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开口,声音有些哑:“这样主子就不用为这件事情废思了。”
听完他的解释之后,江念归闭上了双眼,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见他没有反应,十一大着胆子抬眸凝视着他。
“扑通”一声,面前高大的黑色“山峦”跪了下来,浑身的自责。
“请主子责罚。”
江念归泄了气,走过去抬脚踢了十一,力道不轻,动作间夹杂着怒气。
但他本就体弱,这个力道对于十一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主子。”
十一低声哑气,承受下来了这一脚。
只要是主子消气,别说是踢他一脚了,哪怕是要断了他的腿他也愿意。
江念归不爽地顶了顶腮,即没说原谅十一,也没有处罚十一,只是抬手让他站了起来。
放下手之后,江念归便有些疲倦地转身回房间。
还跪在地上的十一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他的想法,只好顺从地站了起来。
就当十一三步并作两步地准备像往常一样跟着主子进房间的时候,“砰”的一声,面前的门猛地被关上。
里面是熟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门外的十一无奈地后退了一步,抬手摸了摸险些被碰上的鼻子。
他张了张嘴,却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于是,夕阳溜进了院子里,照在了正厢房前,为守在门口的狼狗披上了一层暖色。
等到晚上萧鹤匀回来的时候,十一还在门口守着。
腰板挺直,右手虚虚地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不好惹的气质。
萧鹤匀的步子一顿,在正厢房前驻足:“你今日怎么站在了外面?”
在他的印象里,十一一直勤勤恳恳地跟在江念归的身后,除了做饭,几乎是寸步不离。
就像是一只忠诚的小狗般,而如今听话的小狗却被赶了出来。
虽然十一一句话都没有说,但萧鹤匀却从他的眼中看出来了些许的委屈。
“唉。”
萧鹤匀无奈摇头叹气,上前一步走到了门口,然后顶着十一的目光抬手敲了敲紧闭的房门。
“进。”
江念归放下手中的书卷,听出来了是萧鹤匀的脚步声。
“你怎么了?”
萧鹤匀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便推开了房门,刚一进来就看到了对方微沉的脸。
“没什么。”
江念归侧过脸,侧颜的线条流畅雅致,宛如一副上好的工笔画。
“真的没事?”萧鹤匀走到他身边坐下,笑着抬手指了指他的脸,“这脸沉得都比得上外面的阴天了。”
听到对方的调侃之后,江念归总算是扯出了一抹笑来,尽管这抹笑还是那么的不情愿。
“真没什么事。”
眼看他不想说,萧鹤匀也没
逼他,只是露出来了一个温和的笑:“既然如此,那就出来吃饭吧。”
说罢,他站起身抬手在江念归的肩膀上拍了拍:“不饿吗?”
他的话语中带着关心,江念归自然听了出来,也不好意思再这么接着生闷气,于是起身跟着往外走。
听到脚步声的十一抬眸紧紧地望着房间,房门打开,熟悉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来怒气了,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见状,江念归冷哼一声,一抹目光都不分给对方。
萧鹤匀无奈地冲着十一耸耸肩,表明自己也对此没什么办法。
三人一道往厨房旁边走,十一落后他们一步,垂眸深思着。
“今天就让我来下厨吧。”
萧鹤匀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挽起来袖子。
剩下的两个人都没什么意见,点头之后就在旁边的石桌旁坐下了。
只不过,坐的人是江念归,十一和往常一样站在了他的身后。
“主子……”
寂静许久之后,十一忍不住开口了。
而江念归的气也消了,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愤愤地抬眸剐了对方一眼。
“站着做什么?坐。”
这句给台阶的话让他说的像是要杀了对方似的。
但十一却甘之如饴。
“主子。”
十一坐下后看着江念归又喊了一声,死人般阴沉凶狠的脸上总算是露出来了些许的笑意。
看到他这幅样子,江念归撇撇嘴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对方了。
但这对于十一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奖励了,毕竟主子原谅了自己。
在厨房的萧鹤匀抬眸看到了这一幕,微微挑眉之后便垂首一笑,儒雅的脸上满是无奈。
一炷香之后,萧鹤匀端着几个快手菜出来了,看上去竟然还不错。
“原来你会做饭。”
江念归语气有些惊讶。
“最近学的。”萧鹤匀准备转身去盛粥,但十一已经去了,于是便停了下来。
“那还不错。”
江念归拿着湿帕子擦着手,大概扫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赞叹道。
“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做,之前只是知道步骤如何。”
萧鹤匀抬手将一碟青椒炒肉放在了江念归的面前:“尝尝?”
