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卿看了看时间：“时间还来得及，我让阿三开车，他的车技好。”
顾时卿要上庭，余白是一定要去的。两人一起坐上了迈巴赫，然后如同余白预料的，堵在了半路上。
车外大雨倾盆，雨刮器已经调到了最大，车子的能见度还是很低，所以路上的车辆都开的很慢很小心。
余白贴着窗玻璃往外看，前面后面都堵上了，有交警在冒雨临时指挥交通。车尾的红灯在雨幕里红的像血一样，余白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他握着顾时卿的手，不安地看着窗外，好半天，车都没挪动一点。他问阿三：“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动都不动？”
阿三也不知道，“我下车看看。”说着，他就拿着伞，下了车。
“别着急，我们还有时间。”顾时卿安抚地回握了余白的手。
余白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这种时候，除了在车里等着，还能怎么办？要不让汽车变个型？
阿三很快就回来了，虽然打着伞，前胸和后背还是打湿了。他拿出毛巾，简单擦了擦。
“前面出车祸了，三车连撞，中间那辆车最惨，车上的司机当场死亡了，还有两大一小，都送医院去了。所以前面那段路现在只有一条车道可以通行，已经有拖车在清理道路了，应该快了。”
余白感慨了两句，下雨天开车要小心什么的，但心里的不安感更强烈了。
突然，一道手机铃声划破了车内的安静。余白的心跟着跳了一下。
顾时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本来想挂断的，余白却说：“接吧，万一有什么事呢！”
顾时卿就按下了接听键，只是电话一接通，他就皱了眉，从头到尾，他只说了一个“好”，就挂断了电话。
余白莫名有些紧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李曼华出车祸了，现在在医院抢救。”
“车祸？”
顾时卿嗯了一声，“秦老师和孩子都在车上。”
“啊！”余白惊得张大了嘴。
说话间，车流开始移动。
顾时卿说：“去市中心医院。”
“我们不去法院了吗？”阿三打了一下方向盘，换了个方向。
顾时卿没回答，而是给邢远之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
--------------------
正文完结倒计时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车子开出了这段拥堵的路段，车流就变得顺畅了很多，阿三听到了顾时卿刚才的电话，也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黑色的迈巴赫携着风雨，风驰电掣的赶到了医院，顾时卿和余白直奔手术室。
刚才是医院给顾时卿打的电话，因为联系不上伤者家属，他们就翻了李曼华的通话记录，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叫“老公”的号码，那个号码正是顾时卿的。
顾时卿此时也不想去计较李曼华将他的号码存成了“老公”，他抓住一个匆匆走过的护士，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护士问他是伤者的什么人。
顾时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余白抢着回答：“我们是伤者的家人，他是那个孩子的父亲。”
护士一听，下意识将顾时卿和那个“老公”对上了，她有些惋惜地说：“三车连撞，他们坐的车子是中间那辆，司机当场就死亡了，两个大人受了重伤，正在抢救。那个婴儿因为有安全摇篮，再加上出事时，有大人保护，倒是躲过了一劫，目前在观察室观察。”
“两个大人……情况如何？”余白不忍地问。
护士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余白下意识抓住了顾时卿的手。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是庆幸李曼华可能再也不会来纠缠顾时卿了，还是惋惜那么小的孩子，就要失去母亲和外祖母了。
一个医生走过来问，“你们谁是李曼华的家属？有些手续要签字。”
余白看了顾时卿一眼，示意顾时卿去办手续。顾时卿也没多说什么，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不近人情。
手术室外的走廊静悄悄地，余白看着并排两间手术室上亮着的红灯，觉得整个空间都是阴冷的，他从心底觉得发寒，心脏突突的跳。
突然，其中一个手术室的灯灭了，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无菌服的医生走出来，四下看看，看到了坐在一旁的余白，就问：“是李曼华的家属吗？”
余白下意识点了点头。
医生说：“跟我进去，抓紧时间，交代一下吧！”
余白闻言，浑身冰凉，他简单地换了衣服，进入了手术室里的观察室。
李曼华孤零零地躺在一张病床上，周围是各种仪器，却没用在她身上。他快步走近病床。李曼华竟然是清醒的，她脸上罩着氧气面罩，看上去很虚弱。
余白与她的视线对上了，李曼华眨了一下眼，余白看到她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说：“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想见我……但其他人……现在都不在……你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帮你转告。”
李曼华发出了很模糊的两个音节。
余白俯下身，贴近了她的脸，但那声音太过微弱，他根本听不清，只好从李曼华的唇形上猜测，他重复了一遍：“孩子？你是说孩子？”
