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的瓜解渴(白金老樱)

留他一个人在休息室时，曲成柯伸手去端装着柠檬水的玻璃杯，他到现在才发觉自己的手腕正颤个不停，旋即竟将杯子脱手摔在了瓷砖地上，水液、柠檬片、玻璃碎片四溅。
曲成柯缓缓低头，定定看向自己被弄脏的新鞋，旋即眼神一凛，咬牙一脚将地上的狼藉踢得炸开。
他呼吸沉重，单手捂住自己的上半张脸。连日积压的躁郁、工作带来的烦躁疲惫，加上如今又传来的“好消息”，他的情绪已经累积到了顶点，只需要细细的最后一根稻草，就能导致全盘崩溃。
要说他现在什么想法，他只想打车去局子里，先给那两个蠢货一人两巴掌。他不讨厌秦月，甚至印象不错，他甚至怀疑秦月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中招了。但她不蠢吗？蠢得无可救药。
她男朋友王迾，脑门上都刻着人渣两个字。吸食违禁物品，往小了说是他的私事，曲成柯管不着，往大了说，这种玩意儿害了多少人，根本就是违背人道的存在。
秦月呢？碰到人渣不赶紧跑，情深意切到这种程度也算她倒霉可怜，一贯包庇她男人的违法行为，现在不仅把自己赔进去了，还牵连着这么多人入水。
曲成柯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快从肋骨和皮下蹦出来了，太阳穴突突跳，他气得眼前发黑。
而正在这时，他手机响起来了。
曲成柯慢慢将脸移出掌心，转动眼珠看向自己的手机。
长方形物体震动着亮屏，来电显示是——谈易。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火上浇油。
“没事吧？”谈易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担忧。
但就在此刻，有关谈易、秦月和王迾的任何事情，都会在曲成柯的满腔怒火里添上一把柴。
他并不回答。
谈易继续说：“我料到他会出事，只是没想到这么。这件事不会和你扯上关系，你并不会亏损太多……你在听吗？”
“我他妈在听，你是不是住黄河边上的，管这么宽？”曲成柯木着脸，道。
谈易闻言，不怒反笑：“我只是关心你，并不是管教你。以我和你的关系，关心应该不用立论吧。”
“我跟你什么关系，几百年前的前任关系？”
谈易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语调可听出的下沉了一些：“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来安慰你。”
“不需要。挂了。”
谈易轻轻吸了口气，语气听不出喜怒：“我这段时间很忙，没能去找你，抱歉。但我有给你发简讯，你没有回复过我。”
“你特么能不能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你不来，我乐得清闲，犯得着不痛快？”曲成柯坐在沙发上，语气渐渐有了起伏，上身也不自觉地绷直了。
谈易的声线完全冷沉下来，他淡淡道：“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不痛快，现在能告诉我原因了吗？”
单看表象，曲成柯简直是不识抬举毫无情商。谈易如果只作为一位金主来看，已经做的无可挑剔，不久前他刚给曲成柯提了辆拉风的跑车，还将那栋小别墅和市中心一套公寓记到了曲成柯名下。
但作为伴侣，不论亲密与否，谈易的所作所为堪称病态。绞尽脑汁安插人到曲成柯身边，抓住他队友的把柄一一剔除，目的不明却叫人不寒而栗。
谈易那句“如果要我给建议，我认为你脱离团队未来发展会更好。”不合时宜地响起在曲成柯脑中。
原来如此，原来他早有打算。
“那张合约一天不到期，我就一天不痛快。”曲成柯一字一句道。
谈易在电话那头轻促一笑，道：“你还真是善变。你知道的，我从没将我们分成两个阶级。”
