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归辛教他,说从反舞弊部门那边的报告看,并没有找到丁天麻行贿的实质性证据,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转账记录,不能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若非如此,早就诉诸法律了。
因此,姜归辛便让丁天麻咬死不认自己行贿了,彻底来一个“无罪辩论”,就说自己没有做过!
于是,丁天麻便声泪俱下地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根本没有行贿:“南总,我知道您现在可能对我有着一些误会,但我必须要坚决地告诉您,我没有行贿,绝对没有!”
丁天麻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激情,他似乎在为自己的清白而战斗:“我是个诚实的人,我从事商业多年,一直本着诚信为本的原则,我绝对不会去行贿,更不会去做违法的事情。”
说到此处,丁天麻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我被冤枉了,我知道证据可能看起来有些让人怀疑,但我真的没有行贿,我不能为了一个我从未做过的事情背上这个污名。”丁天麻的声音渐渐高昂起来,仿佛真的是一个含冤莫白的倒霉蛋。
这里头每一个字、每一个情绪、每一个停顿都经过反复排练,他的哽咽和眼泪也是说来就来——这一场完美表演更让丁天麻充满信心:我一定能打动南决明!
事实上,看着丁天麻表演的南决明无语透了:这是把我当傻子吗?
虽然心里讥诮,但南决明眼神淡然,嘴角微微扬起,依然保持礼貌笑容。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表露出任何情感,他只是静静地等丁天麻表演完毕,然后点点头,开口说:“你说的问题我很重视,我会回去让人进一步调查的。”
丁天麻听了这话,头皮发麻。
丁天麻双目含泪,说:“如果要进一步调查,得花费多少时间才能使我沉冤得雪呢?这个项目的竞标也早就结束了!失去了这个项目,就等于失去了一切!这对我而言简直是无妄之灾啊!”
丁天麻停下来,眼含泪水,期待着南决明的回答。
南决明微微点头,然后淡淡地开口:“我理解您此刻的焦虑和无奈,事情的发展确实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但是公司有自己的章程,就算我身为总裁,也得遵守这些规则。”
丁天麻没想到自己表演得这么声情并茂最后还是得了个零分,心里真是怨愤不已。
他把姜归辛的教导从头到脚细细思量一番,也记得姜归辛最后语重深长千叮万嘱地说“有一点你必须记住!就算失败了,你也千万不要想着对南总行那些腌臜手段!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这“千万不要”在丁天麻脑子里回荡许久,他忍不住想:我能对南总行什么腌臜手段?
但说起来,丁天麻行腌臜手段由来已久、很有经验,但他一直都比较谨慎,不会对真正有权势的人下手——比如南决明。
但现在他已成落水狗,竟然生出一腔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的孤勇。
事实上,他对南决明也是积怨已久,虽然时时恭顺,但心里总怨恨南决明高高在上。
因此,在赴宴之前,他也做了两手准备。
第一是顺着姜归辛教的,细细备好了说辞和演技。
第二便是姜归辛再三强调“千万不要”的……腌臜手段。
在此刻,他横下心来,决计豁出去了——他已不再指望能从南决明那里得到什么怜悯和姑息,因此他选择了孤注一掷。
若他能成功,抓住南决明的把柄,那岂不是能反客为主,让南决明跟自己低头?
