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这个气味昨晚明明是女生啊？难得记住个气味，弥好奇地扶着口袋站起来，趁着两人正面靠近的时机跳到了对方身上，像只小狗似的扒紧衣服嗅了几下。
我这个笨蛋，这是亲人之间相似的气味。它猛地抬起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过这对兄妹的气味也太像了吧？不管了，诸伏等我，我马上就跳回你的口袋。喂！别走啊！
弥伸出手挽留，然而视线里，诸伏景光的背影逐渐远去。来到人很多的客厅后，这两人又被一位金发男子隔得老远，是它怎么助跑也跳不过去的距离。
没办法，人不救妖，那妖怪只能自救了，加油！弥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它先是爬到赤井秀一弯曲的膝盖处，然后像坐滑梯似的沿着小腿的曲线滑了下来。
很好，安全落地。张开双臂稳住身体，弥开始了奔往诸伏景光的跋涉。
可是，人类聊天为什么总喜欢站站走走！每次都在它即将抵达前转移位置，有次它甚至已经抓到了诸伏的裤脚，对方一走动，它直接一个后翻在地上滚了几圈，摔得眼冒金星。
数次失败让弥改变了策略，它决定守株待兔。于是，趁着几人边走边聊的功夫，它哼哧哼哧爬着桌腿，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爬上了桌面。
好了，快坐过来吧诸伏。只要你坐回原位置，我就能跳到你身上！
弥自信地摆好起跳姿势，却发现诸伏景光一行人笑着走出客厅，相互道别后离开。
累了，这个对小妖怪不友好的世界，还是等夏目大人发现我不见了找过来吧。决定躺平后，它低头喝着尚有余温的红茶安慰自己。
然后——然后就是被发现的糟糕情况！弥抱着小脑袋在桌上一拱一拱的，陷入自己情绪的它，全然没注意到赤井秀一靠近的脚步声，以及自己能力隐隐失控的前兆。
赤井秀一收起手机回到客厅，一眼就瞧见桌上轻微晃动的茶杯。哦，他径直走向茶杯，就在弯腰伸手那一刹那，视角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很难说清楚那是种什么感觉，有点像做了个掺着甜味的噩梦，想要醒来又不愿醒来，最后迷迷糊糊睁开眼皮，脑袋里充斥着不真实的恍惚。
重新感受到双脚踩在实处，赤井秀一揉着太阳穴环视四周，短短几秒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栽在妖怪上了啊，看来身体变小了。视线所及之处，平时正常的物件全都变成了庞然大物，他用沙发下的空隙做参照，大致推测出自己现在是成年男性巴掌大小。
那么，这种状态是暂时的……还是永久？
赤井秀一目光逐渐深邃，必须尽快联系除妖师来解决，他还有没完成的任务，绝对不能止步于此！
枪静静躺在脚边不远处，至于手机，他抬头看向桌子边缘，也不知道怎么会掉在那里。他抱住桌腿使劲摇晃，可是以他现在的力气桌子纹丝不动，手机也丝毫没有掉下来的迹象。
那就只能爬上去了，赤井秀一神情无奈地昂着头。幸好，他在夏威夷度假时学过怎么攀爬高大、没有多余树枝、不好借力的树。
门铃声划破夜的寂静。
这个时候会是谁？赤井秀一面露警惕，没过一会，桌上的手机因来电发出震动。朝下的屏幕因此稍稍偏出桌沿，他站在桌下正好望见屏幕上‘MH’的字母——那是他今晚才亲手备注的。
苏格兰？他怎么会回来？疑惑间，玄关处隐约传来撬锁的声音，结合那通电话，门外那人的身份就显而易见了。
心中闪过各种猜测，赤井秀一身体变小，身手却依旧敏捷。他迅速将枪拖到地毯边角做好伪装，然后简单清理好地毯上各种拖拽、行走的痕迹，环顾一圈，最终藏到了沙发底下。
有人走进客厅，那双鞋还有裤腿，绝对是苏格兰没错了。
来人最后停在他藏身的沙发旁，遮挡物突然被掀开，更明亮的光照进沙发下的空隙。赤井秀一抬头撞进那双流动着浅浅讶异的眼睛，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