曲成柯也嗤笑一声：“是啊，你嘴上确实没有，该做的一件没少做。”
谈易顿了顿，问道：“你在指什么？”
“你还真能装。小黎和Lily，都是你弄进我公司的吧。高睿、周涵、陆若文三个人的事，你敢说哪一件你没有插手？！”说到最后一句，曲成柯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只听他坦荡道：“没错。我意外结识家境困难的黎茉，帮了她小忙，她愿意回报我，自愿进入了千秋，她只帮我收集信息，并不做别的。至于Lily，她是通过小黎结识我的，这对我来说是意外之喜。高睿、周涵，是他们咎由自取，陆若文自己选择了离你而去，与我无关吧？”
曲成柯霍然起身，镜中映出他俊秀但因勃然微微扭曲的脸庞，他骂道：“谈易，你脑子有病能不能去医院看看？你当我是傻逼是不是？没有你在背后推波助澜，BLESS能解散得这么快？你到底有什么资格管我的事，你明知道我最恨你这一点，七年，傻子说不定都能考上大学了，你竟然半点长进都没有！”
“你也明知道我爱你，我不能不为你考虑。你的三个队友，或多或少都会拖累你。脱离他们越早，你只会发展得越好。”谈易平静道。
他早就布好了局，却还假模假式地注资BLESS的新专辑，钞票好似大水淌来的似的往里灌。
曲成柯怒极反笑：“这么说来，你真是比我爸做得还周到啊。少他妈拿那个字当借口，你懂个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新入股的是家娱乐公司，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打算连我一起端了，好让我无处可去被你收留，然后一辈子当你手掌心里的鸟啊？”
谈易再次沉默了，良久才开口淡道：“我只想把你留在身边。”
“……”曲成柯知道，自己猜中了。
他满腹勃然怒气忽然就慢慢散去了，脱力坐下，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中，半晌他语气略带疲惫，道：“我高中的时候有很多后悔的事，后悔没有用点功夫读书，后悔没有早点去挣钱。现在我发现了，我最后悔的，是招惹了你，谈易。”

第47章 不羁
S市某个还未还发成旅游景点的小镇，依山傍水，环境清幽但不闭塞，反而交通便利。所以某生活类综艺节目这期便在这个小镇取景。
这座城市每逢时节阴雨绵绵，小桥流水上方朦胧一片，摄影机自上空取景，尽收入镜头中。
这类综艺是近几年火起来的，剧组会邀请五六个明星嘉宾，让他们入住事先准备好的民宿，然后将他们分组，给予一定的资金，接下来便不加干涉，随便他们用这笔不多的资金去干什么，只要明星们最后能买到生活必须的水果蔬菜生火做饭填饱肚子就行，为期三天，自由度很高。
听说自主报名的明星不少，首先这类综艺非常好立人设，其次不论是炒cp还是搞绯闻也相当方便。
该节目组就不知出于何目的地将曲成柯和戚霖棋分到了一小组，反而将另外两个当红小花分在了一起。
小花组拿了大部分资金之后表示她们去附近的商场先采购一些必需品。剩下一对明星情侣搭档就主动提出要给住处打扫卫生。
曲成柯和戚霖棋都没意见，后者捏着剩下的那几张薄薄的小额纸币，一手托腮，露出招牌的无害的笑：“成柯，那咱们就得去让钱生钱了。”
曲成柯本来一直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一见戚霖棋假惺惺地对自己眨眼皮，条件反射地就想翻白眼，在面对镜头时强压下去，“好啊，刚刚坐车来的时候，我看到山上有很多蘑菇，街上也有人在卖，不如就去采蘑菇吧。”
此话一出，曲成柯就看到对面大明星的笑着的帅脸瞬间僵如石膏。
两人在巷子里的杂货店买了两把雨伞和两只竹框，就这么步行上山去了。
摄像大哥落在他们身后一些距离，戚霖棋撑着伞靠近身边并排行走的人，低声咬牙道：“你想的馊主意，采蘑菇？你知不知道山里有多脏，说不定还有蛇。”
