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的神色停滞几秒后又恢复如常,“别这么悲观嘛,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
“洛,我怎么感觉你……”周芒打断他,“不太喜欢他。”
“不喜欢谁,江某人吗?”楚洛笑得脸有些僵,“不喜欢他不是很正常的吗,他又不是什么万人迷。”
“你说的也是,他有时候的确挺招人讨厌的。”周芒撑着头,打开面前的电脑,“不聊他了,还是抓紧时间干活吧,不然待会没心情干活。这两天有什么好的选题吗?”
楚洛神色复杂地从自己桌上翻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周芒,“有点价值的基本都在这了,最上面那个你不用管,邓老师和小钱会去弄,下面几个你看你有没有感兴趣的吧。”
前面几个选题是餐饮卫生和违规美容院的,周芒没什么兴趣简单扫了一眼便翻过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民泰制药厂”。
“洛,最后这个民泰制药厂是什么情况,有详细的资料吗?”
楚洛掏出手机把一段录音文件传给周芒,“这个啊,前天小钱接到一个举报电话,说是民泰制药厂有个员工因工去世,但他们老板不愿意赔偿,还让保安当众殴打员工家属,估计就是劳务纠纷。”
周芒掏出耳机听了一遍电话录音,几分钟后他神情严肃地问楚洛,“除了这个事以外,没有其他的事吗?”
楚洛想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呀,你是想说之前雅一和普泰药物垄断的事?那个不都两个月前的新闻,民泰就是普泰下面一个制药厂和这件事关联也不大吧?”
“不是。”周芒蹙眉道,“我就是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可以挖掘的新闻点。”
“这个目前没有,你要是感兴趣咱们可以去查查。”楚洛跟着他一起皱眉,“说起来,昨天韩院长给我打了个电话。”
“嗯?”
“她说很感谢我们,现在已经有人主动打电话联系她咨询关于这个病的事。但她觉得现在这个力度还不够,后续她还会联系其他媒体来报道救助院的事。”
周芒淡然笑起来,“这不是挺好的。”
楚洛苦笑一声,将手机递到周芒面前,“我感觉不太好。”
屏幕里是某个知名媒体昨晚发布的视频新闻,“带你揭秘信息素失控症患者的一天“,视频里的患者们脸上带着热情阳光的笑容,坐在亮堂整洁的房间里讲述自己是如何和病魔对抗,用短短几个月时间就痊愈的,说道煽情的地方连记者都跟着流了不少眼泪。
“芒子,你不觉得他们发这条新闻的时机很巧合嘛,而且几乎是刚刚发布就上了热门。这很难不让我怀疑这个是策划的。”
周芒心里已然有了答案,“现在的舆论对韩院长他们应该很不利吧?”
“嗯,我们之前发的那篇文章本来争议性就很强,现在又遇到他们这个,舆论很难会向着我们,毕竟只有少数Omega会得这个病,大多数的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关注这件事,很少会有人去思考内容的真假。等过几个月,就没多少人会记得这件事了。”
周芒伸手轻拍楚洛的肩,“别担心,公道自在人心,有句话怎么说的,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楚洛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冷声问他,“迟到的正义也能算是正义吗?”
周芒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盯着打印纸上“民泰制药厂”这几个字出神。
他第一次接触到这家制药厂是三年前,当时正值中秋前后,月亮很圆,他刚从弥南飞去西北准备在那边呆一段时间把年假休了。
落地没多久周芒就接到覃文的电话,说他正在处理一个很棘手的案子,可能这段时间都不能和周芒联系,让周芒注意安全。
因为覃文之前做暗访的时候经常会去一些不太正规的场所当“卧底”,周芒以为这次也一样,提醒他注意安全后就没在意这件事,结果还没等他休完假,覃文就出了车祸,他也跟着被赶出弥新。
周芒察觉到覃文的这次事故不太简单,在离开弥新之前去查了覃文的电脑,但里面的东西全都被人为删掉了,不过好在他找到了覃文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从里面了解到覃文出事的真相以及一个关于江家的可怕又疯狂的秘密。
周五这天周芒踩着下班的点离开公司,赶去和季长风约好的地方吃饭。
自从上次把话说开之后,他们的联络渐渐少了很多,一方面是工作上实在太忙,另一方面是周芒实在不想让季长风过多地牵扯进这件事。但遇到他没法解决的问题时,季长风却又是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他们约在大学时期经常去的一家川菜馆,在大学城附近,店面不算大但菜做得相当好吃。周芒到的时候,季长风正窝在饭店角落喝冰镇酸梅汤。
这家店的环境并不算好,简易搭成的木桌较一般饭店里的要矮一些,四周墙壁上覆着一层很难弄掉的油污,吱呀作响的风扇上也结着油垢,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油烟和辣椒的气味,灯光昏黄时不时有飞虫的阴影掠过。
季长风也是从公司赶过来的,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漂亮的蓝宝石袖扣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璀璨无比,也衬得他和这里格格不入。
周芒越过喧嚣的食客,把手里的包放到一边,像多年前一样散漫地坐在季长风对面,“点菜了?”
