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晟弯着眼睛笑了笑，像点菜一样报菜名儿。
“行知道了。”戈姿言说，“还是那句话啊，谈恋爱就好好谈，你这个鬼脾气万一跟人闹矛盾也别不依不饶，该低头低头，该道歉道歉，知道不知道？”
晏晟点头：“知道啦。”
“行了我们也都知道了，你给你那个头发吹干别生病了，我和你爸睡觉去了。”戈姿言说，“曼曼你也早点睡，回头放假了提前说，让爸爸留出时间去接你。”
晏曼甜甜地应了声好。
视频挂断后，晏晟吹干了头发，扯了件外套披在了身上，走进了训练室。
沈尔这会儿正在打rank，戴着耳机坐得笔直，手上的操作又干净又利落。
晏晟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了下来，摁亮了电脑后，撑着脑袋看向了沈尔。
“这局还有多久？”
沈尔闻言，飞快地偏头看了他一眼：“快了，上高地了，一波的事儿。”
“等会双排吧。”晏晟说。
沈尔点点头应了声好之后，重新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屏幕。
五分钟后，对面的基地水晶炸开。
沈尔摘下了耳机挂在脖子上，从结算页退出，看向晏晟：“你不上号吗？”
晏晟眨了眨眼，反应了过来。
沈尔真的有一种让人忍不住盯着他看的魅力。
刚洗完澡的他看上去太乖了，沐浴露的香味顺着空气钻入鼻腔，清淡的味道也很宜人。
以至于晏晟看着他，游戏客户端都没有打开。
他错开眼神“哦哦”了两声后，点开了屏幕上的英雄联盟客户端。
看到灰暗的人名亮起来后，沈尔邀请他加入了游戏，而后进入了队列。
“听小道消息说今年夏季赛季后赛落点在嘉宁了。”看着队列时间一点一点地跳，晏晟撑着脑袋开口道，“感觉有可能是真的。”
沈尔“唔”了一声：“你是嘉宁的吧。比赛结束要回家看看吗？”
“嗯。”眼神点头，“我跟我爸妈说了，你愿意跟我回家见见我爸妈吗？”
沈尔愣住了。
他们两个不是刚刚才确定关系吗，怎么这会儿直接快进到见父母了？
“我……你爸妈能接受吗……”沈尔放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能啊。”晏晟点头，“我跟你告白之前就跟家里出柜了。”
这一刻，沈尔无比震惊晏晟的执行力。
“我家里人也挺想见你的，我妈今天还问我你喜欢吃什么她回头准备。”晏晟边说着，边偏头看向沈尔，“考虑一下吗，见见我家人。”
沈尔说不出自己此时脑子里在想什么。
晏晟坦诚表述爱意和毫无保留的做法让沈尔感到十分感动。
真的特别、特别的感动。
“你放心，我爸妈会喜欢你的。”晏晟笑了笑，“你真的很招人喜欢。”
沈尔看着他的眼睛，而后轻轻低了低头：“对不起啊晏晟，我还没有告诉我妈妈。”
晏晟没太在意地挥了挥手，他倒是很能理解沈尔。
沈尔从小的生活环境摆在那里，再加上他母亲的病，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去去跟他妈妈出柜，很有可能引发一些很严重的后果，甚至有可能让他妈妈的病情恶化。
晏晟本身虽然有一点无理取闹，但也不是事事不分的无理取闹，这种关乎到太多方面的大事上，晏晟还是有分寸的，不会因为自己向家里出柜了就强求自己的另一半也得向家里出柜。
他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小魔王。
“你也不用急着告诉你妈妈。”晏晟说，“她毕竟还病着，慢慢来就好。”
“好。”沈尔弯着眼睛点了点头，“晏晟。”
晏晟看他：“嗯？”
沈尔笑着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你真好。”
晏晟看着他，视线落在了他淡粉色的唇上。
“那——”晏晟敛下眸偏过头看着自己的键盘，轻声道，“那、那我能……”
“能亲你一下吗？”
沈尔看着晏晟这副羞赧到不行的样子，眨了眨眼。
“好像是、是有点太快了。”晏晟飞快地开口，“不亲也……”
“可以。”沈尔扬着唇笑得开怀，“可以亲。”
晏晟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说喜欢的时候就像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丝毫没有任何犹豫。
但一到要更近一步的时候，他就变得异常害羞。
