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的瓜解渴(白金老樱)

曲成柯一愣。
“你在哪？”等那边安静下来，曲成柯发问，“别跟我说在家，鬼才信。”
谈易笑了笑：“这不重要。曲成柯，玩的开心。”
曲成柯蹙眉，妈的，又监视他行踪。他一来气也懒得再关心他的破事，说道：“不用你说。”
他想挂掉电话之际，谈易又低低地道：“我想见你……很想。”
曲成柯心脏微缩，模糊的记忆重新浮现，心头莫名酸涩难当。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
这边刚挂断，曲成柯又翻起通讯录，找到汪助理的号码后，手指又顿住了，这会儿是凌晨，现在打电话太不道德，于是烦躁地把手机揣回兜里。
于是曲成柯知道谈易此刻状态时已经是夜里，从汪助理的口中他得知了，谈易进医院了，他把身体当成不可消耗物品，熬夜加班的事一周能干五天。
于是就在前不久晕在公司，吓倒了一整个办公室的人。
汪助理直叹气，他说谈易不是一朝一夕间就病倒的，他自大学毕业便常年如此，拼了命地工作，简直是燃烧生命才得到了现在的这些成就。
曲成柯哑然。
他们公司那些实习生私下里都议论：“谈总一个黄金单身汉，何必这么努力挣钱，而且这些年挣得也够多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简直是拼命三郎。”
曲成柯心想，大概他知道。
“麻烦你好好照顾他，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
曲成柯他们的下一站在另一个国度，而且会和同去旅游的关俊、詹子同汇合，至于曲挽蔷她还有学业在身，只能满腔舍不得地送家人去了机场。
曲成柯预备带着江禾玫游遍半个地球，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欧洲还未走完，江禾玫就因为反应过度的水土不服进医院了，待她情况好转，两人立刻回归故土。
曲成柯的微博账号几个月没动静，这天晚上却悄然在某个直播平台开了一个房间。粉丝之间通风报信，没过多久大批流量涌进了直播间。
曲成柯刚洗完澡，头发吹得半干，睫毛也还濡湿着，慢慢扇动着，趴着看直播间弹幕。
评论区七嘴八舌，各种问好述说思念，以及各种目的不明的问题。
“主播不卖货。”
“毛巾不卖，衣服不卖，头发也不卖。”
“晚上好，主播心情一般，随时关播。”
曲成柯不管评论区怎么叫嚣，只拣一些不痛不痒的弹幕回复，至于一些关于什么时候回归打算签哪家公司和某知名珠宝设计师到底什么关系之类的问题，统统视而不见。
曲成柯没播多久，因为评论区骂他退圈还直播圈钱的太多，粉丝也劝不住地刷钱。
以直播的形式告诉粉丝他还活着之后，曲成柯被新聘的小助理拉进了群聊。他得吃饭，得养家，不可能坐吃山空。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剧组找上他，他也不管钱多少，时间空的出来就接。
今天演霸道校霸，明天扮纯情白月光，后天变成纨绔公子哥。
助理小祝帮他筛选掉一些烂到令人发指的剧本之后，剩下的他基本全接下了。
小制作并不一定就是下品。
曲成柯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十八岁到二十岁那段时光，只要是来钱的工作，一天四份，他都咬牙干下来了。
他不是非要成名，他只想赚钱，让家人不用为了钱发愁。
“曲哥，小王爷剧组那边通知明天开拍。”
“几点？”
“哦哦忘问了……”小祝急急忙忙要去查看。
“不用了我刚在群里看到了，六点化妆。”
“好的！那我早上五点二十去接你！”
小祝第一回给人当助理，没什么经验，连工资都不敢多要求。曲成柯这些日子一直很包容他。
夏天早起算不得残忍，曲成柯简单收拾了就下楼，小祝早已等在了那里，他别的不提，人很勤快又好学。
“曲哥，我给你买的早餐在后座。”
