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驯(石头与水)

王老师皱眉，“我奇怪就奇怪在这儿。宝逸且不提，陶总可不是会乖乖吃下暗亏的人。他竟然一言不发就撤资了。现在话里话外说你是曾老师身边第一红人。”
“原来是他传的我闲话。”席冰唇角勾了一下，一双内勾睡凤眼闪过一抹坏笑，“那会儿您还没到剧组，他去跟肖导闹，拍桌子，指着肖导的鼻子骂。正巧我刚试完镜，就顺手录了一小段现场发给陶爷爷了。三分钟后，陶总接了个电话匆忙走了，之后再没去过剧组。”
饶是王老师的见识都听了个目瞪口呆，哭笑不得地指着席冰，“你这小坏蛋。”
王老师问，“就因这事儿，陶总就撤资了？”
“听小蕊说，陶爷爷把陶总骂了个狗血淋头，让陶总退出投资。”席冰道，“陶爷爷眼光是真利，陶总当着那么多试镜演员的面儿不给肖导面子，肖导本来也没办法继续与陶氏影视合作。陶总屁都没放一个撤了资。宝逸见状，也撤了。
这样的项目难道还缺投资？肖导是项目总负责人，他要的投资人，简单不生事，不塞人。就找了晨越跟众星。”
王老师听得目瞪口呆，上下打量席冰，“你这小子真是坏出水儿啊。”
“哎，您没见，陶总那德行，真是给陶老丢人。”
“你这回把他得罪完了。”
“完就完呗。就他那样儿的，无非恃强凌弱。他敢那样对肖导，无非是肖导没后台。他敢动我一下，我直接就到陶爷爷跟前告状。到时有他好瞧的！”
王老师问，“曾老师打电话让我多去剧组照应照应，不会是你的主意吧。”
席冰嘿嘿一笑，“这一看就是我真挚又美好的提议啊。我倒想去剧组照应，谁理我呀。自打发生陶总那事儿，我就想，肖导资历浅，恐怕压不住。这圈子里我认识的人有限，德才皆备的更有限，我一想就想到您，我想这事儿您肯定乐意。”
“你给我滚。”王老师笑，“你倒知道给我安排差使，你怎么不给我安排个角色啊？”
“肖导那铁面无私的劲儿，还是我跟曾老师推荐的他，还不照样试镜拿角色。”席冰叹气，“他要是长袖善舞的那挂，还用咱们操心么。”
王老师原也是玩笑，他收了笑，同席冰道，“我得先提醒你。圈子里的人，个个人精，消息比我只快不慢的。你现在是曾老师身边第一得意之人，雷导被开，项目易手，连陶氏影视都要蔫儿不秋儿的退不投资，合约都不敢撕扯。而接手项目的导演、投资方，都是与你交好的。
你成全多少人，就得罪了多少人。
这道理你肯定明白。”
席冰点头，“如果没有说话的机会就算了，我一旦有说话的机会，我必然说的是实话，成全那些值得成全的人。”
那些想说的话，已不必再说。
王老师道，“我不希望，心地赤诚，用心做事的人受到伤害。”
“我才不怕他们。我并不是为自己谋利，如果说私心，我只是希望能多出几部好作品。我与曾老师才认识几天啊，他会听我的建议，是因为我们现在志同道合。
我也想多做出几部好作品。以后给孙子吹牛时，也有谈资不是。”
王老师无奈，“你是一点儿不想以后啊。”
“别说以后，我从来不想第二天的事，想那么长远干什么。说不定明天世界末日，大家都死光，还不如乐呵一天是一天。”
王老师算是看出来了，席冰既得曾老师看重，他就完全没有避让的意思。哪怕曾老师干完这届就要退了，席冰也会在自己能说得上话的时候，按他自己的意志做一些事。
席冰在影视圈日子浅，他说，“王老师，魏总就因为这个请我吃饭？”
“不然呢。”王老师道，“老魏也是圈中多年，实力是有的。不过，他家以做电影为主，相对地，电视剧上的投入不算多。他就是想跟你混个面儿熟，让你多了解他，以后合作起来不是更愉快么。”
“我跟魏总能有什么合作？《鹰空》拍下来肯定得一年半载去了。”
