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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掠过易北河(美岱)


“那么,那么。”我松开了他,“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我没有选择。我只能……离开,为了他。”
“也为了你自己!想想看,回到你的地方,适合你的地方,你这么有能力……”
“不用再说了。”我心灰意冷地打断米嘉的话,摆了摆手,“不用再说了,我已经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吗?完全明白了吗?”米嘉反而抓住了我,追问道。
“今晚……今晚我就走。”
米嘉眼底顿时绽放欣喜的光彩,在这明亮的希望之光中又闪过一丝歉疚,“我没有骗你,这都是实话实说,希望这一点你也可以理解。”
“我理解,理解。”复杂的情绪如鲠在喉,我想我是说不出话来了,否则一定会忍不住讥讽米嘉的天真和单纯。萨连科早就没有光明的未来了,我们谁都清楚此际的挣扎不过是负隅顽抗,皮托符拉诺夫上校的敌人和格鲁乌的对手都会持续不断地将他拆解、摧毁,以达到彻底的放心。这是政治,不需要他犯下过错,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不知道是这些军人们耿直的心性总会让他们不可避免地理想主义,还是我这样的人看了太多罪恶以至于思想太过龌龊。在这一点上,我绝不认可米嘉他们的做法,不过可以承认的是,他们至少能争取到一定的时间,这对萨连科来说的确有用。
“需要我送你吗?我可以派人……”
“不,不需要。”我毫无生气地拒绝了他,“我身后还有卡利宁的人,你什么都不要做。”
“那你,还有话……要对他说吗?”好心而狠心的米嘉居然发起抖来。
我抬眸,迎向他湿润的目光,扯出一道苍白的笑容,“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他,我一切平安。”
“你当真会平安?”仿佛意识到我可能会做什么出格的傻事,米嘉的心绪又开始脱离决绝的正轨。他根本做不来这种分离的决定。
“当然。”我撇开他抓住我胳膊的手,打开车门,于某条不知名的街道下车,“我会平安,为了他,我也会好好活下去。”
米嘉收了声,再也不敢说话了,只是难过不已地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没有看他,而是沿着笔直的街道朝前走。风依旧很冷,米嘉的军官专车在身后跟了一阵后恋恋不舍地离去。我信步走在萧瑟的街头,菩提树还来不及在寒春里发芽,春风也没有渲染上阳光的温度,可心中有块地方敞亮了起来,希望的光芒便四溢而出。尽管不知道前方等待的是什么,可南希微笑的面庞就如暗夜的火炬,照亮前方路,指引我步履不停。
灯塔,我知道,此际的目的地在守望的灯塔。
一路上超出预期的顺利,我离开了东柏林,如米嘉所愿,我想接收到边防检查站通知的他会在卡尔斯霍斯特彻底放下心来。克格勃的人依旧恪尽职守,丝毫不敢怠慢地潜行在我身后。也许他们心中不慎疑惑,也许他们对我早已有所猜测,但这于我而言早已不再重要了。
从西柏林起飞,降落在阿姆斯特丹,乘坐火车去了海牙,一路上心情都很愉快。几年前离开这里时我和萨连科满怀希望,他在军队里晋升,我呢,想尽办法从中情局的掌控下脱离,哪怕不惜背上叛国的罪名,为的就是和他在一起。如今似乎什么都如愿以偿了,但走向却不如人意,完全与希冀背道而驰。所以说,但凡谁想操控命运,必被命运所操控。大概悲观了些,可几年前也是在这座城市,我对南希说,也许我就是个绝对论者。