到了剧组，天还未大亮，简陋的古风布景，撑着几把太阳伞，底下坐了几个等着开工的演员，一见他来，纷纷站起来殷勤地鞠躬。
在人才济济流量为王的娱乐圈，能被黑粉黑上百楼的糊咖曲成柯，在这个小剧组里却成了大佬。
曲成柯弯腰稍微表示了下，进了化妆间。
他一走，几个女演员就凑到一起窃窃私语。
“第一次近距离看他，长得真没什么可挑剔的。”
“那当然，人家偶像出身。就是不知道怎么没大火，蛮可惜的。”女主角有点惋惜的样子。
“毕竟有HIHI在头顶嘛。你要和他搭戏了开心吗？”
“我的梦想就是和帅哥拍戏，嘿嘿。”
“你的梦想不是和戚霖棋演对手戏吗？花心的女人。”
“唉，不切实际的梦想我早就放弃了……”
“不说这个，今天好像有赞助商过来视察耶，好好表现，大女主。”
演傻白甜女主的女主演大惊失色：“我怎么不知道！”
“……”
曲成柯化好妆出来，一个导演一个副导演围着他看了又看，对视一眼，点点头，无声地表达：这片酬花的值！
这俩都是年轻人，大学毕业不久，家里有点小钱，凑一起弄了个剧组。曲成柯不愧是本剧组最高片酬请来的“大咖”，顶着粗糙的假发套着纸片似的戏服，还能让人眼里只看到他那张粉雕玉琢的脸。
女主演新人一枚，对上曲成柯入戏后淡漠的神情，立马就紧张得手心出汗，NG了三次之后导演叫停。
“小沁啊，你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昨天和男二搭戏都没见你这样，咱们曲哥太帅了是不是？”
小沁脸涨得通红，好似被戳中了。
曲成柯不太在意，和善地对她笑了笑。
上午的拍摄还算顺利，因为是短剧，景也搭好了，剧组计划一天拍完这个布景下所有的戏份。
于是上午才刚认识的男女主，下午就要拍吻戏。
对于老演员来说是家常便饭，曲成柯也表现得混不在意，好像忘了他的“荧幕初吻”至今还在。

上午的拍摄工作结束，工作人员用小推车拉来了堆得小山一样的盒饭。
小祝拿了两份，帮曲成柯掰开一次性筷子，殷勤地递给他。
曲成柯道了谢，捧着盒饭大快朵颐。
他是真饿了。
没吃几口，不远处一阵喧闹，曲成柯从盒饭里抬头，只瞄到一个车屁股。
等他在抬头，刚才送饭的工作人员又满脸笑容地推着满车的不知什么东西回来了。凑近一看，才知道是某个挺有名气的咖啡牌子，小推车上满是咖啡杯。
小祝高高兴兴地又拿了两杯咖啡，作势还要帮曲成柯插吸管，曲成柯还端着饭就任由他去了。
他正塞着满嘴的米饭，这时拍摄地入口处涌进一小波人群，两位导演亲自迎接，明显是主角的青年男人一身休闲西装，闲庭信步般踏进拍摄场地，稍加巡视，视线便落在一处遮阳伞下。
此时烈阳当空，小祝举着小风扇为曲成柯降温。
两人齐刷刷看过去，两拨人对视上。
曲成柯木然地嚼了嚼口中的食物，这冠冕堂皇的赞助商，不是谈易还能是谁？
谈易接过汪助理为他撑着的遮阳伞，稍微加快了脚步。身边的人面面相觑，也赶紧跟上了。
“来来来谈总，我为你介绍介绍，这位是咱们的男主角，曲成柯……”
谈易从善如流伸出手：“你好。”
曲成柯稍微低头，借着整理膝上乱七八糟东西的功夫，默默撇了撇嘴，抬头时一派明朗笑意：“谈总你好。”
两只牵过无数次的手此刻礼貌客气地握在一起，曲成柯的手心莫名传来一阵痒意。
许久不见，两人心照不宣地同时松开手。
周遭的人不明所以，只当这两人初次见面，丝毫没有起疑。
谈易那个帖子发出没多久就被删了，看到的人不算多，消息也只在内部流传，说起来和造谣也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是不是咖啡的缘故，原本吃饱了就犯困的曲成柯一下午精神饱满，但他的思绪却浑浑噩噩的，导致他剧本里和女主的吻戏消失了，他都无知无觉的。
日暮西山，剧组收工。
导演非常满意今天的进程，笑着说邀请几位主演吃饭。
曲成柯许久没这么劳累过，婉拒了。
他刚卸下妆，一个熟人来找他：“曲哥，谈总在等您。”
小祝莫名其妙，他曲哥和那位谈总不是今天才见面吗？
曲成柯挑挑眉：“他下午没走？”