王老师笑，“你以为大项目就只是连续剧？电影才是站在影视技术尖端的品类。老魏跟诸多大导都有合作，冰冰，你与新导演合作得多，还没有与大导合作过。大导有大导的过人之处，你不要小看他们。”
“我怎么敢小看大导呢。”
“可我看你之前就抗拒跟李大导的合作。”
“我不是不愿意跟他合作。”席冰说出想法，“我知道李大导是好意向我递出橄榄枝，可他们牌子太大了。他们都被人宠坏了，觉着跟我这样的小演员说一句有时间合作，就是大大抬举。
可这不符合我的合作理念。不管是什么地位的导演，合作就应该从剧本开始，哪怕没有剧本，有原著也行。不能啥都没有，说句合作，我就要空出档期，等他召唤。我又不是在眼巴巴地等着戏上，或者等着他的金字招牌提携。
演员也是人。我认为演员跟导演是平等的，大导很容易将影片看成他自己的作品，演员只是他们实现思想表达的工具。我认为影视是集体的结晶。
他们太刚愎自用了。
很多大导刚愎自用到只肯考虑自己的思想传达，甚至不考虑市场，不考虑观众的想法。他们认为自己高高在上，在用影片向观众传达他们的神谕。
这是非常荒唐的想法。当一个人认为自己站在高处时，他就离开了脚下的大地。这样的人，他不论有什么样的名头，都无法拍出顶级的作品。
他们往往因为已经拥有巨大的名利，不如年轻导演踏实。”
王老师听席冰说完，道，“这几年，大导折戟也不是新鲜事。事实上，网络时代到来后，大导的市场号召力就在下降。冰冰，大导中有你说的那种情况。可更多的大导是极力想适应这个发展太过迅速的时代。
很多大导都很焦虑，因为影视业不同其他行业，在影视业，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一切有市场反馈、票房数据说话。
他们其实非常愿意与年轻演员合作，只是，他们对与年轻演员合作的方式不大熟悉。以前我们年轻时演戏就是那样，彼此都是朋友，招呼一声就来了。市场变得越来越规范，你们有自己的一套更为市场化的行为准则，不习惯以前的旧方式，这是很正常的。
但我想，他们肯定也有他们的过人之处。若有机会，何不坐下来聊聊。这样彼此都能加深了解。要是能学到，也是赚到。”
席冰笑了一下，“国内叫得上名号导演的片子，我全都看过，看过不止一遍。”
“你觉着谁最好？”
“技术都是顶尖。可要说整体，李大导。”
王老师笑了，“李大导也是最愿意在商业影片领域展开尝试的导演。”
“你觉着李大导不足之处在哪儿？”王老师问。
席冰想了想，“很多大导都容易兼职编剧的活儿。实际上，看李大导的片子，他获奖的作品、评价高的作品，都不是他的编剧。有他参与编剧的作品，评分都很一般。可能近来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单请了编剧，但一则编剧水准不够，二则李大导最擅长的是情感类影片，他很会拍现代情感，现在不知为何改拍未来玄幻。剧本写得藏头露尾，特效也一般。”
“咱们演员还想多尝试一下影视类型，导演难道不一样？”王老师反问。
席冰一笑，“这也是。其实我虽然抱怨很多，那是因为他们现在的作品让我失望。在我心里，他们的高度应该更高，应该做出更好的作品。”
“你的粉丝会不会这样抱怨你。”
“不会啊。我每次拍戏都是100%投入。即使没有进步，我也不会退步。”
王老师打心底喜欢席冰，“冰冰，我建议你把思路放开。你知道大导为什么会被叫作大导吗？”
“有名望，有奖项，技术好。”
