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一整个军政处都站在慕斯身后,这种势力,何其庞大。
科里沙完全被架在那里,动弹不得,这种感觉非常难受,他手下的议会和政党无法干涉军部的决定,虫母冕下才是能让政权和军权统一的唯一领袖,作为科里沙自己来说,他与慕斯等其他元帅上将,相互依赖,相互制衡,唇亡齿寒。
也就是说,王虫依赖慕斯,就要接受言谕的存在。
再等等吧。科里沙陛下觉得很憋屈,至少现在还没有任何虫能取代慕斯元帅的地位,并且慕斯连个老婆都没有,没有丑闻,黑市听见他的名字如闻风丧胆。
他把一生都献给了帝国,完全没有任何把柄。
慕斯望着蜜罐子包围的小言谕,心里柔软的同时,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很奇怪。
他能理解低等级虫族对言谕的喜爱,言谕出众的感知能力能够与虫类无声交流,见过他的低等级虫没有不喜欢他的,甚至路过的小蚂蚁都会爬上他的脚面蹭一蹭。
慕斯只是想不通,一号蜂巢的蜂为什么要千里迢迢送来雪蜜?
那些蜂很清楚蜜的价值,拒绝任何虫觊觎他们的蜜,性情凶悍暴戾,善于厮杀,甚至自相残杀。黑市雇佣兵也不愿意接偷蜜这种单,除非佣金达到百万以上欧加。
难道小言谕有分化成亚雌虫母的潜力,所以蜂才愿意大大方方贡献出了雪蜜?
慕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他看向言谕,心里一时变得很沸腾。
虫母冕下是虫族的信仰,是唯一的王,慕斯的眼前一片模糊,眼眶湿润,心脏扑通扑通跳着。
他实在是太,太高兴了。
但是,不管这个猜想是否是真的,也得要等到小言谕成年之后再去验证。
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慕斯不会将猜想提前说出去,给小言谕带来困扰。
慕斯看着荒星系恶劣的环境,有些惆怅,随即他又想开了,小言谕是不是虫母冕下都不要紧,他也不会感到失望。
毕竟,那只不过是被一部分虫宠爱,和被一整个虫族宠爱的区别。
言言还年幼,不用太着急。
言谕这一路都没戴助听器,他很享受只能听见蜂群嗡鸣的声音,它们一直在软软的叫他“王”,温柔像是水一样把他包裹。
言谕想,这些蜂的脾气这么好,会不会被其他硬甲壳的虫族欺负呀?
顿时嗡鸣的声音更大,言谕忍不住捂住耳朵,觉得蜂们好像非常亢奋,试图证明什么。
好像安眠曲,言谕打了个哈欠。
“哥哥,”言谕艰难的用手语说,“困,想睡觉。”
他的眼皮一直往下垂,他今天太疲惫了。
听见他这句话,耳边的蜂好似能听懂,很快消失了声音。
001推来他的治疗轮椅,他很熟练地坐上去,按摩脚腕的智能机械臂开始工作,他每天都要按一会儿。
慕斯把他推回房间,抱着他上床,言谕望着哥哥,捧住慕斯的脸,轻轻亲了一口他的侧脸,小声说:“今天好忙,我还没有祝贺哥哥,现在祝贺,还来得及么?”
慕斯弯起唇角,把他掖进被子里,“来得及,谢谢,宝宝。”
他撩开幼崽额头的碎发,落下一吻。
言谕乖乖地抓着他的手,闭上眼睛,慕斯低声唱着虫族的摇篮曲,哄幼崽睡。
一夜好梦。
可是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言谕万万没想到,这学期的拉练赛居然是那么变态!