汪助理微笑着：“谈总下午有事要忙，刚刚才到。”
曲成柯点头应了，再次心不在焉起来。
曲成柯换回常服，跟着汪助理去往停车的地方。没到跟前，汪助理就停下，曲成柯是认得谈易常开的那辆车的。不明所以的小祝还想跟上去替他开车门，却被汪助理礼貌地叫停了。
“祝助理，我也开了车来，就由我送你回家吧。”
小祝有些犹豫。
这时曲成柯所有所感，回头对他摆了摆手。
小祝这才答应下来。
黑色的汽车车门开了又关，周遭越来越黑，昏暗的路灯光只能笼罩脚下一小片土地。
曲成柯的屁股还没碰到座椅整个人就一斜，被一股力道扯着歪倒，紧接着便是清淡微凉的唇伴随着空调的冷气袭来，与曲成柯在夏夜里炽热的唇舌交缠，比炎炎暑日的藿香正气水还来得清神醒脑。
曲成柯逆来顺受，反过来追逐对方凉凉的唇瓣，将其咬到充血发热为止。
但亲着亲着，谈易的同样微凉的手掌探进了他的衣摆。
曲成柯一把抓住他的手，喘着气道：“打住，我不想玩这个。”
谈易并不强求，他也在喘气但比曲成柯稍微舒缓点，他摸摸对方的头发，忽然道：“对不起，我擅自让导演改了剧本。”
曲成柯还有点茫然：“什么？”
“吻戏，我删了。”
“哦。”曲成柯明白过来，旋即又道：“我就是吃这口饭的，你能一辈子跟着我删改剧本？”
谈易很快接话：“所以我能跟着你一辈子吗？”
曲成柯白眼翻上天：“重点抓错了，笨。”
作为一个大学几乎科科满分的别人口中近乎变态的学霸，谈易被他说笨，一点儿也没不愉快，反而笑了出来。他忍不住又把曲成柯紧紧抱进怀里，埋首在他颈间，享受许久没有感受过的暖意，不夸张地说，他贪恋这份温暖，想得快要疯了。
明明已经劝服了自己要松手，可几月不见，简直像过了几个世纪一般。
谈易说：“借位，剪辑……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我只是不想那么快看到。”
曲成柯沉默，他得承认，刚才他心软了，但只有一秒钟，绝对只有一秒钟！
“在国外玩得开心吗……我好想你。”谈易又说。
被直球打得晕头转向的曲成柯脖子上被啃了四五口，浑然不觉。
“我还没找你算账。”曲成柯咬牙切齿的。
“你生气了吗？”
“什么？”
“看到我和谌妍的照片的时候。”谈易说。
车内冷空气肆虐，曲成柯忍不住缩了缩光裸的手臂，他所有所思了一会儿，鬼使神差道：“当时，有一点吧。”
谈易微微怔愣。
曲成柯用手背轻轻拂过他侧脸，他并不护肤也不保养，但皮肤好得出奇，触感很丝滑。
“你瘦了。”
眼前儒雅的青年仿佛和七年前鼻青脸肿的削瘦少年身影重叠到了一起。
谈易抓过他的手亲了亲。
“这么拼命干什么？重逢挑战你已经赢了，你早就证明了你比我有出息，是吧谈总。”
谈易还想亲他，被躲过之后才说：“不工作我就会想你，想起你我就觉得不工作不行。我想养你一辈子，总有一天你会信我。”
曲成柯看着谈易似水般温柔缱绻的眼底，只觉得心底什么地方轰然坍塌了一大块。
他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当年真不该招惹你，你悲惨我也悲惨。”
“你是我的救星。”谈易的眼睛愈发亮起来，像是什么璀璨珍宝折射出来的光。
曲成柯受不了，咬牙骂了一句，单手飞速地去扯谈易的裤腰带，顺便低头去找他的嘴唇。
谈易难以呼吸，抽空问他：“……你说你不想在这玩？”
“你都学乖了，我总不能还死鸭子嘴硬。”
这部古装短剧粗制滥造，妆造都可以看出经费少的感人，多亏了剪辑师傅和各位演员的倾情演出，一经播出竟在网络上掀起了一点小小风波。
后续曲成柯又接了一些短小精悍的网剧。半只脚才踏入圈子的小祝不懂的这些，所以那些剧本都是谈易帮他挑的。
即便谈易自己的工作室早已开张，前景还很是不错，不少演艺圈新人垫脚探头盼望着和这位一起吃个饭，曲成柯还是宁愿奔波在各个小剧组磨炼。
不得不说，谈易确实有干这一行的天赋，他眼光毒辣，挑中的剧本拍出来一个比一个出彩，为曲成柯选的角色也都与他本人出奇地契合，几部流量作品一出，曲成柯的名声算是在网剧圈子里打响了。