无论是两个人确定关系时的牵手，还是现在磕磕巴巴地问他能不能亲。
晏晟都在脸红。
沈尔面对着晏晟，笑着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训练室里似乎所有的声音和动静都消散了，晏晟能听见的只有沈尔浅浅的呼吸声和藏不住的心跳声，能闻见的也只有似乎充斥了整个房间的沐浴露的味道。
晏晟的视线落了下来，他用眼神一点一点描摹着沈尔。
即使闭上也能感觉到温柔的眼睛，高耸挺翘的鼻尖，还有他默默称赞过无数次的漂亮的唇瓣。
晏晟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而后闭上眼睛，轻轻地靠近，唇瓣触及到那一片柔软后，及时抽离。
蜻蜓点水般，落下了轻柔的一个吻。
亲完后，他红着脸偏头看向自己的电脑：“亲、亲好了。”
沈尔睁开了眼睛，看着晏晟。
晏晟的余光能够看到他，察觉到沈尔直白的视线时，晏晟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甜的，水蜜桃的味道。
晏晟眨了眨眼，看着他：“你抹唇膏了啊？”
“嗯。”沈尔点点头，“你送的那一根。”
晏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而后轻声道。
“好甜。”
一局游戏结束后，时皓他们几个总算是吃完火锅回来了。
铺天盖地的火锅味钻进训练室，掩盖了两个人身上交织混杂在一起的沐浴露的味道和很淡很淡的，水蜜桃唇膏的味道。
“晏晟，有你快递。”梁恩阳又一次开口道，“放你房门口了啊。”
“啊？好。”晏晟回头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开口道。
“我求求你下次收到快递消息自己下楼拿吧，我买两次东西两次连着你的一块儿拿了。”梁恩阳无语地说。
晏晟嘿嘿笑了两声：“好。”
“你这么跟他说话他居然没杠你，他是晏晟吗他？”时皓奇了，“不会被夺舍了吧？”
沈尔听着时皓不着调的话，弯着嘴角轻轻笑出了声。
“就你会联想。”晏晟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求求了你们几个去洗澡吧，我和沈尔没跟你们一起去吃火锅这会儿也被沾了一身的火锅味。”
时皓“喔”了一声，和其他几个哥们勾肩搭背地走出了训练室，回到了各自的房间里。
一时间，训练室里又只剩下了沈尔和晏晟两个人。
“还排吗？”沈尔偏头看着晏晟问道。
“排。”晏晟点头，“我感觉我现在手感无敌了。”
这不是假话，刚刚排的那一局游戏中，晏晟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三级开始gank三级就开始杀人，把对面的中野直接折腾到挂机了。
沈尔摁下排队按键，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一开始还以为对面中单是放弃中路去gank了一直没有上线，久了才发现他是直接挂机了。”
“有没有可能出现我在赛场上把对手打到挂机的可能性啊？”晏晟向后仰了仰，懒懒散散地开口，“要真有这么一天，我直接变成LPL第一人了。”
沈尔想了想，而后一本正经地看向他：“应该不会，提前退出游戏要罚款的。”
晏晟看着他这么正经解释的样子实在是喜欢透了，越看越喜欢。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
这么可爱的人现在还是他的男朋友。
男朋友……嘿嘿！
晏晟没忍住，傻笑出了声。
“笑什么？”沈尔歪了歪脑袋，疑惑地问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说错啊。”晏晟摇头，“就是觉得你太可爱了，想到你现在是我男朋友我就忍不住开心。”
他说话毫不委婉，十分直白地剖露自己的心声，将一颗赤诚有热烈的心捧在了沈尔的面前，展示给他看。
沈尔轻轻眨了眨眼，而后抬手碰了碰晏晟的脸颊：“我也很开心。”
话音落下，“噌”地一声从两个人的耳机里钻了出来。
排到人了，两个开心的小伙儿结束了傻乎乎的对视环节，各自戴上耳机看向了自己的屏幕。
洗完澡的几个人神清气爽地走进了训练室，看着他们两个专注地游戏，听着他们两个人基于对局的沟通，没忍住发出感叹。
“嗷子哥就像公司里上班族最讨厌的那种员工。”时皓凑到粱恩阳和柳申宇的脑袋中间轻声道，“一个人卷，让别人也不得不跟着卷。”
