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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驯(鲨住岛/一把杀猪刀)


“我跟蒋主任量过了,如果你想好了,我来正式带你。”
“你……为什么。”陈也一时想不通,“帮我。”
“你数学考第一,我作为班主任,我不帮你帮谁?”沈玉卓笑了。
陈也当时就点了头,沈玉卓没有意外,把一叠早就准备好了的资料和流程从办公桌下提了上来。
沈玉卓年轻,教学风格严格但不死板,课堂里也算是轻松。可这个小班真开起来,沈玉卓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几个和陈也一起拼竞赛的同学天天被训的头都抬不起来。
海一样模拟题占据了陈也一大半的脑子。可他一点都不累,相比之前他心里还踏实了不少。
周末,陈也上完沈玉卓的课,拿着还没做完的题去了医院,在前台正好碰上陆巡。
陆巡怀里捧了一大束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花,那一大簇但凡换个矮点的人都得被花给淹了。
“哟,”陈也提着书包差点看花了眼。
陆巡看见他来,也笑了笑,接着从里面抽出了一朵玫瑰,递给了陈也,
“不是,就给一朵啊?”陈也接过了花,乐了,“一人送一朵,照你这么送,你还有多少个人送啊,送的过来吗你?”
“眼睛好点了吗?”陆巡空着的那只手轻轻触在了他眼周。
“本来就没砸多重。”陈也不在意,“早不痛了。”
陆巡拧着眉头,又摸了摸陈也还青着的伤口。
陈也眼睛边的伤是被外公拿水杯砸的。
有天半夜,老人醒来嘴里喊着水。陈也倒好水刚递过去,老人拿着水杯直接砸在了他头上。
陈也反应快,没砸实,但眼眶边缘被狠狠的磕了一下,当时就肿了。
陆巡是被惊醒的,他就睡在旁边,没等他反应过来,陈也就压下了他起身的动作。
“没事没事……”陈也小声说着,“不小心掉了个杯子。”
因为老人醒来时间不固定,病房里一盏小灯始终没熄过。陆巡借着昏暗的光依旧看清陈也已经肿了的半边眼睛。
老人扔完杯子已经安静了下来,闭着眼睛像是睡了。
陆巡沉默起身,拉着陈也找到了值晚班的护士。护士给拿了简单处理的药。
陈也看着一言不发的陆巡莫名有些紧张。
给陈也涂完药,陆巡去洗了把脸,再出来情绪已经整理好了。
老人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对周围一切都不信任,会把药扔掉,拒绝吃药。甚至想逃出医院。但还好,人没有再一天一天的睡下去了。
只是陈也的眼睛,把陆巡心疼坏了。
“真的没事。”陈也看着他出来,伸手摸了摸他的手,“你继续睡吧,你昨天没睡好。”
“一起睡。”陆巡拉着人一起躺下。
虽然是私立医院,但陪护的病床也不大,两个男生躺着,还是得挤在一块儿。
陆巡侧身躺着,看着陈也,轻声说,“辛苦了。”
“靠,躺在这儿辛苦个毛。”陈也说完乐了两声。
陆巡跟着笑了笑,接着闭上了眼睛。
陈也在他背上拍了拍。
陆巡最幸苦,也最难熬。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累,但谁也不会停下。
陆巡没有让陈也不要再来医院,陈也也没有劝陆巡别这么一夜夜的守着。
两人都明白对方的选择,并且无条件的放纵对方。
“你妈走了?”陈也看着病房里的刘姨。
“嗯,她最近有点忙。”陆巡把花放在了老人床头。
老人游离的没有落点的眼神,一下就有了目标。老人盯着那一大束花盯了一会儿,接着就笑了。
刘姨见他们来了,端着需要整理的东西,先出了病房。
“给外公买的。”陆巡这才解释,“今天是他和外婆的结婚纪念日,每年他都会送一大把各种花给外婆。”
“那……”陈也看着手里的玫瑰,愣了愣,说,“要不把这朵再插回去?”