对此，谈易说：“你不想和我的工作室签约，但我可以做你的私人经纪人。”
曲成柯嫌弃地看着他几乎写在脸上的潜规则几个大字，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
曲成柯在圈内的名声还是不太好，但邱潞的就更不好了。
他的前金主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许是明里暗里给他添了不少堵，他在千秋也待不下去，在曲成柯离开后没多久也解约了。
陆若文在国外求学很顺利，和曲成柯打电话时还饱含歉意，他一直觉得当初“抛弃”曲成柯是一件很缺德的事。
当初曲成柯就并没有多介意，如今更加释怀了。
摆在每个人面前的往往不止一条路，怎么选择全看自己。
老牙也和曲成柯联系过，他对曲成柯的选择不置一词，只说好好干，迟早有一天会出头的。
这个春节，曲挽蔷回来了。
一家人团聚，曲成柯将谈易带了回去。
少年时代清冷高贵的学霸，现在年轻有为的谈总，在小区门口紧张得手心不停冒汗。
曲成柯觉得好笑，松开他的手，嫌弃地在对方昂贵的外套上擦了擦，“你至于吗？又不是上刑场。”
谈易连个轻松的笑都露不出来，认真地问曲成柯：“你有没有在阿姨面前告过状？”
“没有吧。”曲成柯想了想，不太肯定道。
一般他是不会把职场上的糟心事讲个江禾玫听的。
江禾玫这辈子也算是经历过大起大落了，很是想得开，比一般人承受能力要强。下半年，曲成柯对她出柜的时候，她只用了一个下午就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平静。
她吃惊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更吃惊这个男人还和儿子纠缠了七八年之久，而自己竟然全然不知。
丈夫自杀，家族产业荡然无存，全靠十八岁的儿子和自己将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支撑下来，如今女儿送出国读书，儿子事业有成，追求一点不为世人接受的幸福又如何呢？
说到底日子只有家里人凑在一起才过得下去。
曲挽蔷一无所知，当他看到哥哥带了个比他还高的青年回来并介绍他为自己的男朋友时，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
从小就是优等生，如今还是海归高材生的曲挽蔷拔高音量，忍不住爆了粗口：“我去！！哥，原来网上传的都是真的啊？！”
除夕夜，四口人围坐在餐桌边吃了一顿尴尬但温馨的年夜饭。
在得知谈易母亲早逝父亲离家之后的江禾玫感同身受地落下了几滴泪，没有人比她更能懂得家庭破碎的痛苦。
曲成柯好言好语哄住母亲，瞥了谈易一眼，对方正为曲挽蔷添饮料，自家妹妹一脸受宠若惊。
谈易明显说了谎话，他那位家暴父亲哪是离家出走，明明是被他亲手送出去了。
但谈易选择掠过受过的磋磨，曲成柯不可能拆穿。
大屏电视上花花绿绿的光彩闪烁，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了，热闹得背景音乐让曲成柯忍不住回想起当年那个他睡过去了的放了谈易鸽子的新年夜。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还是补偿给谈易了。
年夜饭刚吃完，谈易自告奋勇去洗碗，曲成柯被他妈指使去帮忙，刚挽起袖子，手机响了，于是他得意洋洋地挥别厨房里的谈易，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了。
冷空气袭来，曲成柯唇瓣有些干燥。
“喂？”
“新年快乐啊曲成柯。”
是戚霖棋。
曲成柯撑在阳台上：“同乐，戚公子，好悠闲啊。”
“废话，过年能不悠闲？”戚霖棋原形毕露，“新的一年了，有什么打算，继续拍网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