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去擦弥溢出的眼泪，总擦不尽，眼底担忧更盛。
“就是这样我才必须离开啊，”弥说着意味不明的话，逆着光哭着笑了出来，“夏目太温柔了，这种温柔会让我越来越贪念的。”
“但是，夏目的身边有很多人呢，我却只有夏目一个。这样对夏目分给自己的温柔就会感到越来越不满足，想要更多、想向你索求更多，迟早会伤害到你吧，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情感上的。”
它见夏目要说话，加快了语速打断他，“这才是缠绕在我们这一族心上无形的宿命，是贪念的永无止境。我过去见过很多，也似乎看到缠在夏目身边后的未来可能变成那样。”
“所以我才要离开，但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以后的旅程不再是漫长黑夜，能让我短暂停留的光我已经找到了不是吗？”
那张写了它名字的纸再次递出去。
原来初见时缠绕在弥身上浓厚的孤寂，是这样积累而成的啊。夏目望着它被泪水打湿的笑颜，担忧尚未从眉间褪尽，安抚的温度已然蔓延上去。
弥害怕伤到他，可在这段不可能完全平等的感情中，明明受到伤害的，是它啊。
他接过那张纸，珍重地收进口袋，在弥朝自己扑过来的同时，他张开双臂将它揽入怀中，带着属于人类的温暖。
“下次一起回八原吧，中级它们都是很好的妖怪呢。”
“嗯！”
照片与离别都落下帷幕，临近午饭前，来接夏目的门铃声响了起来。
为了避免被上门的人看见，赤井秀一安静躲在庭院里间，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诸伏景光刚打开门，门外两人就熟练地走了进来。萩原研二眼睛很亮，一边换鞋一边探头朝里面喊：“小夏目，我做了新衣服给你，绝对比小诸伏的好看！”
“喂，你别说得像变态似的。”松田阵平的声音紧随其后。
很快，两人走进客厅，在看见站在桌边的夏目后表情突变。
“你额头怎么了？”
“额头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以后照片被人看见，别人找来询问秀一只会头也不抬，冷冷回应：假的，这你信？
除了娘口三三，很难有妖怪能一直陪在夏目身边近乎朝夕相处的。最初是想写流浪的宿命论，又觉得经历了一次虚假的告别后这种情绪没到点上，就改成这样了，不是不想停留，是停留过于紧密后可能在未来造成伤害感谢在2021-12-11 23:59:17~2021-12-13 22:3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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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回家吧
被两人盯着额头, 原本已不再疼痛的部位隐隐生痒，像是结了层浅痂的伤口暴露于阳光下，皮里皮外被熏晒得缓缓升温, 染上属于夏日的滚烫。
这烫熨平了夏目心间不必要的丝丝褶皱，稚气渗透进周身的温和，他边回答边抬手抚上那片红肿，笑得坦诚。
“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门上了，已经用冰袋冷敷过，现在……”
“只觉得还有些胀，摸上去才会感到微疼。”
听到向来藏起伤痛独自舔舐的青年这般表达, 萩原研二愣了愣。一直细心守护的小王子打开了半掩的城堡大门，还站在门口笑着邀请他们进去, 他迈向桌子的步伐明显多了几分愉悦。
“让我看看, 冰敷后开始消肿了, ”他俯下身用尾指轻轻拨开遮在夏目额前的刘海，仔细观察一圈才收回手, 还把夏目放在额前的小手一同拿了下来，“知道痛还用手摸, 老实点。”