“那朵是我给你买的。”陆巡笑着说。
陈也立马低头闻了闻,说,“香!”
陆巡笑着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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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那朵玫瑰花陈也拿回了家, 放在了桌子上。想了一会儿又拿自己水杯接了一杯水把花放了进去。
老太太进来给他送水果,看见那枝插在水杯里的玫瑰花,看了又看, 最后没忍住去外面拿了个小水晶瓶扽在了他桌子上。
花就活了四天,陈也觉得还挺可惜, 看着掉下来的花瓣, 想了想捡起来给老太太泡了杯茶。
反正老太太平时就爱在热水里泡这个泡那个。
老太太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刚喝了一口,立马呸呸两声, 扔下杯子就来打他。
陈也举着胳膊的巴掌印,黑着脸到医院说给陆巡听。
陆巡听完笑了, “那是观赏玫瑰, 喝起来可能有点苦。”
“靠,闻起来还挺香。”陈也无语看着还红着的胳膊, “老太太这一身劲能拍死一头牛了。”
陈也最近总是会和他说很多最近发生的事, 陈也本身也不是话多的性格, 大概是想让他多听些其它的东西, 逗他开心呢。
陆巡在他胳膊上搓了搓, 说, “我给你吹吹?”
“哄小孩呢?”陈也啧了一声,又提起一边的书包, 从里面掏出了几张卷子, “行了, 今天发了四张卷子,明天得交, 你得赶紧做了。”
陆巡最近迟到早退的, 很多发的卷子资料都是陈也代领的。
“嗯。”陆巡接过看了一眼。
“还有上课的笔记, ”陈也又从书包里又掏出个本子。
“你写的?”陆巡有点惊讶, 陈也嫌写字烦,一直没做过笔记。
“我抢的。”陈也说。
“抢谁的?”陆巡笑了。
“何承宇,他让我给你的。”陈也也笑了,“有几堂课我还想着给你录音呢,他说你用不着,说你拿着笔记更有用。”
“替我谢谢他。”陆巡说。
离他们期末考试也就只有半个多月了。陆巡几乎缺了一大半的复习课。他脑子好,但也有点影响。
两人把拿过来的卷子做完,两人又一起开始对答案。
躺在床上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床边的两个小孩儿,看着看着笑了。
陈也起身倒水,看着老人睁开的眼睛,走了过去想看看老人有什么需要。
躺在床上的老人准确的望向了陈也的眼睛,接着就笑了笑。陈也愣了一下,老人看过来的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那是……清醒的眼神。
“陆巡。”陈也回头喊。
“怎么了?”陆巡放下笔走了过来。
老人看着过来的陆巡笑容更大了,老人朝陆巡伸出了手,嘴唇嗫嚅着艰难说出了一个字,“巡……”
陆巡瞬间僵直住。
“去啊。”陈也有些急的把人推到了床边。
陆巡颤抖的伸出手放在了老人抬起的手掌里,老人的手掌宽厚干燥,缓缓合拢,牵住了他。
“外公,你醒了啊……”陆巡伏在床边,声音发哑。
老人已经很久没有记起他了。
老人捏了捏陆巡的手,问,“你……什么……高考?”老人说话很慢,口齿也不清,连语言都组织不起来。但却是这些日子以来算的上清醒的表达了。
陆巡没想到老人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回答,“还有一年。”
“啊……”老人思绪有些慢,“那……等……不了,烧……烧……我和……外婆看。”
“外公。”陆巡眼眶通红,他紧紧拉着老人的手,就想当年他一样拉外婆的手一样。
“照顾…好……自己……”老人不舍的摸了摸他的脸。
“嗯。”陆巡尽力把脸贴了过去。
老人看着陆巡的脸,还想再说什么,却想不起来,他移开目光仔细去想。转了个头,虚虚的望着半空,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没一会儿老人半睁着的眼睛慢慢闭上,他又重新睡了过去。
陈也看了眼陆巡,陆巡低着头,手里还抓着老人的手没松开。
陈也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他忽然觉得,老人或许不会再醒来了。
岑惊是被医生在一周后叫来医院的。
“很遗憾的通知您,病人大脑对所有测试无反应,无反射……”
“我们判定病人已脑死亡……”
“请家属做好心里准备。”
岑惊听医生说完,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最后只说了一句,“我爸还有呼吸。”
主治医生看着女人,没在忍心解释病人的呼吸只是呼吸机在维持。
陆巡靠在椅背颓然的低头坐在病床边,双手无力的垂在两旁。
病房里站了一排人,医生护士,还有跟着他妈一起来的两个秘书。
陆巡看了眼床上安静躺着的干瘦老人,就像是睡了。陆巡拿出手机给陈也发了条消息,收了手机,撑着腿站了起来。
“让外公走吧……”陆巡说。
还在和医生对峙的岑惊猛然回头,“陆巡!”
