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份(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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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 入库:11.08
他忘不了简抑的居高临下,与到现在相处时不时都还流露出的戏谑。
一边看不起他,一边心安理得地享用他带来的好处。
跟他日常相处,从来都带着点到为止的客气,从来都没真正与他交心。
俞扬想过,不让简抑如此轻松地全身而退——他不是大度的人,但正因为简抑待他客气,他便没有能真正拿捏简抑的把柄。
还能怎么办呢,人生在世,不过低头二字。
他向简抑低过很多次头,不差这一回两回。
哦,甚至吃到点儿什么可口的东西,都要眼巴巴地给人家送一份去。
实际上人家锦衣玉食长大,也不缺这一两口吃的。
会议的间隙,公司某个小年轻的经纪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俞扬提了一嘴:“老板,他们拍综艺还蛮辛苦的,一定还要坚持每周看一本书的规矩么?”
俞扬平时跟公司员工的关系都挺好,说话都带笑的,但此时却冷脸,话说得极不客气:
“多看一本书而已,又不是让他们给人陪酒赔笑脸。”
经纪人吓得往椅背上缩了一缩。
俞扬眯了眯眼,想起她带的是小秦那个年轻的男孩子。
“小秦似乎上个月才成年,还在读大学吧。”俞扬道,“那他每周读两本书好了,照着我给的书单。”
“年轻人,多看看书不是坏事。”
虽然俞扬也没从看书中得到什么好处。
他天生缺了些审美能力,也缺了些共情能力,看书也不过是为了应付考试,以及应付社交。
再然后,就是为了应付那些个给简抑递本子的导演。
他作为经纪人,文学艺术储备不能太低。
但正如他无法欣赏简抑的电影,他也不能够欣赏文字的名著。
翻来覆去,电影只盯着简抑的脸;而名著,这是想象建议要扮演里头的角色,该做出怎样的表演。
简抑是俞扬社交圈子里,难得可以被称为艺术家的人;所以有关艺术的联想,他也只能想到简抑身上。
不过,多读书肯定是有好处的,俞扬从小都听老豆这么说。
老豆没什么文化,每天除了在摊子上砍砍猪大骨,跟周遭摆地摊的叔叔姨姨阿公阿婆聊聊天,就是把逃学在网吧里浪的俞扬逮回家,一顿七匹狼伺候。
但偶尔的偶尔,节省到连条新围裙都不愿买的老豆,会特地拿出几十块钱,把俞扬拎去县里唯一一家电影院,看最新上映的文艺电影。
看着看着老豆就在电影院里打起了呼噜,俞扬则慢条斯理地独享两人份的爆米花。
没人在意文艺电影的剧情,但老豆坚持要看,看完还会在他那个粉色厚纸板封皮的日记本里写观后感。
虽说写得狗屁不通就是。
例如:“演女主角的某某长得很正点。”
再例如:“这片子怎么是两个男的拍拖?还好小鱼在吃爆米花,没看剧情。”
小时候,俞扬无法理解老豆这迷惑行为,但白送的两桶爆米花不吃白不吃,自然没向老豆提出应有的疑惑。
到后来老豆突然离世,俞扬想问也问不到了,只能一遍一遍地翻开老豆的影评本子,想知道除却女演员长相、男演员拍拖,老豆到底还关注什么。
按照电影里演的,他不应该在这本子里留下自己心上人的印记吗?