明明被瞧见变小该窘迫的人是他，他却反客为主，用询问先发制人。
“咳，”对上赤井秀一笃定的目光，诸伏景光略显不自在地别开头，视线落到别处、试探地开口，“弥你在这里吗？”
茶杯旁的小勺凭空飞了起来。
好吧，这下问题就清楚了。
“确实是因为我认识的妖怪，抱歉。”
“又不是你做的，没必要为此向我道歉，”赤井秀一表情淡淡的，“这副样子……要维持多久？”
听出他声音里的沉重，诸伏景光忙出声宽慰，“三天，三天后就会恢复原样。”
“可是，弥应该只在情绪激动时才会出现能力失控，刚才发生什么了？”
赤井秀一的表情同样露着困惑，毕竟对这妖怪的了解不及对方，他将从发现不对劲到变小的过程仔细叙述了一遍。
除妖师？诸伏景光听着慢慢睁大了眼睛，但站在对方的处境来分析，这选择又其实是合情合理的。
可还是解释不了弥为什么会当场情绪失控啊？它应该很清楚、也相信着夏目会在除妖师来之前找到它并带它离开。
余光里，谈话时放在桌上的铅笔自己动了起来，笔尖划过白纸留下痕迹。
“失礼了。”说完，诸伏景光伸手轻轻握住变小的赤井，将他放到桌上方便查看。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白纸上的痕迹逐渐成形，结果是他们完全看不懂的符号。
等待的两人面面相觑，终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妖怪之间也存在它们的文字。缺乏共同的有效媒介，他们之间根本无法沟通。
捂着额头面露无奈，诸伏景光再次看向那张纸，却发现收尾处与其他地方不同，对比下更像是人类小孩的画画。画的是一只奇怪生物，有点像猫……如果没猜错的话是猫咪老师，旁边还添了个火柴人。
“弥，你是想让我把这个给他看吗？是的话摇一下铅笔，不是就摇两下。”
铅笔在他眼前摇了一下。
符号不长，不可能是与组织或赤井相关的信息。诸伏景光拿手机拍下那张字符，并通过简讯传给夏目：找到弥了，这是他写给你们的话，能看懂吗？
他？赤井秀一默默听着，若有所思。
终于等到消息，夏目迅速点开简讯，看见那张字符先是生出熟悉的感觉，毕竟友人帐中全是这样的符号。
然后他也愣住了，只能伸手摇醒等不及睡过去的猫咪老师。
“三三，你看弥写的是什么？”
“呜啊，”猫咪老师打着长长的哈欠探头过去，睡眼惺忪，“我看看。”
“我不想连累你，我要走了，夏目大……唉！”
“什么！”
夏目瞳孔瞬间紧缩，手指微颤。
这还回什么简讯，他直接拨打了诸伏景光的电话。
作者有话说：
秀一视角下刚开始几处还是叫苏格兰而非诸伏，不是打错，是在惊讶时他还是下意识想起更熟悉的名字
hiro的名字：Morofushi Hiromitsu 所以秀一为了安全备注的是首字母弥表示：闯大祸了，我要背上行囊独自离开（大哭）
有夏目在，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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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声音
“不接电话吗？”赤井秀一随意坐在桌上。知道变小的状态只能维持三天, 并且那妖怪与诸伏景光认识后，萦绕在沉稳中、极难叫人察觉的点点急躁如烟般飞散。
“还是说，需要我回避一下？”
他习惯性去摸口袋里的烟盒, 后知后觉想起烟和火柴都被自己拖到沙发下藏起来了，随即若无其事地把手插在兜里，抬头去看盯着手机屏幕迟迟未接通的男人。
对方准备朝门口移动的步伐停住，那双眼睛在电话响起时瞥向自己，隐晦透着顾虑。
“担心我听到电话会发现那名青年与妖怪的秘密？那个叫夏目贵志的青年。”
犹如一道惊雷炸响，听到夏目名字以这样的方式从赤井口中说出，诸伏景光眼里迅速泛起惊涛骇浪, 震惊之色决堤般倾泻而出。