“对。我一般概括为，影片的主导人是导演，那么，这个导演就可以称之为大导。可影视圈也不一定非要把主导权让给大导，现在很多片子是由资方主导。”王老师看向席冰，“你一直有投资影片，我知道你很少干涉影片制作，可实际上，影片的剧本、导演、制作，都是你过目后才答应投资的。其实，这部片子就是你主导。
你为何不把眼光放得更宽，如果有好剧本，请一个大导来，让大导按照剧本拍，看一下效果是什么样的。”
王老师道，“你是专业人士，有专业眼光。不要将自己局限于一两千万的小片子。你该学着制作一些大成本影片了。”
王老师端起茶慢呷一口，“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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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有合作，建立交情，是再好不过的。
席冰说，“别的我不担心，您也知道，投资拍戏方面，我从来不是将收益放在第一位。如果大导愿意跟我合作，他拿大头都无妨。可一旦投资由我主导，我担心会像肖导一样，人家看不上我。”
王老师摩挲着手里的紫砂小盏，慢悠悠道，“你是商议合作，合作嘛，自然是合得来则合，合不来则罢。这个不行，还有别人。导演这么多，只要由你主导制作的片子好，遗憾的就不是你，是那些没能跟你谈成合作的人。”
“还有。”见席冰要犯傻，王老师声音有些冷，“我从没听说资方将收益大头让出来给导演的。冰冰，你最好不要这样想。合作是合作，该怎么谈就怎么谈。收益最大的一方，才是主导项目的一方。让出收益与让出主导权有什么区别？”
席冰笑，“我听您的。”
王老师才不领他这情。
魏总的酒暂时没喝，席冰很少参加酒场，他说，“现在喝酒没什么滋味儿，我虽对魏总知道的不多，也早就听闻过他的名声，看过他公司制作的片子。他常来您这儿，魏总起码是个可靠的人。若以后有合作，合作成功再一起喝酒，庆功酒。”
王老师笑，“行，我把这话说给魏胖子，他一准儿比你去了还高兴。”
席冰现在也挺忙，他既不畏事，曾老师便有心提携他，带他带了不少人。影视圈很小，是说有名有姓的人就这么多，哪怕大家不认识，平时新闻上也都见过。
但影视圈又很大，影视所承载的功能性，让他与各个圈层的联系都很紧密。
曾老师从不带席冰去酒局，多是以茶会友，大家说话很平和，没有酒场上那种三盏下来亲兄弟的热闹，大家交流的都是想要什么样的片子。
他们不参与制作，投资往往也不大，并不希冀得到多少金钱上的回报，更看重的是片子的质量，成片后的传播度。一旦能达成合作，便会给予一些支持，那往往是金钱买不到的东西。
其实这些消息，如魏总陶总这样的大影视公司也能得到，他们的人脉也往往比席冰更广。或者在某些场合，曾老师也会将他们带到身边，促成一些影视方面的交流合作。
大家在一起也会讨论下近年表现不错的影视剧，有一些席冰看过，有一些没看过。就有位老师说，“小席你是专业演员，看的片有点少啊。”
“嗯。因为好片子太多，我以前很少看八分以下的片子。现在想想，是有点局限了，我现在把看片范围扩大了，开始看七分以上的片子了。”
又有位老师好奇起来，“小席眼光真高，你的戏一般多少分？”
“专业评分网站没有低于八分的。”
“不得了不得了，我得看看。”现在查阅便利，当即便有老师拿出手机在专业网站查阅，席冰作品不少，电影电视都有，就如他所言，最低的也有八点零。
大家纷纷夸，“小席年少有为。”又说曾老师，“影视圈的明日之光。”
“哪里用明日。小席现在就是顶级流量。”这位对娱乐圈很了解，用词上就能看得出来。