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肉尝了尝之后,江念归眼睛一亮:“很好吃。”
“那就好。”
萧鹤匀微微一笑,瞧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目光柔和了不少。
自从遇到了他们之后,自己孤寂的心仿佛是落到了实处一般。之前那些一个人的记忆渐渐地在脑海中泛黄褪色,逐渐被三人所取代。
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江念归动作一顿,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快吃 ,一会儿就凉了。”
夜里起了风,很是凉爽,但对身子骨弱的江念归来说却是有些冷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的另外两个人也不说话了,安静下来吃饭。
吃过饭之后十一自觉站起来收拾,而萧鹤匀回房间里看账本。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了江念归一个人,夜风吹动着不远处的玉兰树,宽大的树叶相互摩挲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他其实可以回房间的,但还是继续坐在院子里抬眸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主子。”
十一知道他还坐在院子里,于是洗碗的动作快了些许,收拾好之后便快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咳咳咳。”
江念归收回了往上看的目光,回眸凝视着十一那张俊美的脸。
“回去吧。”
他站起身,慢悠悠地往回走,姿态万千,很是吸引别人的目光。
回到房间之后,他坐在一旁看书,十一也没有闲着,一会儿去熬药,一会儿又准备沐浴。
药味儿袭来,江念归习惯地放下书,端起药碗试了试温度之后便一饮而尽。
“咳咳咳。”
或许是喝得太急,他不小心被呛到。
一粒蜜饯出现在眼前,与此同时,单薄的背也被人轻轻地拍着。
盯着那粒蜜饯,江念归一探头便含住了蜜饯,包括十一带着剑茧的指腹。
被含在口中的指尖微微一颤,随后就想着撤离。
但江念归眉梢眼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一双清冷的眼眸此时却是溢满了柔情,宛如一片海洋。
十一一不小心便沉溺在了海水中。
柔软的舌尖汲取着蜜饯的甜,吃完了之后还得寸进尺地舔舐沾了蜜的指腹。
十一呼吸有些不稳,眸光一暗,还没等他说什么,江念归便松了口。
看着烛光下眉眼弯弯的江念归, 十一似是无奈又似是习惯地叹了一口气
“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而江念归确实是在逗弄对方,一边抬眸直勾勾地看着对方说话,一边用大拇指缓慢地擦去了唇上的水渍。
“……是。”
十一应了声, 反正对于这种调戏他早就习惯了, 一会儿去洗个冷水澡就好。
可惜哪怕是听到了他话语中蕴含的可怜, 江念归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还真的转过身去休息了。
他一上.床, 房间里站着的人只剩下十一了。
对方先是熄灭了烛火, 随后才起身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十一就回来了,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 身上也带着淡淡的寒意。
他一接近江念归就察觉到了,心里知道对方是冲了凉,但心里并没有丝毫的愧疚。
“睡吧。”
江念归等他回来之后才闭上眼睛睡觉, 看样子是特意在等着他。
这一点让十一心里因为刚才而感到郁闷的心情顿时开朗了起来。
主子关心他,真好。
而江念归却没有计较这些,他说完话之后就翻了个身, 和身旁的十一隔了几寸的距离。
不过十一没有着急,等到半夜的时候,对方便主动地、习惯地翻进了他的怀里。
顺应内心将人揽在怀里之后, 十一无声感慨一声, 终于闭上了双眼。
将要天亮的时候,十一猛地惊醒,带着不安地垂眸看向安稳窝在自己怀里的人。
原本安稳睡觉的人此刻双颊酡红,眉也捎带不安地皱着, 向来微凉的体温在这一刻也变得高了起来。
十一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伸出一只手紧紧地贴上了江念归的额头。
迷迷糊糊间, 江念归感受到了一阵凉意,顺应着内心向那片凉爽贴去。
但很快就被一只手给扯开。
脑袋昏昏沉沉的,江念归似乎是掀起沉重的眼皮瞅了一眼,但很快就又闭上了眼睛。
期间好像还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对方似乎在说着喝药什么的。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午后的阳光有些灼热,房间里闷热难当。
江念归侧首咳了几声,他一动,额头上覆盖着的湿帕子就掉了下来。
他眨了眨眼睛,头还在隐隐作痛,昨晚的记忆霎时间涌了上来。
竟然生了温病,自从来了京城之后,江念归已经很少生病了。
他探手拿起掉落在床上的湿帕子,手往后一撑想要坐起来。但没想到现在的他浑身无力,还没等他起来就又摔在了床上。
或许是他的动静太大,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之后走了进来 。
“你醒了?还难受吗?”
进来的人是萧鹤匀,看样子是一直守在了这里。
“好多了。”
江念归被扶着坐了起来,对方抬手试了试他的体温
,随后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你昨天夜里突然病了,倒是吓了我们一大跳。”
萧鹤匀一边拿走湿帕子,一边说道。
“可能是夜里吹了风。”
江念归向后靠着,时不时地咳上一阵。
“十一在厨房煮药。”萧鹤匀主动说道,仿佛是知道他下一句要问什么似的,“昨晚他倒是着急得不行。”
“嗯。”
江念归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去给他说一声。”萧鹤匀把浸湿的帕子递给了江念归,让他放在额头上,“先吃些东西吧,粥怎么样?”
