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游意跟大家告了别,径直上了校门口的宾利。
宋浮云也回头打了声招呼,那帮男生十分热情地冲他挥手:“小云哥再见!”
这到底是谁发明的叫法,简直让宋浮云无力吐槽。
一回家舒游意就回房间了,宋浮云去小花园坐了会儿,向律师问了案子的进度和梁风的情况,意外地从律师这里得知宋兴明那个跑掉的老婆昨天回来了,警方已经把人带回局子里,但不同于宋兴明对他有伤害行为,这个女人能不能定罪就不好说了,况且她还是家暴的受害者。
宋浮云叹了口气,不再想这个事,站起身回房间了。
在一楼时,宋浮云就听见二楼飘出了乐声,他心中微动,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到了那扇贴着黄色标语的门前,乐声愈发清晰。
舒游意在里面弹钢琴。
自从那天在书架上看到那些奖状后,宋浮云就难掩好奇之心,很想知道嚣张又叛逆的舒游意坐在钢琴前是什么样的。
此时他站在门口静静听着,钢琴声从门缝里缓缓流出,是一首安静的曲子,他不通乐理,也不怎么会欣赏,但从悠扬的琴声中听出的好似是深情的诉说,像在把自己的心绪透过琴声说给一个人听。
门上的木牌还是“休息中”那一面,他听管家说,之前舒昀芮总是进舒游意的房间,舒游意这才在门上挂了个木牌,尤其是眼前这间房间,还专门贴了个标语。
但这种行为宋浮云只能说是幼稚更多,别人要真想进去,还会在乎你门上这几个字吗?
宋浮云站在门口听了许久,这首如叙述诗一般的曲子结束后,里面的乐声停止,他抬起手敲了下门。
过了会儿,舒游意来开了门,见是他,倒是没说什么,他问道:“我能进来吗?”
舒游意神色犹豫,宋浮云见状说:“没关系,你要是怕我打扰你,我就不进去了。”
“进来吧。”舒游意看了他一眼,放他进去了。
这个房间和宋浮云现在的卧房差不多大,靠窗边有一个用两级台阶抬高的平台,放了架白色的三角钢琴,上面一尘不染,看着还很新,显然平时是精心保养着的。
平台以外没什么摆设,十分空阔,靠墙的地方有一个放果盘茶杯的小桌,地上放了几个地垫,可以供人席地而坐,墙角还有录音设备和一些装了乐谱的箱子。
宋浮云坐在地垫上,把手机调了静音。
舒游意大概是真的很不喜欢穿校服,一回家就把校服换了,但现在的舒游意却没穿风格张扬的衣服,而是穿了件冰蓝色的衬衫,下摆是不规则的设计,左半边短,右半边长,胸前有个格纹的口袋,看起来清爽干净,衬上白色钢琴和夕阳余晖,赏心悦目。
屋里多了一个人并没影响到舒游意,他坐回钢琴前试弹了一小段,才开始进入一首新的曲子。
新的曲子和上一首不同,听着就有古典音乐的味道,像优雅的欧洲宫廷舞曲,节奏相对明快,听起来也很耳熟,想必是一首十分经典的乐曲。
细看之下,宋浮云发现舒游意的手掌宽,手指长,但又不是骨感的纤细,而是看着紧实有力,纵使他这样的外行都觉这是一双极适合钢琴的手。
窗帘大开,夕阳最后一抹晖光斜斜照射而入,洒落在黑白琴键上,也洒落在跃动的手指上,浅金色的光芒像是在乐声中也拥有了生命,在音符的河流中流淌,不舍离去。
宋浮云下意识地就在脑海中想起一个词:浮光跃金。
乐声里仿佛有一条河,就像舒游意衣服的颜色,水面上反射出的光芒也像此时此刻的夕阳一样美丽。
宋浮云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都没意识到已经沉浸在了乐声之中,当天色忽然暗下去一些时才稍稍回了神,再看过去的时候眼中藏了一丝羡慕。
刚上小学那会儿,他看到别的小朋友被父母带去学乐器,他也会羡慕和嫉妒,但他又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平安活着,好好上学已经很难了,他连幻想做这些的权利都没有。
那时的他还会想象如果自己当年没有走丢,没有离开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会过得怎么样?