但真就除了那些没营养的句子,老豆没一个字提到俞扬的母亲。
倒是母亲偶尔脑子搭错根筋,问俞扬以前在县城老家,除了学习还有什么课余活动。
俞扬回想起七匹狼的恐惧,谨慎地咽下网吧历劫记,只说节假日会跟老豆去电影院看电影。
“看什么电影?”母亲挑了眉,漫不经心的脸庞难得多了分精神。
而俞扬也难得被母亲追着提问,几乎可以说是受宠若惊。
于是他脱口而出:“春风沉醉的夜晚。”
其实还有别的电影,但他太紧张,只想起来这一部。
母亲笑了,这大概是俞扬和她重逢,第一次见她笑那么开心。
俞扬有点疑惑,但俞扬没敢问。
这些年俞扬很多次都想问,但再也没有了那一天那么好的时机。
可能有朝一日,也会变成遗憾。
但母亲身体不错,家庭医生全天候待命,出门司机保镖配套齐全,俞扬觉得他哪天没了,母亲都得依旧潇洒地活在这世上。
所以,俞扬不担心遗憾再次发生。
或者说,不问似乎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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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抑休假期间,俞扬很少能逮住他这个人。
虽然简抑偶尔会配合俞扬进行杂志的拍摄任务,也会抽空来公司指导小年轻演戏,但真需要跟俞扬打照面,不过一两次。
多数时间,他们都电话或者微信联系。
简抑结束休假,也很突如其来。
有时俞扬正在飞机上等候起飞,将要把手机设置为飞行模式时,简抑会来电话说,休假休腻了,赶紧给他找部戏来拍拍。
或者简抑干脆自己找来合适的剧本,直接拍到俞扬面前,宣告休假结束。
所以俞扬从来不认为自己是简抑的老板,顶多算是个合伙人,必要的时候充当一下助理,还是不给发薪水的那种。
好在他们多数时间能够想法一致,不一致也有俞扬硬掰到一致。
这么多年,没发生过争吵。
都体体面面,客客气气的。
因着他们这不近不远的关系,俞扬请过简抑做他婚礼的伴郎。
其一是为了做戏,省得有人嚼舌根说他们在公司里明争暗斗。
其二是俞扬点兵点将,把认识的人数了一通,都只有简抑最为合适。
按照老豆生前的说法,俞扬可谓是做人很失败,混了小半辈子,连个能真心一块喝小酒的朋友都没有。
如果他还没有离婚,他大概还能反驳老豆一句,虽然没有知心的朋友,但他找到了能携手共度余生的爱人——仅凭这一点,他就比老豆的人生强许多。
可惜到底还是没能够走到最后。
说起来这个婚不应该结,他有他的事业,前妻程程也有她的研究。
程程是没有打算结婚的,她那时正在准备出国的资料。
两人长达五年的恋情,在各自的忙碌中日渐消磨。
俞扬是想挽留的那一个,于是他提出结婚,以求为这段感情续命。
甚至还妄想着以此阻止程程出国,留在国内与他好好生活。
二十四岁的他总算在圈子里有了立足之地,若是爱人能答应同他携手一生,他将勉勉强强达到爱情事业双丰收的理想人生。
可婚姻和爱情是两码事,俞扬后来才知道。
程程答应他的求婚,一方面出于爱情,另一方面则是迫于父母那边的压力。
相比于男性,女性在这方面有着诸多不易。
俞扬在婚前畅想过婚后生活的蓝图,自顾自规划了一二三四五步,但程程听了只笑一笑,她继续着她的研究,并且没有放弃出国。
按道理讲他们该为此大吵一架,然后各自让步、和好如初。
但他们又都是讲道理的人,特意抽出一个下午的时间,在茶楼的包厢里心平气和地交流各自的想法。
俞扬说,他是真的想要一个安稳的家庭。
程程说,那前提是不是让她放弃她坚持了很多年的研究。
“小鱼,你愿意为了你想要的家庭生活,而放弃你自己的事业么?”