“好。”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都病恹恹的。
目送着对方离开,江念归再次躺了下去。
额角隐隐作痛,像是被针扎似的。他咳嗽之后便闭上了双眼,试图再次酝酿睡意。
好在没过多久之后十一就端着药回来了,比起对方熟悉的脚步声,最先被察觉到的是苦涩的药味。
“主子。”
十一走到床边坐下,先是摸了一下江念归的额头,随后才将手里端着的药碗递了过来。
还冒着热气的药汁散发着难忍的苦涩,江念归皱了皱眉,还是接过来一饮而尽。
他喝得有些急了,一时不察被呛到,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
“小心。”
十一拿着帕子擦拭着他下巴上褐色的药,动作很是温柔。
“没事。”
江念归忍不住咳着,看样子并不像没有事的样子。
他抬手握住了十一的手腕,随后便轻轻一推:“把窗户打开吧,屋子里好热。”
“是主子还没退热。”十一有些无奈,想要拒绝,但刻在骨子里的顺从却让他说不出口,只好委婉道,“稍后一吹风主子又要难受了。”
但江念归难得感到闷热,但他也听出来了对方的犹豫,于是身子微微前倾:“真的好热啊。”
他放低了声音,拉长了尾音,听上去一副撒娇的样子。
十一顿时感觉心头一阵酥软,甚至都忍不住想要顺从着对方去开窗户了。
好在这个时候萧鹤匀回来了,听到了江念归的话之后不容置疑地否决了他的提议。
“现在都已经难受成这样了,还想着吹风?”
他把煮好的粥递给了还躺在床上快要趴到十一身上的人。
“喝完再睡会儿。”
“好——”
江念归叹气,只好听话地喝着粥。
粥很清淡,喝起来没什么味道,好在他不挑,慢悠悠地就把粥喝完了。
“那我就先出去了。”
萧鹤匀见还有十一看着他,于是便放心地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这时十一才低声说道:“是因为主子昨晚在院子里等我了才……”
“没有。”
江念归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提前否认了这件事情,甚至还一移开了视线:“昨晚不是在等你,我只是在看星星罢了。”
“是。”
十一无奈一笑,眉眼很是温柔,他全部的耐心和柔软仿佛都给了对方似的。
顶着这么一道火热的目光,江念归都觉得移开目光都不行了,于是他整个人像是一条滑溜溜的鱼似的,“呲溜”一声钻回了被子里。
看着鼓鼓囊囊的被子,十一无奈地摇了摇头,忍不住伸出手气轻轻拍床上的鼓包。
但他的手刚伸到半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指微微蜷曲,无声地将手收了回来。
缩在被子里的江念归并不知道这些,他闭上了双眼,但没一会儿就闷得受不了。
外面很是安静,仿佛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江念归睁开了双眼,伸手扯着被子拉出来一条缝往外看。
床边确实是没有人,空荡荡的。
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怎么没听到脚步声?
新鲜空气顺着缝冲进了被子里,江念归额头已经冒了汗,只好默不作声地掀开了被子。
就在他探出头的瞬间,一抬眸就和站在床尾的十一对上了目光。
原来对方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待着罢了。
江念归顿时愣住了,不过他强撑着脸上的平静,收回了目光之后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翻身睡觉。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到仿佛听不到的笑声。
十一竟然在笑话他?
江念归在心里感叹道,但并没有生气,毕竟如同十一听从他一般,他也会纵容对方。
他无声勾起了唇角,很快就又睡着了。
站在床尾的十一听到了他柔顺的呼吸声之后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柔和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江念归这一场风寒来势汹汹,竟然好些天都没有好起来,原本已经好多了的咳疾再次复发,成天都咳个不停。
他一连好些天没出门,柳清宁和月归酩不知道从哪里打探到了他生病的消息,竟然提着礼物上门了。
不过除了他们也没什么人来看他了,江念归看到他们的时候也没多少的惊讶。
“咳咳咳,只是温病而已。”
柳清宁:“只是温病而已?你都躺了这么多天还没好,竟然还只是而已吗?”
他这一番话倒是让江念归无处反驳,只好无言一笑。
月归酩进来之后没说话,抱臂靠在床边就这么看着柳清宁对着江念归大倒苦水。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江念归不经意地抬眸,刚好和他对视上。
两个人分明一句话都没说,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念归收回了目光,侧过头看着还在可怜兮兮地说着话的柳清宁,假装不经意地说道:“糖藕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清宁帮忙找一下吧?”
“好啊。”
柳清宁不疑有他,听到之后顿时站了起来,风风火火地就往外跑。
等他离开了之后,江念归看向倚靠在床边的月归酩:“发生什么事情了?”
“唉。”月归酩的脸色凝重了起来,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了他一句,“你最近有没有惹到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