“别怪老师无情,军校实在是为你们考虑,”老师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实在是眼睛里的快乐藏都藏不住,“所有同学去B校区,不限时间,要求获取个人积分100分,和搭档一起驾驶机甲逃出来。”
所有同学被全部搭载到丛林深处,蒙着眼睛赶下来,然后星舰迅速开走了,同学们有些慌乱,摘掉眼罩,发现周围都是星兽,还有机甲,大家快速找自己的机甲。
言谕被撞到伊黎塞纳身上,伊黎塞纳迅速抱住他的肩,他披散的雪白头发不小心就沾到言谕的嘴唇上。
“言谕,没事吧?”伊黎塞纳垂眸,轻轻拨开言谕嘴唇上那一缕白发。
言谕抬头,注意到他今天穿的也很好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没事,谢谢。”
其实雄虫同学们无时无刻不注意自己的形象,但伊黎塞纳身上有种特别的感觉,很干净,很优雅,说话慢条斯理,温文尔雅,就连手上戴的白手套也从来不脏。
伊黎塞纳笑了笑,点头,他们俩上了机甲,言谕在主驾驶,负责消灭星兽,伊黎塞纳负责主控台,操控路线,他们顺着丛林走,除掉了几只小的,很快出现了大星兽。
“伊黎,准备好。”
言谕发现自己和伊黎塞纳很有默契,他的出招每一次都能被伊黎理解到,下一秒就准确攻击在星兽身上,伊黎对机甲的操控堪称完美,战斗素质很高,时刻保持冷静——
直到他们的精神力阈值达到了顶峰,无法让机甲击败高等级星兽。
言谕的嘴唇变得很白,他有些虚弱,他一个人的精神力已经无法维继这台机甲,对面的星兽犹如野猪,獠牙血迹斑斑,“伊黎,”言谕轻声说,“帮我。”
伊黎塞纳不用他催促,已经将机甲的精神力疏通脉络插在自己的手指上,然而,五分钟后,他和言谕两只虫的精神力加在一起都无法击败这只野猪。
伊黎塞纳一言不发闭上眼睛,很快,言谕惊讶的发现机甲主控台的精神力数值开始飙升,伊黎塞纳在逼迫自己的精神力阈值,已经从83%上升到了92%!
“停下,伊黎,你可能会精神力崩溃的。”言谕拉住他,抿着嘴唇。可是伊黎为了杀死星兽接近于拼命了,言谕看见他侧脸流下汗珠,睫毛都被汗水沾湿,下颌线绷的很紧,雪白的脸泛着红晕,他还在坚持。
言谕突然被他这副样子打动了,心头说不出来的感觉,他马上将副脉络线夹在自己的手指上,心里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不知道怎么回事,机甲的阈值居然上升到了95%!野猪完全无法抵挡住发挥95%攻击力的“叶落”,当即死亡。
伊黎塞纳一下子摘掉手指夹子,低头隐忍喘息着,言谕也摘下夹子,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俩都没说话,直到言谕忍不住抬起头,结果伊黎塞纳正在盯着他看,一双湛蓝眼眸荡起涟漪,像是深邃的银河,要淹没眼前的小小少年。
言谕小声说,“我们成功了,对吗?”
伊黎塞纳眨眨眼睛,点头,“嗯,成功了。”他的脸红红的,显得俊秀,然后,他脸上出现了一点笑意。
言谕一下子开心的抱住他,声音在气喘的情况下显得软软的,“我们俩都有了二十积分!再猎杀一些低等级星兽,我们就能拿到一百积分!”
伊黎塞纳的手很久很久之后才抱住他的腰,拍拍他的后背,轻轻嗯了一声。
接下来没有再遇见大星兽,他们却迷路了,天黑了下来,丛林里更加危险,他们找了个地方休息,启动机甲的一级防护,从机甲的内部通讯频道得知,其他同学也随便找了个地方过夜。
他们刚开始还在说话,但是夜里太凉,言谕打了个喷嚏,然后浑身开始发热。
他的眼皮很烫,有点睁不开,脸庞潮红的厉害,带着点鼻音叫他的名字,“伊黎,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伊黎塞纳马上探过身,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很烫,言谕发烧了。
伊黎塞纳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但他没有一丝迟疑,快速解开言谕的安全固,让他能感觉舒服一点,然后启动了机甲的三级防护,现在,机甲只留下了一个通风口。
言谕揉了揉鼻子,柔软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雪白的小脸浮现出柔软的情绪,他迷迷糊糊地说,“别这样,你会被我传染上的……”
“没事的。”伊黎塞纳顾不了那么多了,空气很快变得闷,他摘掉手套,用冰冷的手去给言谕降温。
言谕蜷缩着身体,意识模糊的发出咕噜的呢喃声,他窝在主驾驶里,一会儿叫哥哥,一会儿叫伊黎塞纳的名字。