“你若不愿意的话,那也就根本没立场来劝说我。”
他们都没有让步,这个事情草率地翻过篇,也成了他们最终分开的根本原因。
到底谁有错呢?俞扬想,大概他错的多一点,他对程程也有算计,算计她的爱情,算计她面临的各方面压力。
方方面面算计好了,在一个明媚的午后,大学的校园里,他握紧程程的手,把那一枚指环交给了她。
母亲一开始就不看好俞扬的婚姻。
日常也没有插手他们小两口的生活,顶多就是参加了婚礼,喝了口程程敬的茶,随手把腕上的藕粉镯子给了程程。
离婚后,程程把镯子送还,俞扬说不用,算是他母亲的一点心意。
至于为何不看好这场婚姻,母亲没说别的,只道你一个害怕青蛙的人,娶一个解剖青蛙跟玩儿似的姑娘,有些不太合适。
俞扬当时的反驳是,他害怕青蛙,程程就能帮着解剖青蛙,说明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我看那小姑娘也不知道你怕青蛙。”母亲弯了弯眼睛,“刚刚讲到你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帮她徒手抓跑掉的青蛙,她笑得可开心了。”
母亲似乎很擅长捕捉这些细枝末节,明明成天都在风风火火地忙着家族生意,却还有闲心管他怕不怕青蛙。
俞扬差一点就把老豆的影评本给母亲,或许母亲能从那些凌乱的句子里看出什么东西。
但有一只手扯住了他的后衣领,他又一次把老豆唯一可以称得上遗物的东西悄然藏匿。
大抵潜意识里,他总是把老豆的死归咎于母亲。
谁让母亲风风火火,出现得那么凑巧,在老豆的葬礼上,一身灼眼的红。
此前俞扬和老豆在县城里生活的十五年里,没有半分母亲的影子。
俞扬也问过老豆,问他自己的身世。
老豆只说,他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俞扬也有听邻居们的议论,但身为土生土长本地人的邻居们,不知道老豆抱着襁褓里的俞扬从哪里来。
邻居们的印象里,老豆出现在县城就已经和俞扬绑定在一起,长达十五年,只有他们爷俩儿,没有第三个人的影子。
应该要有第三个人,因为没有母亲的话,老豆一个人是没办法生出俞扬的——俞扬初中的时候就上过生物课,知道最基本的生理常识,自然不会相信老豆真的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他。
他和老豆很像,特别是眼睛。
邻居们摊主们都说,他笑起来和老豆一模一样,只是他要瘦削些,老豆要圆润些。
他也继承了老豆的身高,一八三的个子,在岭南这一片区都算得上傲人。
不过他长得要更白净,面部线条更柔和,这些是随了母亲。
母亲出现在老豆葬礼上时,邻居们又说她一看就是俞扬的妈妈。
其实老豆和母亲算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没有半点所谓的夫妻相。
老豆是小县城里起早贪黑做小本生意的猪肉摊摊主,日常打扮是背心短裤外加人字拖,不笑的时候再拿把刀,堪称是凶神恶煞;母亲则永远妆容精致,衣着讲究,腕上的玉镯子一天一个样式,说是仙女下凡也不为过——俞扬猜不到她的年纪,仙女大概是没有年纪的。
恶煞跟仙女,一个地一个天,竟有朝一日能捆绑在一起,生出俞扬这还算正常的儿子,大概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生命的奇迹?呵。
俞扬尽可能地不让自己的事情牵扯到老豆和母亲的故事里,虽然他本人就是老豆和母亲故事的产物。
一旦牵扯,一旦细想,他怕自己会陷入往事未知的漩涡。
未知对于人来说有强大的吸引力,与此同时也有巨大的危险性。
俞扬是个做什么都要精打细算的人,不划算的事情,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可惜有时候精打细算也会出问题,例如和程程的婚姻。
他要的好处太多,于是被命运不客气地掀翻了船。
说不难过也挺自欺欺人,俞扬到底是醉了一个大夜。
迷迷糊糊地梦见了大学时候的事情。
似乎是大二的某个下午,他路过学校的生物楼,被里面的嘈杂声吸引。
教学楼里方方的天井,跳跃了如雨点一般的各色蛙类,在俞扬这里,他统称它们为青蛙。
青蛙们踩着不知名的鼓点跳跃,不光在天井里,也在俞扬脑子里的那根弦上。
他不该来看这一场热闹,及时止损的办法是扭头就跑。
但他被抓住了,一个女孩,犹如女孩手里的那只扑腾着四肢的青蛙。
“同学,你能不能……”
能,怎么不能?
俞扬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爱情,能让一个害怕青蛙的人在那个下午免疫了青蛙皮肤滑腻的触感,以及它们的咕呱咕呱,心甘情愿面带笑意地一只一只抓。
事毕,俞扬与女孩交换了联系方式。
程程,很特别的名字。
程程说,是因为她爸妈都姓程,所以她叫程程。
俞扬的名字没有那么多来历,他只说我叫俞扬,你可以叫我小鱼。
老豆经常叫他小鱼,频率高过俞扬这个大名。
俞扬跟着母亲姓,母亲不叫他小鱼,母亲很少叫他名字。
偶尔的偶尔,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会叫他“小羊”,特别提醒他是羊羔的羊。
俞扬,鱼羊,敢情他就是个鲜!