顺着夏目袒露感受的态度，一向是温和教育的萩原研二带上些说教的语气，眉目之间却布满了完全与之相反的舒心。
耳边传来好友靠近的脚步声, 他没回头抬手曲肘向侧后方打去，力气不大只轻轻撞在松田阵平垂于身侧的手臂上，引得人挑眉看向他。
“没事，我家还有不少化瘀消肿的膏药, 回去上点药, ”萩原研二毫不客气地把手搭在好友肩上, 用力拍了几下，嘴角高高翘起，“小阵平不说点什么？”
压在对方肩上的手被用力拍开，他躲闪不及正中一击后龇着牙甩手，语气哀怨，“小阵平你也太狠心了，我这手可是刚痊愈啊，这上面还寄托了拆弹队未来的期望。”
“未来这么惨淡吗？”松田阵平挑眉反问，仅用一句话就将他升腾的气焰压了下去，“确实还有很多药，毕竟你上次挨揍买了不少。”
见好友摆手做出闭嘴的动作，他不经意弯了眉梢，下一秒又藏起笑，弯腰去查看半隐在青年茶发后的红肿。
再次昂起头，说脖子完全不酸是不可能的，但夏目脸上没有丝毫不耐，还配合着对方的动作侧过头。
“再冰敷半天，等变回来我帮你用药揉开。”
松田阵平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忽然用指尖戳了戳那肿块，意味不明地问出声，“痛吗？”
唉？运转迟缓的脑神经工作效率骤降，隔了几秒夏目才收到传递来的痛感，他呆愣地张开嘴巴，连声音都变得呆了几分。
“痛。”
“痛就对了，好好记住别再这么不小心，这次是撞到头，下次呢？”
对方再是弯腰夏目也要抬起头才能与之对视，仰视的角度下，他清楚看见男人抿着嘴，表情与教自己防身术时的样子重合在一起。
用强硬包裹的关怀，就像回家路上不经意瞥见的一角花开。花香突如其来却轻易钻进鼻息，随呼吸游遍胸口每个角落，最后化成更浓郁的气息呼出，浸透着胸膛滚烫的温度，“嗯。”
“小阵平上药可是秉持着彻底发挥药效的原则，下手不轻呢。”
萩原研二突然挤进两人中间，一边试图挤开好友，一边朝夏目眨了下眼睛，“那力气说是杀人都不过分。”
说完他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认真的神态让夏目差点信以为真，头点到一半才恍然醒悟过来。
夏目猛地抬起头，视线里萩原研二被松田阵平摁着肩膀推开，躲避的动作很是熟练。
“萩原先生！”
“活跃下气氛嘛，”萩原研二在好友的魔爪下穿过肩膀探出头，拖着奇异的尾音，“但这可不全是开玩笑哦。”
“无聊的人类。”猫咪老师对此二人的行为做出点评，它一跃跳上夏目肩膀，略带鄙视地看着他们。
“不如我来帮你上药，只要一个布丁哦纳兹咩。”
“你就算了！”两位警察异口同声替夏目拒绝了它的提议。
“什么！”
由额头上的伤展开，见面后话题莫名就偏成了现在这样子。似曾相识的感觉浮上心头，夏目长长叹了口气，那声‘其实我可以自己上药’淹没于混乱中，微不可闻。
算了，这么有精神也好。
眉眼渐渐舒展开，他先是看了眼暗自挑衅的两人一猫，然后遥遥与靠在柜子边的诸伏景光对上视线，双方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无奈笑意。
“我说，你们是来接夏目回去的吧。”诸伏景光这句话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室内的画面骤然卡顿，连声音也瞬间消散。
如同卡顿的影片一点点恢复正常，松田阵平最先动起来。他后退一步，面上平静，语调听起来正常却少了平时漫不经心的味道，“陪你们也闹够了，夏目有什么东西要收拾？”
别说的好像你刚才没参与似的！萩原研二背对着诸伏景光瞪了一眼好友。
“咳咳……”清了清嗓子，他转身看向不远处的诸伏景光；嘴里说的算是胡扯、表情却很是认真，甚至在语气中加进了不甚明显的调侃。
“重逢之际的温情互动罢了，小诸伏你不懂。”
深知自己说不过他，诸伏景光倚着身后的柜子没出声，只静静听他瞎编，同时还配合地点着头，一幅我知道你在胡扯但你开心就好的模样。
“……”萩原研二话语一顿，随意神情受伤地靠在卷毛好友肩上，哀叹出声，“真怀念以前天真无邪的小诸伏。”