伊黎塞纳脸都白了,他也没有照顾病虫的经验,言谕太病弱了,他有一种错觉,小虫崽马上就要碎掉了。
伊黎塞纳直接脱下自己的衣服包在言谕身上,但是没用,言谕还是很烫,卷翘的纤长睫毛濡湿了一片,看上去脆弱极了,像可怜的小动物,病气更深重。
他应该是刚才出了很多汗,外部温度太低,言谕受了寒才感冒了。
伊黎塞纳的心扑通扑通跳,他牙关紧咬,心里惊慌,他怕言谕昏迷,试图去叫醒言谕,但是言谕紧闭着眼睛,甚至越来越烫,已经开始呜咽起来。
伊黎塞纳的手在他身上,甚至都在发抖,言谕下意识抓着他的手,眼睛紧闭着,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抓着什么。
但是伊黎冰冷的手给他带来一丝清凉。
伊黎塞纳被逼的眼眶都红了,但是很快,他的脸上出现远超出年龄的沉稳,他轻轻把言谕的手藏进衣服里,自己从机甲上翻下去,拿着一把刀,拨开了一只星兽的皮,在附近的小河流里洗干净了,拿回来盖在言谕身体自己的校服上。
他这一刻才意识到言谕到底有多么柔软,当他小声的软乎乎地叫他“伊黎”的时候,他的心脏很酸很疼,他感觉到自己舍不得看见言谕这样子病弱,那让他几乎呼吸不上来。
于是,他俯身拥抱着言谕,把他圈在自己的怀里。
凌晨五点多。
天边还没有完全亮,言谕醒来了,他一动头上就开始冒虚汗,他还没有完全退烧,脑子烧的很难受。
但这一夜他出了很多汗,一定比昨夜温度下降了一些。
他很困难地睁开眼,看见一头雪白的头发,然后对上一双蓝眼睛,机甲副驾驶上,伊黎塞纳抱着他一夜没睡,眼眶都熬红了。
这一夜言谕在出汗,伊黎塞纳却快要冻成冰棍了。
“言谕?”伊黎塞纳叫他,声音很急,“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言谕因为生病,脑子转得有点慢,他第一时间没意识到伊黎塞纳为什么在这里,后来才想起来,自己是生病了。
“嗯……”
他慢吞吞地看着伊黎塞纳,伊黎塞纳不信,言谕看起来像颗红透的软果子,他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抿了抿唇,分明就一点儿也没好。
现在他必须一只虫带着言谕离开考场,但他一只虫很难驾驭这台S级机甲,没有言谕的帮助,他就像失去了一只手。
他打开机甲舱门,展开蜂翼,准备带着言谕离开赛场,哪怕这次比赛他们俩都不及格,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他要言谕好好的,不可以生病。
言谕却拍拍他的肩,抿着嘴唇的时候脸上出现了浅浅的梨涡,他带着鼻音软软的说,“不能放弃,伊黎,要把机甲驾驶出去。”
“可是你很难受。”伊黎塞纳很难下定这个决心,但是言谕很倔强,他重新将脉络线夹在自己手指上,黄金色的精神力从脉络里流淌出去,机甲再次启动,“伊黎,不能放弃。”
这一句话让伊黎塞纳深深呼吸。这次伊黎塞纳几乎是拼了命才补充了言谕精神力的空缺,三个小时之后,他快把自己的一半性命都丢出去了,终于把言谕带了出去。
一出了赛场,言谕就坚持不住了,他倒在主驾驶上,抱着自己瑟瑟发抖,但他很安静地抿着嘴唇笑,“伊黎,成功啦……”
老师们没有守在那里,只有一艘等待的星舰,坐着已经结束比赛的同学,零星几个,伊黎塞纳不确定什么时候星舰才会开,但他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伊黎塞纳接住言谕歪斜的小身体,抱着他,把他小心翼翼地背在背上,展开蜂翼,朝着自己的家飞过去。
“伊黎……”言谕搂着他的脖子,迷茫的但是声音糯糯地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伊黎塞纳咬咬牙,几乎是手足无措的,但是很温柔的哄着他,“去我家。”
第34章
伊黎塞纳的蜂翼不同于低等级虫的蜂翼, 是透明偏蓝色的,从根部到翅末梢呈现透明到冰蓝色的渐变,翅面像六棱镜,一共有六支, 并不是光滑的, 而是有毛茸茸的绒毛层。
言谕躺在他翅膀上, 软软的脸被绒毛淹没了一点,他烧的有点严重了, 脸颊通红, 嘴唇通红, 耳垂也是红的。
伊黎塞纳用两支翅膀把他保护起来,不让他掉下去,可是言谕就像一块软乎乎没骨头的小黏糕, 软手软脚地往下掉, 伊黎塞纳费劲力气背住他, 说什么也不让言谕离开他的背。
他飞快回到自己家, 收起翅膀, 银色长发都被濡湿了,衣服脏兮兮的像是去泥里打了滚, 向来爱干净的小殿下,一门心思抱着小言谕往院子里跑。
管家正在浇花, 吓了一大跳,他跟随伊黎塞纳很多年,是科里沙陛下唯一赏赐给伊黎塞纳的随从, 看见殿下苍白的脸, 他放下水壶跑过去,“殿下!你怎么突然回家了?”