那么现在我在做什么呢?无非是不甘心罢了。徘徊在初春的海牙街头,河流上传来收音机里充满电子杂质的音乐,伴随身后克格勃的稠密的黏腻目光,我带着两日未曾合眼的疲惫,登上了去往海边的公共电车。
咸涩的海风吹拂着永恒的泡沫,灯塔静默在傍晚的灰色苍穹下。云层低垂,海面砰訇,巨大的海鸥扯着嗓子盘旋在上空。风很冷,我裹紧了属于南希的围巾,沿着堤岸,我的步伐很慢。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但这里一定有什么。希望将以何种形式出现,我毫无头绪。
远远地,灯塔出现在视野里。它屹立在原本的位置,逃脱了被拆除的命运。它是不变的,静默、安详、日复一日忧伤地守望,变化的只有它身后的这座城市,这个世界,以及围绕在它身边的那些人。就如同此时,在走近它的时刻,在寂寥的天色下,我意识到不会再有人穿着小皮鞋欢欣地登顶,遥望海那边的故乡,举着手对这海鸥开枪了。
再也不会有了。
不知不觉间,我已站在了灯塔之下,而又在意识出逃的时刻,双腿将我自动带上了灯塔内部盘旋向上的锈迹斑斑的铁梯。站在了环形露台上,眼底便映出了南希当日看到的景色。原来这地方还挺高,视野豁然开朗,可以看到远处雾蒙蒙的海洋之间飘荡的船只以及水天连接处乳白色的光晕。日暮时分,阳光浅淡几乎没有,只有海水模糊如莫奈的日出印象。空气倏忽间更加冰凉了,深吸一口气,肺里的浊气席卷而去,整个人仿佛精神了百倍。突然,一只海鸥从我头顶不到两英尺的距离掠过,我惊讶得朝后退了一步,伸出手来,对它比出枪的手势。
“好啊你,这么近的距离,不怕我吗?”好像忘记了一切,又好像自己成为了另外一个人。是站在灯塔上,也是站在远渡重洋的邮轮的甲板上。
海鸥扑扇着巨大的翅膀来回飞过,好似在戏弄我。我想不远处的克格勃一定会猜疑我是否精神上出了问题,一路颠簸只为过来和海鸥嬉戏。可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在这里会遇见什么,倘若这只调皮的海鸥就是所谓的希望的话,那倒也不亏。至少在这一瞬间,我有对现实片刻的忘却。
忘却爱他的痛,也忘却他爱我的痛。忘却所有的不公,忘却所有的无奈。
哪怕只有片刻。
不知不觉,视野中的指尖和海鸥都变得模糊,被泪水晕开成不真切的幻象,仿佛坠入印象派的世界。可我依旧举着手随海鸥移动,海风呼啸作响,吹起我的头发,吹来无数思念和悲伤,可这情愫太浓厚,叫人迷醉,叫人睁不开眼。
“您要是闭着眼睛,别说打海鸥,一个不小心就栽下来了呀!”
陌生的声音突然从下方响起,我惊讶地睁开眼,看向站在灯塔下仰头看我的陌生老者。
“我说,您得当心,这护栏虽每月都维修保养,可对您来说可矮了点,一个不慎您就会掉下来的!”
“掉下来便掉下来。”我哽咽着回道。
陌生老者笑眯眯的,穿着件破旧的出海服,朝我脱下头顶上破了边儿的毛线帽。
“都这么说,唉,都这么说……你们倒是不怕掉下来,可这里的鸟儿又犯了什么错呢?”他的笑容带上了忧愁的味道。
“你们?”
“是啊,你们…… ”他收回眺望海的目光,再度落在我身上,“难道您不是为她而来的吗?难道她没有告诉您,我一直在这里等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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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在等我吗?”我难以置信地问。老者朝我投来祥和的微笑,浑浊的目光里闪起光来。
“就如同这灯塔在等候船只,为船只指引方向,我这样籍籍无名的守塔人,也能给人带来希望。”他笑了笑,”当然,这种好听的话可不是我说的,略萨小姐在这里待了很久,不是她的努力,这座灯塔会被拆除,我们这些守塔人不知何去何从。她说,并不用感谢她,如果非要感谢,帮她等一个人,给他一个希望。”
“什么……希望呢?”