梁恩阳知道时皓话中的意思，整个训练室里有一个勤奋的人，其他几个也会跟着勤奋起来，他们这个行业本身就和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不一样，能上场打比赛的人没有一个是没有天赋的。
但是在天赋的背后，是选手自身付出的汗水和无穷尽的努力。
即使什么都知道，但梁恩阳还是忍不住坑他们队的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ADC，他抬手摁在时皓的背上推了他一把，“你大点儿声，你直接去他俩面前说你讨厌嗷子哥，去吧，大声地说！”
但让梁恩阳没有想到的是，地板上有时皓没吹的头发滴在地面上的水，时皓踩在了水渍上，一个踉跄，两只手分别扒在了沈尔和晏晟的椅背上，脑袋卡在了两个电竞椅的中间。
电竞椅本身就灵活，这会儿椅背突然被扒拉，两个人全都惯性往后一仰，一个摁掉了闪现，一个摁掉了大招，而后，两个人的屏幕一前一后地灰了下去。
死掉了捏。
沈尔和晏晟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幽幽的两道视线同时落在了时皓的脸上。
“不不不不是我，是恩阳他推我——”时皓倒是被晏晟这么看习惯了无所谓，但这是第一次在沈尔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委委屈屈地瘪了瘪嘴解释道，“嗷子哥不是我。”
时皓瘪着嘴委屈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喜庆。
沈尔看着他，没忍住笑了出声，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下次别在训练室里闹了，万一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队伍共享妈妈不愧是妈妈，体贴得不得了。
时皓站起身点点头：“知道了妈。”
沈尔：……
晏晟带着玩味地看着他：“你刚刚这一撞把我闪现撞没了，得赔我吧？”
时皓的表情看上去还挺沉默的：“怎么赔？”
“也不要多的，这样。”晏晟回过头看了一眼复活时间，又重新偏头看向了时皓，“你喊我一声爸，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他这话一说出口，整个训练室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柳申宇看了两眼时皓，又看了两眼晏晟，捂着肚子发出了一声惊天爆笑。
聂诚和许跃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也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字儿。
“想笑，有点忍不住。”
而深谙内里缘由的梁恩阳看了一眼他们的共享妈妈沈尔后，又看了一眼这会儿一心想要认儿子的晏晟，万分无语。
而沈尔，沈尔叹了一口气后，回过头戴上耳机已经回到了游戏中。
男生之间你喊我一声亲爹我喊你一声老父亲并不是什么鲜少的事情，学生时代谁没有为了一口吃的对着同学喊过一声爸爸啊？
“你怎么还想给人当爹。”时皓小声嘟囔了两声，丝毫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看着晏晟而后随意地开口道，“爸爸，爸爸，我的好爸爸~”
晏晟满意地戴上耳机回过头，回到了自己的游戏中。
时皓看着晏晟的后脑勺，对着他做了个鬼脸后，走到梁恩阳的身边抬手锁住了他的喉。
“梁恩阳你完了！！”
“忘了刚刚嗷子哥的话了是吧，别在训练室打打闹闹啊。”梁恩阳抓住他的胳膊，低头一个转身把自己解放了出来的同时，还擒住了时皓的手，把他抓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打开英雄联盟，进入游戏，选择德莱文，麻溜的。”
时皓：“我不！！”
“喊不也没用。”梁恩阳十分无情，“别人都会用的英雄你不会，你凭什么不会，你得会。”
时皓哭丧着一张脸，在梁恩阳的逼迫下，十分难过地选择了德莱文。
他太惨了。
他就是整个BTF食物链的最底层。
是不被任何人宠爱的，卑微的ADC。
沈尔和晏晟这边这一局游戏结束时，时皓正在训练营里苦逼地练德莱文。