季长风盯着周芒看了一阵,把手边的菜单递给他,“还没,看你想吃什么就点吧。”
周芒接过菜单,点了一份辣子鸡,然后又递还给季长风,“我没什么胃口,还是你点吧。”
季长风笑着给他也倒上一杯冰镇酸梅汤,“那我们吃火锅吧,我记得以前你最喜欢吃这家的火锅。”
周芒撑着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穿西服还吃火锅?味道很大的。”
“都来这了,沾上味就沾上呗。”季长风漫不经心地回答,“出来吃饭开心最重要。”
周芒含笑点头,从一边的冰柜里拿出来两瓶啤酒摆在桌上,“你最近过得还好吗?遇……遇野他应该没去找你麻烦吧?”
听到这个称谓,季长风的神色有些停滞,开酒的动作也显得僵硬,“这倒是没有,不过……我倒是遇到了另外一个叫人头痛的麻烦。”
“嗯?”
“因为邵岚……”
“啊,他怎么了?”
季长风苦笑一声,“虽然很奇怪,但是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啊?”
周芒被季长风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反应半天后才问道,“未婚妻?”
季长风眉头微皱,“对,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是我们家的一些长辈找的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拒绝。”
回想起那天在邵家时邵岚看季长风的眼神,周芒忍不住轻笑出声,调侃道,“长风,我感觉他可能真的喜欢你哦。”
季长风眼神飘忽,“呵呵,你就别逗我玩了,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这个婚约可以取消的吧?”
季长风没回答,反倒把话题扯到别的上,“这个也没那么重要啦,说起来,你和江三的事怎么样了?”
想起江遇野,周芒的眼帘低垂,嘴角微微上扬,“挺好的。”
季长风见周芒这样,原本准备好的话都卡在了嘴边,恰巧店家过来上菜,他起身说了句谢谢,等锅开后,将衬衣衣袖挽到小臂上,淡然笑道,“阿芒,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周芒拿起一盘牛肉倒进锅里,“说呗。”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感觉,但之前我们在一起那么久,我感觉你啊,就是嘴硬心软。你面上看着冷,但心一点都不点硬。我不是说这样不好,我只是觉得,有时候心太软的人很容易被骗。”
周芒平淡地拉了拉嘴角,盯着面前飘满辣椒的红锅出神,“我知道的长风,我只是……算了不说这个了,之前我和你说的事有结果吗?”
谈起正事,季长风的神色骤然严肃起来,“我查过了,仁济救助院是五年前开起来的,院长韩春夏之前在海城一家护理中心工作,后面辞职回弥南开了这家救助院,但他们完全不盈利,一直以来都是靠资助人维持运营。”
“这个资助人是谁?”
“不知道。”季长风回答很干脆,“这个资助人一直以来都很神秘,从来都没有露过面,但我觉得他应该是弥南本地很有名的富商,毕竟这家救助院每年的花费都是一笔巨款。”
听完季长风的话,先前那种诡异的念头再次涌上周芒心间,像是一团缠绕在一起的凌乱线头。
“不过我这次叫你出来其实是有另外一件事想要和你说。”
季长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夹递给周芒,“你还记得徐盛吗?”
“你读警校时期的室友?”
“嗯。”季长风压低声音,严肃道,“他现在在系统内上班,那天见面的时候我们偶然谈到你那位……坠楼的同事,徐盛说就在他坠楼前两个月曾去派出所报过几次案。”
听季长风提起陈浅河,周芒的心一下跳到嗓子眼上,“你是说陈浅河他之前去报案?”
“对,但和北河大学那件事无关,他报案的理由是失窃以及尾随跟踪,这里面是当时他在派出所做的笔录,虽然警方那边认定这些事和他坠楼没有直接关系,但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周芒一时间不太能反应过来季长风后面说的话,嘈杂的嗡嗡声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震得他一阵眩晕,他打开档案袋,里面是一沓打印出来的笔录照片,上面记着的是陈浅河自杀前两个月的遭遇。
在陈浅河的描述里,那段时间似乎一直有人在跟踪他,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家,他总觉得有人在身后看着他。起初他以为那只是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直到有一天他下班回家发现自己屋子被人动过后,他才意识到那并不是幻觉,的确有人在跟踪他。
但奇怪的是那个进陈浅河家的人把房间翻得很乱却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他不是来偷东西的倒像是来找东西的。
听到这民警好奇地问陈浅河,“那你知道这个人是要来找什么吗?”
陈浅河回答,“我……不知道,但是我有预感他们下一次还会再来找我,除非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直到笔录结束陈浅河都没有告诉警察他的家里究竟藏着什么能让人大费周章过来偷的东西,那个小偷也没有被抓到,案件就这样不了了之,直到两个月后陈浅河从高楼上一跃而下,这件事才再次被人想起。
周芒紧紧攥着手里那几页薄薄的纸张,就好像这几页纸是救命稻草一般紧要,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响,连带着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阿芒,你没事吧?”
