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铮眸子短暂的闪烁了不到一秒的白光。
用灵力看清楚了,是自己之前写给千途的“听话券”。
随手画了哄他玩的,千途竟一直带在身边。
迟铮看着千途,心里有股难言的感觉。
虽然也做过类似的傻事,逼千途签字画押的写保证书给自己,但看着年轻的恋人认真觉得一张纸就能锁住自己,迟铮还是会觉得心疼又心软。
迟铮垂眸,放弃了自己修补房顶的主意,拿起手机给岑天河发消息,把这好差事让给了他,反正那房顶八成就是岑天河笨手笨脚弄坏的。
千途手里捏着的听话符虽不敌如来的六字真言,迟铮也甘心,实实在在的被压在这五指山下。
给岑天河发了消息不到半小时, 岑天河那边直接将电话打了过来。
迟铮手机上就俩联系人,一个联系人他几乎二十四小时守着,另一个联系人基本没来往, 迟铮怕出任务的时候漏接千途信息, 故而从未设过静音。
迟铮原始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旁边几个同学看了过来,迟铮蹙眉。
担心让同学老师不满牵累千途, 迟铮老实起身,俯下身在千途耳边低声:“我接个电话,出去罚会儿站, 叫我给我发消息。”
迟铮往外走, 不忘假装是不经意的、手腕轻轻蹭了一下千途手肘, 让千途记笔记的手动了下, 在笔记本上留了个错字划痕。
千途耳廓微微发红,觉得自己大概是最近过得太幸福,心理年龄直线下降。
初中男生都不一定还会用的哄恋人的小把戏, 迟铮做了,偏偏千途真的就会被迟铮这些小花样逗到。
什么在千途课本上写迟铮自己的名字、放学前偷藏起千途的笔帽下课后看着千途找、把千途不要的草稿纸叠成小船收到自己口袋里……
迟铮有介于初中男生到大学男生的所有恋爱状态,什么场合都影响不了他, 因地制宜随时随地调整节奏,在学校就是帮千途记笔记买零食, 在外面背书包埋单也很利索,回到家里就完全是为所欲为, 受限于天生一张冷脸看着不够腻歪, 可千途偏偏就吃迟铮面无表情的调情那一套。
明明是头一次正常谈恋爱, 但迟铮宛若天生就知道如何能撩拨到千途一般, 无时不刻让千途意识到他是被自己男友爱着的。
千途是第一次恋爱, 无从比较,但也清楚不是所有人能把恋爱谈的好似漫不经心又面面俱到的。
千途看看老师,趁着老师低头切板书的间隙,转头看教室后门——
迟铮站在楼道里靠着窗看手机,但位置卡的刚刚好,正好是能看到千途背影的位置。
迟铮余光里留意着千途,给岑天河打了过去。
“物业的电话和千途的信息不都发你了?”迟铮淡淡道,“物业不让你进还是不让你修?”
电话那边岑天河沉默片刻,“还没去,你这会儿有空吗?”
迟铮问,“大乾元怎么了?”
又是一阵沉默。
“我不好说他现在的状态,总之是……非常不好,我不好描述。”岑天河迟疑道,“我总觉得他马上就不行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千途。”
迟铮十年多不打电话,总是忘记别人看不见他表情,下意识摇头,“不可能,千途现在还是人,万灵岛就是被那老东西活活炸了也影响不到正常人,他只能影响到灵师,你有什么感觉?”
“没有,除了不能借着万灵岛恢复灵力,其他也没什么影响,只是这边真的有点……我没法描述,总之就是让人瘆得慌。”岑天河迟疑道,“昨天你让我守着这边有什么变化,我看不出什么来,倒是想问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是千途怎么了吗?”
迟铮沉默片刻,他自己都说不清这算什么。
只是千途先是无法被干预梦境,那梦境又突然如休眠一般不再出现了,虽暂时看是好事,不再干扰千途睡眠了,可万事有变就总让人担心,迟铮问,“大乾元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那边岑天河语气迟疑,“说、说了……所以我才想着联系你,本来想等晚上千途睡了再去找你说的……”
“大乾元问我,能不能借我的灵力,连通千途家里的一面镜子,他想再见千途一面,大乾元说他几个月没见过千途了,想看看他。”
不等迟铮说话岑天河忙道,“我当然拒绝了,你放心……我是夙辞的赤灵,灵力里有夙辞的一部分,我总担心这会不会变成什么媒介或是引子,让他能直接对千途做什么,但我拒绝后又觉得这不合理,千途小时候大乾元都能变出一个千途的资助人来,怎么现在想见千途一面都做不到,几个月……这几个月别说是大乾元,我想见千途都能见到,他怎么可能做不到?”