李曼华又眨了一下眼，像是确认了余白的意思。
“孩子没事，他没受什么伤，现在在观察室观察。”余白忙回答。
李曼华似乎笑了一下，然后一把抓住了余白的手。
余白被吓了一跳，浑身一凛。然后他看到李曼华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说了四个字——“好好待他！”
余白还在想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他问：“你刚才说什么？”
李曼华却已经没有力气了，她紧紧握了握余白的手腕，然后慢慢地松开了。
余白像是有了预感，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又问了一次：“你让我好好待他是吗？”
李曼华已经没办法回答了，她慢慢地合上了眼，气息也变得更微弱了。
“李曼华，你振作一点，孩子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妈妈的。喂，你坚持住啊！”余白有些着急，又有些担忧，声音不由得大了一点。
在外间的护士听到他的声音，推门进来检查李曼华的情况。
余白退开几步，站在床尾，看着护士们抢救，心跳又开始失速，浑身发寒。李曼华刚才握过的地方，好像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病人已经走了，记录一下死亡时间。”一个护士对另一个护士说。
余白猛地抬头，去看病床上的人。李曼华双目紧闭，整个人充满了灰败的死气。
余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手术室的，他抬头看到了手术室外站着的顾时卿。顾时卿也是刚办完手续回来，没看到余白，还有些奇怪。看到他从手术室里出来，更奇怪了。“你怎么进了手术室？”
余白抓着顾时卿的手臂，声音有些颤抖：“李曼华走了……”
顾时卿咬着牙龈，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将余白搂进了怀里。
“你去见她了？她最后有说什么吗？”
余白说：“时卿，我想去看看孩子。”
顾时卿微怔了一下，点了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去了婴儿观察室，护士正在给孩子检查身体。
余白看到孩子在护士的怀里，开心地手舞足蹈的，刚才心里的不适感，渐渐地褪去了。他轻声问护士：“我可以抱抱他吗？”
护士知道他是孩子的家人，就很放心地说：“可以，孩子没什么问题，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余白抱孩子的手法很熟练，让顾时卿有些惊讶。连一旁的护士都夸余白的动作很标准。
“丁丁小的时候，我经常抱他。”余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怀里的孩子大概是感受到了陌生的气息，有些不舒服地挣扎了两下，还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
余白低头去哄他，看到他的眉眼，眼神都变得柔和了。刚出生的孩子，五官还很模糊，却已经能看出顾时卿的影子了。
他抱着孩子，凑到顾时卿的面前，说：“时卿，这是你儿子，跟你长得好像。”
孩子像是有感应一般，突然咧开嘴笑了。
顾时卿低头去看余白怀里的孩子。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个孩子，今天之前，他甚至都不想见他。以他的观察力，他是真看不出这个小眼睛，单眼皮，塌鼻子的孩子，有哪点像他的。
但是今天之后，他失去了世上与他最亲的人，他唯一能依靠的人，只剩下他这个有血脉关系的父亲了。
余白看出了顾时卿眼里的纠结，将孩子又往他面前凑了凑：“你要不要抱抱他？”
顾时卿下意识伸出了手，只碰到了孩子的襁褓，最后把手落在了孩子的脸上。他拿手指头轻轻戳了一下孩子的脸颊，柔嫩的触感，像是有一只小手，轻轻拂过他的脸。
“不用了，你看过孩子，我们就先回去吧，后面还有很多事等着处理呢！”顾时卿克制住心里的异样，说道。
余白有些恋恋不舍地将孩子交给了护士，孩子离手的那一瞬，余白觉得衣服被扯了一下，他低头看到孩子的小手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他衣服上的装饰扣。
孩子的手没有轻重，被护士抱回去的时候，还握的牢牢的。护士要去掰他的手，他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好像在抗议。
其实他这个月份的孩子，还不太会认人，就是单纯的喜欢抓东西。但余白却很开心，很激动地对顾时卿说：“时卿，你看，念念是不是喜欢我？”
顾时卿看了孩子一眼，正好对上孩子的视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是带着微笑。顾时卿觉得心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
这时，护士已经用玩具引开了孩子的注意力，孩子松开了抓着余白的手，去够那个玩具。
余白有些失落地看了孩子一眼，没想到孩子举着玩具，朝他挥了挥，像是在说再见。余白的心都要萌化了。
两人走出观察室，余白还有些恋恋不舍地透过走廊的大玻璃，往里面看。顾时卿也不催他，两人又在走廊里看了一会儿。
余白突然扯了扯顾时卿的衣服，用商量的语气说：“时卿，我们收养他吧！”
顾时卿一怔，顾家本来就打算接孩子回去的，他不明白余白的意思。“爸妈会接他回去的。”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们来照顾他吧！”余白低着头，没什么底气地说。
顾时卿立刻就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不行？他是你儿子啊！你来养他，不是最理所应当的吗？”余白反问。