一想到素来高高在上的南决明要屈服于自己的威风,他心里简直比大热天时流大汗得饮冰可乐还爽歪歪美滋滋。
丁天麻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说:“既然是这样,我就以茶代酒,谢谢您给我的机会。”
说着,丁天麻便指示茶师来送茶。
这个茶师收了丁天麻的钱,乐意为他效劳,因此把丁天麻需要的茶泡好,并给丁天麻递了一个眼神。
丁天麻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拿起泡好的茶,心跳好像也加快了一些。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但一想到对方是南决明,丁天麻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又是期待,真是“烂人出烂招,沙雕大促销”。
“南总,这茶……请您品尝一下。”丁天麻小心翼翼地递上来。
南决明接过茶杯,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
丁天麻的眼神紧紧盯着南决明,脸上保持着微笑,但心中却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别说是丁天麻了,就是姜归辛都开始紧张起来,背脊发汗。
南决明倒是特别自在,并没有说话,只是笑笑,将茶杯抬到唇边,轻轻地品了一口。
在南决明的淡然表情面前,丁天麻的内心却在翻腾。他几乎可以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南决明,希望立即看到一点什么改变。
但南决明看起来依然淡然,只是和笑着和丁天麻淡淡说了一会儿的话,然后又显露出疲惫的样子。
丁天麻心中一紧,他对南决明的反应有些不确定,但他明白时间紧迫,药效即将发作。他急切地想要为南决明制造一个相对隐蔽的环境。
于是,丁天麻忙说:“您是不是累了?我在这儿有个VIP套房,您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歇一下。”
南决明微微侧了侧头,仿佛在思考丁天麻的提议,眼神透露出一丝困倦,然后缓缓点头:“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丁天麻听到南决明的答应,心中一喜,但他的表情并未过于显露,仍旧保持着微笑和谦卑:“南总,请随我来。”
姜归辛马上跟着站起来,说:“我也一起吧。”
丁天麻转头一脸古怪地看着姜归辛。他还记得姜归辛警告过自己不许行腌臜手段,因此,丁天麻并不把姜归辛当自己人了。
但现在如果丁天麻阻拦姜归辛跟着,也显得奇怪。他沉吟一会儿,只好点头,又想着待会儿等药效发作,就叫保镖把姜归辛捆起来算了。
三人沿着包厢的走廊前行,最终来到了VIP套房前。丁天麻推开门,恭敬地示意南决明和姜归辛进入。
套房内的装饰风格是现代与古典的结合,金色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富丽堂皇的油画,映衬着奢华的沙发和茶几。
南决明进入套房,环视了一下房间的陈设,然后稍微颔首示意了一下。姜归辛也跟随进来,目光扫视了一圈,心想:丁天麻还真是准备周全啊,干好事没天赋,干坏事是一把好手。早日把他送进监狱踩缝纫机,也算是给他找到一个废物利用的好去处。
姜归辛转头对丁天麻微微一笑说道:“丁少爷,我有一些私人的事情需要和南总单独谈谈,可以请您稍作等候吗?”
丁天麻心中稍微一紧,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点了点头,笑着说:“当然,姜秘,您们尽管谈,我在外面等候。”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却在心中警觉地想着:姜归辛这小子应该是对我起疑心了,我得加紧行动!
姜归辛等待丁天麻出去后,轻轻关上房门,然后转向南决明,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南总,实话告诉您,我刚刚发现了丁天麻的一些可疑行为。” 姜归辛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紧张,“我怀疑他可能有什么阴谋,而且刚刚他送上来的茶,我觉得不太对劲。”
南决明坐在沙发上,微微倾身,眉眼温和地笑了起来:“你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不阻止我喝?”
他语气松弛、笑容可掬,仿佛在和姜归辛轻松聊天。
姜归辛却一下子从头皮到脚趾甲都发麻了。
姜归辛的内心一片紧张。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心脏。
南决明的反应和表现,让他感觉自己的计划和谎言仿佛被看穿了一样。
这种压力和紧张感几乎让姜归辛无法呼吸,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冷静,继续努力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
姜归辛的表情保持平静,他以镇定的语调回应:“南总,实话告诉您,您喝茶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但让我怀疑的是,在您喝完茶之后,我注意到您突然感觉困倦,然后丁天麻又把您安排在这个隐秘的房间。”
“你的观察很敏锐,小姜。” 南决明缓缓说道,脸上的表情仍然保持着温和,“事情确实有些蹊跷,你的疑虑也是有道理的。”
姜归辛听着这类似赞同和赞赏的话,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一时也拿不准南决明的意思。
南决明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宛如羽毛轻轻滑过水面。
他凝视着姜归辛的表情,眼神温和而又略带玩味,似乎在欣赏着姜归辛的表现:“那么小姜,你以为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姜归辛心中平地起波澜,察觉到形势不对,心念急转:他开始思考自己的行动是否被南决明看穿了……看来是的,但他看穿了多少?知道了多少?心里是什么想法?