“你……”怎么会知道？
赤井秀一毫不躲避地对上他的眼睛，声音冷静, “东都大学学园祭, 当时曾看见你们走在一起；会操纵纸人的话, 那个叫夏目的青年与除妖师必然存在联系。”
“你又与妖怪、除妖师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结合现在的情况, 猜到你求助的且此时打电话给你的是他不奇怪吧。
把我变小的妖怪实际上是和他有关系吧，而你犹豫着不接, 无非是担心我听到声音发现他的身份。那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会怎么办？诸伏。”
话音刚落，诸伏景光手里响动的铃声也骤然停歇, 沉默将客厅笼罩。周围静得吓人，桌角点点细碎的声响像是放大了数倍传到耳边，他们两个看着对方，一时没人说话。
赤井秀一, 不, 当时还是冲矢昴。利用东都大学研究生身份、趁学园祭进行任务交接那次, 他敏锐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对方很出色，好几次他找到机会不经意向后观察，却只看到人来人往，完全不能将视线聚焦到单个人身上。
在不发生正面冲突的前提下，他也没把握找到跟踪之人。既然如此，他果断放弃了探查身后那人的身份，而是甩开人先去进行交接。提前看过学园祭的相关活动安排，他知道民俗学系的鬼屋有多条路线规划，于是顺利借助光线和声音的环境条件甩开了跟踪。
等完成任务准备离开时，远远隔着树枝，渗出薄汗的男人笑着把金鱼递给青年的画面引入眼帘。那透明塑料袋很眼熟，上面还印着东都大学的校徽，显然是刚在学园祭上捞到的。
现在想来，对方应该就是跟踪他的人。但当时他并不知道，只对对方拎着金鱼匆匆出现的模样留有印象，再加上青年着装不同寻常，他多看了几眼就转身离开。
后来就是在餐厅偶遇叫夏目的青年，电影院事件后隐约猜到对方平凡外表下的神奇之处，他也不过是默默记在心上。但旁人与自己无关、与组织无关的秘密，他并没有想逐个探究的欲望。
直到今晚，拎着金鱼的男人再次出现，还是本以为牺牲却因为妖怪活了下来的苏格兰。脑海中原本平行的两条线，逐渐相交于记忆里的那袋波光粼粼，分别属于男人和青年、拎着小金鱼区别明显的两只手，由此联系在了一处。
之前零散的碎片慢慢拼凑到一起，再看看诸伏景光此时对着来电略有顾忌的模样，他大胆做出了猜测。从对方反应来看，显然他猜对了。
不知道诸伏要怎么办，但弥双手握拳，身体已经失控地抖了起来。
留下离别信后，它就扔掉铅笔撒腿跑到桌边，正准备抱着桌腿滑下去，熟悉的名字令它停下了动作。
夏目大人？这男人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暂停逃亡之旅，弥扒在桌角悄悄听着两人说话。赤井秀一那段不明觉厉的推断，听得它是目瞪口呆。
惊讶过后，茫然与惊恐铺天盖地而来。它离开夏目大人的初衷就是不想连累他，可现在这男人知道自己与夏目的关系，就算它离开了，的场也可能顺腾摸瓜找到自己和夏目……
怎么办？到时候自己会被封印，那夏目大人呢？
它咬紧牙齿，眼前恍惚浮现出了青年弯下腰揉自己头发那幕。他笑得比夜晚的月光还要柔和，放在头顶的那只手，炽热得又仿佛白日阳光。
即使身上拥有强大的妖力，他仍是那么热爱、享受着平凡的生活。他不是驱使妖怪的除妖师，只是与妖怪结缘的平凡人罢了。
被的场一门发现的话，他的平凡会被打破吧。说不定会被威胁着成为除妖师，还要违心进行除妖的工作。不，他一定不愿意去做！那的场一门又会对他做什么？
越想越害怕，它抱头蹲在桌上。呜呜，夏目大人我对不起你！
挣扎着挪动灌浆般沉重的双腿，弥一步步朝茶杯走去，金色的杯勺斜斜靠在杯碟上。它望着坐在不远处冷酷的男人，鬼使神差般举起杯勺冲了过去。
单手拦下简直不能算是偷袭的偷袭，赤井秀一牢牢抓住勺柄、挑着眉毛侧头看去。勺子另一侧悬在空中，还在拼命想从他手里拽出去。