顾时卿揉了揉眉心，这孩子又不是他想要生的，他并不怎么想养。而且关键在于他们两个都是男人，又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他爸妈首先不会同意。
“小鱼，那是个孩子，还没断奶的小婴儿，不是流浪猫，流浪狗，不能说养就养啊！”
在今天之前，余白确实没有这种想法的，但是刚才李曼华拉着他的手，让他好好待孩子，他一下就被打动了。尽管这个孩子来的不正当，到底是李曼华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没有错，大人也算为自己的错赎罪了。既然李曼华把孩子托付给了他，他就有责任照顾他。
“刚才……李曼华临死前，还惦记着孩子……”余白低着头，有些失望。毕竟那是顾家的金孙，确实不是他想养就能养的。
“她说什么了？”顾时卿问。
“她拉着我的手，让我以后好好待念念……”余白抬起头，用希冀的目光看着顾时卿。
顾时卿一向是不忍心拒绝余白的，但是这件事，他真的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他愿意接受孩子，但前提是不能因为孩子影响他和余白的感情。如果他们两个要养这个孩子，那势必会减少二人世界的时间。
顾时卿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拉着余白往回走。
余白还不肯放弃，差点要使出撒娇大法了。
顾时卿最后只好说：“领养是大事，等解决了官司的事，再说吧！”
余白悻悻然地哦了一声，跟着顾时卿回了手术室门口。李曼华已经伤重不治过世了，秦悦还在手术室抢救，他们要去等消息。
--------------------
第二百六十四章
顾父顾母也收到了消息，由顾铭宇陪着，赶到了医院，看到余白和顾时卿一起来，有些奇怪地问：“你们去哪里了？”
顾时卿回答：“去看孩子了。”
顾母立刻紧张地问：“念念怎么样？”
“他没事，有安全摇篮保护，没受什么伤，一些检查结果都是正常的。”
顾父顾母都松了一口气。
顾时卿看到顾铭宇，就问起今天开庭的事。顾铭宇说邢远之都处理好了，既然李曼华过世了，就撤诉了。
“怎么会发生车祸的，还……”虽然顾母对李曼华很失望，但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还是念念的生母，突然听说她过世了，她心里还是很难过。
“我听交警队的人说，雨天路滑，能见度也低，李曼华的那辆车为了躲避狗仔，才撞上了前车，狗仔的车来不及刹车，也追尾了。
三辆车连环追尾，头车里只有一个司机，撞击时，安全气囊弹开了，只受了一些小擦伤。狗仔的那辆车里有两个人，撞的有些厉害，前挡玻璃都碎了，不过两人运气还算不错，有安全气囊支撑，一个手骨折了，一个肋骨裂了。
最严重的还是李曼华那辆车，当时秦悦坐在副驾驶，李曼华和孩子坐在后排。车祸发生后，司机的喉咙被碎玻璃扎穿了，当场死亡。秦悦的头部也被扎了碎玻璃，大失血。李曼华在后排，本来没那么大影响的，关键时候，她用身体护住了孩子的安全摇篮，身体承受了所有撞击，内脏多处破裂，这才回天乏术的。”
顾母听完，已经泪流满面了。顾父听了都有些不忍心，揽着她的肩膀，小声安慰着。
顾时卿看到一旁余白的脸色，已经煞白了，好像他也刚经历了一场车祸一般。
“怎么了？吓到了？”顾时卿坐到余白身边，抚了抚他的后背。
余白摇摇头，靠在了顾时卿的肩上。刚才有一瞬间，他真的与李曼华共情了。
顾时卿用责怪地眼神看了顾铭宇一眼，看你干的好事。
顾铭宇撇了撇嘴，他没有夸大事实，相反的，还是很客观的描述了现场的情况啊！
正在这时，手术室的灯灭了，几人纷纷站起来，神情紧张地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大门缓缓打开，两个穿着无菌服的医生走出来，边走边摘下口罩。
顾母上前两步，问领头的那个医生：“医生……手术还成功吗？”
医生摇了摇头，惋惜地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顾母愣在了当场，顾父赶紧上前扶住了她。
顾母听到医生在问谁是病人家属，去办理接下来的手续，再后来她就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顾母突然晕倒，可把其他几个人吓坏了。好在这里本来就是医院，医生也是现成的，顾铭宇立刻送顾母去看医生。顾时卿要留下来办理秦悦和李曼华的后事，余白有些担心顾母，就陪着顾铭宇和顾父，送顾母去看医生。
医生给顾母做了简单的检查，说她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年纪大了，情绪起伏太大，容易血压高，在病房里休息一会儿就好。余白还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些日常要注意的地方，送顾母去病房后，又跟着医生去拿药。
顾父看着余白忙前忙后，比亲儿子还关心顾母，他也有些动容，原来对他的不满，也淡了一些。
秦家没什么亲戚，所以秦悦和李曼华的身后事都是顾时卿帮忙办的。顾时卿将秦悦与她的丈夫合葬后，又在不远处选了一块墓地，将李曼华葬在了那里。
下葬那天，天阴沉沉的，余白也去了。他穿了一身黑西装，看上去神色蔫蔫的。他在坟前放下一束白菊花，然后蹲下身，与墓碑上的照片对视。照片上的女人留着一头长发，笑得很温柔。
余白抬手擦了擦照片，说：“这里风景很好，你安心住下。念念一切都好，等他能出院了，我们带他来看你。”
顾时卿将他拉了起来，“走吧，好像要下雨了。”
余白哦了一声，跟着顾时卿走了两步，突然像想到什么，回头又对墓碑轻声说：“你放心，我会对念念好的，还有时卿！”
“还不走？”
余白应了一声好，快步跟上了顾时卿。
“你刚才跟她说了什么？”
“啊？没什么，就是说再见！”
因为李曼华和秦悦都过世了，秦家和李家也没有什么近亲能收养父不详的孩子，所以念念就成了孤儿，而顾家也通过了一些手段，打算收养念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