迟铮蹙眉。
岑天河还在担心,“灵力化成的双面镜能彼此干涉到什么程度?夙辞以前不经常对你用吗,你了解不了解?这是不是什么陷阱?”
“彼此什么都干涉不到,夙辞那样的灵师都做不到。”迟铮比岑天河还谨慎,“但那老东西能做到什么份上我不清楚,别答应他,也别自作主张。”
“他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不过我总担心千途不做梦了是不是跟那边有关……你来替我,我去万灵岛一趟,你来守着千途。”恋爱不止滋养了千途,迟铮最近受千途影响,脾气也好了几分,迟铮犹豫片刻,“你过来,随便你露不露面,你要是想化成人形见见他……我无所谓。”
岑天河惊的半天无话,哑然,“我、我能跟他说话?我我我化成人形见他?你……”
“我拦着,你不也没少见。”迟铮淡淡道,“随便你。”
说罢迟铮挂了电话,给千途发了个信息。
怕千途担心自己,迟铮又补了一条:【不是去修房顶,放心。】
教室里的千途看着迟铮的短信原本有点不放心,迟铮在这个城市住原本是为了远离家人,偏偏他家里三五不时的就会来这边见他,每次见面后迟铮都不是很有精神。
男朋友家里的事千途不便多置喙,只能在每次迟铮回来时多哄他,千途看着迟铮的信息,刚想开个调情的玩笑哄迟铮时,千途手机又震动了下。
迟铮:【你回头看我一眼,我就走了。】
千途眸子动了下。
床上的迟铮很迷人能让人沉迷,但平时小事上最纯情的迟铮,更能让千途心跳加速。
走廊里,得到恋人回应的迟铮收起了手机,在感知到岑天河灵力的那一刻他走开了,消失在了一个监控死角。
再次踏足万灵岛,迟铮才明白岑天河所说的“不好描述”是什么意思。
万灵岛附近已被设下了层层结界,从远处望过去这层层泛着灵力光芒的弧形网罩好似极光,随着诡异的律动起伏,泛着不同颜色。
大乾元放下这数道防护网应该已耗尽了最后的灵力,迟铮确定这肯定不是防自己的。
这比起夙辞当年在小岛上放下的防护千分之一都不足,对迟铮几乎毫无伤害。
迟铮上岛,看着眼前的画面眉头微皱。
若真的有炼狱,不过如此。
足下的土地几乎是软的,整座岛好似一片腐烂了的肉粥,颜色不一还在缓缓蠕动,时不时的有青紫色好似肉筋的根脉抽搐的浮出地面又断裂,失去韧性后烂成一条没弹性的皮肉。
迟铮大概了解这老东西苟延残喘的还要竭力放下防护网的用意了。
迟铮嗤笑,淡淡道,“你居然还有羞耻心,怎么?怕被万千灵师们看到你穷途末路的这幅鬼样子?”
没有回音,迟铮直接闪现到了小岛中央。
原本清澈见底,不断往外散布灵力的一汪泉水变成了一锅锈红色的烂肉,粘稠的汁液不断往外涌,原本万年盘坐在中间的大乾元只剩了一颗头颅露在外面,脸颊上遍布着几个孔洞,也在缓慢的往外渗着液体。
迟铮静静地看着大乾元。
迟铮并非人类,他对这种画面没有正常人应有的恐惧。
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恶心。
“你也知道,这幅样子不便见人?”
迟铮想了片刻,问道,“千途频频记起前世的事,他的记忆在恢复,是不是加速了万灵岛的衰败?”
