了这个温馨的房间。
正如晴明所说的那样,他们此行的目标,就在这个房间中。
只是这个妖怪的模样实在是有几分滑稽。
她正穿着一件看着十分名贵的礼服,但是却趴在了地板上,就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在她身上,令她挣脱不得。
即便如此,她一只手还不甘心地朝着门伸去,像想是要从这里逃脱一般。
“这模样可真滑稽呢。”蝴蝶精瞅了瞅,说道。
“下等的妖怪就是这么污秽,晴明大人,请不要看,免得污了你的眼睛。”大天狗皱眉冷冷道。
“可恶!!可恶啊!!”那妖怪睁大眼睛,她有着一张温婉柔美的面庞,但此刻这张脸上满满都是憎恶和狰狞:“明明一切那么顺利!!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会出现!!??”
“这就是绫子小姐原本的脸吗?真是可怜,原本好看的面庞被不懂得呵护的人拿走了,戴上了也一点都不好看。被这么糟糕的家伙戴着,这张面皮也会哭的吧。”晴明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了一把折扇,半遮住了自己的脸,颇为惋惜地叹息道。
晴明这番话惹怒了倒在地上的女妖怪,她目眦欲裂,几乎要溢出血来:“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明明、明明雄三君是我先遇见的!也是我先喜欢上的!就因为这女人的这张脸、就因为这女人是铃木财团的女儿!就可以夺走我的雄三君了吗?!”
这个妖怪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挣脱逃走不能后,便彻底陷入了癫狂。
她目光恶毒地盯着站在晴明身侧的铃木绫子,声音尖锐而刺耳:“你这下贱的女人,别以为有一张好皮相、家里有钱就了不起了!只要我有了你的脸,雄三君就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彻底爱上我的!我一定、我一定会穿上婚纱,和雄三君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然后过得比你幸福一百倍!不、不对,是一千倍、一万倍!!”
妖怪歇斯底里、可怕又可怖的模样让铃木绫子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作为直接被针对的可怜人,铃木绫子直接感受到了这妖怪的恐怖与扭曲。
“不过啊,既然用的是绫子姐姐的脸和身份,不也说明那位雄三君爱着的只有绫子姐姐吗?而且据我所知,那位雄三君,可是直接分辨出了你不是绫子姐姐本人哦?”
蝴蝶精无害而好奇地提出这一点。
“真可怜呢,至始至终,你所痴恋着的男性,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啊。”
娇美可人的紫衣少女笑眯眯地补刀。
“这有什么可怜的,此等丑陋恶心的女人,换做是我,一个眼神都不会施舍,免得脏了我的眼睛。”
大天狗冷哼道。
“无能、无耻,只会把自己的可悲和失败怪罪于他人,然后诅咒着命运,为何被垂怜的人不是自己——也不想想自己到底丑陋软弱到什么地步了。”
晴明带来的这两位式神,虽然面容姣好气质出众,但吐出来的话语简直比淬了毒的刀子更利更寒,还别提居高临下的鄙夷眼神了,光是这些话语便足以让这个动弹不得的妖怪更加疯癫。
“住口!!住口!!你们这些天生就长得好的家伙懂什么!!如果我有钱!!如果我有钱的话,这一切都会是我的!!我会变得更加幸福的!!”
被这么一刺激,妖怪完全不顾自己渗血的四肢,竭力扭动着想要挣脱晴明咒术的压制。
在她这么不要命的挣扎下,晴明担忧妖怪的挣扎会影响到铃木绫子被夺走的那张脸,在一番忖度之后,还是撤销了咒术的压制。
那妖怪以为是自己拼死挣扎终于有效了,便狂笑着踉跄起身,不仅没有逃跑,反而目光幽怨地紧盯着晴明。
“你也有一张好看的脸啊——我要把你的脸夺走,让你身边的那两个傲慢的家伙朝我俯首称臣!!”
说着,这名明显已经丧失了理智的妖怪狞笑着朝晴明扑去,手扭曲着变形,从原本属于人类的手,变为了深黑色的可怕利爪。
蝴蝶精眉头一皱,大天狗面色微沉,他们俩在妖怪扑来的一刻便迅速地挡在了晴明的身前,准备给这个不长眼的妖怪一个彻底的教训!
然而那妖怪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半途便扭转攻势,扑向了在一旁没有任何人保护的铃木绫子!
“哈哈哈哈哈哈!!现在你这女人没有任何家伙保护了!只要杀了你!!只要杀了你!!”
“糟糕了!”蝴蝶精惊呼,她想转身去保护铃木绫子,但是现在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大天狗却没动,他看了一眼脸庞镇静的晴明,知道自己的阴阳师恐怕是早有预感。
“这可不行呢。”晴明轻缓地开口,唇角保持一个温和的弧度看着这名被定在半空中,模样颇为滑稽的妖怪。
“绫子小姐可是我重要的委托人,不能够让你伤害她呀——不然的话我会很苦恼的。”晴明装作无奈地叹息一声。
“看她刚才那疯狂的模样,我还以为她早就丧失了理智了呢。”蝴蝶精抱着自己的铃鼓,颇为不甘地低喃。
“小妖怪的见识就是浅薄,如她这般入了迷怔的妖怪,目标自然只会是她深恨的女人。”大天狗微微抬起下巴,吐出的话语里带着傲慢。
“哦——但是你刚才却是直接挡在晴明大人面前啊,这样一说,你不也是被这个妖怪做的假动作所迷惑了?”蝴蝶精扁了扁嘴,不甘道。
“我这是为了保护晴明大人,对我来说,晴明大人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大天狗义正言辞地说道。
“是这样吗?”蝴蝶精半信半疑地扫了大天狗一眼。
大天狗则昂首挺胸,力证自己没错。
晴明没有管身后式神之间的争执,他走到这名被他定住的妖怪面前,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的脸。
“晴明大人!请不要摸来历不明的肮脏东西!”在看到晴明摸了这个妖怪后,蝴蝶精和大天狗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你们太过操心了,我只是在检查绫子小姐的这张脸到底该如何完整无缺地换回去而已。”
晴明笑了笑。
方才他摸到的肌肤并没有缝合的痕迹,虽然妖怪并不能用常理来推算,但要想把一个人的面皮如此完美地贴合上去,也是极为少见的。
这名被晴明又一次制住、身体还在半空中扭成可笑姿态的妖怪,这一次恶毒而怨恨的目光只盯着晴明了:“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阻碍我?!就因为这个女人委托了你吗?!”
她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了,声声带着控诉和不甘:“只是因为有钱而已!只因为这个女人有钱而已吧?!有钱就可以让你这样好看的人为她奔波——凭什么?!”
“呜哇,完全疯狂了啊。”蝴蝶精吐了吐舌头。
“太过丑陋了。”大天狗则干脆地将目光落在晴明身上,一丝都不愿意分给这个妖怪,免得脏了自己的眼睛。
“请不要弄错了。”晴明的声音冷了下来,面容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帮助绫子小姐,完全是因为她值得帮助。而且明明做错了事,让绫子小姐有家不能回、甚至担惊受怕的,明明就是你吧。”
晴明的目光犹如高山上的冰雪一样,寒冷而凌冽。
“到了这个地步还不知反省,不去思考自己究竟错在何处,把一切都归咎于容貌和钱财。这样性格的女人,即便貌美如花、倾国倾城,我亦觉得丑陋不堪。”
晴明说完这番话,便不再和这个执迷不悟的妖怪继续纠缠了。
他后退一步,从袖中拿出了一块锦帕,用力地擦了擦自己方才摸过这名妖怪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