也许他的家庭也不富裕,但温馨美好,过着平淡的日子,他每天做着规律的事,上学,放学,业余时间父母会带他去上兴趣班,会带他去游乐园玩,给他买一只气球。
都说上天对所有人是公平的,可常人最稀松平常的幸福对他来说都是奢望。
后来他早早地看淡了,接受了命运的不公和残忍,不再去幻想他曾短暂幻想过的那些东西,只想读完书,考一个好大学,逃离在淖泥里打转的日子。
多年后的今天,天色渐暗,他坐在屋中的阴影里看舒游意弹琴,听琴键上流泻出的曲声,无来由地,那样久违的悲伤情绪重新造访,在他还没来得及招架时就已在瞬息之间包裹住了他。
他如沉入深海,将要溺亡,脑中空白了好一会儿,直到乐曲又换了一首才感受到鼻腔中吸入了新鲜的空气。
第三首曲子更加舒缓,是与夜幕即将降临相配的幽静,琴键上的金色光芒还剩两三点,舒游意的身影也半明半暗,衬衫下摆因弹琴的动作而变乱了,短的那一侧会在他微微俯身时滑上去,露出少年人劲瘦的腰身,再直起身时,又被裤子上的链子勾住,卷起了一条边。
宋浮云背过了身,前面他忽然感觉到脸上有凉意。
他居然流眼泪了。
好像他已经快十年没哭过了,被钟志成打得浑身都是血的时候,被关在漆黑的仓库里快要饿死的时候,他想的只有活下去,哭实在是太没用的事。
可他今天却听舒游意弹琴听哭了。
他不知道的是,舒游意中间漏弹了两个音,转身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在阴影中微微佝偻着背,抬手抹了一下脸。
天色又暗了一些,宋浮云去打开了房间里的灯,灯光偏冷,照在弹琴的人身上多了一分孤独感,让他看起来像躲在无人可知的角落里忧郁的小王子。
舒游意弹琴时不怎么像他平时的样子,安静优雅,脸上没什么情绪变化,却将所有情绪都放进了乐声之中,但或许舒游意又还是那个舒游意,看似张扬的外表下是柔软敏感的内心。
宋浮云没有听完所有的曲子,中途悄悄出去了,他需要一个人待会儿,消化掉突如其来的情绪。
在自己房间靠做题平复了心情,鬼使神差地,他在手机上下了一个音乐软件,搜了“钢琴曲”,收藏了一个包含各种经典钢琴曲的歌单,从第一首开始听。
这一晚上他的手机一直停留在音乐软件的界面,洗漱完回来准备睡觉时,软件刚好播放下一首,前面他还没听出来,到了中间他才听出是他在门外听到舒游意弹的第一首曲子。
他莫名还有点激动,赶紧点进去看。
《给母亲的信》。
演奏者是一个叫理查德的钢琴家。
他认真听完了这首曲子,觉得舒游意弹得和原版有一样也有不一样,也许是弹奏者情感不同,乐声也会有不同,还有可能舒游意在一些小细节上做了自己的处理。
但情感却都是那么真挚,他也是今天才相信投入了情感的音乐真的会触动人心。
本来打算睡觉的他又没了困意,他很少对一件事这么感兴趣,带着孩童般的好奇和执着,把歌单里后面的钢琴曲一首接着一首的点进去听。
都快困得打哈欠时,他找到了第二首曲子。
《蓝色多瑙河》。
舒游意的表现力真的很好,他确实能从古典圆舞曲里听出水波粼粼的多瑙河,也难怪这首曲子这么耳熟,他看了评论才知道童年大家都看过的《猫和老鼠》里有这首歌。
最后他把整首歌单都听完了也没找到第三首曲子,他不死心,又点了一个歌单,这次很快就找到了。
《秘密的庭院》。
也是理查德的作品,看来舒游意很喜欢这位钢琴家。
像是终于没了心事,宋浮云神清气爽地把没电了的手机拿去充电,而后上床睡觉了。
今夜似乎入睡得格外快一些。
作者有话说:
弹钢琴的小舒在小宋心里好感度up up up
在基友的强烈要求下改了个文名,说我用原来那么文艺的名字是不想活吗……但我寻思着我这应该也不是名字的问题吧,我的文本身或许就不讨喜……可能完结后会把名字改回去,如果懒也可能不改了QAQ
十一假期的第一天,宋浮云跟着舒游意坐车去了澜城郊外一个休闲山庄。
山庄占地颇广,还有一部分是在山丘上,里面又有马场又有温泉,他们要去的是在水边的娱乐厅。
刚进门就有一个看着已经读高中的男生冲舒游意招手:“小意快来,等你好久了。”
宋浮云扫了几眼,在场的富家少爷都比舒游意大,很是亲昵地拉着人坐在了沙发中间。
“我听我爸说,你爸领回家一个人,我还不相信呢。”刚才喊舒游意的男生应该就是这次聚会的发起者,叫陈临泽,“没想到是真的啊,你还真多了个哥哥啊?”