泉水中央的大乾元睁开了眼,他的左眼球已经烂了,剩下的右眼缓慢的专向迟铮,依旧没说话。
“你对我千防万防,竭力阻挠我找到他的时候,我就想过,你不至于真是愧见夙辞……夙辞要是回来,你就彻底消失了,对吧?”迟铮看着大乾元,想不明白,“变成这幅鬼样子你也要坚持活着?你图什么?”
大乾元溃烂的嘴唇动了动,终于开了口。
他的声音和以前也有所不同,腐朽沉闷的声音里偏偏带了点尖利的音调,好似破了声劈了叉的老旧乐器,分外让人麻心:“我上次见你的时候就说过……迟铮,我后悔了。”
大乾元将眼睛合上了,缓缓道:“早知道最终是这个结果……”
“你也不会放过我,放过夙辞。”迟铮做了那么多年的白灵,听的最多的就是恶灵们死前的这句话,早听腻了,“比你有诚意的死前求饶我听的多了,你换个更能打动我的,你连岑天河那个心软的废物都打动不了,还想说服我?”
又是一阵良久沉默,大乾元低声说:“过不了多久,我就不会再有神智了,彻底消逝之前,我想见见那孩子,行吗?”
“我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你不用再担心我,但凡我灵力如百年之前,我不可能让你见得到夙辞。”大乾元重新睁开眼看向迟铮,“人之将死,我不会再害你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夙辞,我如果真的不想让你们相见,早在千途出生不久就该让他丧命的,但我舍不得……这些年我总想起他,看着三岁的千途,就想起当年出生在这里的小夙辞。”
“犹犹豫豫,舍不得下手,让他活到了现在……”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大乾元祈求的望向迟铮,“千百年里,我只爱过那个孩子,也只有他陪伴我那么久,我现在灵力所剩无几,就算没有你设下的层层防护,我也没法看见他了,帮帮我……让我最后看看他,让我知道他跟你相处的很好,让我知道他过得开心就好,就一面,迟铮,就一面,行不行?”
大乾元语调微变,哑声说,“我留着千途,就是因为舍不得,舍不得他活不到成年,舍不得他没见过大千世界,舍不得他没享受过少年人该享受的一切……如今有你在,我只想确定那孩子真的得偿所愿了,迟铮,想看看自己孩子转世后是不是真的过得幸福,这有错吗?我就这点愿望了,我、我……求求你……”
大乾元喃喃,“我求你,我求你……”
迟铮完全不介意四周污秽,蹲下身平视大乾元,白色眸子闪着不详荧光,语气平静:“十几年前那个夜里,夙辞横死街头的前几个小时,绝望心死,只想最后见一面我的时候,你在哪儿?”
“濒死之时,他有没有求过你?”
“你答应了吗?”
大乾元沉默了下来,血泪顺着他的腐烂的眼眶静静流出。
迟铮平静道:“不管是夙辞还是千途,你至死都不可能再见了。”
“你永远也见不到唯一喜欢过你的人了。”
第79章
“而且, 我发现你真的很会偷换概念。”迟铮十分冷静的纠正,“你不是因为心疼夙辞惨死才后悔的,如果你真的心疼夙辞你早就应该后悔了, 夙辞送我出岛的时候你不后悔, 夙辞在人间生不如死求告无门的时候你不后悔, 你自己如今落得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才后悔。”
迟铮觉得匪夷所思,“你是发觉自己下场更惨才后悔的, 你后悔没得个善终,这关夙辞什么事?又关我什么事?怎么你后悔了夙辞就该原谅你了?你天上一脚地下一脚的搅什么浑水呢?你每多说一个字我就更恨你一分,你不会以为说了这半天, 我会可怜你吧?你疯了?”
迟铮平时为了在千途面前装乖买好, 会不讲逻辑的跟千途胡搅蛮缠, 自己做习惯了没感觉, 乍然看到别人这样迟铮忽而觉得有点恶心,“你不会真以为我没脑子吧?我跟千途聊天没条理没章法,我那是在对他撒娇讨宠, 你在做什么?”
迟铮厌恶的看着大乾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挑起, 露出两枚犬齿,笑着问道:“我为了跟主人摇尾巴, 是不要自尊的,怎么?大乾元不想做神仙, 要学我做狗了?”