——无论如何,现在可不能再按着他原本的计划行事了。
这突发变故在姜归辛心里腾起一股烈焰似的煎熬。
但这煎熬却忽让姜归辛热血沸腾,心思翻涌:就是这样才好,这才是他喜欢的南决明。
如果是步步都落入他算计的傻子,又怎么配当他姜归辛的梦中情人?
姜归辛轻笑一声,说:“看来,是我多虑了。”
看着姜归辛刚刚还如困兽焦虑,现在却忽摆出一副盈盈笑脸,南决明一阵讶异,却又更多是好奇与探究。
南决明笑问:“怎么说?”
姜归辛轻声讲道:“南总刚刚一脸困倦,但现在却神志清醒,听我提起事有蹊跷,也稳如泰山,丝毫不觉得惊讶。我想以南总的英明,应该比我更早看出了丁天麻的诡计,所以,是我多虑了。”
姜归辛把这话挑破,也实在有点出乎南决明意料。
南决明眼中笑意更深,拍了拍掌,片刻之间,就见会所的经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刚刚泡茶的那个茶师。
显然,那个茶师虽然受了丁天麻的钱财,但却反手就把丁天麻卖了——这一点倒和姜归辛的行为有点异曲同工。
只是这个茶师的动机和姜归辛不一样。
姜归辛有意陷害丁天麻,但茶师却没有这个意图。
其实是丁天麻先找上茶师,提出要她下药对付南决明。
茶师不敢得罪丁天麻,只好当面答应。
但她不敢得罪丁天麻,难道就敢得罪南决明?
她一个平凡打工人夹在中间,只好两害相较取其轻,对不起丁天麻了。
茶师自己拿不准如何决断,便把丁天麻的计划告诉会所经理。
会所经理一听丁天麻要在这个自家会所串通自家员工设计陷害南决明,吓得鼻孔都要封闭直接窒息差点晕厥原地升天。
会所经理麻溜带着茶师去找南决明谈话。南决明听了他们的话,倒不是十分惊讶的样子。
看着南决明的反应,会所经理心想:看来南总也是有所防备的,好险茶师来告诉了,不然我真的死了都没地方埋。
姜归辛看着茶师和经理,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却反而比刚刚不明白的时候更觉紧张。
他心下纠结:南决明到底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对我又是什么看法?
他的内心充满了不确定感,他试图从南决明的眼神、表情和话语中找到答案,但这一切却显得扑朔迷离。
毕竟,南决明的微笑比蒙娜丽莎他二舅老娘的微笑还神秘。
姜归辛表面还是稳如老狗,笑对南决明说:“南总可真是算无遗策,英明神武……”
南决明轻轻摆摆手,截断了姜归辛脱口而出的恭维套话,只转头问经理:“丁天麻呢?”
经理忙说:“他和他带来的人都被控制住了,现在就等着您发落呢。”
南决明点了点头,神情平淡从容,似早已料到会有这一幕发生。
他转头问姜归辛:“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理丁天麻?”
南决明语气和煦,表情温和,好像真的在征询意见。
但姜归辛却知道这他大爷的是一道送命题。
姜归辛心下想到:我可从没教过丁天麻去行贿,更没教过丁天麻胆大包天地给南决明下药玩仙人跳。这一切一切都是丁天麻自己没有道德自己作孽自作自受。就算把所有事情一件件用摄像机录下来正放倒放,我也没有丝毫违法乱纪的行动!