宋浮云没走过去,在旁边找了张高脚凳坐了。
舒游意不咸不淡地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喜欢管我家的事了?”
陈临泽推了他一把,说:“没良心,这不是怕你被欺负。”
“切。”舒游意不屑道,“我跟他又没仇。”
陈临泽和附近几个男生一起看向宋浮云,问道:“兄弟,一起过来玩?”
说着那几个人就开了几瓶啤酒,还招呼着舒游意也喝,宋浮云皱眉,过去拦了一下,说:“才初一,就别让他喝了吧。”
“小意,你这个哥还挺心疼你啊。”一个只穿了件篮球衣身材壮实的男生大笑着说,“比舒昀芮还像你亲兄弟。”
舒游意窝在沙发里被人揽着肩,懒洋洋地看了看说话的人,又看了看站在茶几旁微皱着眉的宋浮云,眼珠子转溜了一圈,眼神示意了一下为他倒的那杯啤酒,对宋浮云说:“你跟临泽哥他们差不多大,要不你喝吧。”
“不了,谢谢。”宋浮云冷淡道。
舒游意无趣地转开眼,预想过的愤怒和不屑都没出现在这人脸上,又是这副清清淡淡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浮云太成熟了,有时候他总觉得这个人有一种离群索居的孤离,好像几乎没有什么事能引起他的注意,掀起他心底的波澜。
只有偶尔,很少的时候,他会看到宋浮云把内心深处久违的情绪翻上来。
这样的宋浮云看起来真实多了,像喜怒哀乐都还愿意表达出来的少年人。
看宋浮云冷淡,陈临泽等人也没再把话题带到他身上,有宋浮云在一边看着,舒游意也终究没接过那杯酒,乖乖地倒了杯冰可乐喝。
这地方吵得很,宋浮云根本不想多待,但又怕自己走远了,舒游意就无法无天起来。
真是服了,他现在确实就是在带孩子吧!
操碎了心!
陈临泽招呼着一帮人玩了几把牌,又去开了个游戏厅让大家玩游戏,舒游意跟过去也玩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陈临泽让他去水吧那边时他没去,一个人打了会儿游戏,看宋浮云全程坐在旁边玩手机,还有点不好意思,放下游戏手柄想叫他一声,但宋浮云听见声音已抬头看过来,他又哽住了一般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舒游意还是站起来出去了。
水吧那边开着蓝紫色的灯,舒游意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夜店,再加上一堆人凑在那里吵闹着,那效果也着实很像夜店。
陈临泽被围在中间,从水吧下面拿出两个长条状的纸盒子,包装看起来是幼稚的卡通风,舒游意没走上前,站在稍远的地方好奇地往那边看。
宋浮云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过去,觉得这种盒子很眼熟,心里咯噔一声。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一个看着有十八.九岁的男生也在打量着那两个盒子,“你从哪里搞来的?”
陈临泽得意地笑了笑,说:“想搞还没办法?这又不是那种东西。”
说着他打开了盒子,取出一个外形像小型灭火器的粉色罐子,上面有气阀,里面装的应该是气体。
“这么大瓶?”前面那个男生又说,“我以前见过的都是很小瓶的。”
“你见的那个应该是以前医院拿来当麻醉剂的吧。”陈临泽越发得意,“我这个当然是专门充的,这一瓶可不便宜。”
其他人听出来这东西应该属于违禁物,但都没当回事,还新奇地围上来研究那个粉色罐子。
舒游意脚步微动,右手手臂忽然被人用力握住,宋浮云握得很用力,他感觉有些发疼,但挣了两下却根本挣不开,不满道:“你干嘛?”