“我说了算。”陆巡看着医生。
几个医生面面相觑,最后让护士去撤掉呼吸器。
“不行!不行!”岑惊冲上去想拦住护士。
陆巡上去拉住了她,把人控制在自己怀里。
岑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满脸泪水,她挣扎的想要过去,陆巡看着她,咬着牙,字句像是生硬掷出的石头,“外公早就想走了,他早就想走了。”
岑惊陡然僵住,最后脱力茫然的跌坐在地上。
病床边的呼吸机滴滴了两声,停止了运行。一旁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在亮完最后一根起伏的红线后,一切归于寂静。
护士缓缓将老人的脸用白布遮盖。
陆巡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把岑惊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在了沙发上。
陈也接到陆巡的消息就往医院赶了过去。
病房里只有岑惊和陆巡。
岑惊呆坐在沙发上,陆巡站在病床边。
陈也是跑过来的,这会儿还有点喘,但他什么也顾不上了。病床上盖着白布的身形太过刺眼。
陆巡走了过来,脸色平静,只是眼眶红的吓人。陈也看着他,心都快拧在一块了。
“你帮我看着外公,我去签死亡确认。”陆巡说。
“嗯,你去。”陈也点了点头。
两人手掌短暂的相互握了一下,接着分开。
陈也看着陆巡走出房间,想着刚刚相握的手,陆巡手心冰凉。
陆巡办好手续,最后拿着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带着老人离开了医院。
丧事陆巡没去,他回家呆了两天,谁也没见。
办完丧事,陆巡拿着骨灰,来到了墓地。墓是老人早就定好了的,是双人墓,是当初老人给自己留的。
墓碑上的照片里两个老人和蔼又慈爱。
“你妈她……真的不来吗?”陈也回头朝着墓地外看了看。
岑惊就在墓园外面,坐在车里,没有下车。
“嗯,不用管她。”陆巡仔细捧着手上的骨灰盒。
冰冷的盒子轻的几乎没什么重量。陆巡跪下身,轻轻放下盒子。
陈也跟着跪在了一边。
陆巡偏头看了他一眼。
陈也伸手牵住了他的手,陆巡紧紧回握住,陈也的手被攥的生疼,可他连一点劲都没松。
“陆巡……”陈也担心的看着他。
陆巡从那天出医院,一直到今天老人下葬,都没有太大情绪。
陈也觉得陆巡这么憋着更难受,几次想找陆巡聊,又不忍心打破陆巡身上这层保护的壳子。
“走吧。”陆巡拉着他站了起来。
“陆巡,”陈也又喊了他一声,
“嗯?”陆巡看着他。
“我爸刚……离开我的时候,我也不想说话,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关在了一间被锁住了门的屋子里。”陈也说,“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声音,没有光。”
陆巡抬手轻轻搂住了他。
“我知道你现在也在这间屋子里,你也不用急着出来。但你别憋着…”陈也靠在他耳边叹了口气。
陆巡低头把眼睛埋在了陈也肩膀上。
“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陈也拍了拍他的背,“我一直在门外呢,我要是敲门你给我应一声就行了。”
“嗯。”陆巡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掉下来一滴泪。
陈也凑过去在他的眼泪上亲了亲,眼泪味道很苦。
墓地里向来是安静的,远处刮来的风,在这儿停留了一会儿,带走了墓地里的压抑哭声。
陆巡情绪还是不高,但能哭出来就好了很多,其它只能交给时间。也幸好,要期末了。学校开始赶进度,陆巡被复习裹着也没空想太多。
直到期末考完,陈也陪着陆巡去疗养院那边整理了一下外公留下来的东西。再回小区,已经晚上八九点了。
