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青陈并未点头，只是指了下杭合欢，“那她怎么办？”
他是无所谓，现在对外他也不过是失踪罢了，待此事解决之后回去便可，但杭合欢的事情却是棘手。
张凌歌戳了戳下巴，道：“确实有点难办啊，不过这个我也没办法解决，完全都要看冷清珏的选择啦！”
言下之意即是，若冷清珏肯认她，不把她
一剑捅死了事就是万事大吉；但若是不肯，那也是没办法了……
杭合欢脸色并不是很好，尤其在听到要看冷清珏的选择时更加不善。她也不知道冷清珏会做各种选择，也许按照她的性格应该是要杀了她的，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决定了她只能站在冷清珏的对立面。但或者冷清珏会念在她们师徒这些年的情分也未可知呢？
但是她们之间，仅仅只有师徒情分了吗……
杭合欢垂下眸子，看着杯中浅褐的液体，莫名的想起了冷清珏曾递给她的一盏碧竹茶。现在想起来，那茶，似乎也没有那么苦。
景虚山山顶精舍。
萧乾华拿起桌上尚青陈并未带走的折扇，沿着扇骨一根一根的描摹下来，每描一根他都在想着尚青陈平日里摇着这把素面竹山的样子。
楼弋滕奉了师命前来倒是不受精舍禁制的，于是一进门便看见了萧乾华的举动，压下心里微微升腾而起的怪异感，道：“萧师弟。”
萧乾华早先便感知了楼弋滕的到来，却是不徐不疾地将扇子收拢，轻柔地放去了一旁，像是对待什么宝物一般。
“师兄来了。”
楼弋滕应了声，“师父让我来协助与你。”
萧乾华颔首，道：“如此，师兄请进罢。”
言罢，门外又是来了一人，头顶被光照的锃亮，声音儒和，“萧师弟，叨扰了。”
萧乾华做事从来不落人半分话柄，同样将连誉请了进去。待三人座定，面前各自放上一杯升腾起丝丝雾气的热茶之后，沉淀了一身静寂之意的连誉才缓缓开口言道：“我来，是叙一陈年旧事，两位师弟可愿听否？”
萧乾华和楼弋滕自是应承了下来，连誉这才开始讲述。
事情发生在数十年前的良余。
那时的良余当地便有一室宗门，即是良余杭氏仙门。那时的良余杭氏可谓是一时无两，比之今时今日的正乘派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杭氏家主的那一双儿子更是同辈之人中堪称楷模的存在。直到上一任家主退下来，由兄弟俩中的哥哥继承了家业。弟弟仍是四处奔波，行侠仗义。
多年不归家的弟弟有一日终于回了家，与他一同回去的还有一个容貌昳丽的俗世女子。回去当天弟弟便和那女子一起去见了哥哥，哥哥本不同意他二人的事情，无奈弟弟却是一心认定了那女子。没过多久，弟弟和那女子便成了亲。成亲后，两人伉俪情深，倒也算是一段佳话。一年后二人便生下了一个女儿，取下了闺中小名唤做“娶檀”，两人终日弄儿为乐倒也逍遥快活。
只可惜好景不长，很快便流言四起，有人传言说那女子与魔物私通，又有人说那女子是个魔修，更有甚者说那女子根本就是个魔物。倒是弟弟对自己夫人深信不疑，两人日子也仍是恩爱，又如此过了七八年。可惜连上天似乎也见不得他二人的恩爱一般，有一日夜里，不知何人在杭氏府邸四周埋下禁制后便放起了火。火也非是凡火，纵使杭氏一族为修士宗门，整整一门族人都几乎是被那场大火烧死了，唯一被留下来的，也就只有那个被父母竭尽全力护住的闺名唤做“娶檀”的女儿。
而玄门中不乏有对此做法颇不认同的修士，也恰有一名当晚就在良余，顺手救走了那个小女孩儿。
此后，也再无人见到过那个小女孩儿。
连誉道：“陈年旧事只止于此，其中细节多已不可查。”
萧乾华道：“如今的良余似乎也有一家仙门坐镇？”
楼弋滕点头，“是有一家，似乎是叫温氏的。”
连誉仍是一副出世的模样，缓声道：“我能帮二位师弟的也仅限于此，告辞。”
萧乾华微微颔首，“有劳连师兄了。”
连誉只是衔笑却不说话，接着便起身缓步离开了精舍里。
第37章 柳暗花明【贰】
自从张凌歌和尚青陈来了之后，杭合欢便已经出入自由了。
离万寂事变那日已经过去了十余天了，现下外面凡是有宗门驻地的州地，都已经散出去了消息要捉拿杭合欢和温藏岸两个魔族妖孽。也幸得并封地处西南，远离玄门集聚之地，尚算是难得的清净之所。而其中的蒙野简直称得上是世外桃源。
仍然是萧乾泽腾出来的那间院子，旁的倒不怎么样，也就是房间客室多了些。不说只有他们三人在这儿住着，便是再来几人也是安排得下的。