简直是绵软无力，还不知道撒手，他左臂纹丝不动，眼里闪过丝兴味。
还是想不通这妖怪对自己的敌意来自哪里，但借助这勺子为媒介，他至少能确定对方的大致位置，也就任由它拽着。
铃声停歇得很短暂，实际就几秒的时间，诸伏景光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赤井秀一左手牵制着小妖怪，起身缩短了与诸伏景光的距离，对方没回答他就继续说着。
“想保护那个青年？但是对他而言，已经认识你这个公安了，再认识个FBI也没太大差别吧，毕竟都是陷在组织这个泥潭里的人。
倒不如换个角度想，既然他已经踏进了危险的阴影边缘，知道更多事、认识更多人他也能更好保护自己。”
“最重要的是……今晚的一切，包括我的身份，这可不是你通过电话就能瞒过去的。”他随意拽了下茶勺，左手感受到的力气先是一松，然后猛地绷紧。
两个看不见妖怪的普通人，大致根据勺子的细微变化，想象出了小妖怪趔趄的模样。
停顿几秒，赤井秀一才对着茶勺另一端开口。他声音冷冷的，手上劲却松了不少。
“弥，是这个名字吧？见到夏目你会把今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吗？所有。”
左手被轻轻拽了一下，显然是之前‘一下肯定、两下否定’的规律。
“哦，”他音调上扬，右手指向诸伏景光，“如果他……你认识的诸伏拜托你隐瞒部分内容，会答应吗？”
那勺子以两下为一组，坚定摇着。
“所以，明白了吧，诸伏。你根本阻止不了夏目对未知的探索，无论是妖怪还是人类，因为他本身就是特殊的。冰山已经出现，你们却只让他看见水上一角，掌舵的是他自己，你们如何确保他不会因看不见的水下部分而沉没。”
明亮的灯光下，缩小的那抹墨绿亮得惊人，点缀在边缘的几缕卷发又将绿的冷冲淡几分。他表情淡淡的，仿佛只是在对方纠结时提供个选项，至于怎么选，他并不在意。
诸伏景光凝望着，忽然轻轻笑了出声，“还真是你的风格。”
毫不隐瞒吗？还真是极其冷静的第三方发言呢。但是，把握好程度的话，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他不再朝向门口，而是径直走到沙发坐下，垂眸接通电话，神情柔和。
“喂？”
“诸伏先生！”对面的声音溢满焦急，“刚才打不通你的电话，没事吧？”
“没事，弥的信怎么样？”
“啊！弥还在那里吗？不知道为什么，它说要独自离开！”
听到他的话诸伏景光微微睁大眼睛，视线聚焦在茶勺那。锲而不舍和赤井进行拉锯战的一端猛地僵住，说实话，它看起来并不像要收拾东西离开的样子。
“它在。”因着夏目的不安，他回答的声音很坚定。心里更加困惑于弥的能力失控与所谓离开。因为除妖师？可能但又有些不对劲，就今晚的情况，它的反应着实过于激动了。
电话接通后，赤井秀一就静静站在一边。视线里，黑头发黑眼睛的男人眉间化开温柔，说话的方式有点像哄小孩。
透过那张伪装的脸，他记起四年前在车站的一幕。妹妹不知危险竟跟在当时还在卧底的他后面，训斥一番他去帮她买回程的车票。等他拿着车票回来，男人就是这样耐心哄着差点吓哭的妹妹。
这家伙，这么多年还是没变啊。不经意间，嘴角已悄然上扬。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声音，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不要说怕连累我就要离开的话啊，我们不是朋友吗？”青年的语气渐渐由焦急转为温和，像是在街边看见受伤的炸毛小狗，软着声音安抚靠近。
“再多依靠我一点吧，我没那么脆弱，你也不用故作坚强的，弥。”
“不是说想吃我亲手做的早餐，跟我回八原拜访中级它们吗？”
【可是，我闯祸了。】我也不想走。
随着赤井秀一松开左手，金属的小勺子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