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轰焦冻顺势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将绿谷出久笼在怀里,“所以最大的可能性是她的身后有什么人,她的性格也很……柔弱。”轰焦冻默默将“软弱”二字吞进了肚子里,选了一个相对含蓄的词。
说到这里,绿谷出久睁开眼,有些嗔怨地瞪了一眼轰焦冻,“焦冻有时说话太不客气了。”
轰焦冻在绿谷出久额上歉意地吻了一吻,“抱歉,下次我会注意的。”
一室又复静谧,随着空调低低送风的声音,少年们安然进入睡眠。
次日,鹤田净琉璃敲开两人的房门,嘴角带着乌青的淤痕,然而却掩盖不了她脸上的雀跃之情:“成功!等会儿绿谷同学和轰同学就可以去我们家啦!我可以来给你们搬行李!”
见着她嘴角的伤,绿谷出久无奈叹息,也依旧绽开笑容,答应了:“嗯!”
“ABO性别广为诟病的一个方面就在于其重塑了一个以信息素为量化标准的阶级社会,且这一阶级的形成具有不可颠倒的稳固性——除了不同性别之间的力量压制十分明显外,同性别之间信息素质量的高低也会形成压迫链;不同于旧社会的阶级性,ABO性别带来的阶级性是‘纯’动物性的。”
——《新人类进化史》
第五十四章 五十四、鹤田家
等三人把零零散散的行李全部搬去鹤田家后已经是接近傍晚的时候了,大概是积了大面积的雨气,天地之间沤成了牛皮纸一般的玄黄色,楼是黄色的,路是黄色的,田野是黄色的,树木是黄色的,连人的皮肤都染上了陈旧的黄色,仿佛走过的不是乡间,而是狂沙呼啸的荒漠。入眼一片浩浩荡荡的雨天前的黄色。与这单调的景色同行的是突然大作的潮闷的风,卷带着夏日炎潮,在人身上肆意舔舐。
“今晚要下大雨了呢。”鹤田净琉璃把最后一包行李放到两人房间里,抬起腰来看了一眼窗外。绿谷出久将两人日常需要的必备品一点点整理出来,闻言也看了一眼窗外,被这壮观的景色摄住了心魄,“以前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天地间一切景色沉沉闷在雨前的空气里,只待雨水一口气冲刷掉万事万物的污脏。
将行李整好后鹤田净琉璃便离开了,接近傍晚已经是需要准备晚餐的时间。两人进屋时鹤田仁如鹤田净琉璃说的那般并不在家中,只有神色委顿的两位老人在寂静的前厅里沉默地喝茶,见到绿谷出久和轰焦冻进屋后也不过是抬了抬眼皮,少年两人却不受这冷漠的影响,好好地鞠了一个“打扰了”的躬。整理行李时,老人家们拖曳着步子又回到了房间,老式民宅的木地板吱呀作响,一声一声仿佛在耳边有人拿着利器使劲儿地摩擦,几乎有些撄扰心神。两人住在一楼的客房,一扇窗子向屋后开着,一开窗就能看见屋后孤零零的一座小柴房挨靠着山脚而建。
果然到了晚上,“轰隆隆——”,闪电撕裂了黯黮的夜幕,滚雷在天边訇吼,顷刻间瓢泼大雨浇在屋顶上,击打出叮铃咚隆的响声,雷声不停,雨水不歇,流水顺着屋檐倾泻,几乎连成了雨幕,水花打在地面上,粼粼水冠里倒映着泥土的模样。若是不将窗户关上,雷雨的响动几乎可以将人声浇灭在空气里。
鹤田仁回来的时候轰焦冻正在关窗,溅起的雨水湿了他的手臂,连鬓边细发也湿成一绺一绺的,少年正解了脑后的头绳,正待重新扎成一撮小揪。鹤田仁就在淋漓大雨里,昏黄暖灯外,透过一扇窗,见着轰焦冻微微低着头,嘴里咬着发绳,沉静着表情将头发重新梳理清楚。少年应是不熟练,有些笨拙地捣鼓了好几下也没能将头发扎好,一双手就这么从少年身后探来,并未引起少年惊诧地,站在他身后将头发绑好了。
曾经阴沉着脸将鹤田仁撂倒在地上的轰焦冻,那锋利如长剑出鞘的少年,在那双手里,显得乖顺贴伏。
玻璃窗前轰焦冻的侧脸氤氲了屋内的灯光,显得温暖近人,俊秀无双。
鹤田仁不受控地咽了口唾沫。
绿谷出久笑嘻嘻地给轰焦冻绑好头发后,背过手去,“明明都那么久了焦冻还是不会扎头发吗?”
轰焦冻看着灯光下绿谷出久的笑颜,一语不发,只是悄悄凑近了,在男孩儿脖颈边蹭了蹭。绿谷出久清脆的笑声从喉咙里曳出,又有些无奈:“焦冻是在撒娇吗?”