伊黎塞纳镇定的说明情况, 薄唇抿得紧紧的,湛蓝眼瞳坚定的像是要去炸堡垒,他把言谕的腿夹在胳膊里,执意要把小黏糕背上楼。
小黏糕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地趴在他背上,浑身上下汗津津的。
管家感觉六殿下的小脸也很苍白,眼珠布满血丝,就先拉住六殿下,又一脸担忧的看着言谕,“还是我来吧。”
他一手抱起一只小虫崽,把他们俩都带上了二楼。
管家先是轻柔的把言谕放在床上,他早就认出那是言谕,摸了摸他的额头,脸色沉重:“他发烧了,我去通知校方和慕斯元帅,然后找医生。”
“他什么时候才能好?”伊黎塞纳很担心,他紧紧抓着小言谕的手,眸光暗沉。
管家有经验,为难说:“这不好说,吃了药,至少也要一天才能退烧,殿下,你也休息一会,别把自己累病了。”
管家不敢耽误,匆匆出门,伊黎塞纳站在床边看着言谕,心里很难受,他去洗了一条毛巾,给言谕擦脸擦手又擦脚,然后换了一条新的湿毛巾盖在他额头。
伊黎塞纳轻声叫他,“言谕?”
言谕闭着眼睛,睫毛扑簌簌的,他睡不好,似乎在做噩梦,手指紧紧抓着被子,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
伊黎塞纳紧拧着眉头,他太担心言谕了,那么小一只虫,病气来临的样子怎么那么可怜?
伊黎塞纳赌气的想,干脆把病气过给自己算了,他不怕生病。
抱着他睡觉会把病气过给自己吗?
伊黎塞纳决定在抱着小黏糕睡觉之前先去打开窗,把屋子里换上新鲜的空气,然而,他看见了一副意想不到的景象。
是飞蚕。一只很雄壮的飞蚕,它不知道在这里盘旋多久了,抑或是说,它其实一直暗自跟在他们身边。
飞蚕不是普通的蚕,在上万年的种族繁衍过程中,它们汲取了蚕蛾的基因,进而演化出了能飞翔的翅膀,但又同时具有蚕的生物性,是很神奇的基因嫁接现象。
这只飞蚕收敛翅膀,它张开口器,射出无数道雪白清透的蚕丝,缠住言谕的手和脚,还有腰,在伊黎塞纳面前,明目张胆地把床上沉睡的言谕给卷走了。
伊黎塞纳:!
伊黎塞纳当机立断跳窗展翅追上去,飞蚕飞的很快,它的蚕丝把言谕包裹的严严实实,像一个雪球,被它抱在前肢上。
飞蚕庞然的身体是赭石颜色的,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座山在天上飞,一只蜂在后面追。
伊黎塞纳怕他把言谕憋死,但蚕丝又是透气的,如果不裹太紧就不会让猎物窒息而死。
可是这只飞蚕怎么能把言谕当成猎物!
伊黎塞纳眸中闪现一丝冰冷的杀意,他做好准备从飞蚕手里救回言谕,然而飞蚕飞的像火烧屁股一样,很快飞到巢穴所在地。
那是一个山洞,洞口有狭窄的入口,周围被膨胀的泡沫样红褐色分泌物堵住,很好保持了山洞的气温。
飞蚕抱着言谕球钻了进去,伊黎塞纳薄唇紧抿,也跟着钻进去,抬起眼睛那一瞬间,他怔住了。
整个山洞变成了蚕丝的天堂,铺天盖地的白色,应该是临时吐的丝的,飞蚕们栖息在石壁上,眼珠像灯泡,它们本该在白天入睡,但是今天很反常,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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