季长风见他状态不对,正想起身去扶他,周芒却先他一步拿着那叠笔录冲出饭店,被阴云笼罩的记忆在这一刻忽得清晰起来。
周芒想起那天在天台之上,陈浅河最后和他说的话,那句他一直没想明白的话,在“再见”之前,他说的是“白玉观音”。
第62章 60 众人皆醒我独醉
从饭店回江河印象的路有些远,周芒踉跄着走过一条街才想起自己应该打个车,他匆匆抬手拦下一辆出租,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张打印纸放进自己的包里。
一种极其怪异的情绪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没有一刻能静下心来认真地思考问题,他现在所能关心的只有陈浅河给他的那尊白玉观音。
涂着黄漆的出租车轻巧的穿过拥挤的车流,迎着凉薄的月色停在华丽的小区门口。周芒顾不上一直在响的手机铃声,推开家门连鞋都没换直奔卧室从床头柜下的抽屉里翻出之前陈浅河给他那个木盒。
盒子被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观音吊坠在卧室灯下闪着盈盈的微光,周芒把吊坠拿起,精心雕琢出来的菩萨正垂眸注视着他,周芒心中一阵酸涩,恍然间竟生出一种陈浅河正在某处看着自己的错觉。
他端详了一下手中的吊坠,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再三确认吊坠没有问题后他把吊坠放到一边,将盒子里垫着的那层红色锦布揭开,一张深黑色的SD卡被一张单薄的信纸包裹着正静静地躺在锦布与木盒的衔接处。
周芒的心在这一块几乎要跳出胸口,他把SD卡从里面拿出来,小心地将锦布和吊坠放回去,把盒子塞回抽屉里,然后打开了那张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阿芒,当年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弥南去了其他地方。我知道用这种你大概不会发现的方式和你告别很可笑,但请你原谅我的懦弱和自私,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我的确是个自私又怯懦的人,一直以来我都在畏惧一种东西,那就是曾经被我们称之为理想的东西。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当我所接触到的关于这个世界的苦难越多,我就越害怕。
曾经我总是抱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心态来看待我们的这份工作,认为这个世界总归是需要我们的,直到这几年我才发现所谓“底层代言人”的角色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我所做的工作,采访也好,报道也好,他们无法改变任何人所谓的命运,在时代和权利面前,我们都一样渺小如尘土。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份工作的确是有意义的,我们所做的事不会改变历史的进程但却可以让一些人少受一些没有必要的苦难,也可以让我在面对某种的生命的困境时聊以寄慰。
只是不管我怀着如何的心境来面对这份工作,我依旧无法摆脱世俗对我的限制,我可以为了我的理想,为了公平和正义而死,但我不能让我的家人和我爱的人因为我出现任何的差错。这也是当初覃老师出事后我选择逃避的原因之一,我实在不算一个英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记者。
你被迫离开弥新的那几年,我一直有想过要去找你,但却始终没有鼓起那个勇气,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在我的心中你和曾经所信奉的理想早已融为一体,但我背叛了我的信念,也再也没法在你面前抬起头。
有时候我回想这其实并不是我的错,只是我生错了时代,这是个实在悲哀的世界,我们所从事的行业分明是最该说真话的行业,可却也是谎言最多的地方。但这一切都不是我们所能改变的,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尽量去适应环境。
和你说这些我总觉得有些矫情,但又想要告诉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覃老师出事以后,我们曾经收到过一条通知,要将关于民泰制药厂那件事的相关资料都删除,我偷偷把覃老师当初发给我的文档保留了下来,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
其实我早该把这份文件交给你,但因为我的一些私心,我并不想让你见到它。我们都知道它的背后藏着一个怎样恐怖的事,我不想意外发生在你的身上,我希望你这一生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但我也知道不管我怎么做你终究会发现事情的真相。
没有人能够阻挡你,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是无所畏惧的,所以我选择用这样一个可笑的方式把它交给你,就当是把这一切的选择权都交给命运吧。
如果你看到看到这封信,我希望你能原谅我这点可笑的心思,也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平安快乐。
——陈浅河】
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几乎浸透周芒散落的碎发,滴落的泪水几乎要将把手中的纸张浸透,他抬手关掉卧室灯,在一片漆黑之中扶着床边深深喘气,等情绪渐渐平复才耷拉着身子翻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把SD卡查了进去。
这张卡大概是陈浅河刚工作的时候用来存现场照片的,周芒一路下拉,终于找到了陈浅河在信中提到的那份文件。
周芒点开文件,借着笔记本屏幕略微昏暗的光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里面是关于当年覃文负责调查的“民泰制药厂药品污染”的详细资料,这与他手里已有的相差不大。
但周芒很快就注意到,在覃文发给陈浅河的那份文件的最后一段里,覃文提到他找到一位愿意给他提供详细线索的线人,那位线人说制药厂最大的问题并不在药品污染,而是他们在部分药品中违规加入了神麻类药物……
“阿芒,你在看什么呢?”
屋子的灯突然被人打开,炙眼的灯光晃得周芒眼前一花,他关掉电脑,笑着望向站在门口的江遇野,“没什么,新上映的电影,这样比较有氛围。”
江遇野眉眼一挑,似乎是在思考这句话的可信度,“什么电影啊,这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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