还没等轰焦冻开口,鹤田净琉璃端着菜出来,见两人的模样,有些艳羡地感叹:“绿谷同学和轰同学的感情真好呢。”
绿谷出久立时涨红了脸,猛地将轰焦冻推开,局促地转身碎碎念:“要去帮鹤田小姐端菜出来才行……”说着,手脚不自然地走进了厨房。
轰焦冻愣在原地,鹤田净琉璃将菜放在餐桌上后打趣着:“绿谷同学还不习惯被别人看到这个样子呢。”
“我回来了。”
一道嘶哑的男声自玄关处传来,鹤田净琉璃脸色猛地一变,笑容散了,几乎是带着灰败的脸色,急急赶去门口:“你回来了……”接着又低声说了什么,下一秒肢体摩擦推搡的声音响了起来,轰焦冻皱着眉跟着鹤田净琉璃去了门口,只见浑身湿透了的鹤田仁就这么嘀嗒着水渍迈进了家中,身后的女人低眉顺眼地跟着,脸颊上又是通红一片,并不是羞意的红,应是被人拧得狠了,泛了淤血的红。
轰焦冻面无表情地站在餐厅与走廊的交界处冷冷地看着鹤田仁一步步走了过来,一股极微弱的Alpha气息迎面扑来,然而这股这气息到了轰焦冻面前,竟是自行消散了去,亦或是在高质量Alpha信息素的面前萎顿了自己的存在感。鹤田仁的脸上却是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与少年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一道极黏腻淫湿的眼神几乎化作了实质,抚摸上了轰焦冻的肩头。
鹤田仁上了楼。
轰焦冻与鹤田仁的第二个照面是以沉默作结的。
鹤田净琉璃没有跟上去,站在轰焦冻身边窘迫地搓着手指,神经质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轰焦冻站在原地,平淡地问道。鹤田净琉璃羞窘到了极点,嗫嚅着:“仁对长得好看的人……都喜欢去招惹……”
“不是这个。”
“欸?”
“他又对你动手了?”
鹤田净琉璃浑身一颤,支支吾吾地转身就想走回餐厅,谁料轰焦冻根本不给她逃避的机会,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鹤田净琉璃瞬间鸡皮疙瘩暴起,她有些畏惧地转过头,轰焦冻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不能这样下去,你明明还有其他选择。”
鹤田净琉璃甩过头,用力从轰焦冻手里挣脱,她背对着轰焦冻,后颈白皙的肌肤在灯下几乎白得反了光,那是一截极纤细的脖颈,仿佛一折即断。
“又不是所有人都幸运得像你和绿谷同学这样的。”
说罢鹤田净琉璃不再听身后人的言语,走进了厨房,恰巧与端着菜出来的绿谷出久擦肩而过,少年正想说些什么,鹤田净琉璃却根本不理会,径直走进了厨房。绿谷出久将菜放下,看见轰焦冻还站在餐厅门口,脸色也冷峻着,便走了过去,“怎么了?刚刚听见鹤田先生回来了,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见绿谷出久走了过来,轰焦冻才缓和了脸色,他摇摇头:“晚上睡觉前和你说。”绿谷出久点点头不再追问。
晚餐时桌上的气氛凝滞得可怕。鹤田隆子与鹤田清志依旧是老僧入定的模样,缄默地进食,缓慢地咀嚼,尽管餐桌上多了两个陌生人也似乎打扰不了他们。鹤田净琉璃与鹤田仁坐在绿谷出久与轰焦冻的对面,丈夫的在场让鹤田净琉璃彻底安静了下来,毫无表情地进食着,绿谷出久也不好受,过于窒息的氛围让他就算有想要开口的心却没了开口的勇气,餐桌上唯二保持着自我的,就只有轰焦冻与鹤田仁了。
鹤田仁仿佛浑身都是软的,他靠在椅背上挑着眼乜轰焦冻,一双桃花眼里弥漫着醺然酒意,他几乎把一瓶酒全喝光了。鹤田仁赤裸的眼神自开饭时就没有从轰焦冻身上离开过。少年端正克制的进食礼仪透着良好的家教,鹤田仁嗤笑了一声将最后一口酒喝了下去。
“你们两个,”鹤田仁拿着酒杯的手点了点轰焦冻和绿谷出久,“是这个?”说着他做了一个极下流的动作。
霎时,绿谷出久整张脸彻底红透了,他没有见过那个手势,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那侮辱而媟狎的意思不需解释他也能明白。轰焦冻的脸色又一次冷了下来,一语不发地盯着鹤田仁。
“让我来猜猜,你是下面那个吧?”鹤田仁狡狯地望着绿谷出久道,不等人回答,他上身贴近了绿谷出久,酒气几乎扑面而来,“和男人做那档子事是什么感觉啊?”
“你……”
轰焦冻还没来得及发作,一旁的鹤田净琉璃崩溃地大喊:“仁!”她捏着筷子的手剧烈颤抖,一张脸深深埋进了阴影里。餐厅上的气氛瞬间跌至冰点,只有老人家不停歇咀嚼的声音。鹤田仁冷冷看着她讽了一句“扫兴”便起了身准备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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