已经快到他们睡觉的点了，沈尔和晏晟也没有再接着排队的打算了，沈尔伸了个懒腰看向了时皓。
“你们刚刚聊天我听到了一点，你不会玩德莱文我倒是能理解，每个人都有不太擅长的英雄，但我感觉你有点排斥德莱文这个英雄，为什么啊？”沈尔撑着下巴看着时皓的屏幕，德莱文捡斧子抡斧子也还算流畅，“这也不算不会玩啊，不是挺熟练的吗？”
“他其实就是不喜欢德莱文这个机制。”梁恩阳听到沈尔的声音时，偏头向他解释道，“捡斧子容易让别人预判走位，时皓和我很早之前还在打网吧赛的时候因为拿德莱文被对面下路辅助疯狂控，从那一刻起，他就认定了德莱文是个很纯粹的，垃圾英雄。”
沈尔眨了眨眼，哭笑不得地看着时皓：“每个英雄都有每个英雄的特性嘛，德莱文这个英雄他既然伤害爆炸，就肯定要在其他地方做弥补的。”
“我知道嘛。”时皓点点头，“但只有活着的人才能打出伤害，德莱文的机制就注定我会被控杀，伤害再高也没有用。”
沈尔抬手揉了一把时皓的脑袋：“要学的啊，你少会一个英雄其他队伍就要少研究一个英雄，少考虑一个ban位和counter位。”
“知道了妈。”时皓点头。
沈尔叹了口气。
哎，算了。
喊吧，想怎么喊怎么喊吧。
坐在沈尔另一边的晏晟关了电脑撑着桌子站起了身，走到了时皓的背后：“我回去睡觉了。”
时皓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哦，去呗，晚安。”
晏晟没走，甚至挪了挪位置挡住了吊灯洒下来的光。
“怎么了？”时皓奇怪道，“你让开点儿你挡着光了。”
“重新说一次晚安。”晏晟说。
“……你什么毛病。”时皓无语，“晚安晚安。”
晏晟还是没有动，抬手压在了时皓的肩膀上。
时皓突然灵光一现。
他突然懂了。
“听见我喊嗷子妈你来劲了是吧？”时皓回过头看他，“好了晚安亲爱的爸爸。”
而后小声嘟囔：“幼稚不幼稚啊……”
晏晟满意了，揽着沈尔的肩膀走出了训练室。
走廊里，晏晟的房间门口摆着一个快递盒子，是梁恩阳顺手给他带上来的。
晏晟弯下腰拿过快递盒，看了一眼快递单上的信息。
是小齐给他寄过来的。
晏晟勾着唇笑了笑，偏头看向身边的沈尔。
“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
“晚安，男朋友。”
“男朋友，晚安。”
互相道完晚安后，两个人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里。
沈尔拍开灯，走进浴室洗了个脸，坐在了床边。
他的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的那一管唇膏上，脑子里冒出了晏晟的那一声“好甜”。
拿起那管唇膏，将膏体拧出来了一些后，沈尔抬起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膏体。
而后，伸出舌尖很轻地舔了舔自己的食指指腹。
真的好甜。
放下唇膏后，沈尔走到了桌前，拉开了最大的那一节抽屉。
抽屉里只放了一个正方形的礼品盒。
是他从日本回来之前给喻兰带的礼物。
一条很漂亮的，淡紫色的连衣裙。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很小很小，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才看过喻兰穿裙子，他的父母很是恩爱，父亲也很爱母亲，即使生活条件十分一般，大部分的钱都会交给喻兰补贴家用，但他也会私心存下一些微薄的私房钱，然后在喻兰生日和结婚纪念日时，给喻兰买上一条漂亮的裙子。
自从父亲意外过世后，喻兰便要独自撑起这个家，她换下了自己的裙子，换上了方便劳作的裤子，将那些美好的记忆同漂亮的裙子一并尘封了起来。
但现在不一样了，沈尔有能力给喻兰提供很好的生活，也有能力让喻兰再度穿上漂亮的裙子了。
父亲没办法再度做到的事情，身为儿子的他可以接替下来。
沈尔抬手轻轻碰了碰这个礼品盒，而后轻轻笑了笑，关上了抽屉。
不过说起来，从他认识晏晟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了，晏晟一直一直都在给他送礼物。
从新年的那一管唇膏到生日的手机平板，自己却没有给晏晟送过任何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