血池里冒出一阵密集气泡, 大乾元合上了他残破的眼睛。
迟铮莞尔, “很多时候我觉得你比我还不如, 你我一样品行不佳, 至少我是承认的,你就很奇怪,事实摆在这里,你还是不愿意承认。大家都在做婊子,你偏偏非要比我多个牌坊,最后里子面子都得不到,你不倒霉谁倒霉?”
大乾元依旧沉默。
“都到这份上了,仅存的一点灵力,你不留着多拖延几天寿命,还因为怕灵师们看见弄这一层层的破罩子……”迟铮对着大乾元不需要收敛,肆意宣泄着自己的恶意,“自尊值什么?脸皮值什么?你到底分不分得清轻重?”
迟铮抬头,白色眸子里映着小岛上空诡秘斑斓的色彩,让他空洞的眼睛里带了点妖异的虹光。
大乾元不说话了,碍不着迟铮自言自语,“夙辞在小岛上放下的灵力防护网至今我打不破……你和当年的夙辞比,谁更厉害?”
迟铮的暗示太明显了,大乾元终于睁开眼。
二人对视,迟铮眼中带着近乎兽类的残忍。
大乾元只是睁开眼似乎就很吃力,他缓缓道:“迟铮,你我都是为了求生,你何必这样对我?我原本以为,你应该是最能懂我的。”
“我确实是贪图寿命害了夙辞,所以现在苟延残喘里外的受苦煎熬,你不也是?迟铮,你为了活命,忍辱偷生十年了没找我寻仇……”大乾元浑浊的眼球微动,静了好一会才声音沙哑道,“迟铮,索性再告诉你一件事,你……是至今活的最久的白灵。”
迟铮白色眸子微动,嘴唇颤了下,双手之间不自控的泛起一道银色灵光。
论起诛心,大乾元并不比迟铮弱。
“除了你,从没有哪个白灵能活过十年,白灵为了复仇而生,并不畏死,能惜命到你这种程度……为了活命可以苟活到十年……”大乾元半合着眼,喃喃低语,“从来没有,没有哪个白灵能在自己系铃人身边熬过十年之久的……你我为了活命,都在承受这噬心之苦,你难道就比我更高贵些?我真不知道……咱俩是谁更能豁得出去,你……”
迟铮眸子愈发透明,他语调都变了些,声音发哑的打断了大乾元,“那必然是我。”
“没找你寻仇又怎么了?如果你能帮到我,让我来伺候你我都做得到……这十年没理你,只是因为用不到你而已,不然我都能给你做狗。”迟铮发出几声骇人笑声,“早跟你说了,我不要脸的,你用这个激我没用……”
“十年都熬过来了,我还能忍不住这一会儿?我为什么找你寻仇?之前要找夙辞,现在要照顾千途,我的好日子刚刚开始……”迟铮眸子里的白色光芒散去些许,轻声道,“我不可能同你寻仇的,你要死,你自己去死,别连累我。”
大乾元哑声说:“我并不想激你,只是想提醒你,你现在活的轻松,而我没几天可活了,都没多久了……你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浪费?浪费什么?又吓唬我,是吗?”迟铮笑了,“什么叫没多久了,你死了,千途就会全部想起来?”
不等大乾元回答,迟铮淡淡道,“不用多说,你说什么我都不信,我也不怕。”
“最惨不过是当年生离死别,当年你都没能把我折腾死,以后你更不能。”迟铮平静道,“你以为我没做过最坏的打算?我不比你清楚我现在每一天的好日子都是偷来的?千途就算全想起来了,那也是我们两个的事与你无关。咱俩的账,我这辈子是算不清了,我也不会同你算了……你爱死哪儿死哪儿,你这条命,我不要。”
“千途早晚会全知道,到时候我和他之间的事……也用不着你操心。”
迟铮深吸一口气,起身站好,“千途都知道以后,我自有自己赎罪的办法,我和你确实不同,我至少还有一点可能能让夙辞原谅我,你……呵。”
“同一句话还给你,你欠夙辞的,永永远远还不清了。”
迟铮比以往确实通透释然了许多,被大乾元刺激了一通,他分毫没往心里去,离开万灵岛,脑子里最大的事儿竟是那个该死的漏水屋顶。
之前装大度,让岑天河去守千途了,迟铮懒得去多看给自己添堵,索性回家补房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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