“您难道不是抱着希望来的吗?”老者转身进入灯塔,踩着旋转楼梯上来,与我一同站在露台上。海面平静,冷风中我凝视他沧桑的面庞。
“女人总是很忧伤,她的忧伤却如大西洋那么幽深,不轻易外露。她每日都来这里散步,眷恋着这里的灯塔,起初我好奇她的来历,以为又是哪位被情所困找准时机寻短见的人,可后来她听说这里将被拆除后,居然给市政厅写信。后来我们才知道,她是一位美国人。可她的德语说得很好,很动听。”
“有人劝她,放弃吧,政府脑子里只有新世界,可不会管这些陈年旧物的死活啊,可她不听,执拗得像个孩子。这么有教养、优雅的一位女士,却在市政厅派来拆迁队时掏出了手枪。她朝地上开的那几枪足够把她送进监狱了,不仅吓坏了拆迁队的年轻人们和赶来的警察,把我们也吓得不轻。可后来她却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听说当局当场就释放了她。大家都说,这女人肯定有什么军方背景,我们这座灯塔,或许被美国佬收归当作什么秘密基地了呢!”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依旧只是每日在这里散步,大约就是在这样的日暮时分。有段时间,她好几天都没来,我询问她,她却只是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
“‘您是爱着灯塔,爱着海洋的吧?’她看着我,说。其实我很奇怪,她为什么会选择我。”
“‘没错。’我回答道,‘爱,很爱,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爱,我们没有文化,只知道修栏杆、刷油漆、校准灯光…… ’她笑了,说,‘那是因为您痴迷于希望,您给了他们希望啊。灯塔是死的,您是活的。是先有了您,才有了灯塔。’”
“我笑了,她是真正懂我的人。灯塔保留下来了,正当我不知道如何感激她才好时,她说,她即将远行,将留下一份希望在这里。也许不用多长时间,就会有人来找寻这份希望。我问,‘我怎么知道那人是谁呢?’我记得,那时她眼里已经噙泪了,她说那人一定是忧伤的,和她很像,是一种灵魂上的相似。可千万别错怪他有一头红发,他不是恶魔,而是她心中忧伤的天使,是她最爱的人之一。若要问,说是她的孩子都不为过。那时候她便是如此描述这位寻求希望的人的。于是我每天等啊等,一是等她口中人的到来,二是等她远行的归来。”
守塔人看向我,泪光闪烁,“我看出来了,一眼就看出来了,她口中的人是你,我等到你了,那么,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泣不成声,难过地低下头,不得不抓住栏杆才勉强维持住身形,“她,她…… ”
“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守塔人打断了我的话,逃避着残酷的答案。分明他自己也在哆嗦,忍不住抹泪,却扶助我的手,关切地说:“您生病了。”
“我一直都是有病的。”我哽咽道。
“那您得治好,早日治好,否则她会伤心的…… ”他看了我一眼,说:“跟我来吧。”
我跟他走进灯塔,内部幽暗,只有一缕暗淡的日光从顶部投射进去,照在旋转楼梯中央。这光线中灰尘如浮游般漂浮,并无任何照明意义。守塔人行至中间的一段阶梯上,突然止住脚步,朝右边的塔壁探去。
他在粗糙的砖石上抚摸,指尖移动到某一块时,他像有感应似的轻轻“啊”了一声,不住点头,自言自语般地说:“在这里,在这里。”
他抬头看向我,“我一直把它藏在这里。”
说着,他竟抽出一块砖石,够着身子从其后掏出一个铁盒子来。
“这是?”