小区几栋楼一片漆黑,楼下站了不少人,正低声聊着。
“怎么回事?”陈也左右看了一圈,小区里的路灯都灭了。
前面站着的三三两两的人群里有个人拿手电筒的灯晃了过来。
陈也抬手挡了挡眼睛,刚要骂人。
“小也?”是老太太声音。
“奶奶,你干嘛呢?”陈也眯着眼睛看清了灯后的老太太。
老太太手上的手电往这边晃了晃,接着朝他们走了过来,说,“停电了。”
陆巡跟老太太打了个招呼。
老太太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停电你还站外面干嘛,等会儿别摔了。”陈也蹙眉。
“接你啊,外面这么黑。”老太太举着手电筒照着前面的路,“走吧。”
陈也上去扶着老太太,回头看了眼陆巡。
陆巡没说话,跟在后面,还朝陈也轻轻笑了笑。
拐了一个弯后,房子到了,陆巡脚步没停,他朝着自己房子那边走了过去。
老太太突然回头,“陆巡。”
陆巡停住了脚步,等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立刻回答,“奶奶?怎么了。”
“来吃饭。”老太太说,说完就上去,上去打开了家门。
陈也站在原地茫然眨了眨眼睛,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陆巡显然也有些意外,他和陈也对视了一眼,一起进了房子。
房间里虽然没灯,但餐桌上点着两根蜡烛,厨房里也有一根。淡淡的暖黄色的光印着三人的影子,在墙面上温柔的晃着。
“先吃饭吧。”老太太没多说,转身进了厨房。
陈也在陆巡手上捏了一把后跟着老太太也进了厨房。
老太太正盛着饭,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在陈也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这么晚才回来。”
陈也一点脾气都没有,上去搂着老太太笑着,“那你怎么不打电话呢。”
老太太盛饭的手一顿,接着叹了口气,“小陆心情不好,你陪他出去玩玩也好。”
陈也莫名鼻酸,他揉了揉鼻子,闷着声音说,“……谢谢你啊老太太。”
老太太应该是做好了菜等他们,用碗盖着的菜已经冷了大半。但煲在汤罐里的汤还热着,陈也把汤先端了出来。
“吃吧。”老太太把桌子上的蜡烛挪的离陆巡离了点。
“谢谢奶奶。”陆巡说。
“你们都谢什么……”老太太看着陆巡有点难受,“跟奶奶谢什么,快喝汤。”
陆巡低头喝了一口汤,是萝卜牛肉汤。
又是他最爱喝的汤。
陆巡再抬头,眼下红了。
老太太看着他,偏过头抹了一把眼泪。
“怎么了这是?”陈也担心凑过去看了一眼。
“我没事,有虫子飞眼睛了。”老太太说。
“奶奶。”陆巡放下了勺子。
“哎。”老太太应了一声,抬头看着他。
“对不起,奶奶。”陆巡终于说出了他早该当面说出口的道歉。
“什么对不起,”老太太刚抹完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奶奶没怪你,先不说这个了,先喝汤,等会儿该冷了。”
陆巡还想说什么,被老太太一瞪,低下头乖乖开始喝汤。
几人吃完饭已经十点了,电还没来。
老太太看着正收拾着桌子的陆巡,突然说,“你今天就睡这吧。”
一边收筷子的陈也惊讶的看着老太太,又下意识朝着老太太刚刚喝过的杯子里看了一眼,这喝的也不是酒啊。
“陈也,”老太太又看着他。
“哎。”陈也立马应声。
“你睡沙发。”老太太说。
“我睡……”陈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哪儿?”
“睡汤罐。”老太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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