俞扬无力吐槽,再奇怪的名字也是生身父母给的,俞扬总的来说还算得上是个孝子。
做梦梦得稀里糊涂,酒醒后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大床上,他那不远不近的朋友简抑,正坐在床沿手里拿着本砖头厚的书。
俞扬下意识往被子里钻了钻,怕简抑一板砖拍过来。
他想起自己酩酊大醉的夜晚是在简抑的住处度过,窗外雨声淅沥,是长久的回南天气。
简抑是个好人,没有真给他一板砖,只冷着一张俊脸起身,让他醒过来就赶紧去洗漱,身上的酒气太熏人。
俞扬应该向他唯一的朋友表示感谢,让他在醉得都不是自己的夜晚,能有一方安栖之地。
事实上他毫无感恩的心,一边漱口洗脸一边冷漠地想,又被简抑拿到了个把柄。
只希望他在醉迷糊的时候,没有搂着人又哭又笑。
已经很丢脸了,就不要更丢脸了。
“你挑的那几个本子,让我看看。”
结束完一天的工作,俞扬在开车等红绿灯的间隙,收到了简抑的信息。
难得,眼下休假还不到一个月,影帝就又支愣起来想找活儿干了。
“我还在开车,等半个小时,我回家了再说。”俞扬发了一条语音。
很快绿灯亮起,简抑发了个ok的手势。
简抑不打扰他开车,他也不打扰简抑。
这大概是他们难得的共同点,即是遵守交通规则。
俞扬自顾自笑了会儿,而后想起简抑如此勤恳,是为了早日退圈。
行吧……他只是经纪人而已,管那么多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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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三差五更一更,不知道写多长。
没有等他回信,自顾自先进浴室洗澡。
待到热气腾腾、脑子里的泡泡快溢出来时,他才看到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
“刚刚在洗澡。”俞扬接通电话,耳边还是咕嘟咕嘟泡泡的声音。
太累了,脑子不太清醒。
他扯过来一个抱枕垫下巴,试图让自己好受些。
“你是要睡了?”电话那头,简抑的声音有些失真。
“没。”俞扬否认,“说好回来跟你聊剧本。”
虽说这个点儿也应该休息,他洗澡只是为了让脑子清醒,谁知道越洗越犯困。
“也没什么好聊的。”简抑说,“我已经选好了,就是打电话通知你一声。”
“哦。”俞扬克制地打了个哈欠,并没有为此感到惊讶,“看上哪一个了?”
“民国的那个本子。”简抑回答,“戏份不多,感觉没那么难。”
“我还以为你这次再怎么说也要选一个主角的本子。”俞扬稍稍来了点儿精神,“上一次的《古船》都是演的男二。”
“你让我拍二十一部戏,没说一定都是演主角。”简抑道,“我也把男主男配的奖项都拿遍了,这次要是有幸,拿个女配的奖也不错。”
俞扬笑笑,他知道简抑很有一本正经说冷笑话的天赋,哪怕简抑确实说的是正经事,都会不自觉地蒙上幽默的色彩。
“你要喜欢,随你咯。”俞扬这老板也不管事。
“我还没真正反串过,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效果。”简抑难得有些露怯。
俞扬便彻底提了精神:“我再看看民国那本子,你应该是演一个女扮男装的间谍?”
简抑应和:“嗯,女扮男装,是最难的一点。”
“正好可以挑战一下,虽然这很像套娃。”俞扬道,男演员扮演女扮男装的女间谍,一层套一层,不得不说,导演很会安排,“哟呵,你还有一小段和男主的对手戏呢。”
“就是不知道后边剧本改不改。”简抑道,“据我对鞠导的了解,他最要求真实感,剧本上有吻戏我就得真上嘴来。”
俞扬稍稍回忆了一下:“你也的确没接过同志题材的作品——当然这一部也不算,你演的角色是个女孩。”
“年轻的女孩。”简抑纠正,“只是长得比同龄姑娘身材高大,从小被当成男孩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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