曲成柯眼珠子都没转一下：“不然拿什么赚钱？街头卖艺？”
戚霖棋挑衅：“你不是男团出身的？街头卖艺难倒你了？”
曲成柯瞥他一眼，往日总名牌加身时髦得令人牙疼的大少爷拎着只大竹筐，估计是嫌土怎么说也不肯背到背上，忍不住低调地嘲笑一声，懒得再理他，兀自加快了脚步。他们到达目的地是已经是下午，要在天黑之前回到住处，做好晚饭才算完成今天的任务。
戚霖棋再不爽也得乖乖跟着干活，否则安美这些年苦心为他经营的好人设就崩了。二人穿着干净的衣服鞋子在山里泥泞的土地上深一脚浅一脚，框里圆滚滚胖乎乎的蘑菇越多，裤管上鞋子上的污泥就越厚。
戚霖棋这辈子恐怕都没干过这种脏活，憋了一肚子火，下山时脸色奇差，摄影师傅没再敢把镜头怼他脸上，只得拍摄起满脸平和的曲成柯。
他高中没毕业就出社会讨生活，给夜市小店通宵洗碗的活儿都干过。摘蘑菇，只能算是拿来怡情的小活动。
小镇最繁华的地带是一处小型商场周围，小镇上的民宿也大多开在附近，还有快递驿站以及便利店、超市。
人来人往中，两位长相气质不俗，后面几台摄像机跟着的年轻男人吸引了大半人的注意力。
曲成柯神情自然，路边找了块干地方放下自己满满当当的竹框，下一秒就开始叫卖起来，这番举动更是引得不少人瞩目，纷纷驻足，和善地笑着打量他们和他们的蘑菇。
戚霖棋在听他叫卖起来时，脸色就是一变，旋即在红毯上都不怯场的明星瞬间手脚都不种地往哪放了。再看曲成柯，如鱼得水，好似卖蘑菇才是他的本职工作似的，他扯着买来的一次性塑料袋，拿出电子秤，竟然已经卖了三袋蘑菇出去了。
他笑眯眯地将一袋子蘑菇交给面前年轻的女孩子：“放心，绝对没毒，吃出问题就来找我。”
他们上山前确实咨询过一些懂行的本地人，否则摘到有毒的，这点钱都不够赔医药费。
戚霖棋乜了眼摄像机，原本抱胸在曲成柯身后事不关己地站着，最后还是咂咂嘴，蹲下身装模作样地鼓捣起那些蘑菇来。
这小镇往来的行人大多都是游客，本地人很少图新鲜逛这些熟悉的老地方。至于买蘑菇的大多都是些年轻姑娘，有没有节目组安排的素人，曲成柯也不清楚，不一会儿他的收款码就被扫了十几下。
不过这热闹生意没持续多久，步行街上新鲜玩意儿多，人群也四下散了。
天色渐暗，雾蓝蓝一片，远处山头盖了层纱似的。
雨倒没有停下的意思，曲成柯撑着山，蹲下身舒缓僵硬的小腿肌肉。
戚大少的耐心也到此宣告破产，他凑近曲成柯：“再多待一秒我就要爆发，现在我要去楼上喝杯咖啡，你这么擅长，继续吆喝吧。”
曲成柯不动声色地道：“赶紧滚回来，下半场换你，这些卖不出去要亏本。”
戚霖棋没理他，对摄像头笑着说了句“去上厕所”，转身就哼着小曲走进了商场大楼。
只剩下曲成柯一个人，用那把不小的格子伞同时遮住两筐蘑菇还有自己着实还是有点勉强，他只能尽力地将框子拉近自己，用伞遮盖住上方，自己则是努力缩进屋檐下挡雨。
他在摄影机中表现得吃苦耐劳毫不抱怨，心里却把戚霖棋那个少爷病患者骂了三百遍。
雨丝连成线，缠缠绵绵，很适合拍摄某种狗血电视剧。
但此刻，曲成柯完全没起一丝旖旎的心思，烦躁的情绪像细雨一般毫不停歇，从脑子钻到四肢再从四肢传递到他眼中。
戚霖棋溜了之后又来了几个零零散散的客人，不过蘑菇还剩下了大半框。曲成柯都不能低头看，一看他就觉得自己大概要吃为期三天的蘑菇餐了。
他也没再看摄像头，怕会忍不住当场飙出戾气来。
来之前他就听说这节目不惨水，
裤管干得差不多了，泥块扑簌簌往下掉，落进鞋子里，硌得慌。曲成柯弯腰去拍，路灯打下来的光一暗，有人在他上方说道：“这些我全要了。”
曲成柯还有些茫然，抬起头，有个人正背光撑伞站在他面前，伸出两指指着面前两筐蘑菇。
摄像大哥十分有眼力见地迅速凑上前来给近景。
来人戴着口罩，撑着一把深蓝色的大伞，着装休闲但不俗，一眼就能看出是节目组请来的托。不过曲成柯和其他工作人员都知道，他们压根没请什么托。
这位蘑菇先生是不请自来的。
曲成柯微微眯起眼睛打量对象，微微一笑：“这位先生，蘑菇可是烂得很快的。”
“没关系，帮我装起来吧。”