“你要是敢过去……”宋浮云指了指不远处的游泳池,“我就把你扔水里。”
舒游意前面并没想过去,但此时听宋浮云这么说,逆反心理一下上来:“那我还真就过去了,你有本事就把我扔水里。”
宋浮云在看到陈临泽把那个罐子拿出来时就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背上霎时生出一层冷汗,曾经在会所开门看到一屋子人神志错乱不清的惊悚场景又映入脑海,眼前都有些眩晕。
“你去。”听到舒游意这么说,那股眩晕感更重了,他无名火起,气得笑了一下,“你最好再跟你爸说一声,别让我继续待你家里了,不然我真怕你哪天死得不明不白的还要怪我没管好你,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舒游意愣了一下,他第一次见到宋浮云这么生气,说的话也有点口不择言,是气过头了。
但他刚才一没骂人二没说什么丧尽天良的话,也就呛了一句,怎么莫名其妙就说他要死不死的了?
终究是青春期叛逆,舒游意没忍住又呛了一句:“我就过去看一眼是犯法了?不就是可能吸了就上瘾的那种东西吗?我还能不知道?”
“你他妈知道你还说什么屁话?”宋浮云眼神更冷了,从不蹦脏话的人一口气蹦出好几个不文雅的字,“知道就给我滚远点,不当回事还在这自作聪明的我最看不起。”
舒游意深吸一口气,声音稍大了一些:“宋浮云,你吃枪.药了?”
“以后别再跟这些人往来。”宋浮云冷声道,“今天他们拿出的是这种东西,下次是不是就是别的了?”
舒游意不服气:“凭什么!我一个月都未必跟他们聚一次,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行,随便你,以后出了事也跟我没关系,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到底什么意思?”
这边的动静让陈临泽转头看了过来,招招手道:“来来来,哥给你看点好东西。”
舒游意站着没动,陈临泽直接上前把他拽过去了,宋浮云没阻拦,冷眼看着,舒游意也正在气头上,任自己被拽走了,但身后只觉如芒在背,某人的那双眼睛简直要把他扎出血窟窿来了。
“知道这是什么吗?”陈临泽拍拍气体罐子,问。
舒游意摇头。
“草莓蛋糕吃过吗?”陈临泽神秘地挤挤眼,“这东西差不多就这个味。”
舒游意大致猜到了这东西的性质,陈临泽一直很爱玩,总能搜罗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喜欢攒局结交圈子里的人,且他上面有个哥哥,作为小儿子从小就只需要做个败家子就行,说实话他不惊讶陈临泽拿出这种东西。
况且他们的圈子说起来都是有头有脸的有钱人,但也是真的乱,渣滓多如牛毛,有了钱就没处花,喜欢倒腾不干净的东西。
“我不喜欢吃草莓蛋糕。”舒游意皱了下眉,就像吃到了自己不喜欢的食物,“我喜欢奥利奥味的。”
陈临泽笑了笑,没再拉着舒游意,转头继续跟那群人说这东西怎么用的了。
舒游意也松了口气,退到了前面他们坐过的沙发,宋浮云看了眼手机,但没说话,应该还在生气,眼中还有隐隐的后怕。
“要不回去?”舒游意清了下嗓子,问他。
宋浮云看他一眼,站起身沉默地直接走出去了。
舒游意前面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是有意求和了,没想到宋浮云理都不理他,他跟陈临泽打了声招呼,也出去了。
坐在车上回家的途中,宋浮云坐得远远的,两人左右各靠着一边车门,互不搭理,就连司机都看出来了他们两个应该是闹别扭了。
下了车后,宋浮云也一句话没说,舒游意叫住他道:“喂!你还没气够啊?”他语声放缓了一些,“这不是什么事都没吗?我真没想看那个东西。”
宋浮云听到他这么说,走回来冷冷盯着他,说:“我确实不想管你,是我觉得自己受不起舒总这么大的恩惠才答应的。而且我也没义务管你,你自己想过成什么样跟我没关系。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你能不能允许自己犯错是你自己的事,下次你再想跟着他们做什么事都随你,你就算真吸了也跟我没关系,反正毁了的又不是我的人生,你自己去为自己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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