席冰完全不谦虚，“还行。基本我参演的片子没砸过，投资的片子也都过得去。”
口气大得让老师前辈都不大适应。曾老师都说他，“以前挺谦虚的，怎么狂妄起来了。别听他们瞎夸，认真你就办理了。”
席冰笑眯眯的，“曾老师，咱们影视是用作品说话的。我年轻，长的呢，比较帅，几位老师嘴上不说，心里得觉着我就是靠脸出头的。”
大家笑呵呵地不承认，“那没有。小席你一看就是实力派。”
“对呀，相貌好也是一种实力嘛。像老李，当年全靠长得好骗了嫂夫人的芳心。”
“前情敌闭嘴。”相貌儒雅的李老师笑骂。
席冰道，“现在说大话也没用。等以后我作品出来，老师们看我还成，我若有需要专业支持的时候，你们可得对我这影视圈的后辈鼎力支持。”
“只要作品好，我们巴不得哪。”李老师道，“这几年不比从前，各路资本乱得很，一说话吹得天翻地覆，这个专家，那个顶尖，还有现在你们影视圈流行的顶级流量，人气多么多么的高。我们之前看片，好不好的一看就知道。现在不行了，要说不好吧，评论里夸得天花乱坠。要说好，我都怀疑我眼睛出问题了，还是说我上年纪跟不上审美潮流了？
数据也是各种说好，招商也各种爆。可我已经几年没有见到军旅剧出一个爆款了。”
有位老师道，“别说爆款，别贻笑大方就是好的。现在有些个流量粉丝，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丢丑丢到国外去。”
“编剧也不如以前。军营中的事，写得跟那个偶像剧似的，突然来个女的，突然又来个女的。我说天哪，那是服役中的士兵，怎么没别的事儿，就天天跟女同志搞对象啊。而且，军中虽没说不让女同志探望，也不能尽是这些事儿啊。”
“小席你不是接了《鹰空》的男主么，现在在忙什么？”
“原著我读了十来遍，剧本还没出来。我现在主要是做基础准备，看一些空军方面的书，还有空军的纪录片，我准备再去博物馆看看。肖导那边联系了部队，明年有一个为期五个月的空军训练。飞行员要学的课程超级多，英语方面我没什么问题，就是空气动力学，特难学。我刚把高中物理复习了一遍，我爷爷找了他一个朋友，在教我空气动力学。其实我主要是自学，一个星期上两次课，书上有不懂的再去找教授问。”
“我就简单学一下，不能一点儿不懂，那样就太外行了。对我学开飞机也有帮助。”说到专业时，席冰眼神明亮，从他的话中就知道他是整个人物背景的训练都会去做。
“我们这小说就超精彩，这不是我吹牛，等着吧。明年估计能拍完，上映的话得后年，我话撂这儿，绝对爆。”
“这么自信？”
“当然了。我可是科班出身，专业演员，我专业可不是白学的。一部片子，有没有爆相，基本拍摄期就能知道了。这部片子我参与得早，筹备期就能知道。”
谁说好相貌不是一种实力呢，席冰年纪小，长得漂亮，即使吹牛也显得那样天真可爱。他那一颦一笑的，几位老师就很喜欢，简直像在跟自家孙子说话一样。
大家互加下微信，席冰的微信简介是：一个注定要成为世界巨星的男人。
看得大家忍俊不禁，都夸他，“有志气。”
席冰吃瓣山竹，“本来我网名想叫世界巨星的，后来想想，我姥姥说过，做人要谦逊，我就放简介里了。”
大家正在聊天，手机屏亮了一下，是热点推送。席冰吃山竹时扫到一眼，顿时“咦”了一声，拿起手机，“K国总统出轨了！”
点开消息一看，头版头条，K国总统与女下属香闺激吻，总统夫人失落难掩。配图，一张远拍的有些模糊的激吻照片，一张是夫人在风中独自行走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