说完得到了诸伏景光看似温和天真的笑容一枚，以及松田阵平怼着脸将他推开的无情一掌。
这戏真是演不下去了！秉持着亲友面前真情流露丢脸算什么的想法，他转头投入夏目怀抱——不是，走到夏目面前，强行将话题扭转了回去。
“小夏目要带什么东西回去，对了，这个庭院我帮你先装好。”说着，萩原研二抬手放在庭院的围墙上。
“等等！”
听到夏目阻止的声音时，他已将庭院整体抬离了桌面十几厘米，见夏目眉间隐隐出现焦急之色，心中升起疑惑的同时他将庭院轻轻放了回去。
青年极力想藏起内心的担忧，但那抹最真实的情绪却未能如他所愿，游走在眉眼间，仔细观察不难瞧见。
像是担心自己把屋里什么弄坏似的……
萩原研二抬眸去看边上之前与夏目待在一起的诸伏景光，对方直视着自己目光澄净，眼里还露出一点疑惑，看起来同样是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怎么了？”他低头问夏目。
糟糕，一急就叫出声了。夏目极力克制住扭头看诸伏景光的冲动，在脑海中努力想着解释的理由；毕竟答应了要帮赤井先生隐瞒变小的事，他并不希望因为自己害得他暴露。
对了——
“那个、弥还在屋里，我担心它会摔倒撞伤。”确实是担心屋里的人因刚才的动静摔伤，夏目说得很真实，只刚开口时有些停顿。
萩原先生应该不会怀疑吧，他试探地抬头看去，随即松了口气。
在夏目抬头前，萩原研二刚收回与好友对视的目光。
同样发现问题的松田阵平，朝他做了个下压的手势，一边对他摇头；明白好友的意思，他在夏目看过来时收敛好脸上的表情，只做出相信的反应点了点头，“抱歉，拿之前应该先问一下你。”
说完他弯下腰视线与庭院的窗口齐平，窗户关得很紧，他也没去打开，只隔了一层完全不隔音的阻碍开口，声音打着转飘了进去，带着难以察觉的深意。
“没摔到吧弥？不好意思没注意到你。”
紧闭的那扇窗后，赤井秀一停下转动手腕的动作，他下意识转向声源的方向，无声笑了出来。
有意思。
与此同时，屋外诸伏景光见夏目放松下来，顶着两名好友探究的目光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用手指轻点庭院，“担心的话就进去看看弥。”
“那我进去一下。”夏目飞快点头，一溜烟跑进了庭院。
自始至终站在他身后、不被普通人所见的弥也跟着跑进去。最后面接着慢悠悠的猫咪老师，它在进门前回头看三人一眼，示威般扬起爪子。
然而他的动作并没有带给其他人威慑，萩原研二压低了声音，藏不住的笑从中溢出，“其实胖太变小后还挺可爱的，可能是袖珍状态下没那么胖得不堪入目了？”
松田阵平朝他投去怪异的目光，后退半步嘴唇轻启：“并不。”
收到幼驯染‘你不正常了’的眼神，萩原研二撇了撇嘴角扬手就要朝他打去，近处忽然传来一声‘确实挺可爱的’。他转身看去，诸伏景光低头摸着下巴，对自己的话面露肯定。
“没想到小诸伏挺有眼光的，”他抬手揽着对方肩膀把人勾过来，用另一只手指向庭院小屋，话音一转目光深沉，“里面是？”
“公安机密。”诸伏景光缓缓开口，到此打住的态度很坚决。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两人也不可能继续追问。
“可恶的神秘公安。”萩原研二如同以前打闹那样勾着他的肩膀锤了几下，诸伏景光顺着他的动作抬手摁住肩膀低声求饶，可惜说出口的全是笑语。
“小阵平你也说说他。”
听到好友的话松田阵平朝他们摊了摊手，眼里写满了‘你们继续闹’。
“我口才可没你好。”边说他边将诸伏景光笑着朝自己求助的手打了回去，对着他们两个也悄然翘起了嘴角。
夏目拉开赤井秀一藏身的房间大门，男人靠在墙角看起来没受伤，他暗自庆幸小跑过去。
屋外听不真切的细碎对话声持续飘进来，他压低声音，踮起脚凑到对方耳边再次确认，“赤井先生没事吧，刚才那一下有没有摔到哪？”
赤井秀一朝他摇了摇头，屋子最开始震动时，他迅速跑进墙角双手撑在两侧固定住了身体，严格来说除了手腕有点酸以外确实没什么问题。