他话没说完，曲成柯的脸色就微微一变，笑意也浅了几分，再次打量过这人的双眼，思忖片刻，还是拿出所有的袋子来给他装蘑菇。
男人递来几张纸票，放在曲成柯的电子秤上，“不用称了。”
曲成柯眼皮一跳，乜过近在咫尺的黑洞洞的摄像头，皮笑肉不笑道：“先生，我们可没有上门烹饪服务，您给的是不是太多了。”
男人口罩下的脸似乎笑了笑，道：“我观察你很久了，雨越下越大，快回去吧。”
话说到这份上，曲成柯也不再跟他客气，收了钱把蘑菇放他手里，提起框子就走人，去商场找戚霖棋那个麻烦精汇合。
戚霖棋应该是示意过摄影师不需要再跟，于是那大哥只跟拍了曲成柯的背影，而后便将镜头停留在驻足在原地似乎用视线跟随曲成柯脚步的“贵客”的身上。
曲成柯和戚霖棋满载而归，女生们惊叹于他们只是卖蘑菇就赚了这么多钱，问起细节，曲成柯就憨笑着含糊过去了。
刚才戚大少也吃了一惊，捏着咖啡杯，咂舌道：“你难不成真去街头卖艺了？”
曲成柯白他一眼，不解释，只是在他眼前甩了甩纸票。
晚餐很丰盛，女生们采购的食物，还有曲成柯二人带回来的蘑菇以及用卖蘑菇的钱在商场买下的食材，几人合作，菜品卖相都还不错。
一天的拍摄到嘉宾们入睡结束，剩下的时间就由他们自主支配了。
六个人，只有一个女明星早早上床谁美容觉去了。剩下的都在拍完上床休息镜头后没几分钟又爬起来了，坐到院子里喝酒聊天。几人都是综艺常客，彼此之间都很熟悉，聊起天来很火热，只有曲成柯和他们算是陌路，早知自己融入不进去，于是他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就要出门。
“去哪儿啊？”戚霖棋斜斜地倚在椅子里，端着酒杯，慢悠悠问道。
曲成柯微微偏头，对其他也好奇看着他的人笑了笑：“出去走走。”
等他一走，有个女生凑近了戚霖棋：“霖棋，你朋友好高冷哦，我都和他搭不上话。”
戚霖棋摆摆手，漫不经心道：“人放荡不羁着呢，少搭理他。”

第48章 闪回
古风尚存地位偏僻的小镇古乡往往是文艺青年心灵的港湾，如果说中老年的旅友的集中第在热闹的广场或者风景秀美的拍照地点，那么青少年聚集地就会在小镇某个巷子或者某条古街深处的清吧或咖啡店了。
这座小镇也有这么一个地方，一家听歌喝酒的清吧，名字取得极为拗口，门店开在一条不算冷僻的老街上，半条街道都流转着来自它的爵士音乐。门庭若市，人来人往，基本上都是打扮潮流的年轻人，且大多应当都是游客慕名而来。
这间清吧在网络上被称是流浪青年收容所，颇有名气。
曲成柯一进门就被一个长发青年撞了个正着，他心情不佳，恼怒地瞪向出门不戴眼珠子的青年。
那人举起双手正要道歉，一见曲成柯的脸，立马换上暧昧的笑，想留下曲成柯的微信。
曲成柯上下扫视过他的脸，看得面前的人险些挂不住笑，他却在停顿几秒后淡然地继续往前走了。
他连听这人道歉的耐心都没了。
曲成柯在角落找了个卡座坐下，扫视过菜单上叽叽歪歪的脑残酒名，吸了一口气，随手指了几杯。
侍应生接过菜单，往吧台走去。
当曲成柯的视线落在大厅中央的舞台上时，有个看着年纪不大的男孩子正好从容走上台去，与此同时，台下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和口哨声。
那也是一群看上去更年轻的年轻人，毫无素质地在以清净著称的请吧中大声喧哗，吵闹得曲成柯远远地用眼神剜向穿着暴露发色浮夸的一堆人。
从表面看，上台的男孩子和他们仿佛不是一个群体的。因为男生穿着极其简单的短袖和牛仔裤，Polo衫颜色浅淡但不老土，乍一看倒像是某个中学的夏季校服。
念及此，曲成柯眼皮一跳。
舞台上有麦克风、架子鼓、吉他和贝斯一类的乐器，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庞然大物，主角一般，正是一台三角钢琴。原本在台上演奏的乐队在男孩自告奋勇上台来后，纷纷微笑着礼貌让出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