……只不过,有没有触犯南决明的忌讳,就难讲了。
然而,姜归辛实在不可能放过丁天麻——这次放过了他,以后可后患无穷。
再说,虽然丁天麻作出这样的蠢事有几分姜归辛的推波助澜,但就凭丁天麻真的做了这件事,南决明就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姜归辛知道,现在是报复丁天麻的最好时机,断断不能错过。
姜归辛深吸一口气,积极应对道:“他能作出这样的事情,决不能轻易饶恕。”
南决明微微一笑,追问道:“不能轻易饶恕?那么,你认为应该如何惩罚他呢?”
姜归辛也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我认为,应该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的行为严重损害了他人的利益和尊严,也触犯了法律和道德底线。因此,他应该面对法律的制裁,承担起他应有的责任。”
听了这话,南决明未置可否。
倒是那个会所经理脸色大变:这是要报警?要闹上法庭?那这事儿岂不是闹大了?他的私人会所专门服务高端人士,实在不想沾染上相关丑闻。
会所经理压低了声音,焦虑不安地说道:“姜秘,您的意见我们会认真考虑,但这件事情如果真的闹上法庭,恐怕会对我们会所的声誉造成不小的影响。我们一直以来都以高品质的服务著称,不愿因个别事件而蒙受污名。更别提,我们的声誉事小,南总的声誉事大!这件事说出去,对南氏和南总的形象也是会有影响的。”
姜归辛哪里能在乎什么声誉不声誉的,便笑了笑,说:“按您的说法,就悄悄地在后山挖土把丁天麻埋了?这也是一个好办法,既能给南总出气,又能悄无声息地把事情盖过去。”
会所经理闻言脸色更加难堪,他哪里想到平日斯文客气的姜归辛突然丢出这么狠的话,也是吓了一跳。
南决明也是头一次看到姜归辛把那层小白兔的皮给掀了,露出小狐狸的模样,不觉讶异又新奇。
会所经理却是一头冷汗,转头僵硬地笑着看南决明:“南总,这不是开玩笑嘛?违法乱纪的事情,我可不敢做啊。”
南决明依旧微笑,手指在绒面沙发上拂过,却不言语,好像在仔细感受丝绒柔腻的触感。
会所经理此刻真是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又转头朝姜归辛笑了一下:“姜秘,您也说句话呀。”
姜归辛笑道:“我刚刚说的话还不够吗?要是再说,怕您的心脏受不了。”
会所经理想到刚刚姜归辛就地填埋丁天麻的建议,头皮一阵阵发麻,脚下发虚,急需吞一把速效救心丹才能挺过这一关。
“好了,小姜。”南决明悠悠发话道,“你也别跟经理开玩笑了。”
姜归辛乖巧点头,一瞬好像又成了那温驯无害的小白兔。
会所经理见南决明开腔了,忙满脸堆笑地说:“还请南总明示。”
“姜秘不是给你选项了么?”南决明轻声说,“你选哪个?”
南决明这话轻飘飘的,落在会所经理耳里,却成了一座大山。他脚下不稳,心神乱动,但最后还是一咬牙一笑道:“好的,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报警。”
“那之后检察方需要这边作证的地方,还请您与员工也配合。”南决明温声说,似客气,却傲慢。
会所经理苦笑着说:“当然,当然,配合法院和警方是公民义务。我等义不容辞。”
说完,会所经理就带着茶师离开了。
豪华套房里便又只剩下姜归辛与南决明二人。
气氛一下变得沉重,空气都凝固成砖块可以一拳砸开的程度。
姜归辛当然能够感受到这种微妙的压迫感,但他故作不知,表现得平静自若,仿佛一切都如常。他对南决明说道:“南总,您是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还是准备即刻离开呢?”声音平稳,没有丝毫异样。
南决明朝他微笑,说:“先回公司吧。”
“好的,我马上安排。”姜归辛答道。
二人离开了会所,驾车回到公司。
这次开的公务车,所以坐在驾驶座上的是姜归辛。
他一边驱车,一边像平常那样插科打诨,哄南决明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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