“略萨小姐留下的,我想,这就是你的希望。”
他转身,小心翼翼地抹去盒子上的灰尘,笑着说:“藏在这个地方,还算安全。”
这是个糖果盒,上面印有圣诞风格的花纹图案,可爱的麋鹿拉着雪橇,圣诞老人背着装满礼物的包裹,飞翔在落满了雪的松林之上。就像礼物,这份希望交托于我的手上。借着渐晚的天色,我打开糖果盒。
“哦,上帝。”我不禁捂住嘴,泪水如雨而下。
糖果盒中央,躺着两本瑞士护照以及两张身份证明甚至几份银行存单,是足以完全证明一个人身份的所有材料。翻开护照扉页,一本贴着我的照片,而一本,出乎意料的,则贴着萨连科的照片。
这是我们三十五岁时的模样。
两个新的名字,两个新的人,两个新的希望。
我将糖果盒抱进怀里,瘫坐在阶梯上,不知是为了南希,还是为了自己或是萨连科,怀着复杂的心绪,我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要花很久时间才能从这极度喜悦当作恢复,当我停止哭泣时,守塔人早已消失不见,仿佛从不存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我颤抖着亲吻怀中的糖果盒,起身离开。站在堤岸上后,我于惶然中回头,屹立在海边的灯塔上仿佛出现了一道身影,轻盈、灵动,金发飞扬,背后好似生出羽翼,飞向海的另一边。
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我离开了海岸,朝海牙城中心走去。
随便找了家旅馆,我抱着糖果盒睡了一夜。第二天,我想办法联系到一名潜伏在海牙的CIA,他是我曾经在海牙执行任务时的线人,现今依旧活动在荷兰等地。他在见到我后大惊失色地掏出枪来,却迟迟不敢扣下扳机。
“你没有被允许,因为对我的所有的追捕令都撤销了。”我朝他走去,说:“我最多在这里待三天,想办法联系上雷奥。”
几乎是第二天,雷奥便出现在我下榻的旅馆里。许久不见,他看起来很疲惫,风尘仆仆的,甚至来不及跟我寒暄几句就借我的浴室洗了个澡。
听着浴室里的水花声,我安静地坐在床上。我想,要是萨连科知道我在旅馆里等别的男人洗澡出来,又会说什么把我扔到床上干开花的威胁吧。
我低着头笑,他的音容历历在目。多想,此刻从浴室里走出来的会是他。
“先生…… ”雷奥裹着浴巾出来,发丝还在滴水。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男人?”我抬眼看他,冷不丁地说。
“啊?这。”雷奥悻悻转身,脸红到脖子根,说:“有所耳闻,可是…… ”
“我叫你来见我你就来见我,不怕局里人说闲话?”
“这怎么会!”雷奥急忙穿上衣服,吸了吸鼻子,“我入不了您的眼,我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亲爱的,我是说,我有叛国的嫌疑。”我认真地说。
“啊!您是说这个,这个倒好办,因为我们都知道您没有背叛,背叛的是略萨小姐,总之局里撤销了对您所有的指控!”
见我面色不对劲,雷奥连忙收声,坐到我身边,“对不起,先生,略萨小姐的事情,我很抱歉。”
“关你什么事。”
“我知道,您很伤心。”
“亨利呢?”
“赫克谢尔先生谁也不见,他……唉,他现在处境很糟糕,算是败下阵来了,不过我想,等针对他的调查结束,情况会明朗起来的,不过……”他冷笑一声,枕着双臂仰躺在床上,“赫尔姆斯先生恐怕已经在想怎么完全把他踢出局吧。”
“他有能力东山再起。”
“只看他有没有这个想法了,我是不了解你们之间的关系,说到底我也就只是个小人物,一个间谍,你们之间有感情,我知道,而我,只和你有交情,其余的一概不知,你说,略萨小姐为什么要叛国呢?一开始我觉得她是为了赫克谢尔先生去对付赫尔姆斯先生,可她居然连赫克谢尔先生的人都不放过,伍德说要不是我被你塞到他那边去,也是被打包送进史塔西大牢的命…… 我可是为赫克谢尔先生、为你卖命这么多年呐。”
“抱歉。”我歉疚地摸了摸他的头。
“你没有什么可抱歉的,你也跟着她栽了跟头,不是吗?可是,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这个原因我想过,却不愿意多想,有些事情一旦想明白了,就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时刻。我深刻明白这个道理。
“不清楚。”我也躺了下来,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完全不清楚她的想法,人都是多变的,再深的感情也罢,一个人永远无法完全了解另一个人。”
“也是。”雷奥打了个哈欠。
“那么,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亨利相当于被限制行动了,你这边应该也不好过吧。”
“是啊,我连日记都不写了,成日里无所事事,到这里遭白眼,去那里被排挤。先生,你说说,我们这些小人物在前方卖命,他们那些大人物在后面勾心斗角,说什么为了国家,简直可笑。”
我沉默,没有说话,心想这么多年,雷奥总算明白了这一点。
”那么你呢?”雷奥转头看我,亮晶晶的眼眸里映照着昏黄的夜灯,“你当初从飞机上跳下去可把我吓得不轻,我一直很想知道,那里有什么让你豁出性命也要留下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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