一连几天都闷在屋里头的杭合欢此时正坐在窗前摆的一张书案上，手里拎着冷清珏送了她两次的璠珠上系着的红绳绳结。眼睛看着珠子上浮上浮下闪现不定的字纹，伸出另一手的食指去点了点其中的一颗珠子，刚一触及珠子指尖便像是电了一下，下意识地便缩回了手。连带着珠子上的字纹也像是被施了法诀一样凝滞住了，但很快便就又恢复了。
当初冷清珏告诉她的话似乎仍在耳边，这是璠珠，有驱魔避邪的功效。现在，她竟也成了这璠珠驱避的对象了。
想罢，便狠狠地将整串珠子全都攥进了掌中。掌心传来的刺痛感不只只像是叫嚣着她是个魔物，且还要将这个认知深深地埋进杭合欢的心里一般。
片刻之后，杭合欢松开璠珠，看着掌心被灼伤稍有焦痕的肌理又是狠狠地攥了下。将璠珠一如既往地挂在腰间，也不走门，直接趁着大开的窗子跳了出去。
路过花园边上，却瞧见灵力被顾唯封了还未恢复的尚青陈和本就灵力不济的张凌歌两人竟正蹲在花圃边上百无聊赖地研究着花草。这样子说出去，怕是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两人皆是玄门中声名在外的修士。张凌歌是先看见她走过来的，便就冲着她挥了挥胳膊，随口打了声招呼便继续投身于花草的研究之中去了。
尚青陈蹲得嫌累了，忽然站起身眼前还有些发黑，等这阵黑过了后，问她道：“你这是要出去？”
杭合欢点了下头，“嗯，出去走走。”
尚青陈也不多言，只道：“走走也好，记得中午开饭前回来就成。”
“嗯。”
等着杭合欢离开了院里，张凌歌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掸了掸衣摆，“她还有心事啊？”
尚青陈收回目光，“到底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说算就算了的。”
张凌歌点点头，“倒也是。”
自从几年前并封州的鬼门百鬼被尚青陈斩草除根之后，驻于并封州的鬼门也算是灭门了。少了鬼门的每年巡游，整个并封州都好了不少，也不似从前那般阴气森森的了。街上虽说不上是熙熙攘攘，但也人来人往叫卖有声。
杭合欢就这么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看看街边路上卖的东西提不起什么兴致来。
“啊呀姑娘，你要不要来看看我卖的这些簪子啊？都是上好的材质精心雕刻的！来看看吧！”
正走着，杭合欢却被边上一个卖簪子的摊贩叫住了。想着反正也地方去，不如停下来看看打发打发时间，便就站去了那摊子前。
一个个檀木雕花纹的盒子里用猩红绒布垫着一根根样式精致的簪子。杭合欢扫过一众美貌的簪子，没多做停留，最后在一只通体墨色样式简朴但簪头上却镶嵌着一颗莹白灵石的簪子上停下了目光。
不自觉地便伸手去取了那簪子，这摊贩也是见杭合欢打扮不像是普通人才不敢出声拦她，若是换了一般人早就喝住了，现在不但不敢喝住她，反还在边上一力地赞道：“啊哟姑娘您可真是好眼光啊！我所有簪子里就数这一只最好啦！这簪身啊用的可是用那有千年之龄的紫泊檀木的树芯呢，这紫泊檀木有驱邪退魔的功效呢！还有你再看看这簪首上，这灵石也是不简单的，这可是璠石……”
那摊贩说的后面还有什么，杭合欢全然没听进去，指腹顺着簪体来回摩挲，心里想的却是这簪子簪在冷清珏发上的样子。
且还这般巧，簪头上镶嵌的是同璠珠一样材质的灵石。
“这只簪子，如何卖？”
那摊贩见杭合欢不撒手的一直打量就直觉这桩买卖有希望，脸上笑的更是开怀，道：“姑娘眼光是真好啊！这只簪子材质上好，所以略微贵了些，得要五十两银子才行呢！”
“五十两……”杭合欢说着还去摸了摸身上完全不存在的叫做钱袋的那种东西，表情稍有些尴尬。自从掉进了这本坑书，一直以来都是吃穿无忧的，故此自然而然地也就从来没想过买东西是要给钱的这回事。
那摊贩见杭合欢摸了半天却仍是没摸出东西来，脸上的笑敛了下去，“姑娘你不会是没带钱吧？”
杭合欢心里暗暗道：“还真是被你说中了……”但是难得有个合心意的东西，也舍不得手里的这根簪子，问道：“那个，要不你随我去府上取钱吧？我一时出来的急便忘了带上了钱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