“不好意思，差点害你被发现了。”
其实已经被发现了，不过只要不被看见他相信诸伏都能解决。
毕竟青年当时的反应恰好说明那担忧无比真实，并且在外面那几人的忽悠下显然相信了对方没有怀疑，对此他无需多言。
想着赤井秀一略微低头，夏目的脸相对男生过于秀气，这种反差让他想起了自家总被误会成男生的幼妹，迟疑片刻他抬手在茶色的发顶上轻轻拍了几下，配合着声音也很轻，“没事。”
碰到就撤开，快得让夏目还以为是错觉，他正想说什么，窗外敲击的响声将他的话打断。
等赤井秀一隐身进墙角藏好，他走到窗边拉开条缝隙，几秒后天边落下一双称得上美丽的眼睛。
“弥没事吧？”萩原研二问他，眼睛也不往里看。
“没事，我马上出去。”
夏目说完就要关上窗，却被一根手指拦住了动作。他疑惑地抬起头，一套浅棕色的衣服闯进视野，递来衣服的萩原研二显得有些激动，眼底折射着明亮的光影。
“小夏目换上我做的衣服试试。”
被接二连三的意外打断思绪，夏目这才记起他进门时喊的话。棕色的眼眸瞬间充满无奈，他接过那套衣服，刚关好窗尚未走开就听见一句提醒从外面清晰传来。
“就算弥是妖怪，小夏目也还是重新找个房间换衣服比较好哦。”
那尾音道的是千回百转，赤井秀一听着眯了眼睛，暗自好笑。
还真是会传话。
夏目倒没多想，毕竟这些年萩原研二不放心叮嘱的事数不胜数。他应了一声，朝赤井秀一点点头走了出去。
萩原研二愉悦的心情在见到夏目出来后达到了峰值。
青年发色清浅，浅棕色很适合他。V领的T恤衬得青年脖颈修长，衣袖他刻意做短了一小截，穿在身上成了七分袖，正是适合夏秋；同色的休闲裤长度正好，不算贴身也不松垮，很是干净清爽。
他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一下成为屋内焦点，“怎么样，比起简单的浴衣，我手艺比小诸伏好多了吧。”
夏目与诸伏景光远远相望，包容而配合地为他鼓起掌来。
只猫咪老师与松田阵平别开眼不忍直视，前者是想起这衣服只能穿不到半天；后者是记起好友扔进垃圾桶的那堆失败品，懒得戳穿他。
知道这庭院暂时不能带走，两人很快收拾好了夏目的东西，毕竟除了手机一样大件，其他拿手帕一包就基本解决了。
等夏目明显是拉着看不见的弥走进口袋，萩原研二翻手盖在口袋上，毫不留情地把猫咪老师丢给了松田阵平。
面对两双同样不满的眼睛，他直起身说得是理直气壮，“口袋里没地方了，胖太不是更喜欢小阵平吗，趁着这个机会你们多沟通沟通。”
今朝有酒今朝醉，至于之后嘛，那就见招拆招吧。
“路上注意安全。”诸伏景光送他们到玄关处，笑着挥手。
“诸伏先生再见。”
夏目从口袋里探出头挥手回应，冷不防被上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回去。他抬头去看，两名警察先生神色正常，一时分不清是谁干的。
真是幼稚啊。他弯了眉眼，抬眸朝他们柔声说着，“我们回家吧。”
“嗯。”两人齐声回他，先后走了出去。
公寓后门外的小路上，经过的路人不算多。在与一人擦肩而过后，松田阵平走在旁边清楚看见，从好友口袋里冒出半个脑袋的夏目，目光跟着那人的背影蔓延开，久久未收回。
“那人有什么问题？”他侧过身面朝好友，以此掩饰突然说话的行为。
那背影最终消失在街道拐角，夏目收回视线，虽是在笑，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弥刚才跳到那人身上离开了。”
“你们约定好再见了吗？”松田阵平没问为什么，径直抬脚朝停在路边的汽车走去。
“约好了。”
“那就上车吧，总会再见的不是吗。”
他打开车门，左手搭在车顶上俯身转头，朝他们招了招手。
躺在沙发上惬意地长舒口气，萩原研二闭上眼睛拍了拍身下的沙发，在听到逼近的破空声后迅速抬手，一把接住了扔向自己的易拉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